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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異俠]黃易 -【尋秦記】《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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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10章 千山萬水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為下,項少龍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回復原貌。

    兩女均充滿離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情。

    項少龍亦因徐先之事而憂心不巳。

    事情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專程回來時,被李園在城門處一網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于徐先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堅細,使他們能準確地在魏境一處峽谷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了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撲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猝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才如此苦惱。龍陽君則因事情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為借口。出兵對付魏國。

    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田單和呂不韋。

    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望能從中混水摸魚,享漁人之利。

    項少龍知道整件事後,反心情轉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

    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

    田單離壽春時只有百多名親隨,由于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後了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入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機會仍然很大。

    當他起身欲離時,尤氏兩女忍不住撲入他懷里,千叮萬囑他有機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望她們後,才以淚眼送他出去。

    莊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內纏綿一番後。淒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為何你對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寢席,亦不可得!"

    項少龍苦笑道︰"事情的發展,確是出人意表,不過夫人可不須如此傷心,滇國離秦不遠,說不定我偷得空閑,便來探望你們。"

    莊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項少龍道︰"快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頜,痛吻了她香唇後,心底湧起萬縷柔情,低聲道︰"不要哭了,應該笑才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莊夫人道︰"我後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望我們,那我就笑給你看。"

    日夕相對共歷患難這麼長的一段日子,若說沒有萌生感情就是騙自己的,雖恨不得立即撲殺田單和飛返鹹陽,但眼前情況下,仍不得不答應了。

    再親一番後,項少龍才脫身出來,眾人已收好行裝,隨時可起程。李園正和龍陽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里反而舒服了,確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我這人太心追求名利權勢了。"

    項少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只是我運氣好一點,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實她對你一直很欣賞的。"

    李園嘆道︰"只是胸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兒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少龍想起郭秀兒,心中惻然。

    滕翼這時來催道︰"我們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門,跨上戰馬,紀嫣然等都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龍陽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內城門馳去。

    這時天仍末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別離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

    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呢?尤其秦和東南六國處于和戰不定的情況,想到若要對仗沙場,就更教人惆悵了。

    項少龍徹底的痛恨著戰爭。但又如是這時代最無可避免的事。

    快來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全速沖了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

    禁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後想見萬爺,並請萬爺上車。"

    頭戴竹笠的項少龍點了點頭,登上了李嫣媽的馬車後,人馬開出內城門去。

    李嫣嫣揭掉了項少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會後,欣然道︰"項少龍比萬端光好看多了。難怪秀兒要對你念念不忘。噢︰我並不是說她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氣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氣概。"

    項少龍微笑道︰"太後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呢?"李嫣嫣猛地撲入他懷里,用盡氣力摟緊他,喘息道︰"這就是答案了。只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少龍發覺斗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是永遠為你打開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淒涼屈辱的過去,項少龍心中一,低頭找到她灼的香唇,痛吻一番後,才大興感觸道︰"我很少會對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卻如將來的某一天,我心會因錯過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機會,和不能享受那種無聲勝有聲,春宵一刻勝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情話更好聽了,不過何用後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干很多事哩!"項少龍愕然道︰"這似乎……嘿!"李嫣嫣貼上它的臉頰,淒然道︰"誰會知道呢?項少龍︰你不是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嗎?"項少龍摟著這身為戰國最年青美麗的太後,心中百感交集。

    他認識她只不過幾天工夫,便有和她相處了半輩子的感覺。恐怕除李園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內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多些還是憐惜她多一點。但無疑她的美麗已足夠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愛慕之心。

    最淒涼浪漫處是這注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才拋開了太後的尊嚴,不顧一切來送行和爭取這最後一個機會,好讓生命不致因失去了這一段短暫但永值的回憶而黯然無光。

    忽然間,他給融化了。

    車廂內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就像一個深酣的美夢。

    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東下,順淮水望楚國另一大城鐘離而去。

    項少龍找到獨立在船尾處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這里干麼?"善柔沒好氣道︰"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項少龍過去試探地摟著她香肩,見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沒有其他反抗的動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頰,柔聲道︰"若今趟可殺死田單,柔姊肯和我們回鹹陽去嗎?"善柔軟玉溫香的靠入他懷里,輕輕道︰"我過慣了四處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難再呆在一個地方。若天天要見著同樣的人,那是多麼乏味呢。家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項少龍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浪蕩天涯,確是一種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這麼倔,你難道不生氣嗎?"項少龍瀟灑笑道︰"為什麼要生氣,你說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復地去做某種事或吃同樣的柬酉,山珍海味都會變得味如嚼蠟,不過你也該到鹹陽看看善蘭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掛念你哩!"

    善柔道︰"我會到鹹陽去的。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事完後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時再說吧!"項少龍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嗎?"善柔低聲道︰"本不應告訴你的,但卻不想騙你。離開你後,不知是否給你挑起了情芽。我有過幾個男人,但沒有半個可以代替你,這個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嚴重傷勢,我對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項少龍心中滿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權享受與不同男人的愛情,釋然笑道︰"悉隨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別忘了到鹹陽來探我們。更須在秦王儲登基加冕之前,否則可能再找不到我們了。"

    善柔別過頭來,定楮打量了他好一會後,訝道︰"你這人真特別,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內有另一個人後。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中懷,是否你根本不著緊我哩!"

    項少龍失笑道︰"這又不對,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樣了?"善柔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嘆了一口氣道︰"正因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沒法忘掉你。

    那是很痛苦的感覺。可是我更不能放棄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會來找你們,那時你會嫌棄我嗎?"項少龍放開了摟著她的手,對江伸了個懶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內肯到鹹陽來,定可見到我們。"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項少龍少有見她這種女兒嬌癡的神態,訝道︰"你不依什麼呢?"善柔一面嗔怨道︰"你為何一點沒有別些男人的反應,好像我來不來你都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

    項少龍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現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責我,這算是什麼道理?"善柔想了想,"噗哧"嬌笑,撲上來摟貼他,仰起如花俏臉,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難怪我要著緊你。"

    項少龍柔聲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若說我不妒忌,那只是騙你。只是我覺得沒有權去管束你,只能夠壓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動地道︰"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里聽回來像樣點的說話,但你會否因這而不似以前般那樣疼人家呢?"項少龍坦然道︰"我對你的疼愛是永不會改變的,但卻會迫自己不去想你那麼多。因為我會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摟著另一個男人,那會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人總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實上我也因相同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後悔告訴了你這事實。直到與你分手後,人家才知道一點都忘不了你。"

    項少龍細吻了她香唇,柔聲道︰"既然是事實,我和你都只好接受了。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們回艙好嗎?"善柔倔強地搖頭道︰"不,我有點怕終有一天會失去了你對我的愛寵。"

    項少龍失笑道︰"大姊莫要笑我了,你怎會是這種人。你只是不忿氣我對你和別個男人的事並沒有你預期中的反應,所以迫我投降吧了!"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說你妒忌得要命。"

    項少龍笑彎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這才像樣,噢,我剛才的話全是騙你的。根本沒有別個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那也包括了你在內,來吧!"緊拉著項少龍的手,回艙去了。

    風燈照射下,項少龍、滕翼,紀嫣然、趙致和善柔圍坐席上,研究攤在小幾上描繪了的楚齊邊界帛圖。

    滕翼道︰"田單回齊的可能路線,經過我仔細思索後,該不出三條。第一條就是他棄舟登陸,飛騎往符雒塞,再在鐘蘺買船由水路返齊。第二條路線則在符離塞揀馬後,由陸路沿官道經彭城、苗陵,開陽直達齊境。第三條路線可迂回曲折多了,就是取東路經明山返國。我在圖上畫下了不同的色線,大家一看便明。"

    項少龍等正玩味著那三條路線時,善柔斷言道︰"不用想了,田單這人最貪舒服,選的定是水路。兼且鐘離的城守夏汝章與他一向關系親密,而田單更不知道我們會咬著他的尾巴追來,豈會拾易取難。"紀嫣然道︰"若是如此,說不定我們抵達鐘離時,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點頭同意。

    因為當天田單詐作坐船到城陽去,逆流往西,遠離壽春十多里後,才棄舟登陸,又要到鄉間購買可供百多人策騎的馬匹,再驍道東往符離塞和鐘離去,如此一番轉折,自然要多費時間。

    這人確非常狡詐卑鄙,誆了春申君去作刺殺徐先的行動後,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應付一切後果,而他卻可安然置身事外。

    趙致道︰"我仍有點不明白田單為何這麼急趕回去?"紀嫣然忽地色變道︰"不好︰我看田單是要對付燕國了!"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險了!"項少龍亦明白過來。

    呂不韋和田單的勾結,完全是築基在利益之上。呂不韋最怕的就是東方六國的合從,所以一直向田單示好,希望齊國不但置身于合從之外,還可破壞其他五國的聯盟。

    最近約五國聯軍壓境而來,秦軍幾乎無力相抗,更堅定了他的策略。

    同時亦知道楚國由于曾有切膚之痛,最終都不會任由三晉給秦蠶食,于是舍楚而取齊為盟友。

    田單非是不知道呂不韋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只有齊國強大,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這戰爭的時代,成為強國的方程式就是蠶食他國,擴張領土,擺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與趙國交戰以至實力大為削弱的燕國了。

    田單對呂不韋亦是不安好心,像這回他要刺殺徐先,使秦國內部斗爭更趨激烈。于齊實是有利無害。

    而呂不韋當然該有所報,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于秦境內,燕國失去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無論士氣和實力兩方面的打擊都是難以估計,田單則可更輕易侵佔燕人的土地了。

    忽然問,他們更弄清楚了田單和呂不韋的謀。

    紀嫣然肅容道︰"今趟我們若殺不了田單,燕國就完了。"

    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絕逃不了!"紀嫣然道︰"鐘離的夏汝章既與田單關系密切,說不定會在打聽到我們行蹤後向他通風報信,讓他改由陸路逃走,那時要追他就難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既是如此,不若我們將計就計,故意嚇夏汝章一嚇,弄清楚田單在那里後,他便休想活著回齊國了。"

    兩日後午前時分,三艘大船,駛進鐘離的大碼頭。

    夏汝章聞報而來。

    負責管這軍隊的楚將叫李光,是李園的心腹,人極津明,得到項少龍的指示,下船在碼頭處和他會面。

    讓夏汝章看過了李嫣嫣簽發的軍令和文件後,李光低聲道︰"今次我們東來,實負有秘密任務。"

    夏汝章嚇了一驚道︰"究竟是什麼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壽春的事,將軍該早有耳聞。"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風聞,昨天還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會落得如此收場,他真是臨老糊塗了。"

    李光道︰"他不是臨老糊塗,而是誤信堅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殺秦人來吊祭先君的使節,還意圖謀反,太後和李相對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軍來追捕此人。夏將軍該知我所指是何人吧!"夏汝章神色數變,沉聲道︰"李將軍可否說清楚點?

    "李光道︰"除了田單這堅賊還有何人,夏將軍有否他的消息呢?"夏汝章的手腳顫了一下,困難地啞聲道︰"沒有?"李光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卻不揭破。低聲道︰"田單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將軍請立即命人給我們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補給,我希望于黃昏時可以起航。"

    夏汝章當然不迭答應,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

    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後,匆匆回城去了。

    這時項少龍早潛入城里,同行的還有穿上男裝的紀嫣然、善柔、趙致三女,滕翼、荊善、烏光、烏言著、烏舒等十八鐵衛,和李光的副將蔡用,由于他們都有正式的通行證,進出城門全無問題。

    夏汝章回城後,馬不停蹄趕回府里去。

    光天化日下。將軍府又門禁森嚴,項少龍等只好望高牆興嘆,分散守著各個出口,等待黑夜的來臨。

    幸好不到半個時辰,換上便服的夏汝章與兩名家將由後門溜了出來,往南門馳去。

    眾人大喜,遠遠跟著。

    夏汝章直出南門,穿林越野,到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密藏林內的莊院里。

    林外有河自西北而來,在五里外的下游處瀝入淮水,往東流去。

    那處尚有個小碼頭,泊了四艘大型漁舟。

    眾人大喜。

    滕翼道︰"我負責去收拾碼頭和船上的人。三弟則入莊對付田單,小心點,田單的親隨頗多非好惹的人。"領了一半鐵衛。往碼頭去了。

    項少龍吩咐紀嫣然道︰"嫣然帶致致留在莊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殺逃出來的人,我則和柔大姊潛進莊內,看看田單是否在里面。"

    紀嫣然答應一聲,與其他人散了開去。

    項少龍向善柔打個招呼,迅如鬼魅般潛入林內,不一會無驚無險來到莊院東牆外的草叢處。

    這座莊院由于高牆環繞,到近處反瞧不見內中的情況。

    此時夜色早降臨大地,天上繁星羅布,月色迷朦,只莊院處透出黯弱的燈火。

    兩人借攀索跨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牆後方形的露天院子里。

    項少龍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只見屋宇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

    善柔湊到他耳旁低聲道︰"田單最愛住向南的屋子,讓我們到那一座看看。"

    項少龍循她指示瞧去,只見莊院南處是一片園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優美,一道小溪,在園內流過,有百橋跨過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樓台房屋。

    看這莊院便知是權貴避暑避靜的莊院,極有可能是夏汝章的產業,借來給田單暫住。

    兩人也不打話,一口氣越過數重屋宇,再落到園中,只見小橋另一邊隱有人影人聲,兩人不敢大意,繞到遠處,憑著飛索,由樹頂橫過到小溪對岸另一棵高樹上,再落回地上,避過守衛,攀上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屋宇頂上。

    人聲由下面傳上來。

    只聽田單的聲音道︰"此事是否當真,照理李園該斗不過春申君才是。"

    另一個應是夏汝章的聲音應道︰"絕對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後的命令,書我嚴守關隘。並告示了李權、李令,斗介和成素寧均被斬首示眾。"

    兩人聽得大喜,不由對吻了一口。

    千辛萬苦下,終追上了田單這老賊。

    田單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園真好膽,竟敢派人來追殺我,汝章,不若你隨我返齊吧!"

    夏汝章嘆道︰"我的親族和家業都在這里,怎能說走就走。這事容後再說吧︰現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國。"

    頓了頓續道︰"他們猜你取水路返齊。假若田相由陸路離開,將可教他們撲了個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將軍了。只要田相平安回齊,諒李園有個天作膽,亦不敢損旦楚他們半條毫毛。"

    項少龍再沒有興趣聽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該收拾了碼頭的人,我們現在要制造點混亂,準備好了嗎?"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聲道︰"當然準備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項少龍揚手發出訊號火箭。

    點燃了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紅的光花。





第十六卷 第11章 得報大仇


    項少龍和善柔以勁箭強攻,伏在屋脊居高臨下,連續射了十多人後滕翼等己破門攻入莊內。

    兩人不見田單由屋內逃出,立即想得是什麼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躍入屋內,很快找到田單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進去。

    地道寬敞筆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還設有通氣孔,設置周詳。

    兩人不敢燃亮火把,貼壁摸黑前行,不一會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來是在樹林邊緣處。林外就是那小碼頭,那些漁舟已全給沉到水里去了。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游逃去。

    項少龍再發出訊號火箭,才和善柔兩人全速追前。

    一陣狂奔後,對方六個人墮後下來,拔出長劍,掉頭殺至。

    項少龍那有閑瑕和他們胡纏,拔出飛針,借著夜色掩護,兩手連揮,六人紛紛倒地。

    前方剩下的七個人想不到他們如此厲害,己方六人連擋他兩人一陣子都辦不到,一聲發喊,離開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

    項少龍再發兩針,登時又有兩人倒地。

    善柔發了狠性,擲出飛刀,另一個剛奔上土坡的人背後中刀。滾了下去。此時善柔認出了奔上坡頂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單,不知那里來的腳力,越過了項少龍箭般沖到了坡頂上,趕上敵人。

    項少龍怕她有失,忙提氣追了上去。

    兵刃交擊聲連串響起,善柔的嬌叱夾雜著對方的慘叫,但迅即回復平靜。

    項少能來到坡頂時,交戰雙方經已分開,兩人都滿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滲出了鮮血。

    田單手提長劍,與善柔對峙著,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臉若死灰。

    田單一眼瞥見頂少龍。慘然笑道︰"好,你終于趕上我了!"善柔厲聲道︰"田單,你知我是誰嗎?"此時蹄聲響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馬而來,團團把三人圍在中間。

    趙致一聲尖叫,撲下馬來。厲喝道︰"當日你誅我三族之時。曾否想過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他!"項少龍返到趙致身旁,低聲道︰"讓你柔姊動手吧!"趙致"嘩"一聲,伏在項少龍肩上,激動得哭了起來。

    田單仍是神態從容,哈哈笑道︰"我田單生平殺人無數,那記得曾殺過什麼人?項少龍︰算你本事,我田單服你了!"反手一抹。劍鋒在頸上拖過,往後傾跌,當場畢命。

    善柔全身抖顫起來,跪倒地上。

    趙致撲了過去,摟緊了她。

    兩女抱頭痛哭,哭聲響遍林野。

    一代梟雄,終于殞命。

    滕翼跳下馬來,割下了田單首級,大喝道︰"我們走!"項少龍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

    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報滅門大仇而歡欣。

    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

    但看著這千古名傳的人物自刎眼前,總有些失落的感覺。

    但這一切都成了不可改變的歷史了。

    當小盤登基,惡貫滿盈的呂不韋授首後,他將離開這列國爭雄的中原地方,過自己早已向往的牧野生活,永遠再不回中原來。

    回船後,立即起航回壽春去。

    那晚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後醒了過來。

    項少龍頭重腳輕地來到艙廳處,三女正在喁喁細語,神色歡暢。

    趙致喜叫道︰"項郎,柔姊肯陪我們回鹹陽了!"項少龍大喜道︰"那天你說的真是騙我的了!"善柔擺出嬌蠻樣兒道︰"早說過是騙你的了,想來真氣人。你竟一點都不著緊。"

    紀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氣惱,我們的夫君大人什麼事都藏在心內,口硬心軟,你切莫見怪啊!"善柔不屑道︰"他是你們的夫君大人吧,關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嬌笑。送了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眾人都知她性格,當然沒人會對她的說話認真。

    逆流而上。舟行轉慢。比來時多費了一天,始抵壽春。

    項少龍因答應了莊夫人路經滇國時花幾天時間去看她,所以沒有停留,直赴城陽。

    登岸後,與等候他們的津兵團會合,南下往滇國去。

    此時陪莊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為將軍的樓無心,率領著八千楚兵,收復大部分由叛軍佔領的地方。滇人知莊保義回來,紛紛起義,組成新滇軍,一眾二萬人,與楚軍把滇都高澤重重包圉。

    高澤地處高原,背山依勢而築,形勢險要,兼之水源糧食充足,聯軍一時莫奈他何,還折損了數千人。

    眾諸侯國見夜郎王新喪,紛紛發兵,且蘭王更率眾攻入夜郎國都,另立新主,才凱旋而回,夜郎人從此再無力欺壓鄰國。

    項少龍等抵達高澤的聯軍營地時,攻城軍剛吃了一場敗仗,死傷枕藉。

    樓無心和莊夫人知項少龍守諾而來,大喜過望,把眾人迎入營里。

    樓無心欲設宴為眾人洗塵,給項少龍婉言拒絕,立即在主帳內舉行會議,研究破城之法。

    聽完樓無心細說了高澤城的形勢和環境後,項少龍淡然道︰"此城最厲害處就是靠山之險,我們就由這處入手,保證三天後便可破城。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莊夫人、樓無心等將領無不瞪目以對。

    當晚項少龍等整夜行軍,來到高澤城背靠的大石山後,結營布陣。

    到次日清晨,項少龍和滕翼研究了山勢後,擬定了五條路線,派人攀上去設置固定的鐵圈,布置攀索。

    這些都是津兵團久經訓練的基本項目,設備齊全,到天黑時,項少龍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腳蹬,迅速來到起伏不平,雜樹叢生的山頂上。

    只見廣達七、八里的高澤城,在腳下延展開去。

    而樓無心則正指揮大軍,日夜攻城,好引開叛軍的注意力。

    喊殺和矢石破空之聲,不絕于耳。

    紀嫣然三女這時亦爬了上來。嬌喘細細地蹲在項少龍和滕翼之旁。

    此處離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離。普通人看下去確是觸目驚心,但對一向以烏家牧場附近,比這處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室作練習場地的津兵團員來說,這座石山實屬小兒科之極。

    滕翼一聲令下,身手特別了得的荊善、烏舒、烏吉著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點後,再設置釘圈,設置新的攀索。

    他們的設備依足二十一世紀爬山專家的設計,靠著腰間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閃電,似玩游戲般輕松容易。

    迅那間四人抵達山腳的草叢內,與萵澤城南的後城牆只隔了一條護城河。

    城牆上的守衛都到了另三堵城牆去協防,只在幾座哨樓處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燈光難及的暗黑下方。

    滕翼再度發令,烏家特種戰士照著平時訓練,借著峭壁上小樹的遮蔽和夜色的掩護,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時荊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過護城河,並設置橫渡河上的索子。

    紀嫣然凝望城內像蟻般忙碌的守城軍民道︰"單看這情況便知道它只是一個靠武力維持的政權,居民都是被鞭子強迫去做搬運的勞工。"

    眾人仔細一看,果如紀嫣然所指。城民只是在監視和鞭打下被迫負起種種守城的任務,一派無可奈何神氣。

    這時一隊人策馬由另一端巡邏過來,提著風燈往城下和後山照射。

    眾人嚇了一跳,紛紛躲了起來,荊善四人則伏到牆腳處,最擔心的是那四條橫過河面的長索,只要對方稍為留神,定可發覺。

    索子雖漆上了不會反光的黑油,但終非是無形之物。

    項少龍人急智生,當那批人的燈光快要把索子納入光照里時,撮唇發出一下尖銳的夜梟叫聲。

    那些人自然舉燈往後山照來,當發現不到什麼時,早越過了索子處,迅速遠去。

    眾人都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湊過來道︰"算你這家伙有點辦法!"荊善等射出釣索,掛上城頭,迅速攀了上去,靈活如猴,分別潛往解決哨樓內的守衛。

    烏家戰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動作敏捷,干脆利落,表現出驚人的效率。

    項少龍看得自豪不已,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種部隊。也不外如此水平。

    此時有近千人落到山腳處,到達城上者則取出弩箭。扼守城牆上所有戰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癢了,要先行一步。"

    項少龍道︰"一起下去吧!"當項少龍等抵達牆頭時,過千烏家津銳分作四組,準備沿城牆分左右兩方殺過去和攻進城內。

    滕巽射出訊號火箭,通知攻城的樓無心他們已成功進入城內。

    項少龍派人守著各個登城的路口後,領著三女和五百戰士,來到城內。

    滕翼則負責佔領牆頭。

    號角聲起。

    驀地全體戰士齊聲吶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內軍民一齊愕然時,殺聲震天而起,只見後城牆處高插"莊"字大旗,以數百計的戰士從城上飛將軍般殺至。

    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齊發喊,丟下正搬運的滾木石頭等東西,四散逃走,還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亂像瘟疫般散播著。

    項少龍等由城牆的梯級蝗蟲般湧下來,弩箭如雨飛射,敵兵紛紛倒地,轉眼便控制了後城門的廣場和附近的建築物。

    項少龍命人打開城門和放下吊橋,同時指揮手下佔領屋頂,布防堅守。

    沖前來的敵人都給射了回去。

    己方的人卻源源不絕從城門湧進城來,還送進了長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則趁敵人陣腳大亂之際,勢如破竹地攻下了西北各小半截城牆。

    樓無心的攻城隊伍則全力攻擊東門,把敵人的主力牽制在那里。

    佔領了西北城牆的己方部隊,居高臨下,以強弓勁箭,掃清在城內下方奔走攔截的敵人。

    項少龍見時機已至,揮臂發令。

    一排排的烏家戰士,在勁箭的掩護下,持矛挺戟地往東、西、北三門殺去。戰況淒厲慘烈。

    牆上的烏家戰士又高喊道︰"棄械蹲地者不殺,棄械蹲地者不殺!"不斷重覆著,這當然是學過現代心理戰的項少龍想出來的妙計。

    多處房舍均為火焚燒,烈焰從屋頂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開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內,狼煙蔽天,星月立即黯然無光。

    守兵紛紛拋兵棄甲。與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廣場通衢之間,士氣全消。

    城內已成混戰之局,烏家戰士結成一個個組織嚴密的戰陣,不住擴大佔領的範圈。

    城牆上的戰士更不斷挺進,殺得頑抗者血流成河,屍伏牆頭。

    受傷者均被迅速運返南牆,由專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這支特種部隊首次在大規模戰爭中初試身手,果是非同凡響。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頭陣下,項少龍領著三女和十八鐵衛,成功破入內城,此時西、北兩門剛落入控制中,並打開了城門,讓己方人馬狂湧入城。

    守內城的敵兵苦苦抵抗,項少龍等撲了上去,左沖右殺,不半晌突破了內城門的防守,朝王宮殺去。

    敵兵知大勢已去,紛紛棄械投降。

    項少龍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處看管。樓無心和莊孔已率領數千津兵,沖了進來,兩股人馬會合後,更是勢如破竹,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攻進了王宮內。

    宮內亂成一片,哭聲震天,宮娥婦孺摟作一團,顫抖求饒,守兵則紛紛跪地投降。

    項少龍心生憐惜,著人好好安撫和照頓他們。

    "砰!"主殿門被硬生生撞了開來,只見一群三十多個敵方將士,舉劍團團護者中間一名身穿王服,頭頂高冠的青年,氣氛淒壯激烈。

    外面的喊殺打斗聲逐漸疏落,顯示高澤城已落入攻城軍的手上。

    項少龍等在這群人前重重排列,數十張弩箭直指殿心的敵陣。

    莊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樓無心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此子作惡多端,曾堅瀅婦女無數,死不足惜。"

    那王服青年昂頭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寧死不降!"項少龍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這處由你主持吧!"

    嘆了一口氣,招呼三女掉頭走出殿外,後面傳來密集的箭矢破空聲和慘叫聲,然後一切漸歸靜默。

    收復高澤的三天後,項少龍辭別了依依不舍的莊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趕回鹹陽去。

    今次入楚可說是收獲完滿,不但成功殺了田單,又為楚國和滇國做了好事。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鹹陽,故眾人凱旋而歸的氣氛大為減弱。

    入關時,老朋友安谷奚親自把他們迎入關內。

    項少龍見秦軍人人臂纏白紗,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慘然逋︰"徐相遇襲重傷,未到鹹陽便死在途中了。"

    項少龍湧上滔天恨意,呂不韋確是比豺狼更惡毒,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顧秦國的大局,凡是阻礙他的東西,都不擇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無怨,只因莊襄王、朱姬和小盤親近他,就要來害死自己。

    現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齒痛恨。

    安谷奚嘆道︰"此事已證實是春申君所為,楚人雖把春申君首級送上,又允割讓五郡以求和,但我們豈肯就此罷休呢?"項少能與他並騎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呂不韋的堅計了。現在他就是要利用國家危急的形勢,擴大自己的權力。殺徐相的真凶,正是呂不韋,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線的傀儡罷了!"安谷奚色變道︰"什麼?"翌日項少龍立即起程,趕回鹹陽去。

    這時剛過了立冬三天,氣候嚴寒。不知不覺間,他們離開鹹陽足有五個月了。

    十八日後,鹹陽終于出現眼前。

    津兵團自行返回烏家牧場,而項少龍、滕翼,紀嫣然三女和十八鐵衛則強撐著勞累的身體,回到鹹陽城去。

    入城時又聽到另一個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這病是給氣出來的。

    徐先遺體運回鹹陽,鹿公對屍狂哭,當場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項少龍等急匆匆趕往上將軍府去。

    踏進府門,人感不妥。

    府內擠滿了王陵等將領大臣和鹿公的親族,哭聲陣陣。

    項少龍還以為鹿公已去了時,王陵把項少龍拉進內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見上將軍最後一面吧。他一直牽念著你,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

    項少龍淚奪眶而出。

    忽然間,他知道事實上他不但把鹿公當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長者。深心中還把他當作了親人,對他有種兒子對父親的親切和依戀。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困難地呼吸著。

    小盤站在榻旁,緊握著他的手,神情肅穆得教人吃驚。

    鹿丹兒跪在榻子的另一邊,哭得昏天黑地,兩位看來是她長輩的貴婦在照顧她。

    荊俊、昌文君、昌平君、呂不韋、管中邪、李斯、繆毒等全來了,守在門外處。

    眾人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欣喜神色。

    呂不韋還擺出欣然之貌,摟上項少龍肩頭,低聲道︰"少龍回來就好了,快進去見上將軍最後一面吧。"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掙開他的摟抱時,呂不韋放開了他。

    荊俊撲上來,抓著他眉頭,叫了聲"三哥",忍不住失聲痛哭,聞者心酸。

    小盤龍軀一震,別過頭來,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態卻出奇的平靜,只緩緩道︰"太傅快進來!"榻上的鹿公"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小盤沉聲道︰"扶丹兒姑娘出去吧!"鹿丹兒站起來要抗議時。雙退一軟,昏倒在兩婦懷里,荊俊忙沖了過去把她抱了出來。

    項少龍來到榻旁,此時房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兩人,由于小盤沒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進來。唯一敢在這情況下闖進去的呂不韋又心中有鬼,選擇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睜目,眼光掃過兩人,臉上現出一片紅暈,竟掙扎要坐起身來。

    項少龍和小盤對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見到了項少龍而回光反照,命難保矣。

    兩人扶著他坐了起來。

    鹿公眼角瀉下淚,啞聲道︰"徐先是否被那堅賊害死的。"

    項少龍淒然點頭,淚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

    鹿公分別緊抓著兩人的手,顫聲在兩人耳邊道︰"保儲君,殺堅賊,為我和徐先報仇,切記,切記!"隨即咽下最後一口氣,撒手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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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10:37 AM|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卷 第01章 因愛成恨


    不見半年,小盤更成熟了,更懂隱藏內心的感情。

    離開了上將軍府,項少龍隨小盤返回王宮。滕翼和紀嫣然等則回到烏府去,至于鹿公的身後事,交由小盤派來的司禮官全權負責。

    到書齋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時,小盤一掌拍在幾上,狂怒道︰"這堅賊萬死不足以辭其咎。"

    項少龍頹然在他下首坐了下來,沉聲道︰"為何會派徐先到壽春去呢?"

    小盤似怕給他責怪地解釋道︰"呂不韋力陳必須連楚齊攻三晉的策略,堅持要徐先去與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為後。太後不知是否受了繆毒所惑,亦與王綰、蔡澤等大力支持呂不韋,我迫于無奈下,只好同意了。當時只以為呂不韋是想把徐先調離鹹陽一段時間,使鹿公不敢動他,那知楚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襲殺代表寡人的使節。"

    項少龍首次對朱姬生出怨恨,默然無語。

    鹿公、徐先、王齒,一向是軍方三大支柱,現在只剩下王齒,此人又傾向呂不韋,辛辛苦苦建造出來的形勢,竟毀于一夜之間。

    軍方重臣中,勉強還有個王陵是站在他們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驁則是呂不韋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懷叵測,局勢之險,確是來秦後從未有過的。

    小盤嘆道︰"現在最頭痛是徐先死後空出來的左丞相一缺,呂不韋舉薦王綰,太後亦傾向這決定,我實在很難反對。論資歷,除蔡澤外,沒有人比王綰更有當左丞相的資格了。"

    項少龍道︰"此事關系重大,無論用上什麼手段,我們絕不容這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上,否則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呂不韋的囊中之物了。"

    轉向小盤道︰"儲君心中有什麼人選?"

    小盤道︰"若任我選擇,我會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勝于王綰。"

    項少龍搖頭道︰"論能力,李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他卻非秦人,縱使沒人反對,也不該在你陣腳未穩時如此提拔外人,這只會令秦人離心。"

    小盤默然片晌後,點頭道︰"師傅說得對,眼前確不該這麼做,唉!你回來就好了!終有人可為我出主意。"

    項少龍定楮望了小盤一會後,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現在。"

    站了起來,來回踱步,可是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這個人選,首先須是秦人。且是我們可能絕對信任的,另一個條件就是他年輕而有大志,不會輕易讓呂不韋收買過去,同時要很清楚我們和呂不韋的關系,又要得到軍方的支持,這個人到那里去找呢?"

    小盤嘆道︰"這個人就是師傅你,但我卻知道你定會拒絕的。"

    項少龍一震這︰"我想到了,這人就是昌平君!"

    小盤愕然半晌後,捧頭道︰"他是否嫩了點呢?"

    項少龍道︰"當然是嫩了點,但這一招卻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卻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綰也很難和他爭持哩!"

    小盤一頭霧水道︰"修棧道這句話我明白,但陳倉是什麼東西呢?"

    項少龍暗罵自己又說錯話,因為這是發生在很多年後的楚漢相爭之時,小盤自然不知道,胡謅道︰"那是指一個陳舊空置、不為人所注意的倉庫,總之實際上是由李斯當丞相,昌平君則是站出來當幌子。"

    小盤仍在猶豫,苦惱地道︰"可是昌平君的寶貝妹子正和管中邪過從甚密,若羸盈嫁了給管中邪,會否有問題呢?"

    項少龍道︰"若在以前,多少會有點問題。但只要讓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呂不韋害死,哪就算管中邪娶了他兄弟的娘都沒有用。"

    小盤棒腹苦笑道︰"師傅莫要逗我,現在實不宜大笑。"

    項少龍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興索然,肅容道︰"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須把王翦調回來,憑他以對抗王齒、蒙驁和杜璧,我敢斷言他必可成為我大秦軍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奇,輔以王陵,會比徐先和鹿公更厲害。"

    小盤霍地站了起來,道︰"但太後那關怎麼過呢?她定以昌平君經驗未夠而拒絕此議。"

    項少龍呆了頃刻,斷然道︰"此事由我親自去和她說。"

    小盤搖頭道︰"太後已非以前的母後了,繆毒得到寵遇後,太後對他更是迷戀,又覺得我愈來愈不聽她的話。我看師傅對她的影響力亦大不如前而呂不韋現在很拉攏繆毒,否則母後就不會支持呂不韋。"

    項少龍微笑道︰"那我便和繆毒說吧!我才不信他肯讓呂不韋總攬大權,現在我回來了,他再非孤掌難鳴,該有背叛呂不韋的膽量。"

    小盤點頭道︰"就照師傅的意思辦,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呂不韋和管中邪召入宮來,再由師傅安排人手,把他們用亂箭快劍一股腦兒殺了,然後隨便給他們一個罪名來收拾殘局。"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現在大部份兵力都掌于蒙驁手上,這麼做誰都不知會惹來什麼後果,而且宮內處處都是呂不韋的眼線,一個不好,吃虧的只會是我們。"

    小盤嘆了一日氣,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想起太子丹,問起此人情況。

    小盤若無其事道︰"呂不韋把他請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來,現時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給軟禁在賓館處,不準踏出大門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負責看管。我覺得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要煩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沒有過問。"

    項少龍愕然看著他,心底直冒寒氣。

    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講功利而淡仁義。只看小盤的神態,便知他一點不介意呂不韋殺了太子丹,好除去統一天下的其中一個障礙。

    想到這里,已知若要打動小盤,使他在此事上幫忙,惟動之以利。

    想了一會後,長嘆一聲道︰"儲君這樣做,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小盤一呆道︰"連這都有問題嗎?"

    項少龍正容道︰"假若儲君封此事不聞不問,那儲君在田獵平亂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望,將會盡付東流,使人人都知道現在鹹陽作主當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呂不韋。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現在人家遠道來吊祭你王父,竟硬給呂不韋把人拿去了,罪名卻由你承擔。以後東方六國還肯信你這不守道義的人嗎?"

    小盤愕然道︰"為何師傅說的和李斯說的如此近似?看來果然有些道理。但太子丹說不定已給呂不韋殺了哩!"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怎舍得這麼容易殺死太子丹。此事擺明是針對我而來,另一方面則好讓死鬼田單可對付燕國。"

    頓了頓冷哼道︰"莫傲給我當眾弄死了,去了老賊的首席軍師,更使他顏面受損,以他這麼好勝心重的人怎下得這一口氣。但又苦無直接對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處下手,最好是我強闖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殺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盤冷靜地道︰"但這事實暗中得到母後的支持,因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異議,都給母後和呂賊壓了下去。嘿!我也很難辦啊!"

    項少龍大感頭痛,小盤說得對,不見大半年,看來朱姬真的變了很多。

    小盤道︰"由明天開始,師傅定要參加每天的早朝。唉!現在愈來愈少人敢反對呂不韋了。"

    頓了頓又道︰"應否把安谷侯調回來呢?"

    項少龍搖頭道︰"現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處,七成落到了蒙驁、王齒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則躁于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將兩人全調回來,我們將變得外無援應,故萬萬不可。"

    順口問道︰"桓奇的應變部隊弄了個什麼規模出來呢?"

    小盤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賁兩人親自到各地挑選人材,現在已組成了近萬人的新軍。李斯給這支軍隊找了個名字,叫做"速援師",聽起來也過得去吧。"

    又冷哼道︰"但呂不韋卻對桓奇諸多留難,表面什麼都答應,其實卻是陽奉違。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級當軍政院的司馬大夫,但卻給太後和呂不韋硬擋著,使寡人也動彈不得,師傅定要為我想辦法才行。"

    項少龍大感頭痛,沒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對方則有蒙驁和王齒,自己對用軍和施政又一竅不通,怎斗得過呂不韋?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暗忖假若能把蒙驁爭取過來,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雖是困難,但因呂不韋曾有殺蒙驁兩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並非絕無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兩兄弟處入手。觸動靈機,心中已有計較。

    項少龍總結道︰"暫時當務之急,是要把左相國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時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驁王齒兩人,至于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處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細節,特別是關于太子丹方面的事後,項少龍才離開小盤的書齋。

    踏出齋門,一時間都不知該到那里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烏府去見趙雅,但道義上則理該去慰問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則等人,而關鍵上最應見的人卻是繆毒,好煽動他聯手對付呂不韋。

    一顆心七上八落時,李斯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

    項少龍回過神來,大喜道︰"李兄!"

    李斯一把扯著他,由側門到了御園去。

    此時是午後時分,天上烏雲密布,似正醞釀著一場大風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開了他,嘆了一口氣道︰"呂賊真厲害,幾下手腳,我們又要處于下風了。嘿!已干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李斯立即雙目放光,興奮地道︰"此事對我大秦統一天下,勢將大大有利,而呂不韋再不能與田單互為聲援,以躁控東方六國了。"

    項少龍乘機問道︰"現在呂不韋手上除了軍方的蒙驁和王齒外,尚有什麼實力呢?"

    李斯頹然道︰"比起上來,軍隊方面反是呂不韋最弱的一環,至少在鹹陽城我們的力量便要較他為優。"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我對朝廷的機制非常糊塗,李兄可否解釋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會後,才點頭道︰"若真要詳說清楚,恐怕項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簡單來說,最主要可分三個階層,最高層的當然是政儲君,加上像我這般的輔政小臣,成為了內廷,嘿!只是這內廷已非常復雜了。"

    項少龍道︰"我對內廷反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說,儲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兩人職權上有什麼分別呢?"

    李斯耐心解釋道︰"這要由孝公時商鞅變法說起,當是國君下設庶長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時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長集軍政于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將商鞅車裂于市,從此集權于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長制,置將以代大良造制。把政軍分了開來。而相則為百官之首,後來又因丞相職務過重,分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軍,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長,而後者就是大良造了。"

    項少龍聽得頭都大了起來,問道︰"那為何呂不韋總要管軍隊的事呢?"

    李斯苦笑道︰"軍政本就難以分開來,由于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輔佐國君,所以凡由國君決定的事,自然就要征詢他們的意見,現在政儲君年紀尚幼,太後又臨朝親政,形勢自然更復雜了。"

    項少龍更感頭痛,皺眉道︰"那這兩個丞相究竟是如何運作?"

    李斯從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過四院去管治國家,四院就是軍政、司法、稅役和工務,分由司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執掌,現時左丞相管的是軍政和工務,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稅役。鹿公本是司馬,現在這位置自是騰空出來了。"

    項少龍待要再問,一名內侍來到亭外施禮道︰"太後有請項大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時開始飄下來了。

    太後宮內,朱姬高坐鸞台之上,四名宮娥、四名內侍立于左右兩後側,而禁衛林列,排至殿門處。

    項少龍一見這等陣仗,便知不妙。因為朱姬是一方面擺明不肯和他說私話,另一方面則顯示她是心向繆毒,故不願獨會項少龍,免惹繆毒不快。

    果然項少龍施禮平身後,朱姬鳳目生寒,冷喝道︰"項大人,你是否不把我這太後看在眼內了,一去大半年,回來後也不來向哀家請個安。"

    項少龍知道唯一招數就是以柔制剛,嘆了一口氣道︰"太後息怒。只因……"

    朱姬打斷他道︰"任你如何解釋,也難以息哀家之怒,項少龍,告訴哀家你和儲君在攪什麼鬼,什麼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瞞在鼓里。當日田獵高陵君謀反,你們顯然事前早得到消息,為何不讓哀家知道?"

    項少龍這才知道她是要算舊賬,苦笑道︰"微臣縱有千言萬語,在這耳目眾多的情況下,也難以向太後一一道來,難道我可直告太後先王怎樣,儲君怎樣,呂相怎樣,徐相怎樣嗎?"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後,軟化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所有人給我出去,誰敢偷聽的話,立殺無赦。"

    轉眼間,一眾侍從禁衛走得一干二淨,還關上了所有殿門側門。

    鸞座上的朱姬再嘆一口氣,聲音轉柔道︰"早知拿你沒法的了,說吧!"

    項少龍踏前兩步,把心一橫,索性在階台邊坐了下來,淡淡道︰"呂不韋殺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于死地,下一個必輪到繆大人了。"

    朱姬見他竟無禮至背著自己坐在台階處,本要出言斥責,豈知項少龍語出驚人,劇震道︰"你說什麼?"

    項少龍把臉埋入手掌里,沉聲道︰"凡是擋在呂不韋權力之路上的障礙物,早晚都要給他一腳踢開。除了他自己外,什麼都可以犧牲,太後該比我更知道這點了。"

    朱姬的呼吸沉重起來,好一會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級送了來,為徐先之死請罪,這事究竟與呂不韋有什麼關系?你若不說清楚,哀家絕不饒你。"

    項少龍大怒而起,猛一旋身,瞪著朱姬道︰"殺死徐先對春申君有何好處,若非田單慫恿,呂不韋在背後支持,許以種種好處,楚人那敢如此膽大妄為。哼!你要不饒我嗎?找人來拿我去斬首好了,看看我項少龍會否皺半下眉頭。"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殺機,可是與他目光交鋒了不到片刻後,立即敗下下來,低下目光,輕輕道︰"算我說話重了,那用發這麼大的脾氣哩!"

    項少龍見好即收,但橫豎說開了頭,斷然道︰"現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紅,假設再落入呂不韋之手,不單我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太後身邊的人也沒多少個能壽終正寢呢。"

    朱姬柔聲道︰"假若少龍肯當左丞相,我定會大力支持。"

    項少龍回復冷靜,微笑搖頭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眾呢?為何不考慮王陵?"

    項少龍道︰"因為我們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軍政院,好駕御王齒、蒙驁、杜壁等人,昌平君雖德齡都差了點,但他乃王族貴冑,任他為相,實是安定大秦軍心的最佳方法。太後別忘了西秦三虎將已去其二,王齒不但投向呂不韋,目下的聲勢更不及蒙驁,這世間每多趨炎附勢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呂不韋時,太後和儲君還有立足之地嗎?"

    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會後,頹然道︰"為何我總是說不過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還要考慮一下,你退下吧!"

    項少龍知道她要和繆毒商議,心中暗嘆,卻又無可奈何,悵然去了。





第十七卷 第02章 連消帶打


    繆毒的府第位于王宮之旁,對面就是宏偉如小王宮、樓閣連綿的呂不韋新賊巢,外牆高厚,入口處是座高達三丈的石牌樓,鐫了"仲父府"三個石刻大字,只是這種與國君爭輝的霸道氣勢,就像商鞅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損敗無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後的事了。

    要捱過這六個艱危的年頭,就必須與逐漸成"堅型"的繆毒虛與委蛇。

    在那出秦始皇的電影里,朱姬最後完全站在繆毒的一邊,不但與呂不韋作對,也密謀推翻自己的兒子嬴政。

    電影內的解釋非常簡單,一切都歸究在朱姬對繆毒的迷戀上。

    但項少龍卻知道最少多了兩個原因,就是朱姬分別對他和小盤的因愛成恨。

    其原因更是復雜異常。

    他項少龍是因命運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繆毒的愛欲躁縱下愈陷愈深,致終于不能自拔。

    他由于問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離不開繆毒,所以下意識地去疏遠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終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盤則因一向視朱姬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妮夫人。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謹守婦道。在深心中,他除了莊襄王外,只能接受項少龍作他的父親。現在朱姬不知自愛,戀上了聲名狼藉的繆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隨之而來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厭,故對朱姬不但態度大改,還寒有強烈的恨意,使兩人關系日趨惡劣。

    在這種情況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傾向繆毒和呂不韋了。

    就像小盤正和項少龍在聯手對付她那樣。

    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和形勢。

    項少龍唯一的手法就是挑起繆毒和呂不韋間的沖突和爭端,並使朱姬只站在繆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呂不韋。

    來到了繆毒的內使府,報上名字後,繆毒聞報,欣然迎出門來。

    這狼心狗肺的壞家伙一身官服,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隔遠便微笑著施禮道︰"聞得項大人遠行歸來,正想登門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駕光臨,下官怎擔當得起。"

    項少龍暗中罵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賊種出來。但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剛見過太後和儲君,才知鹹陽發生了這麼多事。來!我們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繆毒顯然知道他見過太後的事,不以為異地把他引到東廂去,沿途遇上多起婢僕和家將,可見他是如何風光了。

    兩人坐下後,婢僕退了出去,喝過奉上的茗茶,繆毒道︰"太後和項大人說了什麼密話呢?"

    項少龍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對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釋他之疑,休想爭得合作機會,低聲道︰"我告訴太後,徐先是春申君奉呂不韋之命刺殺了的。"

    繆毒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扼要地作了解釋,然後嘆道︰"若讓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內,那時連儲君和太後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繆毒怔了一怔,沉思起來。

    這正是項少龍的高明處。要知繆毒野心極大,而他的唯一憑藉就是朱姬。

    假若朱姬失勢,他不但權勢盡失,還得像以前般要仰呂不韋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樣,未嘗過甜頭還好,嘗過後就很難舍棄了。若要繆毒再做回呂不韋的奴材,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微笑道︰"假若我沒有猜錯,呂不韋和管中邪現在一定用盡方法來籠絡大人,就像他以前籠絡我那樣。"

    繆毒瞅了他一眼道︰"請恕繆某宜言,項大人為何打一開始就對我那麼看重呢?"

    項少龍以最誠懇的表情道︰"這原因我只可以告訴繆兄一人,為的就是太後,我和儲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對繆兄又一見喜歡,這樣說,繆兄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繆毒忍不住道︰"項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項少龍暗罵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面上卻裝出不甘被誤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當左丞相,先王在位時早已當了,繆兄該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繆毒當然知道此事,忙道︰"項兄請勿誤會,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誰還有資格和王綰爭呢?"

    項少龍知他意動,嘆了一口氣道︰"讓我先說幾句題外話,所謂人非草木,熟能無情。我項少龍親手把太後和儲君帶到秦國來,本想就此歸隱,與嬌妻美婢們安享田園之福,這可說是我的夢想。豈知呂不韋這老賊多番欲置我于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慘死,所以我才要與呂不韋周旋到底。呂賊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項少龍離秦之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繆兄可明鑒我的心意了嗎?"

    繆毒呆看了他一會後,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項少龍知他已被徹底打動,伸手與他相握,沉聲道︰"昌平君為左相,王陵代鹿公,繆兄同意嗎?"

    繆毒失聲道︰"什麼?"

    項少龍離開繆府後,領著十八鐵衛,來到門禁森嚴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衛立即攔著入門之路,其中領頭的都衛長施禮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進府。"

    項少龍斜睨著他道︰"見到我項少龍竟敢無禮攔阻,你叫什麼名字?"

    那都衛長這才知大禍臨頭,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時沒看清楚是項統領。"

    這時鹹陽城內,可說沒有人不知項少龍乃儲君最親近的大紅人。又掌鹹陽兵權,要動個小嘍羅,連呂不韋也護不住,嚇得眾衛全跪了下來。

    項少龍那會和他們計較,冷喝道︰"給我開門!"

    眾都衛那敢反對,乖乖的把門打了開來,原來府內的廣場另外還駐有一營都衛軍。

    項少龍跳下馬來,吩咐眾鐵衛守在府門處,自己則大模大樣地舉步入宅,都衛懾于他威勢,沒人敢吭聲。

    太子丹的大將徐夷則、大夫冷亭、軍師尤之和包括敗于管中邪手上的閻毒在內的十多名高手聽到聲息,均到主宅大門來迎接他。

    見到項少龍,人人現出悲憤神色。

    到主廳坐下後,徐夷則憤然道︰"項大人要給我們作主。"

    還是尤之冷靜,問道︰"干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

    徐夷則等均松了一日氣。

    要知若田單仍然在世,燕國就有大禍了。

    冷哼嘆了一口氣道︰"怎也想不到呂不韋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把太子扣押起來,現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們不敢輕舉妾動,否則縱使全體戰死,亦要出這口鳥氣。"

    項少龍道︰"諸位放心,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他也不敢傷害太子。否則將失信于天下。我看他只是答應了田單,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時閑,好讓死鬼田單堅謀得遂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著他放了太子,我暗里也要把太子救出來,好了!各位立即收拾行李,到我府去,否則說不定呂賊雖肯放太子回來,但卻另使手段殺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則見項少龍這麼講義氣,完全不介意開罪呂不韋,無不感動,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裝。

    不一會百多人集合在廣場處,負責把守的都衛眼睜睜看著,卻沒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時蹄聲傳來,一隊人馬旋風般由外大門卷了進來,帶頭的自是管中邪。

    只見他神色冷然,飛身下馬,來到項少龍身前,昂然道︰"項大人且慢,下屬奉有仲父之命,府內之人,不準踏出圍牆半步。"

    徐夷則等一齊拔出長劍,刃光劍影下,氣氛立即拉緊。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請問管大人有否仲父簽發的手令文書一類東酉?"

    菅中邪愕在當場。

    他得手下飛報項少龍闖府的消息後,立即由官署趕來,根本尚未有機會見到呂不韋。強撐道︰"下屬奉有仲父口諭,項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詢。"

    項少龍"鏘"的一聲拔出長劍,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儲君口諭,來此把人帶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詢儲君。誰若敢阻我,就是有違君令,立殺無赦,"

    眾鐵衛紛紛拔劍,把管中邪和十多名親衛圍個密不通風。

    管中邪臉色微變,知道若再出言頂撞或攔阻,立即是血濺當場的結局。

    再看自己外圍處一眾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蟬,動起手來,保證沒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項少龍,只見他眼露殺機,擺明想趁這機會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虧,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項大人誤會了,下屬只是怕大人遠道歸來,不明現況,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與儲君處置好了,大人請!"

    項少龍暗叫可惜,還劍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我還以為管大人連儲君的命令都不聽了,只忠于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懍,想起呂不韋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終非秦君。所以只要秦儲君有項少龍支持,除非呂不韋公然造反,否則就不得不遵從王令。

    徐夷則等和眾鐵衛,紛紛收起兵刃,跨上馬背。

    項少龍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領著眾人馳出府門。心中一動,命烏舒把徐夷則等帶返烏府後,立即與其他人直赴王宮,到內廷找到正和李斯議事的小盤,施禮道︰"儲君若要一殺呂賊的氣焰,樹立君權,眼前就有個千載難逢時的良機了。"

    小盤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覷。

    儲君出巡聲中,百多騎禁衛在前開路,昌文君、昌平君、項少龍、李斯前後左右簇擁著小盤,三百多騎聲勢浩蕩的馳出王宮,往仲父府開去。

    剛好呂不韋由管中邪處知道項少龍帶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氣沖沖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宮找朱姬算項少龍的賬,豈知卻在路上撞個正著。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呂不韋一人策馬來到小盤等面前,向小盤施禮後,先瞅了項少龍一眼,才沉聲道︰"未知儲君要到何處巡視呢?"

    小盤暗罵我的事那到你來管,表面從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呂不韋愕然道︰"儲君找老臣所為何事?"

    小盤淡淡道︰"聽說丹太子到了仲父府上盤桓,寡人忽然很想見他,仲父請立即安排他與我相見。"

    呂不韋呆了一呆,眼中閃過森寒殺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頗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內。"別過頭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統領還不為儲君去查看一下嗎?"

    小盤與項少龍交換了一個眼色後,冷笑道︰"仲父的說話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嗎?要知丹太子是為吊祭先王而遠道來此,乃我大秦貴賓,若果招待不周,連寡人也要擔上責任呢。"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兩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回來後,小盤立即變了另一個人般,不但不賣他的賬,還語帶責怪之意。啞口無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挾著管中邪去了。

    小盤一夾馬腹,往仲父府馳去,大隊人馬繼續前行,呂不韋只好隨在小盤之旁。

    項少龍、小盤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呂不韋今次最吃虧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腳,所以只好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見到儲君出巡,均紛紛拜伏路旁,向這威名日盛的年青儲君致敬。

    尚未抵達仲父府,昌平、昌文君兩人護著面色蒼白的太子丹由府內出來。

    小盤拍馬趨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別來無恙,寡人招呼不周之處,請太子大量包涵,萬勿見怪!"

    太子丹見到項少龍那還會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向鐵青著臉的呂不韋發話道︰"這半年多來得仲父殷勤款待,異日必有回報。"

    呂不韋知他在說反話,冷哼一聲,沒有回答,連演戲的興趣都失去了。

    小盤轉對呂不韋道︰"仲父不是要入宮嗎?只不知是要見太後還是想見寡人呢?"

    呂不韋差點語塞,想不到小盤這麼厲害,若說要見朱姬,就是擺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儲君的是非,但若說想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尷尬地道︰"老臣只是想與儲君及太後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馬兩個職位的人選吧了!"

    小盤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將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說了,仲父請!"

    呂不韋愕然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卻暗笑呂不韋終領教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霸氣了。

    呂不韋為之氣結時,小盤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少龍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宮了。"

    策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隨。

    項少龍見呂不韋呆看著小盤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請!未將告退了!"

    再不理呂不韋,領著太子丹和眾鐵衛走了。同時知道從這一刻起,將進入與呂不韋正面對抗的形勢,再無另外的選擇了。

    返烏府途中,路經琴清府時,差點要溜進去找這美麗的寡婦一敘,不過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記掛著雅夫人和烏廷芳等,只好把這念頭硬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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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10:38 AM|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卷 第03章 最後一面


    項少龍與太子丹回到烏府,徐夷則等做夢都想不到他轉個身便救回了主子,無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項少龍心懸趙雅、烏廷芳、寶兒等,告了一聲罪,把招呼太子交給陶方和滕翼,忙往內宅走去,遇上的婢僕,見他回來,人人神情興奮,恭敬施禮。

    穿過花園的回廊時,竹林後的小亭處傳來男女說話的聲音,但卻聽不清晰。

    他那有理會的閑情,走了爾步,腳步聲響,一把女聲在竹林小徑間嬌呼道︰"大爺回來了!"

    項少龍別頭望過去,原來是周薇。臉可能因生活寫意,豐滿了少許,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臉微紅,神情慌張古怪。

    項少龍正奇怪她在與誰說話時,人影一閃,往大梁接趙雅回來的烏果由竹林小經處追了出來,還叫道︰"小薇薇你!噢!項爺!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尷尬。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烏果這家伙看中了周薇,正著力追求。

    當日自己曾鼓勵荊俊追求周薇,看來荊俊是把目標轉移到鹿丹兒身上去了,才給烏果個這可愛的家伙冷手執個煎堆,心中亦感歡喜。

    周薇見烏果差點是肩踫肩地貼著她跪下,先狼狽地瞪了烏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爺,小薇。"項少龍趨前扶起兩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釋了,見到你兩人在一起,我只有歡喜之情,那有怪責之念。"

    周薇俏臉通紅,垂頭道︰"大爺,不是那樣哩!"

    項少龍見她說話時不敢望自己,那還不明白她對烏果大有情意,想說話時,烏果跳了起來,歡呼聲中,翻了一個勒斗,抓著周薇的玉臂搖晃道︰"小薇薇!我說得不錯吧!項爺定不會怪責我們的。"

    周薇掙脫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給我滾,人家要服侍大爺。"

    項少龍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由今天開始,就由烏果服侍你吧!"

    言罷舉步去了,留下烏果向周薇糾纏不清。

    快到後宅時,香風撲至,田貞、田鳳兩人奔了出來,投入他懷里,喜極而泣,家兩只抖顫的美麗小鳥兒。

    項少龍擁緊兩人,進入大廳。

    烏廷芳與紀嫣然正在談心,快三歲的項寶兒正依戀在後者的懷內。

    烏廷芳見到項少龍,什麼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撲來。

    項少龍放開田氏姊妹,把她摟個滿懷。

    烏廷芳一邊淡淚,一邊怨道︰"你這人哪!現在才肯回家。"項少龍對她又哄又逗時,紀嫣然抱著項寶兒過來,交到他臂彎內去。

    項寶兒箍著他頸,以清脆響亮的童音叫了聲︰"爹!"喜得項少龍在小臉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滿家庭的親情和溫暖。

    紀嫣然笑道︰"好了!快進房看雅姊吧!她該睡醒了。"

    項少龍知道趙雅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一震道︰"雅兒怎樣了。"

    紀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體很虛弱,快去看她吧!她等得你好苦呢。"

    項少龍把項寶兒交還紀嫣然,順口問道︰"致致和柔姊呢?"

    烏廷芳欣然道︰"她們三姊妹相會,什麼人都不肯理會了。"

    項少龍吻了烏廷芳的臉蛋後,田氏姊妹興高采烈地左右扯著他朝東廂走去。

    到了其中一間優靜的房內,趙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護。

    田氏姊妹識趣地拉走了那名俏婢,待房內只剩下他和趙雅時,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愛火,仔細打量這多災多難的美人兒。

    趙雅明顯地消瘦了,容色帶著不健康的蒼白,少了往日的照人艷光,卻多添了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來。

    項少龍伸手撫上她面頰,心痛著叫道︰"雅兒!雅兒!"

    趙雅緩緩醒轉,張開眼見到是項少龍,一聲嬌吟,掙扎要坐起來。

    項少籠把她摟入懷里,湊上她的香唇,痛吻起來。

    趙雅不知那里來的氣力,把他摟個結實,烈反應,接著仰起俏臉,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終于回來了,噢!為什麼哭了?人家都沒哭嘛!"

    項少龍倒在床上,與她相擁而眠,臉臉相對,一對手愛撫著她動人的肉體,嘆道︰"雅兒你瘦了!"

    趙雅吻了他鼻尖,欣然道︰"我為了你那對頑皮的手著想,已每天強迫自己吃東西了,還要責怪人家嗎?唔!記著不可翻人家的舊賬,一句都不能說。"

    項少龍見她美目異彩漣漣,心中歡喜,道︰"雅兒你定要康復過來,好陪我去游山玩水,盡情享受。"

    趙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會好的了,但只要在最後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愛的人在一起,老天爺便再不欠我趙雅什麼了。"

    項少龍湧起強烈的不祥感覺,責道︰"不準說這種話,你定會痊好的,我對你的愛就是天下間最好的仙丹妙藥,比什麼大醫師都要強過。"

    趙雅"噗哧"嬌笑,俏眼閃亮,再獻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來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項少龍事實上真舍不得離開這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無奈下把她攔腰抱起,並坐床沿。

    趙雅勉力摟著他脖子,嬌柔無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嗎?看!下雪了!"

    項少籠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飄降,因不忍拂忤她,找來斗篷厚披風,把她里外裹個結實,才擁著她往院落間的小亭去,摟著她坐在石凳上,愛憐地道︰"雅兒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呢?"

    趙雅貼上他臉頰,看著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說以前嗎?是感覺自己完全沒有氣力,坐和站都會頭暈,有時想起你,心會痛起來。但在一切都很好了,還很想吃東西哩!"

    項少龍離開了她少許,道︰"我教人弄東西給你吃好嗎?愛吃什麼呢?"

    趙雅眼中射出海漾深情,寒笑搖頭道︰"不!那只是一種感覺,現在我只要你抱著雅兒,讓雅兒知道項少龍仍是那麼疼我,雅兒已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細審她的玉容,只見她臉色紅潤了起來,一對秀眸閃爍著今人驚心動魄的奇異神采,失去了的艷光似又重現粉臉之上,心中歡喜,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雅柔聲道︰"趙大他們對雅兒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麼事適合他們的,便著他們給你效力吧!為了我!他們均尚未成家立室,這心願要靠你為雅兒完成了。"

    項少龍這才大覺不妥,劇震道︰"不準說這種話,你很快就會好過來的。"

    趙雅淡淡笑道︰"看!這大雪多麼美麗,把人世間一切丑惡的事都淨化了。雅兒雖有過很多男人,但真正愛上的只有少龍一個,其他都忘記了。本來我在大梁早該死去了,只是知道還有機會再見你,才堅持著撐到這一刻,剛才若非你喚我,恐怕再醒不過來了。少龍啊!不要哭好嗎?"伸手以衣袖為他抹拭淚。

    項少龍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腸寸斷,顫聲道︰"雅兒不要嚇我,你定要堅持下去,這世界仍有很多美妙的東西,等待你去品嘗享受。"

    趙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麗的東西總是短暫的。我還記得第一次在邯鄲街頭見到你時,那時你衣衫襤褸,一副落魄模樣,可是那種比任何王侯貴冑更驕傲的爽颯英姿,便使雅兒無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

    頓了頓,眼中射出無比熾神色,輕吟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記得你在人家小樓說過這兩句美麗的詩文嗎?那是雅兒一生人中聽過最美麗的情話。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就是因著這兩句話,不過最後仍是忍不住來見你。"

    接著死命擁緊他道︰"少龍啊,你就是趙雅那滴蜜糖了!求你吻吻人家好嗎?"

    項少龍的心碎作萬千片,神傷魂斷中,封上她灼的香唇。

    趙雅烈地反應著,呼吸出奇的急促。

    然後她軟倒項少龍懷里,唇皮轉冷。

    項少龍駭然離開她香唇時,才發覺她竟斷了氣。

    可是她嘴角猶掛著幸福滿足的笑意,秀眸輕閉,像只是酣睡了過去。

    但他卻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了。因她能延命到今天,都只靠強撐著要見他這最後的一面!趙雅的逝世,使項少龍感到自己在邯鄲的過去也隨之而埋葬在時間的洪流里。

    與自己有關系的三位趙國王族美女,均先後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擊了他,到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覺。

    他實在太傷感勞累了。

    同一天內,他目睹了鹿公和趙雅的先後辭世,兩者都是突如其來,教他再受不起這津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把趙雅的後事交給陶方去辦理後,他依趙雅遺命安撫了趙大等人,便實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場,再沉沉睡去。

    醒來時發覺烏廷芳蜷睡懷內,忙哄她起來,匆匆梳洗後,朝王宮趕去。

    滕翼、荊俊、十八鐵衛負責護行。

    現在與呂不韋的斗爭愈趨激烈,隨時有被伏擊行刺之險,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項少龍尚是首次參加朝會。

    在一般的情況下,像他這種守城的武官,根本沒有參加早會的可能,幸好項少龍另一個身分是太傅。傳統上當儲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別欽準下,是可出席朝會的。剛進宮門,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項少龍截著,走到一旁說話。

    兩人又驚又喜,顯是知道了在他提議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選人。

    眾人下馬後,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該感激你還是該揍你一頓了,儲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說話,說你推薦我代徐相。唉,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們這批人無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點懷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時,那就變成因福得禍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這兩個小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反怕了升官發財,真是笑煞旁人了。"

    荊俊捧腹道︰"有儲君和我們在背後撐你們的腰,確是不行時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麼大不了哩!"

    昌平君氣道︰"你們倒說得容易,呂不韋現在權傾朝野,人人均趨炎附勢,爭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說話。少龍你自己躲在一旁,卻教我去與他抬槓作對,以後我還有安樂日子過嗎?"

    項少龍摟著他肩頭,淡淡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麼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後面給你打點出主意,呂不韋又沒有了莫傲,還怕他什麼呢?來!我們該進去了。"

    昌平君懷疑地道︰"李斯的公務這麼繁忙,何來時間助我?"

    項少龍向滕翼等打了個道別的手勢後,扯著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禮中,小盤穩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後側處。

    大殿王座的台階共分兩層,小盤的親衛由昌平君、昌文君兩人統率,由王座下的台階直排至殿門處,氣氛莊嚴肅穆。

    除禁衛外,入殿者均不準攜帶兵刃。

    七十多個文臣武將,穿上整齊官服,雁列兩旁,右邊以呂不韋為首,接著是王綰、蔡澤、賈公成、雲陽君嬴傲、義渠君嬴棲等一眾文臣,李斯和繆毒分別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職算相當高了。

    另一邊則以王陵為首,跟著是王齒、蒙驁、杜璧。

    項少龍身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後還有近三十人。

    小盤首先表示了對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殮將于七日後舉行,當然是由他親自主持了。

    項少龍見小盤從容自若,隱有未來秦始皇的氣概,心下欣悅。

    各人正待稟奏,呂不韋首先發言道︰"太後、儲君明鑒,我大秦現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東郡民變,接著徐相在魏境遇襲身亡,鹿公又因憂憤病故。誠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補空缺,勵津圖治,再張威德。"

    頓了頓,又冷哼道︰"血債必須血還,否則東方小兒,會欺我大秦無人矣!"

    王齒怒喝道︰"楚人實在欺人太甚,以為送上春申君首級,割讓五郡,就可平息我們的怒火,確是太天真了。"

    眾臣紛紛附和。聲勢浩蕩。

    小盤冷冷審視眾人的反應,淡然道︰"是否須向楚人討回血債,因此事內中另有隱情,暫且按下不提。至于徐相和上將軍空出來的兩個遺缺,寡人與太後商量過後,已有主意。"

    呂不韋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見後者毫無反應,心知不妙,沉聲道︰"徐相遇襲致死一事,連楚人都直認不諱,未知尚有隱情?請儲君明示。"

    小盤不悅道︰"寡人剛說過暫把此事擺在一旁,就是擺在一旁,仲父難道聽不清楚嗎?"

    這幾句話說得極不客氣,呂不韋臉色微變,向王齒和蒙驁使個眼色,閉口不言。

    沒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頂撞小盤。

    王齒等想不到小盤如此強硬,一時間不敢冒失發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後,君主集權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對,小盤確可為所欲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則他的話就是命令。

    小盤卻是暗中稱快。自項少龍離秦後,在朱姬和呂不韋的壓力下,他一直在忍氣吞聲。現在項少龍回來了,無論在實質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勢大改,那還不乘機伸張君權,借打擊呂不韋來達到震懾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這樣的人,日後就輪不到他來作始皇帝了。

    大殿內一時靜至落針可聞。

    朱姬首次發言道︰"軍政院大司馬一位,由王陵大將軍補上,眾卿可有異議?"

    項少龍聽得心中暗嘆,想到若這番話由小盤這未來秦始皇說出來,那會征詢各人意見。

    王齒乃王陵同族之人,聞言欣然道︰"王陵大將軍確是最佳人選了。"呂不韋本屬意蒙驁,但在這情況下,朱姬既開金口,已是無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知道是他從中搗鬼。

    蔡澤倚老賣老,躬身道︰"左相國之位,事關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傾服,未知太後和儲君心中的人選是誰呢?"

    這回輪到朱姬說不出話來。因為若說德高望重,何時才輪得到昌平君?項少龍望向站在階台上守衛一側的昌平君,只見他垂頭不語,脹紅了臉,顯是心中驚徨,知道若這時不為他制造點聲勢,待群臣全體附和蔡澤,說不定朱姬會拿不定主意。

    哈哈一笑道︰"蔡公說得好,不過微臣以為尚未足夠,愚意以為有資格補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須符合三個條件。"

    接著轉向小盤和朱姬躬身道︰"太後,儲君明鑒,可否讓微臣略陳己見?"

    小盤大喜,向朱姬請示了後,欣然道︰"項太傅請直言,不要有任何顧忌。"

    呂不韋等均心叫不好,偏又無法阻止。

    杜璧則臉帶冷笑,在他的立場來說倒寧願這左相國之位,不是落到呂不韋手下的人去。

    王齒雖傾向呂不韋,但終屬秦國軍方本土勢力的中堅人物,對項少龍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項少龍說得合理,他自會支持。

    此中形勢,確是非常微妙。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

    項少龍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須有真材實學,足以擔當此職。至于德望是可培養出來的,在目前反非那麼重要。就以呂相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麼一番情景,但現在誰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這第一個條件背後的道理。"

    眾人均啞口無言,蓋因項少龍硬將此事扯到呂不韋身上,若還出言反對,反變成針對呂不韋了。

    呂不韋差點氣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過去,但這一刻偏是有口難言。

    蒙驁臉色沉了下來,冷冷道︰"請問項大人,另外兩個條件又是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道︰"左相之位,轄下大部份均為軍政統屬,故此人必須來自軍方將領,且為了穩定軍心,此人須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軍將,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將心悅誠服,此條件至關緊要,絕不可草率視之。"

    這麼一說,等若把王綰或蒙驁當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齒,昌平君仍差了一點點。

    呂不韋氣得臉色發青,卻又是欲語無言,因為項少龍確佔在道理的一方。

    秦國的軍方將領,自王齒下,無不頷首同意。

    小盤拍案道︰"說得好,現在連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個條件了。"

    項少龍先謝了小盤的允同,微笑道︰"第三個條件,是此人必須年青有為,以能陪伴儲君一同成長,藉以保證政策的延續。這立論雖似大膽,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細心一想,便知其中之妙。"

    坦白說,這本是項少龍三個條件中最弱的一環,群臣登時起哄,議論紛紛。

    呂不韋呵呵一笑道︰"項太傅這最後一個條件,實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選是誰呢?"

    小盤哈哈笑道︰"項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

    昌平君跑了出來,跪伏龍階之下。

    小盤肅容道︰"由今天開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決,眾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節!"

    項少龍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氣得臉無人色的呂不韋,帶頭跪拜下去。

    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樣變成事實了。

    關鍵處自是先取得了繆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來,繆毒和朱姬的一方,亦與呂不韋公然決裂,再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第十七卷 第04章 懸金市門


    就在昌平君成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眾返回燕國,項少龍使劉巢、蒲布兩人率都騎護行,以免呂不韋再使謀手段。

    與太子丹等依依惜別後,項少龍離城返回牧場去,好安葬趙雅。由于家有喪事,所以依禮沒有參加鹿公葬禮。

    至諸事辦妥,已是十天之後。小盤三次派人來催他回城,項少龍此時逐漸從悲痛中回復過來,決定了明早回城。

    這天自黃昏開始,一直下著大雪,項少龍偕紀嫣然拜祭過趙雅後,並肩歸家。

    紀嫣然握緊他的手,柔聲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會很不高興哩!"

    項少龍愕然道︰"你見過她嗎?"

    紀嫣然點頭道︰"見過了!她亦知道雅夫人去世的事,否則已不肯原諒你了。"

    項少龍苦惱地道︰"你不是說過要我不可踫你清姊嗎?為何現在又似鼓勵我去找她呢?"

    紀嫣然優優嘆道︰"或者是因為出于我對她的敬愛吧!我看她對你是愈來愈沒有自制力了。否則就不會在你回來後第二天即紆尊降貴前來找你。表面她當然說得像只是來找我,可是當知道你去了參加朝會,整個人立即變得無津打采,唉!我也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此時剛跨進後院,人影一閃,善柔攔在兩人身前。

    兩人嚇得放開了緊牽著的手。

    善柔伸手擰了一下紀嫣然臉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兒!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會呢!"

    紀嫣然想不到會給善柔作弄,又好氣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紀嫣然稀罕他嗎?"嬌笑著去了。

    善柔主動拉起項少龍的手,到了園內的亭子里,轉身抱緊了他,嘆了一口氣道︰"項少龍!我要走了!"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善柔推開了他,扭轉嬌軀,微嗔道︰"說得這麼清楚,你還聽不到嗎?我要走了!"

    項少龍移前箍著她的小蠻腰,沉聲道︰"柔大姊要到那里去?"

    善柔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不耍問好嗎?總之我明天就要返齊國去。或者將來某一天,會再來找你也說不定。"

    項少龍想起在楚國時她說過的話,當時她雖曾于事後半真半假的否認過,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說不定會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種原因要投進別個男人的懷抱去,不禁大感洩氣,但久無可奈何,一時說不出話來。

    善柔低聲道︰"為什麼不說話了,是否心中惱人家哩!"

    項少龍放開了箍著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資格惱你,柔大姊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那到我項少龍干涉?"

    善柔旋風般則轉身來,雙手纏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溫柔道︰"讓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屬于你項少龍一人的,只聽你的差遣和吩咐,同時也要你記著,善柔永遠都忘不了項少龍,只恨善柔曾對別人許下諾言,細節其實早告欣你了。"

    項少龍望向亭外漫天飄舞的白雪,想起了苦命的趙雅,心中的痛苦掩蓋了對善柔離開而生出的憤怨,點頭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總不會事事如意的,我項少龍只好認命了。"

    善柔一言不發,伏入他懷里,終給項少龍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內滾動的淚光。

    翌晨醒來時,善柔已悄然去了。

    項少龍硬迫自己拋開對她的思念,起身練劍。

    紀嫣然興致勃勃地取槍來與他對拆,烏廷芳、田貞姊妹和項寶兒都在旁鼓掌喝彩,樂也融融。

    紀才女的槍法確是了得,施展開來,任項少龍盡展渾身解數,仍無法攻入她槍勢里,收劍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風了。幸好我還有把別人欠我的飛龍槍,待我這兩天到醉風樓向伍孚討回來,再向才女領教。"

    紀嫣然橫槍笑道︰"家有家規,你若想為妻陪你度夜,必須擊掉人家手上之槍才行,廷芳等就是見證人。"

    烏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項少籠不懷好意地笑道︰"若紀才女自問抵擋得為夫的挑情手段,就即管誇下海口吧!"

    紀嫣然霞燒玉頰,大嗔道︰"若項少龍是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體投降了,亦絕不會心服的。"

    項少龍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勵自己用功上進,正容道︰"放心!我只是說笑而已!才女請給我三年時間,我必能把你收服。"

    紀嫣然杏眼圓睜,失聲道︰"三年?"

    項少龍大笑移前,把她擁入懷里,安慰道︰"三天我也嫌長了,怎舍得讓才女作繭自縛,守三年生寡,哈……"此時荊善來報,烏應元回來了。

    項少龍大喜時,烏廷芳早搶先奔了出去迎接。

    到得主宅大廳,神采飛揚的烏應元正給烏廷芳纏得老懷大慰,陶方則向他匯報最近發生的事情。

    一番鬧擾攘後,烏應元抱起項寶兒,坐下來與項少龍和陶方說話,烏廷芳主動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溢著溫暖的親情。

    烏應元誇獎了項少龍幾句後,笑道︰"我今趟遠赴北疆,看過了烏卓所揀的地方,果然是風水福地。人間勝境、水草肥茂,現在烏卓建起了一個大牧場,又招納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壓的弱少民族來歸,聲勢大壯,但也更須多些人手調配,否則恐怕應付不了匈奴人。"

    項少龍道︰"我正有此意,因為王翦很快會被調回鹹陽,若沒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們的了。"

    烏應元道︰"我和小卓商量過,最少要調二千人給他才行,有問題嗎?"

    項少籠道︰"絕沒有問題,就這麼定好了。"

    烏應元放下心事,轉向陶方道︰"陶公你負責安排一下,我想把烏族的人逐步撤離秦境,那里確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們以後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做人了。"

    又商量了些細節後,項少龍這才偕諸女和鐵衛返鹹陽去了。

    回城後,項少龍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

    小盤見領少龍到,大喜,如常在書齋見他,坐下後,劈頭便道︰"廉頗丟官了。"

    雖說早在算中,項少龍仍湧起難過的感覺,趙國從此就是郭開和龐爰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運又是如何?

    小盤顯是對廉頗忌憚非常,如釋重負道︰"沒有了廉頗,趙人等若沒有了半壁江山,若連李牧都給趕走了,趙人亦完了。"

    項少龍知他對趙人怨恨至深,對此自己亦難以改變,沉聲道︰"趙人殺了廉頗嗎?"

    小盤淡然道︰"廉頗老謀深算,一見勢色不對,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聽說他給氣病了,唉,他實在太老了,再無復當年之勇。"

    項少龍聽得心情沉重。

    小盤嘆道︰"只恨李牧卻在雁門大破匈奴,看來他還有段風光日子,只要一天有李牧在,我們也休想亡趙,現在只好找韓魏來開刀。"

    項少龍想起韓闖、韓非子和龍陽君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

    他最關心的當然是龍陽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頗,恐怕攻魏非是易事。"

    小盤誤會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師傅放心好了,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年初時廉頗才率師攻魏,取了魏人的榮陽,魏安厘王對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梁去,不宰了他來下酒,已是非常客氣,那還會用他呢?"

    項少龍啞口無言時,小盤岔開話題道︰"現在呂不韋聘用了韓人鄭國來為我大秦築渠,工程開始了已年余,計劃從仲山引涇水至瓠口,使水向東行,入北洛水。

    此事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們暫時無力大舉東進,只有能力對韓人用武,蒙驁現在密鑼緊鼓,征集新兵,加強實力,但我卻有另一個想法,希望由師傅親自帶兵出征,若能立下軍功,就可把蒙驁和王齒等壓下去了。"

    項少龍暗吃一驚,忙道︰"現在尚未是時候,若我走了,說不定呂不韋會弄些什麼花樣出來,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穩了陣腳才成。"

    小盤嘆了一口氣,確是覺得項少龍的話很有道理,故不再堅持。旋又興奮起來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師傅一唱一和,把呂不韋等人壓得抬不起頭來,確是津彩絕輪。"

    項少龍道︰"呂不韋定不會服氣的,這幾天來又弄了些什麼把戲出來呢?"

    小盤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勝防,你返牧場的第二天,呂賊便懸千金于鹹陽市門之上,還誇下海口,說若有人能增損他那娘的《呂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賞之。使得人人爭相研讀他張貼出來的《呂氏春秋》,師傅也知道這部鬼書只是方便他奪我王權的工具吧,真教人氣惱。"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這堅賊真懂得賣廣告,如此一來,他等若控制了秦人的思想,同時大大損害了商鞅改革以來的中央君主集權制。

    他來自二十一世紀,比小盤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義的厲害。

    這招非是動刀使槍就可解決的事,不由想起了心愛的紀才女,長身而起道︰"儲君不用慌張,我先去打個轉,回來後再把應付的方法告訴儲君。"

    小盤大喜道︰"我早知師傅定有應付的方法了。快去,我在這里等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其實是抱著姑且一問的態度,至于聰慧若紀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實在沒有半分把握,但現在見到這未來秦始皇充滿期待的樣子,惟有硬著頭皮答應著去了。

    步出書齋,想起李斯,暗忖要應付"呂不韋主義"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辦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牘,見項少龍來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內。

    項少龍笑道︰"你在忙什麼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

    李斯拉他憑幾坐好,老臉一紅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現在卻是忙別的。"

    項少龍奇道︰"為何李兄卻像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樣子呢?"

    李斯低聲道︰"少龍萬匆笑我,這半年來小弟一直在研究商鞅的改革,發覺在官制方面仍有根多破綻和漏洞,所以下了點工夫,草擬出一個更理想的制度,若能施行,必可達致大治。縱使將來一統天下,亦可應付得來。"

    項少龍喜道︰"快說來聽聽。"

    李斯立時雙目放光,津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問題,現今職權重疊,難以分明,誰人權大,便可管別家的事,像呂不韋就專愛管軍政,但若能把他限制在某一範圍之內,他將難以像現在般橫行無忌了,亦解決了權臣誤國的問題。"

    項少龍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實是針對《呂氏春秋》而作對嗎?"

    李斯點頭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李某識見有限,只能從政體入手,仍未能創宗立派,以抗衡呂不韋集諸家而成的呂氏津神。若撇開敵對的立場,呂不韋確是一代人杰。"

    項少龍道︰"李兄先說說你的方法吧。"

    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簡單易行,就是設立三公九卿之制,所謂三公,就是只留一位丞相,為百官之長,主掌政務。然後改左丞相為太尉,專責軍務,再在這兩職之外設立御史,為儲君負責往來文書和監察臣下,丞相、太尉、御史,不相統屬只向儲君負責,最終裁決權全歸于儲君。"

    項少龍為之動容,暗忖三公九卿聽得多了,原來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級腦袋,難怪李斯能名垂千古。同時亦看出李斯的私心,這御史一位,分明是他為自己度身定造了。但想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心下就釋然了。

    李斯續道︰"所謂九卿,大部份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職,只不過職權畫分得更清楚。三公只負責輔助政儲君治理國務,各方面的具體工作,則由諸卿分管。例如奉賞,是主理宗廟禮儀,下面還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樸、太醫、太令丞等官員;其他郎中令、衛尉、太僕、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像現在的禁衛、都衛、都騎三個系統,改制後將全歸于衛尉指揮統理,免了現在各系統互相傾軋之蔽了。"

    項少籠當然明白李斯對自己大費唇舌的用心,說到底都是想自己把這計劃推薦給小盤。

    他也樂于作這個對小盤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順水人情,點頭道︰"李兄即管預備得好一點,待會我再入宮時,便和李兄一起向儲君進言好了。"

    李斯大喜道︰"領兄確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儲君探納,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欣然去了。心想自己大可以頸上人頭擔保此事必成,否則二十一世的中國人就不會對三公九卿這名詞耳熟能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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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第05章 五德終始


    路經琴府時,項少龍雖渾身欠閑,亦終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進去找府中主人。

    把門的家將無不清楚他和琴清的關系,沒有通報,就把他迎入府內。

    管家方叔在府門處把他領進主廳里里,正要去通報琴清,項少龍笑道︰"我只是匆匆路過,讓我向琴太傅打個招呼便成了。"問明了琴清所在,穿過回廊,往後廂走去。

    幾位俏婢正在園中堆雪為樂,見到項少龍,都交頭接耳,抿嘴偷笑,又為他指點路途。

    跨過東廂門檻,只見琴清斜靠臥幾,一身素綠裙褂,外加鳳紋紫色披肩,秀發以一根玉簪固定頭上,有幾絲散垂下來,襯以她的絕世姿容,竟透出平時罕見的嬌冶風情,以項少龍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來。

    她一手執帛,一手待針,正專心剌繡。

    琴清那想得到項少龍會忽然出現眼前,吃了一驚,有點手足無措地伸手掠鬢,坐了起來道︰"噢,是你!"

    項少龍見到她這更添風倩的動作,心中一蕩,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臥幾邊處,差點貼著她的退側,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請恕項少龍遲來問候之罪。"

    琴清往後稍仰,拉遠了兩臉的距離,卻沒有怪他無禮,似嗔非嗔,動人至極點。

    項少龍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繡,有意無意地收到身後,似是怕給他見到!大奇道︰"琴太傅繡的是什麼圖案紋飾?"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低垂螓首,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怎可與琴清共坐一席呢?"

    項少龍知她臉嫩,暗忖這刺繡可能與自己有關,心甜如蜜,柔聲道︰"我只是來打個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無禮都只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縱容在下一會呢?"

    琴清赧然道︰"你這人哩!偏要這麼闖進來,人家又是衣鬢不整的。"

    項少龍揍近少許,俾可以享受到她如蘭的芸香氣息,微笑道︰"我卻一點不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賞不到琴太傅這刻嬌慵動人的姿采了。"

    琴清回復了平常的清冷,只是紅霞仍未能盡退,由幾子另一邊離幾而起,把刺繡放到擺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折疊整齊擺放好後,剛關上盒蓋,項少龍已來到她旁,學她般跪下再坐到小退上,柔聲道︰"見到我安然回來,心中歡喜嗎?"

    在這角度;剛好欣賞到這美女充滿古典和感性美的側面輪廓,項少龍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說出了寒有挑逗性的話來。

    琴滑默然了半晌,則過俏臉深深看了他一眼後,優優嘆了一口氣道︰"項大人不是還有很多事趕著去辦嗎?莫要把光浪費在這里了。"

    這兩句話就像是整桶冷水照頭淋下,項少龍立時頭腦清冷,情盡退,發了一會怔後,再忍受不住兩人間那種難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氣,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站了起來,略施禮後,便往門口走去。心中同時發誓永遠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門檻,琴清低呼道︰"項少龍!"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輕響,琴清來到他背後,柔聲道︰"你惱了嗎?"

    項少龍苦笑道︰"若你是我,會高興嗎?"

    琴清繞過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當然不高興哪,可是你知否剛才的行為,實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原來琴清是誤會了自己,由于她在宮內耳目眾多,得知了自己與朱姬獨處後,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為自己用的是美男計,故對他心存鄙視,于是變得如許冷淡。

    不由搖頭苦笑道︰"琴太傅原來對我須少龍這麼沒有信心,罷了!你愛怎麼猜就怎麼猜好了,橫豎我也給你誤會慣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喚,迅速離開琴府。

    剛與十八鐵衛馳出琴府,迎頭踫上了羸盈和幾位女兒軍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兩隊人馬在道旁勒馬停定,贏盈顯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尷尬道︰"項大人你好!為何回來這麼多天,仍不來看望人家呢?"

    項少龍此時心情大壞,又知贏盈終日與管中邪鬼混,那有興趣敷衍她,冷冷道︰"贏大小姐會有空嗎?"再不理她,拍馬去了。

    回到烏府,忙找紀嫣然。

    這才女剛做完她最心愛的兩件事,小睡醒來後,洗了個水浴,香噴噴的挨在小幾上,背靠軟墊,身上還蓋了張薄被,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簡,懷中還擱著一支晶瑩的王簫。

    這幅動人的絕世佳人休憩圖映入眼簾,項少龍立即忘記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氣地鑽入了她的錦被內,埋進了她的香懷里去。紀嫣然欣然放下簡書,任由項少龍嗅吸她的體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則怎會一面忿然之色?"

    項少龍舒適地嘆了一口氣,先把呂不韋懸賞市門的事說了出來。

    紀嫣然蹙起黛眉,交叉雙退,把幾條垂櫻的秀發攏拂著,淡然道︰"呂不韋這一手確是非常厲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新聖人的樣子;但也非全無應付的辦法,噢!不要親人家那里好嗎?教人怎為你籌謀呢?"

    項少龍把貪婪的大嘴移離她的胸脯,不情願地坐了起來,細審嬌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辦法的了。"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過呂氏春秋,確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環,卻是呂不韋拾人牙慧的理論。比起我干爹;他真是差遠了。那致命處就是不合時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終始說抬出來,包保可蓋過他的高調空言。"

    項少龍皺眉道︰"干爹的五德說不是一種預言學嗎?怎派得上用場?"

    紀嫣然伏入他懷里,嬌笑道︰"夫君大人真糊塗得可愛,呂不韋摘撰'呂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為自己的聖人身分造勢,以壓倒秦人的君主集權。只要我們把五德終始說話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無所不勝。自然可把儲君變成應運而生的聖人,那何時才輪得到呂不韋抬頭?"

    項少龍大喜,將散發著浴後體香,嬌慵無力的紀嫣然整個抱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紀才女這就陪我入宮見駕好了。"

    紀嫣然抗辯道︰"人家現在這麼舒服,明天才入宮好嗎?"

    項少龍笑道︰"不!出嫁從夫,紀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鬧得不可開交時,田貞來報,琴清來了。

    紀嫣然掙脫他的懷抱,親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換好衣服!便陪你入宮吧!誰叫我紀嫣然嫁了給你哩!"笑著溜開了。

    項少龍步入主宅的大廳時,琴清正背著他靜觀園內滿鋪白雪的冬景,優美高雅的嬌軀,是那樣實在,帶著說不出來的驕傲,絲毫不受世俗沾染。

    來到她身後,項少龍湧起歉意,暗責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紆尊降貴來找自己。輕嘆道︰"對不起!"

    琴清的嬌軀顫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兩口氣,似是要竭力壓下波動的情緒,出奇平靜地道︰"項少龍!琴清今趟來拜訪,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項少龍很想抓著她香肩,把她拉入懷里,只是琴清那種孤清高絕的美麗,總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嘆了一口氣道︰"若只是違心之言,就不要說好了,我已不再騙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這好榜樣多多學習,哈!"

    琴清轉過嬌軀,秀眸閃著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時說過違心之言呢?"

    項少龍知道經過此一誤會,兩人的關系親密了很多,不過由于琴清長期守寡,無論心理和生理都很難接受"得寸進尺"式的冒犯,適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現在我要和嫣然入宮覲見儲君,琴太傅要和我們一道去嗎?"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訝道︰"什麼事要勞動我們的紀才女呢?"

    紀嫣然這時盛裝而至,三人邊說邊行,坐上馬車,入宮去了。

    在小盤的書齋內,聚集了小盤的權力集團里最重要的幾個人︰項少龍、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與小盤一起聆聽得到鄒衍真傳的紀才女詳述五德終始說。

    紀嫣然坐到小盤右方首席處,以她一貫灑脫恬逸的風姿,娓娓為各人道來說︰"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神。所以能一統天下者,必須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時期就會衰落,而另一德就會代之而興。黃帝得的是土德;接著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湯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現今周朝衰敗,乘時而起的,該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盤聽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謹慎,道︰"老臣知道鄒大家學究天人,但終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據呢?"

    紀嫣然美目流轉,登時使室內包括小盤和項少龍在內的男人,無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說,早見于〔尚書〕之內;所謂水日潤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從革,土爰稼檣是也。自古以來,便有"天有六氣,降生五味"之說,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鹹,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為角、征、宮、商、羽;味有酸、甘、苦、辛、鹹︰色則青、赤、黃、白、黑,均輿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環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興。沒故由堯至于揚五百有余歲。由湯至文王五百有余歲,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歲,正是五德交替的現象。"

    李斯哂道︰"孔子頂多只是個賢人,那有資格稱王者,我看該是輪到儲君了。"

    小盤大喜,但又有點擔心自己非是這"新聖人",皺屆道︰"誰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話,怎樣才可拿來打擊呂不韋的謬言?"

    項少龍笑道︰"靠的當然是宣揚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鄒先生的權威,試問誰比鄒先生更有資格判斷誰是新聖人,那到別人不心服呢。"頓了頓肅容道︰"我們便利用這五德終始說,同時推行李大人草議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讓呂不韋肆無忌憚的橫行下去。"

    紀嫣然笑道︰"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為(呂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終始在內,其中的〔應同〕篇便記載了"幾帝王者之將興也,天必先見祥乎下民。黃帝之時,天先見大嬪大螻。黃帝日︰"土氣勝。"土氣勝,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換等語。又說"代火者必將水,天且先見水氣勝。水氣勝,故其色尚黑,其事則水。沒所以只要我們借呂不韋宏揚〔呂氏春秋〕之勢,只采其五德之說,明褒實貶,呂不韋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盤拍案叫絕道︰"如此就好辦了。"

    王陵仍有保留,懷疑地遺︰"剛才紀才女不是說過五德轉移時;新聖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黃帝見大螻,文王見火赤鳥餃丹書集于周社,若儲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項少龍來自二十一世紀,最清楚這類宣傳和愚民手法;暗想什麼漢高祖斬白蛇起義,說穿了都不過是這類手段,靈機一觸道︰"這事容易之極,只要儲君往祭某河時,我們使人炮制一條能在河面翻騰的黑龍,像尼爾斯湖怪……嘿!沒有什麼,只要略露背脊,我們即可指其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皺眉道︰"這事說來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豈非是天大笑話。"

    項少龍想起了周薇的兄長周良這造船專家,又想到紀嫣然的越國巧匠團,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這黑龍只要有幾下動作,迅即隱去,我們便大功告成了,保證沒人可以看破。"

    小盤眉開眼笑道︰"這事拜托太傅了。"轉向紀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須有儀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請才女為寡人擬定計劃;以便到時執行好了。"旋又肅容道︰"此事只限今天與會之人知悉,若寡人發覺任何人漏出消息,必會追究,絕不饒恕。"

    眾人俯首領旨。

    項少龍又湧起荒謬絕輪的感覺,想不到與呂不韋的斗爭,竟會轉到宣傳造勢這方面去,這可說是另一場的心理和津神之戰了。





第十七卷 第06章 青樓爭風


    開完了這歷史性的會議後,昌平君硬把項少龍由絕不情願的紀嫣然和琴清兩女手上搶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宮內的左丞相官署時,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駕。

    關上門後,昌文君拍案罵道︰"管中邪這小子真是可惡,迷得大妹神魂顛倒,政儲君借李長史之口知會了我們,著我們管束大妹,這事如何是好呢?"

    昌平君伸手摟上項少龍肩頭,笑道︰"看來連琴太傅都對少龍你動了春心,區區一個嬴盈你還不是手到拈來。少龍定要給我們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搶回來。"

    善柔的生離,趙雅的死別,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後過世,對項少龍造成了連串的嚴重打擊,此時除了一個琴清外,他對女人確是心如止水。嬴盈的任性和善變,若放在他剛到這個時代起始的一段時間,會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殞和趙雅的背叛後,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昌平君道︰"聽說呂娘蓉自己堅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場,勝了後才肯嫁給他。"

    昌文君道︰"少龍你怎也要幫我們兄弟這個忙,否則若管中邪將來謀反,恐大妹都脫不了關系,那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

    項少龍苦笑道,"這種事可是勉強不來的,你想我怎麼辦呢。"

    昌平君道︰"現在我們擺明是要和呂不韋對著干了。不若大干他一場、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風,大妹怎也不會和敗軍之將相好的,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

    項少龍淡淡道︰"若要我打敗管中邪而去娶呂娘蓉,我情願輸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殺了呂不韋他都不肯把寶貝女兒送你,其實也不用公開和管中邪比武決勝,只要在某方面硬壓下管中邪的氣焰,增加少龍的聲勢,大妹便該知誰才是真正的威風人物了。"

    昌干君以哀求的語氣道︰"現在鹹陽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龍順帶一挫他們的威風,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實上我們這批人,無不等待你回來為我們出一口氣的。"

    項少龍勉力振起津神,想了想苦笑。道︰"好吧,今晚你們給我在醉風樓訂個酒席,指明要單美美和歸燕兩人陪酒,我們就去大鬧他娘的一場,順便討回我應得的飛龍槍好了。"

    兩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項少龍乘機脫身回府,問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鷹王,尚未回來,算算日子,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擔心起來,找了周薇來問話。不知是否受到烏果的愛情滋潤,周薇神采飛揚,美艷驚人,見到項少龍,頗有點不好意思。

    項少龍囑她坐好後,問道。"周良兄為何去了這麼久呢?"

    周薇道︰"大哥為了找尋最好的獵鷹,必須遠赴北疆,來回至少要四個月,尚要費時尋找,還要看看有沒有運道哩。"

    項少龍苦惱道︰"我正要找他幫忙,這怎麼辦才好呢。"

    周薇津神一振道︰"家兄曉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情呢?"

    項少龍懷疑地細察她充滿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嗎?但那非是造船那麼簡單,而是……我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周薇欣然道︰"大爺放心說出來好了,我們周家世代相傳,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會差過家兄多少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津神大振,把做假黑龍的計劃說了出來。

    周薇聽得眉頭大皺,好一會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躁縱,此事並不困難,難就難在如何在水底換氣,若冒出頭來,豈非要立即給人揭穿了。"

    項少龍道"我早想過這問題,但卻是不難解決︰若使躁龍的人頭臉全給龍體罩著,只在龍身開個呼吸的氣孔,加上遠離岸邊,任誰都難以識破,但這龍必須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跡了。"

    周薇奮然道︰"這事就交給小薇去辦吧。啊,真好,小薇終可以為大爺出力了。"

    項少龍欣然道︰"烏果不是待你更好嗎?"

    周薇玉頰霞飛,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爺作主。"

    項少龍笑道!"那就成了,烏果也該成家立室了。"

    回到內堂後,向烏廷芳說了烏果和周薇的事,烏廷芳欣然領命,負起安排兩人嫁娶的重任。

    項少龍逗著項寶兒玩了一會,又去誇獎了紀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浴包衣趕回官署去。

    此時都騎軍上下均視項少龍為英雄偶象,見到他態度極為恭敬。

    到了辦公衛署,卻見不到荊俊。

    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兒,噢,差點忘了,小俊央我求你為他說親,今朝看來他是非常認真哩!"

    項少龍喜道︰"只要鹿丹兒不反對,一切都應沒有問題,不過最好由王陵提親,比由我去說更是適合。"

    滕翼道︰"鹿丹兒現在愛小俊愛得瘋了,怎會有問題,但我認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兒的父母說,那才是給足女家臉子。"

    項少龍坐了下來,點頭答應了。

    滕翼道︰"我給趙大他們安排了優差,昌平君已批了下來,幸好是他當左丞相,否則恐怕沒有一件事是可以順利獲準呢。"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去削呂不韋的權威。"接著把假龍的事說了出來。

    滕翼贊嘆道︰"這一著比硬桶呂不韋幾刀更厲害,自呂不韋懸金市門,我便擔心他會公然謀反。此事宜早不宜遲,你打算何時進行?"

    項少龍道︰"一俟黑龍的事解決後,立可擇日進行,看來都是春祭時最適合;所以定要在這兩個月內炮制一條黑龍出來。"

    滕翼道︰"都衛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終不大妥當,最好能把他掃了下來,聽小俊說仲父府的人愈來愈霸道,不時有欺壓良民的事,管中邪當然包庇他們,想想就教人氣憤了。"

    項少龍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紀鬧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們硬嗎?我們就比他們更硬,今晚二哥有沒有興趣陪我到醉風褸鬧事呢?"

    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癢得很,這半年來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來試劍,只怕他作縮頭烏龜吧。"

    項少龍一看天色,道,"一個時辰後,我們在醉風樓見面,現在我想找蒙驁談談心事,只要能令他對呂不韋生出半點懷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後,蒙驁定神看了項少龍一會,嘆道,"若項大人是來說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

    頓了一頓,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驁本是齊人,昭王時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擠,受盡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才有出頭之日,仲父可說待我恩重如山,他縱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驁也絕不會皺上半下眉頭。

    若非念在少龍曾舍命保著武兒和恬兒,我今天絕不肯讓你跨入我將軍府的門檻,但也是最後一次了。"

    項少龍愕然道,"大將軍原來早知那件事了。"

    蒙驁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緩緩點頭道,"當日我曾反覆問起武兒和恬兒洛水旁密林遇襲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別有隱情,不過事情已過去了,現在亦不願重提,項太傅請吧!"

    項少龍想不到他對呂不韋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發,長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項某人難以相強,只望大將軍分清楚侍秦和侍呂不韋之別,免致禍及子孫親族。告辭了!"言罷大步往正門走去。

    蒙驁暴喝道︰"留步!"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笑道︰"大將軍不是想留下我項少龍的人頭吧!"

    蒙驁霍地起立,沉聲道︰"我蒙驁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慣使卑鄙小人的行徑,仲父雖是中權利,說到底仍是為了保命。試看歷代入秦當權之士,誰能有好的下場。仲父只是迫不得已吧了!若少龍肯捐棄前嫌,我可代少龍向仲父說項……"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太遲了,自倩公主等給他害死開始,我和他之間只能以鮮血來清洗血債。而他後來毒殺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氣死鹿公,更與儲君和秦國軍方結下解不開的深仇,蒙大將軍現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謀朝篡位。否則就是株連三族的大禍,話至此已盡,本人以後也沒有興趣再提此事了。"

    蒙驁顯然不知呂不韋毒殺莊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變道︰"你說些什麼?"

    項少龍哈哈一笑,透出說不盡的悲憤,再不理蒙驁,大步走出廳外。

    人影忽現,蒙恬蒙武兩兄弟左右撲出,跪在他身前,齊聲道︰"太傅!"

    項少龍愕然道︰"你們在門外偷聽嗎?"

    兩人雙目通紅,憤然點頭。

    項少龍扶起兩人,低聲道︰"千萬不要讓你爹知道,遲些來找我吧!"這才走了。

    項少龍踏入醉風樓,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在四名悄婢的簇擁下迎了上來,諛笑道︰"奴家春花,歡迎項大人大駕光臨!"

    四婢擁了上來,為他脫下外衣,服侍周到。

    項少龍淡淡道︰"伍樓主是否急病去世了,為何見他不到呢。"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開,同時知他必會通知呂不韋,求他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轉頭向眾鐵衛道︰"今天伍樓主請客,你們可到褸下盡情玩樂,但卻千萬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

    荊善等那還不會意,齊聲歡呼,擁入褸內,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惶恐地道︰"項大人說笑了,酒菜怎會有毒呢?"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那就要問你們的歸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

    春花垂頭低聲道︰"管大人包了歸燕姑娘,今晚只陪他一個人,奴家已將此事通知了上頭。"

    項少龍微笑道︰"那單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

    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繆大人。"

    項少龍聽得呆了一呆,冷哼道︰"這事我自會問他們兩人,不過你最好與伍褸主說一聲,若我在半個時辰內見不到他,他的醉風褸以後就不用開了,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

    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

    春花玉容失色,抖顫顫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風樓主樓二樓的大廳,也是醉風樓最豪華鬧的地方,不像後院獨立的別院,二十多席設于一廳之內,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酒樓,只不過寬敞多了。

    項少龍登樓時,圍坐了十多組客人,芒影衣香,鬧哄哄一片。

    在廳子四角,均設有爐火,享內溫暖如春。

    見到項少龍上來,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禮。

    項少龍環目一掃,赫然發覺管中邪和繆毒都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兩席設于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兩旁。

    但最今他生氣的是嬴盈竟在管中邪那一席處,輿歸燕左右傍著管中邪。

    嬴盈顯然想不到會在這種場合遇上項少龍,手足無措地低垂俏臉,不敢看他。

    項少龍心中暗恨,知是管中邪故意帶她來,好令昌平君兄弟和自己難堪。

    項少龍哈哈一笑,舉手邊向各人打招呼,邊往自己那席走去,此時才看到荊俊也來了,正向他擠眉弄眼。

    繆毒舍下身旁的單美美,迎上項少龍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會在這里踫上項大人哩!"

    項少龍親地抓著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爐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繆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單美美的邀請,才到此赴會的,對嗎?"

    繆毒愕然道︰"項大人怎會猜到?"

    項少龍輕松地道︰"怎會猜不到呢?因為小弟今晚來就是要找伍孚晦氣,單美美和歸燕都脫不了關系,自是要找人來護花了。假若我和繆大人公然沖突,就正中隱身單美美幕後的呂不韋下懷了,繆大人明白了嗎!"

    繆毒發了會怔後,咬牙切齒道︰"美美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切勿動氣,只要繆大人明白就成了,我今晚就看在繆大人臉上,暫不與單美美計較,大人放懷喝酒吧!"

    經過繆毒那一席時,單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

    同席的還有幾個看來是剛加入繆毒陣營的幕僚食客一類人物,人人擁美而坐,見到項少龍態度都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對他更是媚眼亂飛。

    項少龍停了下來,一一與各人打過招呼,寒笑道︰"不見半年,原來美美忘掉了我哩!"

    繆毒此時一臉不快之色,席地坐回單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這事不好,記性差透了,所以無論對她做過什麼好事,她轉眼就忘掉了。"

    這麼一談,項少龍立知繆毒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單美美把和呂不韋相好的事瞞著他。

    單美美嬌軀輕顫,抬起俏臉,驚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等小女子計較,美美真個感恩不盡了。"

    項少龍雖明知她在演戲,但仍難以明著去欺壓她,瀟灑一笑,往隔鄰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項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來我們處兜個圈兒,閑聊兩句?"

    項少龍目光往他那一席掃去,除了嬴盈、歸燕和侍酒的姑娘外,還有荊俊的手下敗將周子桓,另外就是魯殘和二個面生的劍手,該是呂不韋這半年來招攬回來的新血。

    只觀他們氣定神閑的態度和彪悍的身形,便知是高手無疑。

    嬴盈的頭垂得更低了,反而歸燕泛起迷人笑容,一點都不似曾向他下過毒手的樣子。

    項少龍與滕翼等打了個眼色,來到管中邪一席處。

    男的全站起來,朝他施禮。

    管中邪笑道︰"讓我為項大人引兒三位來自各地的著名劍手,這位是許商,來自楚國的上蔡,有當地第一劍手之稱。"

    上蔡乃楚國西北的軍事要寒,能在這種地方稱雄,便絕不簡單。項少龍不由留心打量了這年在二十許問,生得頗為軒昂英俊的年青劍手幾眼。

    許商抱拳道︰"項統領威名聞之久矣,有機會定要請項統指點一二。"

    另一位矮壯結實,渾身殺氣的粗漢聲如洪鐘地施禮道︰"本人連蛟,乃衛國人。"

    項少龍淡淡道︰"那就是管大人的同鄉了。"

    連蛟眼中掠過森寒的殺意,冷冷道︰"連晉就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項大人切勿誤會,連蛟雖是連晉族兄,但對項大人敗連晉卻只有尊敬之心。"

    項少龍眼中寒芒一閃,掃了連蛟一眼,沒有說話。

    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數他最是沉著,只聽他冷漠地道︰"在下趙普,本是齊人,原在魏國信陵君門下當差;那是項大人到大梁後的事了。"

    歸燕笑道︰"項大人為何不坐下再談呢?好讓歸燕有向大人敬酒的榮幸哩!"

    項少龍哈哈笑道︰"歸燕姑娘說笑了,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在下怎敢造次。"

    轉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時間拿捏得真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風樓,立把歸燕姑娘包了下來,不過我看管兄最好擁美歸家,藏于私房,那小弟就真的爭不過你了。"

    以管中邪的深沉,歸燕的演技,聽到項少龍這麼充滿威嚇味道的說話,亦不禁色變。

    贏盈這時才覺察到項少龍和管中邪、歸燕間的火藥味,嬌軀劇顫,仰起俏臉往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合笑道︰"贏小姐你好!"

    贏盈秀目射出惶然之色,香肩微顫,卻是欲語無言。

    項少龍那有興趣理她,向管中邪笑道︰"為何不見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來後尚未有機會向三小姐請安問好,惟有請管兄代勞了。"

    哈哈一笑,不理贏盈、管中邪和歸燕的臉色變得多難看,逕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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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45 AM 編輯

第十七卷 第07章 再訂戰期


    項少龍坐下後,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都氣得鐵青著臉,一半是為了羸盈的不知自愛,一半是為了單美美和歸燕兩人明不給他們面子。

    要知兩人均為秦國王族,先不說昌平君剛登上了相位,只憑禁衛統領的身分,鹹陽便沒有多少人敢開罪他們。

    由此可見呂不韋實是權傾鹹陽。

    小盤在朱姬和項少龍支持下,還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與他唱反調,但在事情的執行上,又或在王宮以外,實在沒有人能把他的氣焰壓下去。

    全廳十多席,就只他們這一席沒有侍酒的姑娘。

    春花戰戰兢兢地坐在項少龍身旁道︰"奴家喚白蕾和楊豫來侍候各位大人好嗎?"

    醉風樓四大紅阿姑中,以單美美居首,其余三人就是歸燕、楊豫和白蕾。昌平君冷喝道︰"你給我滾得遠遠的,今晚若單美美和歸燕不來,其他人也不要來了。"

    春花嚇得臉無人色,慌忙退下。

    滕翼冷冷瞥了管中邪那席一眼,沉聲道︰"管中邪今晚是有備而來,擺明要和我們對著干。"

    荊俊輕松地道︰"他們在樓下還有二十多人,都是仲父府家將里臭名遠播的霸道人物,若我們能狠狠教訓他們一頓,保證鹹陽人人拍手叫好。"

    項少龍淡淡道︰"這個容易,荊善他們正在樓下喝酒,捎個信給他們就行了,要鬧事還不容易嗎?"

    荊俊大喜,起身去了。

    此時一陣嘻鬧聲由管中邪那席傳來,各人為之側目,原來管中邪摟著嬴盈灌酒,嬴盈知有項少龍在旁觀看,大窘下怎也不依。

    昌平君知管中邪在故意挑惹他們,反沉下氣去。

    昌文君卻是忍無可忍,霍地立起,喝逋︰"大妹!你給為兄到這里來。"

    管中邪放開羸盈,雙手抱胸,笑而不語。

    嬴盈偷瞥了項少龍一眼,垂首應道︰"有什麼事呢?回家再說吧!"

    昌平君怕鬧成僵局,便把昌文君拉得坐了下來,嘆道︰"這事真教人頭痛。"

    項少龍呷了一口酒,懶洋洋地道︰"我們愈緊張,管中邪愈得意。不過我曾明言若伍孚半個時辰不來見我,我就拆了他的狗窩,這就是管中邪致命的弱點了。"

    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聞言後,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荊俊這時由樓下回來,瞥了羸盈一眼,低聲道︰"丹兒告訴我其實兩位老兄的寶貝妹子心中亦很矛盾和痛苦,因為她真的是歡喜三哥,只因既怕寂寞又愛玩鬧,兼之管中邪這家伙對女人又有一套厲害手段。才在三哥離去這段時間愈陷愈深。不信你看她現在的表情吧!痛苦比快樂大多了。"

    昌平君忿然道︰"我昨天才和她大吵了一場,嘿!我怎都要當好這左丞相的了,只要是能令呂不韋不快樂的事,我就要做,看這老賊怎樣收場。"

    項少龍道︰"你辦妥了調王翦回來的事嗎?"

    昌平君道︰"仍是給呂不韋硬壓著,王陵對呂不韋相當忌憚,又被呂不韋通過蒙驁和王齒向他施壓力,說北方匈奴蠢蠢欲動,故一動不如一靜。太後聽得慌了起來,不敢支持儲君,所以這事仍在拖著。"

    荊俊道︰"桓奇更慘!軍餉的發放,全躁在呂不韋手上,給他左拖右拖,而做起事來又礙手礙腳,此事定要為他解決才行。"

    項少龍笑道︰"放多點耐性吧!當黑龍出世之日,就是呂賊退敗之時,時只是繆毒就可弄得他渾身欠閑了。"

    昌文君和荊俊都不知黑龍的事,連忙追問。

    滕翼道︰"這事回去再說吧!"伸指指往後方,笑道︰"三弟的老朋友來了。"

    眾人望去。

    果然是伍孚來了。

    他一邊走來,一邊與客人寒暄,神色如常,沒有半點驚懼之色,顯是因有管中邪這大靠山在庇蔭著。

    經過繆毒那一席時,這家伙特別情。當往項少龍這席走來時,隔遠一揖到地,卑聲道︰"知項大人召見小人,嚇得病都立即好了,唉!小人實愧見大人,因為槍盾均被夜盜偷了,我的病也是因此而起的。"

    眾人聽得臉臉相覷,想不到此人如此無賴。不過亦想到這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主意,偏不讓飛龍槍盾落到項少龍手上。否則權衡利害下,伍孚實犯不著在這等小事上堅持。

    項少龍淡淡道︰"既然寶物失竊,本統領自有責任追查回來,伍樓主跟隨我回官署一行,提供線索,待我都騎軍把槍盾找回來好了。"

    伍孚臉色微變,暗忖若到了都騎官署,那還有命,忙道︰"項統領好意心領了,我打算不再追究此事,何況那是發生在贈槍的那個晚上,是半年前的事了。"

    荊俊叱喝道︰"好膽!槍盾已屬項統領之物,追究與否,那到你來決定,你現在擺明不肯合作,若不是有份偷竊,就是縱容盜匪,蓄意瞞騙。"

    昌文君冷冷接入道︰"根據大秦律法,不告堅者腰斬,伍樓主竟敢視我大秦律法如無物,公然表示縱堅橫行,罪加一等,更是死有余辜。"

    伍孚嚇得臉無人色,雙退一軟,跪倒地上,眼楮卻往管中邪望去。

    管中邪想不到項少龍等拿著伍孚一句話來大做文章,長身而起道︰"中邪身為都衛統領,城內有事,實責無旁貸,請項大人將此事交下屬處理,必能有一個完滿的交待。"

    此時廳內各人始感到他們間異樣的氣氛,人人停止了調笑,靜心聆聽。

    樓內寂然無聲,只余管中邪雄渾的聲音在震蕩著。

    昌平君微笑道︰"只看槍盾失竊的時間,便知此事極有可能是針對項大人而來,且必有內堅,此事可大可少。兼且說不定賊人早把槍盾運出城外,照本相看,此事應交由項大人親自處理為宜,管大人不必多事了。"

    以管中邪的沉,亦不由臉色微變。要知昌平君貴為左相,比管中邪高上數級,又專管軍政,只要他開了金口,若管中邪還敢抗辯,便可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一時間,管中邪有口難言。

    伍孚想起腰斬之刑,忍不住牙關打戰,渾身發抖。

    羸盈對各人關系,一直糊里糊塗,此時才發覺管中邪所代表的呂不韋一方,與項少龍和兩位兄長代表的儲君一方,竟是勢成水火,互不相容,自己夾在中間,處境尷尬之極,不由生出後悔之意。

    就在此刻,單美美離座而起,來到伍孚之旁,跪了下來,嬌聲道︰"若說知情不報,本樓所有人均犯了同樣的罪,丞相和項統領就把我們一並治罪好了。"

    歸燕忙走了過來,跪倒伍孚的另一邊。

    這回輪到昌平君等大感頭痛,總不能為失去了點東西,而小題大作地把整個醉風樓的人問罪。

    繆毒大感尷尬,說到底在這刻單美美都算是他的女人,若給項少龍拿去斬了,他本人亦感面目無光。

    管中邪坐回席位去,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項少龍仍是舒適閑逸的樣子,淡淡道︰"冤有頭,債有主,醉風樓內,伍孚乃主事之人,槍盾既由他送我,若失去了,理應由他通知本人,既是知情不報,現在又不肯合作,當然是犯了縱容盜匪之罪,兩位姑娘硬要置身事內,究竟有何居心呢?"

    單美美和歸燕想不到項少龍辭鋒如此厲害,登時啞口無言。

    伍孚心知不妙,失了方寸,顫聲道︰"請大人寬限小人一段時間,必可把飛龍槍追尋回來。"

    滕翼哈哈大笑道︰"這麼說,槍盾只是給伍樓主藏了起來吧!否則怎有把握定可尋回來呢?"

    伍孚知說漏了罪,不斷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管中邪等心中暗恨,差點要把伍孚分了屍。

    繆毒發言道︰"項大人可否把此事由本官調停,只要伍樓主交出槍盾,此事就此作罷好嗎?"

    項少龍乘機下台道︰"既有繆大人出面,這事就這麼辦好了。"

    繆毒打個手勢,立有兩名手下走了出來,挾起伍孚去了。

    單美美和歸燕似是這時才認識到項少龍的威勢,優優地瞥了他兩眼,各自歸席。

    尚未坐好,樓下傳上來打斗和杯碟落地的吵聲。

    項少龍等會心微笑,知道荊善等人動手發難了。

    樓下大堂亂成一團,地席上全是翻倒的幾子杯盤酒菜,狼藉不堪。

    十八鐵衛有一半人帶了傷,但都是無關大礙,管中邪的人卻慘了,二十三個人全受了傷,過半人爬不起來;雖沒有可致命的傷勢,卻是斷骨折退,狼狽不堪。這當然是烏言著等人手下留情了。

    管中邪看到這種情況,怒喝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似是那群手下中的帶頭大漢,一手掩著仍不住淌血的鼻子,憤然指著荊善道︰"這小子竟敢向我們席上的姑娘眉目傳情,我們便……"

    管中邪厲喝道︰"閉嘴!"

    烏光攤手向項少龍道︰"是他們動手在先,我們只是自保吧了!"

    管中邪雖心知肚明是荊善等故意挑惹,卻是無可奈何,因為先動手的終是自己的人。

    嬴盈返到兩位兄長之間,而昌平君兩兄弟卻對她視若無睹,更不和她說話。

    管中邪喝令手下將傷者帶走,向項少龍肅容道歉後,冷冷道︰"上趟田獵時,中邪與項大人一戰,勝負未分,只不知大人何時有閑賜教,以決定小姐花落誰家呢。"

    鬧哄哄擠滿了當事者和旁觀者的大廳,立時靜了下來。

    人人均知管中邪動了真火,索性公然向項少龍搦戰。

    秦軍本嚴禁私斗,但因此事牽涉到呂娘蓉的終身,又有先例在前,連小盤都難以阻止。

    項少龍微笑道︰"管大人請說出時間地點,就算立即進行,本人亦樂意奉陪。"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尚未有機會說話,嬴盈一聲尖叫,搶了出來,攔在項少龍和管中邪之間,厲聲道︰"不要打!"

    眾人齊感愕然。

    嬴盈在鹹陽一向出了名愛逗人比武,又愛看別人比武,她這麼插身阻止,實令人難以理解。

    項少龍瀟灑地聳肩道︰"此戰進行與否,主動並不在項某人,嬴大小姐若要阻止,可私下向管大人說話,恕項某人難以應承了。"

    嬴盈淒然望了他一眼,悲切地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大可不接受挑戰,誰能勉強你?偏要對人家說這種風涼話,你今晚還不夠威風嗎?"

    項少龍無名火起,冷笑道︰"大小姐力圖阻止,是否因我們並非為你而戰呢?"

    嬴盈猛一跺足,"嘩"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面狂奔奪門而去。

    滕翼向荊俊使了個眼色,後者忙追著去了。

    管中邪神色不變,淡然道︰"下月二十日,乃呂相大壽吉日,我們就在席上比武,好順便為壽宴助興。"

    腳步聲響,繆毒的兩名家將把伍孚又押了進來,還提著飛龍槍盾。

    項少龍接過槍盾,哈哈大笑道︰"就此一言為定,到時我將以此槍上陣,讓它們見識一下管大人的絕技。"

    圍觀者立時爆起一陣采聲。

    管中邪臉色微變,經上次交手,他早摸清了項少龍的劍路,這半年來日夕苦修,就是針對項少龍的劍術來施展應付之法。可是項少龍改劍用槍,立時把他原本的計劃全破壞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

    現在離決戰之日仍有個多月,有足夠時間讓他從嫣然處學得她津妙絕輪的槍法。

    亦只有這種重型攻堅武器,才可不懼管中邪的驚人臂力。

    這正是戰術的靈活運用。

    上趟他靠戰略佔到上風,今趟致勝之法,靠的乃是戰術。

    再沒有其他方法了。





第十七卷 第08章 直接示愛


    翌日起來,項少龍拜祭了鹿公和徐先後,又入宮見過小盤,交待了要與管中邪決戰的事後,便到琴府去見琴清。

    琴清正在園內賞雪,見他到來,神情歡喜,但又寒羞答答,不大敢看他,神態動人之極。

    兩人並肩在鋪滿積雪的花徑內漫步,雖沒有任何親動作,但卻感到比以前接近了很多。

    項少龍淡然道︰"下個月呂不韋壽宴時,就是我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勝敗的一刻了。"

    琴清嚇了一跳,嗔道︰"你這人哩!怎犯得著和那種人動刀動槍呢?"

    項少龍道︰"這個人文武兼資,智勇過人,又緊握都衛兵權,若不把他除去,我們始終沒有安樂日子過。"

    琴清把斗篷拉了下來,停步道︰"若你敗了……唉!真教人擔心死了。項少龍轉過身來,俯頭細審她有傾國傾城之色的玉容,微笑道︰"若我項少龍不幸戰死,琴太傅會怎樣呢?"

    琴清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不要這麼說好嗎?你還嚇得人家不夠嗎?"

    項少龍堅持道︰"琴太傅尚未答我。"

    琴清白了他一眼,垂首輕輕道︰"最多拿琴清的命來陪你吧!滿意了嗎?"

    項少龍一震道︰"琴太傅!"

    琴清搖頭嘆道︰"想不到我琴清終忍不住要向一個男人說這種話,但我知道你不會輸的,是嗎?項少龍!"

    項少龍微笑道︰"當然不會輸啦!假若沒有信心,就索性認輸好了,他還能奈我什麼何?"

    頓了頓續道︰"今天我來,是專程邀請琴太傅到牧場去小住一個月,因為我定要拋開一切,專心練武,為下一個月的決戰作好準備。可是我自問拋不開對你的思念,為免相思之苦,只好來求你能陪在我身旁了。"

    琴清立即連耳根都紅透了,垂首大窘道︰"項少龍你可知對琴清作出這樣的要求,等若要琴清獻身于你呢?"

    項少龍伸手抓著她蓋上雪白毛裘的香肩,柔聲道︰"當然知道,請恕項某人不懂偽飾,我除了想得到琴太傅動人的肉體外,還要得到太傅的心,二者缺一,我均不會收貨。"

    琴清象征式地掙了一下,嗔道︰"你怎可當人家是一件貨物?"

    項少龍俯頭在她左右臉蛋各吻一口,徐徐道︰"什麼也好,總之我是要定你了。我們以後都不用再自己騙自己,生命有若過眼雲煙,錯過了的事物永遠都不能回頭,我想通想透後,才來找琴太傅的。"

    琴清的秀頷垂得差點踫到胸脯去,以蚊蚋般的聲音道︰"你什麼時候回牧場去?"

    項少龍大喜道︰"明早立即起行。"

    琴清輕輕道︰"先放開人家好嗎?"

    項少龍愕然松手。

    琴清一陣風般飄了開去,到離他至少有十步的距離後,才正容施禮道︰"明天琴清就在這里等候項太傅大駕光臨吧!項太傅請了。"

    橫了他千嬌百媚,情深如海的一眼後,轉身盈盈去了。

    項少龍神魂顛倒地看著她消失在花徑盡處,這才魂魄歸位,返官署去了。

    到了都騎衙署門外,一騎橫里沖出來,把他截著,原來是羸盈,只見她容包憔悴,顯然昨晚沒有睡好,見到項少龍,劈頭道︰"項大人,我要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項少龍向琴清正式示愛,又得到妙不可言的答覆,心情轉佳,點頭道︰"到里面說吧!"

    羸盈倔強地搖頭道︰"不!我們到城外走走!"

    項少龍生出警戒之心,徐先和鹿公先後身死,現在自己成了呂不韋最渴欲除去的眼中釘,這會否是管中邪透過羸盈來布下的陷阱呢?

    旋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無論羸盈如何糊塗任性,但仍絕不會要害死自己,遂道︰"好吧!"

    轉頭正要吩咐荊善等自行到衙署時,烏吉著先一步道︰"項爺︰請恕我等難以從命,眾夫人曾有嚴令。囑我等寸步不離護衛項爺。"

    項少龍發了一會怔,讓步嘆道︰"好吧!你們跟在我後面好了。"

    言罷與嬴盈並騎出城。

    馳出城門,立即津神一振。

    往日草浪起伏的原野變成一片皚皚白雪,無盡的雪原,寧謚無聲,只見雪光閃耀。

    十八鐵衛策馬踏在二百步許的後方,徐徐而行。有種悄悄戒備的意味項少龍打量了羸盈。

    她本已驚心動魄的誘人身材更豐滿了,可見管中邪對她滋潤有功。

    不過項少龍聯想到的卻是假若天香國色的琴清受了他本人的滋潤後,又會是怎麼一番情景呢?

    當這念頭湧上心田時,項少龍憬然悟到自己對羸盈只是有興趣而沒有愛意。

    羸盈輕輕道︰"項少龍!不要和中邪比武好嗎?只要你肯公開表示因想把出娘蓉讓給他,而拒絕比武,誰都不會因此說你是怕了他。"

    項少龍心想這確是個解決的好辦法,由于田獵晚宴的一戰,自己佔了點上風,加上有讓愛作借口,當然沒有人會因此而認為自己是怯戰。但問題卻是他和管中邪已到了一山不能藏二虎、勢難兩立的情況。

    就像他和呂不韋,只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

    嬴盈見他沒有回應,提高了聲音怒道︰"你根本不歡喜呂娘蓉,爭來干嗎?"

    項少龍正欣賞著官道旁樹枝上銀白晶瑩的雪凍,嘆了一口氣道︰"大小姐對管中邪確是用心良苦,這麼處處為他籌謀著想。"

    嬴盈聽出他諷刺之意,氣道︰"我難道不為你著想嗎?這半年來你在外朝夕奔波,中邪他卻每天苦練劍法,每天都在等待與你決定勝負的一日,你還妄想可穩勝他嗎?"

    項少龍不以為忤,微笑道︰"那嬴小姐究竟想我和你的中邪誰方勝出呢?"

    嬴盈氣得俏臉轉白,惱道︰"我希望你兩個都死了就最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那嬴大小姐不如請回城吧!再不用多費唇舌了。"

    嬴盈勒停駿馬,鐵青著俏臉,怒瞪了他好一會後,反軟化下來,淒然道︰"都是嬴盈不好,三心兩意,難怪你這樣對我。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好嗎?"

    項少龍肅容道︰"嬴盈你最好理智一點,看清楚眼前殘酷無情的現實,那並非只是個人意氣之爭,而是牽涉到大秦整個權力的斗爭,外人與本土兩股勢力的傾軋較量,敗的一方將會是抄家株族的命運。對管中邪來說,你只是他其中一只棋子,而你卻仍是只懂得怨你兩位兄長管束你的自由。但你有否為他們對你的安危擔憂設想過呢?你只是任性地要別人來逢迎你的想法和要求。"

    頓了一頓傲然道︰"生死勝敗,還要在比武場上見個真章,呂不韋和管中邪想殺我,並非始于今天。而你仍只懂活在自己編織出來的夢想世界里。但現實卻是事與願違,假若你嫁了管中邪,只好望老天爺保佑呂不韋奪權成功,不過那卻代表你的兩個兄長不得好死。若呂不韋失敗了,你或者可以身免,但你為管中邪所生的子女必無幸理。這就是現實,連政儲君都不能改變分毫,而形成現在這種形勢的罪魁禍首,正是呂不韋,管中邪和莫傲則是幫凶。莫傲死了,今次該輪到管中邪了,你明白嗎?"

    再不理她,掉頭回城去了。

    尚未回到衙署,項少龍的心神早轉到琴清身上,想到明天便可奉準對她無禮,心中有若燒起了熊熊爐火,恨不得時間可走快一點。

    到了衙署,滕翼低聲道︰"圖先著你申時到老地方見他。"

    項少龍喜道︰"我正想找他哩!"

    坐下後,滕翼道︰"寒冬一過,蒙驁便會對韓人用兵,你的老朋友韓闖要慘了。"

    項少龍無奈道︰"這事誰也沒有辦法,若勢弱的是我們這方,攻來的就是韓人的大軍了。不過一天未建成'鄭國渠',我們恐仍未有能力大舉東侵。這幾年頂多再在東方三晉之地增設一、兩個郡縣,到真正東伐時,我們早溜到遠方去,眼不見為淨。"

    滕翼道︰"我知三弟對戰爭沒有一點興趣,但我看遲早你都要帶兵出征,這可是無可避免的事。"

    項少龍笑道︰"那時就要靠二哥了。我看你已熟得可把墨氏補遺上的兵法倒轉頭念出來了。"

    滕翼失笑道︰"你說話真誇大。"

    項少龍問道︰"小俊是否出巡去了。"

    滕翼道︰"他那有這麼勤力,只是溜了去陪鹿丹兒,我告訴他你肯為他向鹿丹兒的父母提親,這小子高興得不得了,那還有興趣理公務。"

    項少龍道︰"鹿丹兒仍在守孝,這事待我宰了管中邪後再辦吧!明天我回牧場後,二哥有空便來陪我練武。"

    滕翼忽記起一事,道︰"少龍你還記得渭南武士行館嗎?"

    項少龍想了想,才記起這武士行館的館主叫邱日升,當年與楊泉君勾結,還派出三大教席之一的"疤臉"國興伏擊荊俊,把他打傷,後又在街上行刺自己。

    點頭道︰"怎麼樣?"

    滕翼道︰"楊泉君被呂不韋弄死後,邱日升見勢不妙溜了到別處去,不知如何最近又回來了,還得到繆毒包庇,最近大展拳腳,招納武士,氣得小俊牙癢癢的,我看終會鬧出事來。"

    項少龍早知繆毒不但不是好人,還是最卑鄙無恥之徒,這種招攬黨羽一舉,已在算中,淡淡道︰"二哥至緊要阻止小俊,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到黑龍出世後,我們站穩了陣腳,才和敵人周旋到底。"

    滕翼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俊怎都不會不聽我的話的。三弟的眼光真厲害,看出繆毒不甘蟄伏,這樣公然包庇邱日升,亦等若不給呂不韋面子。"

    項少龍點頭道︰"只要儲君建立了權力的班底,文的有昌平君和李斯,武的有王翦和桓奇,再加上掌握了禁衛、都騎、都衛三軍,我們便可退回牧場,由得繆毒和呂不韋斗生斗死好了。"

    滕翼皺眉道︰"但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天太後和儲君會站在敵對的位置。"

    項少龍苦笑道︰"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命運,我們能夠做什麼呢?"

    滕翼待要說話時,手下來報,王齒請項少龍到大將軍府見面。

    兩人同感愕然,猜不到王齒找項少龍有什麼事。

    項少龍與十八鐵衛抵達大將軍府時,府前的廣場鬧哄哄一片,聚了近百名大漢,在看王齒射箭。

    王齒際此天寒地凍之時,仍赤膊上陣。盤弓拉箭,接連三箭命中紅心,惹來轟天采聲。這西秦三大名將碩果僅存的人物,見頂少龍到來,寒笑打過招呼,披上錦袍,津光瞿瞿的眼神掃了荊善等一眼,漫不經意道︰"聽說少龍這些兒郎人人身手高明,橫豎有閑,不若陪我的人對拆幾招助興吧!"

    項少龍怎能不給他面子,無奈下答應了。

    王齒微微一笑,領他進入主宅大廳去。

    廳堂寬敞舒適,牆上掛滿獸皮兵器,頗有殺氣騰騰的感覺。

    最奇怪是座南處橫放著七面大屏風,把後進之路完全擋著。看上去非常怪異。項少龍不由想起當日在屏風後偷看楚太後李嫣嫣,給她由足印發覺了形跡的過程,自然而然往地上望去,立時汗流浹背,手足冰冷。

    原來地上隱見無數水痕,不用說皆因有多人剛從外面入廳,躲到了屏風後去,因著鞋底沾了外面的積雪,所以留下水跡,而且是因自己的到來,才剛布置好的。

    不用說這是不懷好意了。

    只要推倒屏風,十多把弩弓一齊發射,自己休想能活命離去。

    這時王齒到了屏風前的主家席坐下,打手勢請他坐在右下手處,想先發制人的鉗制著他亦沒有可能了。

    項少龍心念電轉,猛一咬牙,坐了下來,暗中抽出五支飛針,藏在手里。

    從未有一刻,他感到死抻是這麼接近他。

    王齒最高明處,是不露痕跡的使人牽制著荊善等人,使他變得孤立無援。

    他為什麼要殺死自己呢?

    要知王齒並不同于蒙驁,他本身是秦人,不管怎樣欣賞崇拜呂不韋,最終亦只會對小盤盡忠。

    想到這里,心中現出一線希望。

    這時兩名婢女來奉上香茗,退下後,只剩下兩人時,王齒凝望了他好一會後,喟然嘆道︰"這年來的變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亂伏誅,接著徐先、鹿公先後過世,真令人難以接受。"

    項少龍摸不清他說話背後的目的,遂以不變應萬變,默然不語。

    王齒眼中射出傷感的神色,感嘆道︰"鹿公最希望能見到我大秦統一東南六國,豈知就在剛有眉目的時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項少龍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內部不靖,休想能一統天下。"

    王齒雙目閃過津芒,沉聲道︰"這正是我找少龍來說話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親滅東周,再遣蒙驁伐韓,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爭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懾東方。若非得此據點,我和蒙驁便難以進軍三晉,由趙人手上重奪太原。後來五國聯軍來攻,又得少龍獻策,以反間計迫走信陵君,化危為安。此後鹿公、蒙驁和老夫先後對三晉用兵,再設東郡,我大秦形勢之佳,確是未之有也。偏在此時,國內動蕩,使我等有力難施,少龍教我該如何辦好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呂不韋問的嫌隙。可知他由于終年在外征戰,並不清楚秦國權爭的原因,不過由于他對呂不韋有先入為主的肯定,要說服他站到自己這一邊來,絕非易事。假設自己仍然堅持,不用說屏風後的狙擊手就會立即把自己干掉。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齒並非唯呂不韋之命是從的人。

    沉吟半晌後,平靜地道︰"當今之世,人人說起齊國,只知道有田單此人;說起趙國,則只記得太後韓晶;至于我大秦,不用說就只有呂不韋。好像這三國根本就沒有君主的存在。這叫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這最後四句,他是剛由李斯處學來的,在這危急之時,卻派上了用場。

    王齒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這是形勢使然,非人之罪也。主少國疑,若沒有重臣輔政,國家必亂。我大秦歷來廣攬人才,謹尊墨翟尚賢的主張,對賢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此乃我大秦一向傳統故孝公以來,先後有商鞅、張、範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心中想法,正考慮是否該把呂不韋害死莊襄王、徐先的事告訴他時,王齒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懷疑仲父先後毒殺兩位先王,此乃因他們懷疑政儲君實是呂不韋和太後所生的孽種,後既證實政儲君與呂不韋沒有血緣關系,皆可知此只是空來風,是有心人中傷仲父的謠言吧了。"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認不了親,致使王齒再不懷疑呂不韋這大堅賊。而自己反變成了王齒欲誅除的罪魁禍首,皆因視他為阻礙大秦一統天下的絆腳石。

    王齒又嘆了一口氣道︰"仲父實為不世之才,只看其《呂氏春秋》即可見一斑,懸千金于市門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復生亦難以辦到。"

    項少龍豁了出去,哂道︰"這世上怎會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懼仲父的權勢才真。有一事我縱然說出來大將軍亦怕不肯相信,徐先雖死于楚人之手,卻是出于田單的慫恿,而田單為何這樣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後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會是誰,大將軍當知是何人在背後主使了。"

    王齒劇震道︰"這話可有證據?"

    項少龍苦笑道︰"這種事那有什麼證據,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給氣死了。臨死前親口叮囑儲君和我為他報仇。現在形勢明顯,大將軍只可以在對儲君盡忠和臣服于呂不韋兩者間作一選擇。呂不韋于此時宣揚《呂氏春秋》,正是為他書內所說的'禪讓'制度造勢。我項少龍若是為了私利而和呂不韋作對,就不會兩次都把相位讓給別人。"此乃生死關頭,說話再不用藏頭露尾。

    王齒臉色數變,眼中透出厲芒,凝望著他。

    項少龍冷冷與他對視,不亢不卑,心中卻想著如何翻幾擋箭,好逃出生天。

    王齒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頂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點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賞你項少龍,否則今天就不會找你來說話。但一時間我仍很難接受你的說法,但無論如何,我只會對政儲君一人盡忠,有機會我會親向仲父勸說,希望他不會像商鞅般落得裂屍于市的下場。"

    項少龍一呆道︰"此事萬萬不可,若大將軍讓呂不韋知道你對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禍。我只希望大將軍能主持公道,凡有利于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齒動容道︰"少龍你確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說服我對付呂不韋,你今天定難生離此處,因為你今天與蒙驁的說話,已由蒙驁向呂不韋說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誣陷之罪,呂不韋立可把你先斬後奏。"

    項少龍抹過一把冷汗,暗責自己輕忽大意,想不到蒙驁竟對呂不韋愚忠至此,而王齒分明是奉呂不韋之命來處決自己的。

    此事既由王齒執行,事後小盤和朱姬亦要無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齒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殺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陣線,再沒有第二個選擇。若我和蒙驁聯手,你那區區都騎軍,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不過放心吧!至少你沒有試圖煽動我去對付呂不韋,而呂不韋則確是一心想把你除去。但只要我不同意,給個天他作膽他仍不敢動手。哼!若我王齒有心防範,呂不韋能奈我何?"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後,忍不住道︰"大將軍不是剛說過很難接受我的話嗎?為何忽又轉變過來?"

    王齒眼中露出笑意,溫和地道︰"這是因為我忽然想到少龍你毫無戒心的來見我,還侃侃而言,足見皆因問心無愧。而且由先王至乎儲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翦等人,均對少龍鐘愛信任,正因為你有這種毫無私心的態度。所以我突然間憬醒過來,不致犯下大錯。雖然對少龍的話仍有保留,但卻再不會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呂不韋了。"

    項少龍心中一陣激動。

    在這一刻。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壞了的均衡,又因王齒的轉變再巧妙地建立起來,否則他根本連保命也辦不到,更不要說對付呂不韋了。

    王齒放棄了殺他的主因,就是終清楚明白到小盤和呂不韋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境況,而他終選取了忠于自己的君主,因為說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來謀朝篡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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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第09章 驚悉賊蹤


    小盤聽畢項少龍敘述剛才在王齒府內險死還生的經過後,吁出一口涼氣道︰"好險!"

    項少龍已很久未見過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關切表情,歡喜道︰"萬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齒怕連說話的機會亦不會予我。兼且秦國軍方一向忠于儲君,所以王齒才能懸崖勒馬,否則呂不韋今趟就可全盤致勝了。唉!這其實就是命運。"

    小盤點頭道︰"黑龍的事,師傅該快著手進行了,若呂不韋使個借口,調走王齒。只是蒙驁便有足夠力量對付你,唉!師傅真要返回牧場嗎?我怕呂不韋會使人來侵犯牧場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馬賊,我會很難定他以罪。"

    項少龍心中懍然,同時下了決定,不但要加強防衛,暫緩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烏卓,還要特別在偵察和情報上做工夫,否則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盤苦惱地道︰"呂不韋借口建鄭國渠缺財,拒而不發餉銀予桓奇的新軍,致使到現在只能征集到數千人,連武器盔冑都不完備。否則我就可以遣他駐在牧場附近,好和師傅有個呼應。"

    項少龍笑道︰"儲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齒牽制呂不韋和蒙驁,他們只能做些小動作,總之在黑龍獻瑞前,怎也要把王齒留在鹹陽,那呂不韋就無所施其技了。"

    小盤嘆了一口氣,頗有點無可奈何的神態,岔到新的話題去道︰"太後今早把我召了去,訓斥了我一頓,責我事事都瞞著她,真是氣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樣尊重她呢?這樣的母親不如沒有了更好。"

    項少龍知他與朱姬的分歧愈來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賴繆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盤因受妮夫人印像影響,絕不能容忍朱姬與繆毒的堅情。

    這心態怕只有他項少龍才能明白。

    小盤又道︰"師傅是否準備納琴太傅為妻呢?琴太傅剛來向我和太後說,明天要隨你到牧場小住兩個月。嘿!我聽後心中很歡喜,若給繆毒又或呂不韋得到琴太傅,我怕會氣得立即吐血。"

    項少龍明白他已逐漸將孺慕之情轉到琴清身上去了。

    妮夫人之死,可說是小盤一生人中最大的缺陷。所以先是朱姬,接著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補償。

    小盤又欣然道︰"這半年來,繆毒和呂不韋都在找種種借口去親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從不予他們任何顏色。嘻!琴太傅最歡喜和我談了。說起你時神態不知多麼動人哩!哼!呂不韋這堅賊不時向我獻上各國美女,都給我一律拒絕,我才不會中他的計呢。"

    項少龍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為妻,不但呂不韋和繆毒會嫉忌死了,國內亦怕會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盤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師傅成了我大秦英雄的象征,只要師傅能率軍贏他……哈……贏他娘的兩場勝仗,我再封師傅作個什麼君和侯,那時就算娶琴太傅,亦無人敢說半句話了。"

    項少龍失笑道︰"儲君的粗話必在心內蹙了很久哩!這事遲些再說,假若黑龍出世,我們乘機更換官制時,儲君可否提升李長史作那御史大夫呢?"

    小盤沉吟片晌,苦惱道︰"我怕太後不肯支持哩!我心中的人選卻是師傅。"

    項少龍嚇了一跳,自知難以勝任這類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領軍較適合。

    放心吧!這黑龍的威勢保證無與輪比。我們已遣人入蜀把鄒衍請回鹹陽,到時由他的口宣布天命盡在儲君,挾此威勢,連太後也難以阻擋,保證儲君可輕易把權力拿到手上。此後只須以繆毒加上太後去牽制呂不韋,便一切妥當。到儲君加冕之日,就可一舉將他們全部除去。"

    小盤苦笑道︰"可是師傅那時就要離開我了。"

    項少龍正容道︰"成大事者,豈能斤斤計較這種私情,只要儲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統天下。儲君還要將一切有關與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跡,那儲君就可完全不受過去的影困擾了。"

    小盤兩眼一紅,啞聲道︰"師傅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一點私心都沒有。"

    項少龍黯然道︰"你自己該最清楚那原因。"

    小盤感動地道︰"我明白!事實上我早把師傅視作真正的父親了。"

    項少龍湧起想大哭的一場的沖動,只要想想小盤由一個藉藉無名的趙國小兒,最後成了統一天下,建立中國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蕩的一回。

    何況自己還與他有這樣親密的關系。

    就在此時,內侍來報,太後召見頂少龍。

    兩人臉臉相覷,均猜到事情與琴清有關。

    朱姬在太後宮的優靜內軒接見他,下人奉命退出後,她站了起來,走到項少龍身前,目光閃閃打量了他好一會後,輕柔地道︰"項少龍,你坦白給哀家說,我朱姬有那一方面比不上琴清?"

    項少龍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來,最是不可理喻。朱姬愈表現得平靜,心中的憤怒就愈厲害。只好低聲下氣道︰"太後切勿誤會,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才到牧場小住,根本沒有太後所說的那種意思。"

    朱姬狠狠瞪了他一會後,背轉嬌軀,嘆了一口氣道︰"少龍還想騙我嗎?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如是什麼一回事。你和小盤現在都把我當作陌路人了,是嗎?"

    項少龍湧起要把朱姬豐滿誘人的身體摟入懷里的強烈沖動,苦苦克制了自己後,柔聲道︰"太後請勿多心,微臣和政儲君仍是像以前般那麼敬愛你的。"

    朱姬淒然搖頭道︰"不同了!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麼錯,老天爺要這麼懲罰我,所有男人都要離開我,現在連兒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忖她的話不無道理,先是呂不韋把她送了給莊襄王,接著是莊襄王給人害死,而在某一情況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了給繆毒,累得小盤再不視她為母親,所以她現在雖是掌權的太後,心境卻絕不快樂。

    他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朱姬猛地轉回身來,臉寒如冰道︰"項少龍!我對你已完全絕望,以後休想我再像從前般支持你。"

    項少龍暗嘆這就叫因愛成恨了。但若非朱姬有了繆毒,她絕不會變得這麼厲害。而且肯定繆毒表面雖和自己關系良好,其實暗中卻不斷離間他和朱姬。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卑鄙小人。

    禁不住心中有氣,冷然道︰"太後言重了,由邯鄲來此後,我項少龍有那件事不是為太後和儲君著想,今天竟換來太後這幾句責備話。"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膽!竟敢挾恩來指責我!"

    項少龍亦無名火起,憤然道︰"我項少龍何時挾恩要求過太後什麼事?太後說一件出來給我聽吧!"

    朱姬登時語塞,旋又變臉叱道︰"你是什麼身分,竟敢這樣和哀家說話?"

    項少龍氣道︰"你是太後,我是臣屬,什麼身分都沒有,但太後明知我心中對你是怎樣的,只是礙于形勢,又念著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但你卻偏要怪我忘情負義,這又算是什麼呢?"

    朱姬怒瞪著他,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顯是心中非常激動。

    項少龍一點不讓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憤怒難平。

    好一會後,朱姬平靜下來,垂下頭去,優優道︰"對不起!我竟會這樣向你大發脾氣,但人家心中確是充滿怨恨。"

    項少龍亦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對和無禮吧了!唉!我真不明白為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氣息可聞的距離,仰起俏臉,美目亮閃閃地看著他道︰"少龍!我們可否重新開始,你該清楚人家對你的心意。無論你怎樣頂撞我,我始終難對你狠下心來。"

    項少龍愕然道︰"那繆大人怎辦呢?"

    朱姬嬌軀劇震,玉容變色,由美夢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現實里。

    項少龍知她對繆毒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對管中邪的迷戀還要厲害,心中雖有解脫之感,但仍湧起一股悵惘無奈的情緒。

    朱姬神色數變,最後回復先前冷傲的神色,點了點頭道︰"哀家確是失態了,聽說你要和管中邪再決勝負,假若勝了,是否打算娶呂娘蓉為妻呢?"

    項少龍淡淡道︰"呂不韋肯把寶貝女兒嫁我嗎?"

    朱姬嘆了一口氣,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龍你可退下了。"

    項少龍離開王宮,馬不停蹄趕回烏府,與十八鐵衛換過衣服後,喬裝為平民百姓,在他們放哨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赴圖先之約,不一會兩人又在那幢房子見面。

    圖先欣然道︰"少龍你真厲害,連莫傲都給你算掉了老命,現在呂不韋被迫事事均倚重了圖某人,使我更清楚這堅賊的布置。"

    接著神色凝重道︰"但少龍最大的失著,就是找蒙驁說話,今早呂不韋把王齒、王綰和蔡澤都找了來商議,看來很快會有所行動,我真為你擔心。"

    項少龍先認了錯,才把王齒一事說了出來。

    圖先呆了起來,好一會始道︰"看來少龍仍是鴻福齊天,這也是一失一得。但千萬要小心,呂不韋的性格囂張沖動,一計不成,必有另一計隨之而來。"

    項少龍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舉兵,我怕他什麼?圖管家放心好了。"

    事實上,圖先對他亦非常有信心,話題一轉道︰"你自那天在田獵場大挫了管中邪的威風後,呂娘蓉對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呂賊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惱,怕她會歡喜上了你,這妮子驕縱慣了,像嬴盈般從不顧大局,少龍可設法利用她,說不定可收奇效。

    "

    項少龍嘆道︰"管中邪可以不擇手段,但我那有他這種本事?"

    圖先肅容道︰"對不起!我忘了少龍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頓了頓再道︰"少龍今趟去追殺田單,竟徒勞無功,真教人惋惜。"

    項少龍搖頭道︰"這是誰說的?我早在楚境追上了他,還把他干掉了,過程非常順利。"

    圖先愕然道︰"怎會是這樣的?昨天田單才使人捎信來給呂賊,說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齊國,與呂賊約定他攻燕時,呂賊則攻打韓國,使趙、魏難以援燕。"

    項少龍立即遍體生寒,想到又給田單算了一著。

    田單不槐老堅巨猾,事實上離開壽春時,早和替身掉了包,他自己與旦楚等由陸路溜回齊國,而替身則連楚人都騙了。而這正是田單突然離開壽春的原因。

    這替身不但樣貌像田單,連聲音都沒有破綻,又肯為田單獻上生命,使自己變了個要把名字倒轉來為的大傻瓜。

    圖先見他神色不對,追問下才知事實的經過,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都能盡如人意的,少龍你破了齊楚的聯盟,已對田單和呂不韋都做成了非常沉重的打擊。

    若李園是有見地的話,便會牽制田單,教他不敢攻燕。"

    項少龍心中擔心的卻是善柔,一個不好,她說不定會真的落到田單的魔爪里。

    想到這里,剛稍為平復的心情又被破壞無遺,還要立即通知小盤等各人,讓他們知道追殺田單的任務,終于徹底失敗了。

    圖先安慰了他幾句後,續道︰"管中邪這半年來每天早晚都花上整個時辰練劍,準備雪去被你迫和之恥,此人心志之堅毅,乃圖某人平生僅見,少龍若沒有把握,索性托詞不想娶呂娘蓉為妻,放棄與他比武,包保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項少龍心中苦笑,圖先和嬴盈說話的口徑如出一轍,顯是管中邪真的劍術大進,令圖先和羸盈都怕他不但輸掉這場比武,還要把命賠上。

    項少龍雖知道他兩人的勸告不無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輸而不敢應戰,那他以後都休想在呂不韋和管中邪前抬起頭來做人。

    想到此處,心中湧起強大的斗志,微笑道︰"不!我一定會贏的!"





第十七卷 第10章 星河夜話


    返抵官署時,剛把田單尚未授首一事告訴了滕翼,後者為之色變時,荊俊匆匆來到,劈頭道︰"呂不韋準備進攻牧場,正在調動人手。"

    兩人再無暇去想田單的事,駭然道︰"你怎會知道?"

    荊俊坐下道︰"剛才小恬偷偷來找我,說他聽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將領。著他由親兵中調集二千人,與呂老賊的家將組成聯軍,扮作馬賊搶掠牧場。務要將我們殺得一個不剩,哼!想不到蒙驁愚蠢至此,我們定不可放過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這非是愚蠢。而是夠狠夠辣,若讓他們得逞,有呂不韋在只手遮天,誰能奈得他們何?若連都騎軍都落到呂不韋手上,那時還不是任他們為所欲為嗎?幸好我們一直在加強牧場的布置和防衛,他們對我們的真正實力又一無所知,最近更加建圍牆,所以我們絕非沒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道︰"蒙驁深悉兵法,手下盡是能征慣戰之士,呂府家將又達上千之數,若調五千人來,那兵力剛好在我們一倍之上。若非有小恬通風報信。驟然發難,我們說不定會吃大虧,現在情況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滕翼色變道︰"不好,蒲布和劉巢兩人今早率領的二千人,剛出發了到塞外去,現在我們實力大減,形勢非常不妙。"

    項少龍一震道︰"什麼?這麼快就走了。"

    滕翼嘆道︰"這是烏大爺的意思,大哥急需援軍,所以匆匆整頓好行裝後。立刻就上路了。"

    荊俊道︰"不若在都騎或禁衛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幫忙吧!"

    項少龍斷然道︰"萬萬不可︰只要略有異動,定瞞不過呂賊耳目,況且我們的津兵團亦不宜雜有外人,致減低了作戰效率。倘若牽連到小恬,就更不妥當了。"

    荊俊點頭道︰"我差點忘了說,小恬只是想我們立即逃命。他根本沒想過我們有能力應付他的老爺子。"

    滕翼湧起豪氣,沉聲道︰"我現在立即趕返牧場。疏散婦孺,好好布置,三弟和小俊明早才若無其事的回來,千萬莫要驚動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婦清到牧場去。這一仗的勝數全在當敵人認為他們是以有心算無心時,我們反算了他們一著。"

    項少龍平靜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今趟我們就讓呂不韋、蒙驁、管中邪一起栽個大跟斗好了。"

    項少龍返家後,將田單未死的事和呂不韋先策動王齒來對付自己,又準備偷襲牧場的事告訴三位嬌妻,連紀嫣然都聽得為之變色。

    趙致好夢成空。加上擔心善柔安危,連飯都吃不下去,躲入房內垂淚。

    項少龍勸了她一會後,出來與紀嫣然及烏廷芳計議。

    紀嫣然嘆道︰"田單那替身太懂作態了。而音容神態更是唯肖唯妙,把我們都騙過了。"

    烏廷芳苦笑道︰"若非幾可亂真,這假田單就絕無可能在田獵時瞞過這麼多人。"

    項少龍心中大恨。若比堅謀,自己確遜這老賊一籌,不過這招移花接木之計,主要針對的卻是楚人而不是他,豈知自己卻偏中了此一堅計,可見天意難測。

    紀嫣然勉強振起津神道︰"幸好清叔他們一直在牧場中制造少龍發明的種種兵器,今趟將可試試它們是否有實效了。"

    項少龍想起了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冑,為之津神一振。想說話時,周薇挾著一卷帛圖,容色疲倦,但秀目卻透出興奮之色地來見他。

    紀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後,日夜不停地去設計假黑龍,看來是終于有成績了。"

    周薇謙虛道︰"全賴夫人提點!"

    項少龍接過帛圖,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畫滿了令人驚嘆的設計。

    周薇坐了下來,解釋道︰"這黑龍共分十八截,以牛皮制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著,便可連成一條黑龍,在水面上載浮載沉,但造出來後。必須經過一番躁練,才會不出漏子。"

    又解釋道︰"在龍脊下均有氣囊,注滿氣時,將可輕易在江面載浮載沉,但若戳破氣囊,便可由水底離開。"

    項少龍大喜,與紀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個時辰,想遍了所有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再作了改善後,才回房睡覺。

    次日醒來,項少龍和荊俊率領都騎內的烏族親衛。帶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項寶兒、田氏姊妹等浩浩蕩蕩起程回牧場去。

    都騎則交由烏果負責。

    項少龍先行一步,與十八鐵衛往接琴清。

    琴清正在府內等候,見他到來,欣然隨他動身起程。

    這充盈古典美態的絕世嬌嬈,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還掛上了擋風的面紗,其風姿綽約處,把荊善等都看呆了。

    項少龍與她並騎而馳,暫且拋開呂不韋的威脅。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別美呢!"

    琴清若無其事道︰"盡管向我說輕薄話吧。"

    項少龍開懷道︰"琴太傅掛上面紗,是否怕給我看到羞紅了的粉臉兒呢?"

    琴清一生貞潔自持。何曾有人曾這樣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給我規矩些,否則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說話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連忙把下面的話吞回肚內去。

    琴清"噗哧"嬌笑,欣然道︰"原來項少龍的膽子並非那麼大的。昨天太後又找你去說些什麼呢?"

    項少龍愕然道︰"看來宮內真的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你。"

    琴清淡淡道︰"太後在宮內畢竟時日尚短,宮內大多數仍是華陽夫人的舊人,所以項少龍你若做出口不對心的行為,定瞞我琴清不過,現在勉強算你合資格了。"

    項少龍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語冒犯,照我說琴太傅才是口不對心,你那顆芳心其實早系在項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兒卻便不肯承認。哈!"

    琴清絲毫不為所動道︰"男人總愛自狂自大,項太傅亦未能例外。今趟之行,我只是為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項大人怕是誤會了,才會如此滿口胡言,琴清念在此點,才不與你計較,但勿要太過份了。"

    項少龍失笑道︰"看來我是要強來方成。"

    琴清嬌嗔道︰"你敢!"

    項少龍見城門在望,一夾疾風,增速趨前。大笑道︰"原來和琴太傅打情罵俏如此津彩,項少龍領教了。"

    出到城外,與紀嫣然等全速趕路,到了晚上,才揀了一處險要的高地,安營造飯,享受野管的樂趣。

    這晚天色極佳,滿天星斗下,雪原閃閃生輝,整個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顯是心情甚佳,與紀嫣然等喁喁私語,但仍不時送來一兩個動人的眼神,教項少龍全無受到冷落的感覺。

    飯後,烏廷芳、趙致兩位做母親的去了哄項寶兒睡覺,田貞、田鳳則幫手收拾。

    項少龍陪著紀嫣然和琴清,到了一處斜坡,鋪上毛氈。安坐後仰觀夜空,徹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測的美麗里。

    項少龍躺了下來,紀嫣然在左,琴清在右。芳香盈鼻,一時心神俱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里。

    好一會後,紀嫣然隔著項少龍跟琴清閑聊起來,兩女的聲音像天籟般傳入他耳里。

    奇怪地,他一點都不知她們談話的內容,亦不願去聆聽。只在靜心品嘗她們動人悅耳的聲音,就像聽立體聲的曼妙音樂般。

    明月緩緩升離樹梢,悄悄地把溫柔的月色灑在他們身上。

    坡頂偶爾傳來戰馬的叫聲和人聲。

    一切是如此和平寧靜。

    項少龍舒服得嘆了一聲。

    紀嫣然深情地別下頭來俯視他,柔聲道︰"我們的項大人在看什麼呢?"

    項少龍伸展了四肢,有意無意地踫到了琴清神聖的玉退,雖忙縮了回來,但後者已嬌喘輕顫,輕輕低呼。

    紀嫣然詐作聽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說話啊!"

    項少龍的心差點溶掉了,伸手輕握紀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們三人就睡在這里,看著這無盡無窮的蒼穹,一顆一顆星去數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夢里采訪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興趣地道︰"蒼穹怎會是沒有窮盡呢?"

    項少龍微笑道︰"若有窮盡,那界限是什麼東西哩,若是一堵牆的話,牆後又是什麼東西?"

    紀嫣然秀眸異采閃閃,凝望夜空,輕輕道︰"夫君大人這話發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塗了,干爹說過,每個人都是天上下凡來的星宿,死了後就會回到天上去,這個想法真美。"

    項少龍望往琴清。

    這美女正仰望星空,美麗的輪廓像嵌進了天空去,在月色下臉肌像絲綿般潔滑柔亮,心中一,忍不住探出另一手。把她的縴手也緊緊掌握了。

    琴清嬌軀再顫,低頭白了他一眼。掙了兩下要把手抽回去,但接著便放棄了,整塊俏臉火般燃燒起來。

    項少龍感覺自己忽然間擁有了整個美麗星夜。

    一切像夢般實現了。

    想起初抵這戰國時代的慘痛遭遇,受盡趙穆等惡人的欺凌,全賴自強不休的奮戰津神,不但培養了個秦始皇出來,還得到了這時代最美麗的幾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對二十一世紀認識他項少龍的人來說,他是早命喪黃泉了,誰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戰國享受著另一個生命。

    這算否另一個形式的輪回呢?或者死後也就是這麼在時間和空間中循往復,只不過他因那時空機器而能保持著身體和記憶的完整吧了!

    紀嫣然微嗔道︰"為何你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琴清再掙了一下,知道無法脫離項少龍的魔爪,輕聲道︰"不知為什麼。現在我懶得什麼都不想說。"

    項少龍忍不住沖口而出道︰"這叫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勝有聲呢!"

    兩女同時一震,低下頭來望他。

    紀嫣然嘆道︰"這兩句話的意境真美,很貼合現在的情景。再沒有更美麗的形容了。"

    琴清顯然動了情,反手把他抓緊,低聲道︰"再作兩句給琴清聽聽好嗎?"

    項少龍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憐,知道的都是從中學國文課本學來的東西,且很多時是硬湊出來,苦笑道︰"這只能是妙手偶得的東西,要特別作出來腦筋便會不靈光了。"

    琴清動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盡了作詩的竅訣,唉,項少龍,你的腦袋怎能這麼與眾不同?"

    紀嫣然笑道︰"若項少龍平平無奇,清姊也不肯這麼坐在他旁邊,連他邀你陪他共眠賞星,亦沒有怪他冒犯了。"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嬌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誰答應陪他……,人家不說了。"

    紀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說兩句美麗的情話給清姊聽,我也想看她為你心動的樣子哩!"

    項少龍本想念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趙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詩句,立即心如刀割,說不出口來。

    琴清正細看他,訝然道︰"項太傅是否不舒服?"

    項少龍坐了起來,大喘了幾口氣,壓下因思憶趙雅而來的悲痛,搖頭道︰"沒有什麼?"

    紀嫣然挨貼過來。柔情似水道︰"現在除了我和清姊外,不準你再想其他東西。"

    項少龍腦內一片空白,茫然看著遠近被灑遍金黃月色的山野,點了點頭。

    琴清道︰"嫣然若有帶那枝玉簫來就好了。"

    紀嫣然笑道︰"我現在只想聽項少龍說的迷人詩句,清姊不想嗎?"

    琴清大窘嘆道︰"項少龍欺負得人家還不夠嗎?還要多了你這可惡的紀才女。"

    項少龍心情平復下來,靈光一閃,吟道︰"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憐?我項少龍何德何能,竟能同得當代兩位才女垂青,始能作此豪言壯語。"

    兩女同時動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攝般移到他臉上去。

    此時荊俊的聲音由後方傳來道︰"找到他們了!"接著是烏廷芳和趙致來尋夫,嚇得琴清忙把手甩開。

    那晚項少龍和田貞、田鳳同帳,只是相擁而眠。際此處處危機的時刻,實不宜太過風流。

    翌晨天還末亮,項少龍醒了過來,田貞兩女仍熟睡得像兩頭可愛的貓。

    項少龍小心翼翼離開香的被窩,披上外袍,摸黑而出,摸入了琴清的芳帳內。

    漆黑的帳內,傳來琴清均勻的呼吸聲。

    不過項少龍瞬即發覺不妥處,原來腹部抵著一把匕首,耳內傳來紀嫣然的低喝道︰"誰?"

    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顯是給驚醒過來。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是我!"

    紀嫣然"噗哧"嬌笑,收起匕首。倒入他懷里,喘著笑道︰"對不起!嫣然實罪無可恕。竟破壞了夫君大人偷香竊玉的壯舉。"

    琴清雖一聲不響,但項少龍卻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好得永遠躲在里面。

    天剛亮眾人拔營起程。

    琴清一路上離得項少龍遠遠的。項少龍亦心中有愧,與荊俊趕在大隊前方,全速趕路。

    午後時分,終抵牧場。

    只見所有高處和戰略地點,均有堡壘式的暗哨,守衛森嚴。

    滕翼正指揮津兵團在各處出入口設置陷阱和障礙,項少龍和荊俊加入了他們,紀嫣然和諸女則逕自返回牧場的宅院去。

    滕翼領著兩人巡視牧場的防御布置,邊策騎徐行,邊道︰"由于牧場太大了,要防衛這麼長的戰線,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于無險可守,只好加強圍牆的堅固度,增設哨樓,和在圍牆外加設陷坑等障礙物,至于畜物則趕往別處,只留下數百頭擺著作個樣子。"

    這時三人馳上一個小丘之頂,俯視廣闊的牧場。

    "隱龍別院"坐落牧場院落之內,建築物由最先十八組擴建至六十多組,四周圍以高牆。就像一個具體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這條足有兩里長的戰線,實嫌不足。敵人自是有備而來,到時只要揀一兩處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輕易攻了進來。

    項少龍把想到的說了出來,最後提議道︰"今趟我們必須從墨子補遺里偷師,就給他們來一招"攻守兼資"。若我們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時里應外合,必能教他們措手不及。"

    滕翼皺眉道︰"我也想過這可能性,問題是若蒙驁親自來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會把所有兵員全投進攻擊里,而會把主力布在高地處,派人輪番來攻,那我們在外的奇兵,反變成了孤軍,形勢會更不利。"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們現在立足之處。"回首指著山腳處一片廣闊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條地道,由樹林通到這里來,我們便可一舉動搖敵人的主力。"

    荊俊咋舌道︰"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休想可建這樣的一條地道。"

    項少龍暗責自己糊塗,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個可藏人的地壘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來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驁的津明,說不定會給他一眼看破。"

    項少龍大動腦筋,剛好看到牧場處炊煙裊裊而起,靈光一現叫道︰"我想到了!"

    兩人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凝望著炊煙,油然道︰"只要我們在丘底處設幾個隱蔽的地坑,里面堆滿火油柴枝和耐燃的東西,最好能發出惡臭,燃點後釋放出大量濃煙,其中總有幾個的風向會正確地從下方送上丘頂來,在敵人驚亂下,我們再配合奇兵突襲,保證敵人陣腳大亂。不戰自潰。"

    荊俊和滕翼同時動容。

    項少龍暗忖這該算是古代的化學戰了,續道︰"敵人自該于晚上來襲,只要我們的人小心一點,點火後應可趁亂脫身。到時預先以濕巾敷面,就可不怕煙嗆。"

    荊俊興奮道︰"我曾在這附近見過一種叫"毒橡"的樹,燒起來會發出很難聞的氣味,現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來!"言罷策馬去了。

    滕翼驚異道︰"三弟真是智計百出,我們亦可在關鍵處多設幾個……嘿……幾個這種煙霧機關,到時再看風勢該點燃那幾個好了。現在我立即找人設計這種機關,你先返別院休息吧!"

    當晚吃飯時,滕翼仍在外忙著。

    項少龍和烏廷芳到了主宅陪烏應元夫婦進膳,琴清則由紀趙二女相陪于隱龍別院。

    項少龍返來時,紀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簫合奏,他對音律雖所知甚淺,仍聽得油然神往不已。

    紀嫣然忽然提出由項少龍陪琴清到處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應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知道琴清沒有真怪他今早"偷營"之舉,忙伴著佳人出宅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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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第11章 牧場之戰


    牧場處處燈火通明,二千烏家戰士與牧場的數千烏家牧人,正趕緊修築各項防御工程,而煙霧阱則成了首要的專項。

    木欄內的牲口出奇的安靜,一點不知道戰爭正逐漸迫來。

    項少龍與琴清沿著貫通牧場各處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個水井旁,項少龍打了一桶水上來,喝了兩口,差點連血脈都凍得凝固了。

    琴清嘆道︰"牧野的生活真動人,住在城內總給人以不真實和沒有血肉的感覺。"

    項少龍在井沿生了下來,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腳好嗎?"

    琴清柔順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輕輕道︰"項太傅知否為何琴清肯陪你單獨出來嗎?"

    項少龍湧起不安的感覺,深吸一口氣道︰"說吧,什麼我也可以接受。"

    琴清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壞,我絕沒有絲毫怪責太傅之意。事實上琴清亦情不自禁,才會隨你到這里來。正如你所說的,我一直在騙自己,為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開始,琴清再不會這麼愚蠢了。"

    項少龍喜出望外,湊過去細看她絕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

    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什麼意思都沒有。這些人為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來襲擊牧場呢?"

    項少龍心知若對琴清太過急進,定要被她扣分,最妙無過于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懷送抱,那就津彩了。遂耐著性子,把呂不韋的謀說了出來,然後道︰"琴太傅會怪我令你擔驚受險嗎?"

    琴清斷然搖頭道︰"怎麼會呢?人家只會心中歡喜,因為你終把琴清視為……噢,沒有什麼。"

    項少龍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說我項少龍終把你視為自己的女人呢?"

    琴清大窘嗔道︰"那有這回事,不過腦袋是你的,你愛怎麼想都悉隨尊便好了。"

    項少龍伸手過去抓緊她的玉手,拉著她站了起來道︰"讓我為琴太傅介紹一下這里的軍事布置好嗎?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瞞你。"

    琴清略掙了兩下後,接受了玉手的命運。羞人答答地微一點頭,又為後一句話狠狠橫了他一眼,怪他在算舊賬。

    項少龍整顆心融化了,強忍著吻她踫她的沖動,領著她夜游牧場去了。

    回到隱龍別院時,項寶兒早由奶娘哄了去睡覺,烏廷芳和趙致兩女正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觀戰。

    紀嫣然則正和清叔在研究如何制造周薇設計的假黑龍。

    見到項少龍和琴清回來,清叔忙恭敬施禮。

    紀嫣然看了琴清神色,同項少龍露出會心微笑,後者惟有聳眉表示什麼都沒干過的清白。

    琴清見他兩人眉來眼去,目標顯然卻是自己,赧然回房去了。

    項少龍加入了討論,到清叔完全掌握了他們的需要時,項少龍順口問道︰"清叔懂否制造煙花爆竹那類東西?"

    紀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長鑄劍,說到煙花爆竹嘛,虛心點向我紀嫣然請教吧!"

    項少龍訝然道︰"你懂得火藥嗎?"

    紀嫣然傲然道︰"當然哪,我還懂得很多東西。試試來考我吧!"

    項少龍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盤算是否該請清叔鑄造一把原始的手槍來防身,旋又放下這念頭,因為這麼簡陋的一把槍,還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彈藥方面始終有問題,笑道︰"我那來資格考你?"

    清叔告退後,紀嫣然肅容道︰"那就由我來考你了,快給我回房睡覺。由明早開始,我就負起訓練你成為用槍高手的責任。在與管中邪決斗前,夫君大人只準一人獨睡,不準有房事行為。"

    項少龍心叫救命。那豈非空有琴清這鮮美的寶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嗎?咕噥道︰"據調查報告,房事絕不影響運動員的體能哩!"

    紀嫣然黛眉緊蹙道︰"你在搗什麼鬼?"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一切謹遵賢妻命令。"

    苦笑去了。

    接著的五天,項少龍每天都在雞啼前起來,接受紀嫣然嚴格的訓練,又主動到附近的大河游冬泳,閑來則與琴清和妻婢們騎馬閑游為樂,豈知反贏得琴清對他的傾心,覺得項少龍非只是貪她美色,兩人關系更加水�蝗 br />
    滕翼等則努力加強防衛工事,牧場人人士氣高張,摩拳擦掌,恭候敵兵大駕光臨。

    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了。

    探子在五里外的一處密林,發現了敵人的先頭部隊。

    氣氛立即緊張起來。

    項少龍領著穿上戎裝的三位嬌妻和琴清,到城牆上視察時,清叔正在城牆上指揮手下安裝固定的重型弩弓機。

    這種弩弓機是照項少龍的要求而設計,依據機關槍的原理,可連著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達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遠了近倍,唯一缺點就是不便移動,但以之守城卻是再理想不過了。

    項少龍極目遠眺,只見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氣。

    紀嫣然道︰"敵人定會趁雪停前來攻,如此匆匆而來,準備與休息當不會充足,兼且蒙驁為人高傲自負,不會把我們放在眼內,就是他這種輕敵之心,我們將可穩躁勝券。"

    果然到黃昏時,探子來報,敵人在東南角出現,人數在萬人間,卻只有十多輛撞擊城牆城門的檑木車。

    眾人放下心來,進入全面備戰的狀態中。

    布在外面的兵員全體撤回城里,荊俊則領了五百津兵團員,藏在那高丘後早建好了的隱蔽地堡里。

    余下的一千五百津兵團團員,則在牆頭枕戈以待。其他二十多牧場的烏家族人,男女老幼,全體出動,預備到時擔任救火和支援牆頭的戰士。戰意高昂,更充滿了山雨欲來前的氣氛。

    項少龍向旁邊的琴清問道︰"冷嗎?"

    琴清搖頭表示不冷,呼出一團白氣道︰"人家還是首次處身戰事里,或者因有你在身邊的關系,竟沒有半點害怕。"

    項少龍想起她的丈夫就是葬身沙場上,順口問道︰"琴太傅討厭戰爭嗎?"

    琴清沉吟片晌,訝道︰"我生平尚是首次聽到有人問這奇怪的問題,在大秦戰爭乃男兒顯本領、至高無上的光榮事。但細想下,斗爭仇殺不知今多少人失去家園父母丈夫子女。又確是令人生出倦厭。項太傅怎麼看待此事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雖不想承認,但戰爭似乎卻是人類的天性,國家和民族問的斗爭,固是亂事的由來,但人與人間總存在競爭之心,亦造成弱肉強食的原因,那並非只是爭圖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能把別人踩在腳下,想想也教人心寒。"

    烏廷芳移了過來,嬌癡地靠入他懷里,崇慕道︰"項郎說得真透。"

    紀嫣然點頭道︰"這正是干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聖人出來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統下,才有希望出現止戈息兵的局面。"

    項少龍默默看著在火光映照中飄飛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諸位賢妻知否我最愛聽琴太傅喚我作項太傅,若她稱我做項統領或項大人時,情況就很不妙了。"

    琴清大嗔道︰"你這人哩,總要記著舊事。"

    趙致挽著琴清的玉臂調侃道︰"清姊何時改口學我們叫他作項郎也成……嘻……你知我想說什麼吧!"

    琴清大窘,又舍不得責怪她,臉紅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時,敵人來了。

    果如滕翼所料,敵人先在高丘布陣,然後把檑木沖車和雲梯移至離城牆二十步外,準備攻城。

    項少龍等擺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號角驚響,似是措手不及。

    一片混亂,好引敵人來攻。

    紀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視死如歸;次則組織得當,人盡其用;三須防御充足;四要稂食無缺。現在我們的牧場的圍牆雖不夠堅厚,但勝在城外處處陷坑,可補不足,又四個條件無不兼備,所以此戰定可穩躁勝券。"

    滕翼此時來了,接口道︰"嫣然仍漏了守城必須劫寨這一至理,此之謂以攻代守哩!"

    紀嫣然笑道︰"這要看小俊的本領了。"

    戰鼓忽起。扮作馬賊的敵人開始移動沖車,分作四組從正面攻來。

    滕翼笑道︰"蒙驁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勢,只是在牽引我們的主力,真正來犯者,必是由後而至,我們就陪他們先玩一場好了。"

    話猶未已。轟隆一聲,敵方其中一輛沖車掉進了陷坑去,一時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這些陷坑全在弩箭機射程之內,滕翼一聲令下,立時箭如雨發,敵人沖來由千多人組成的先頭部隊,紛紛中箭倒地,且又有一輛沖車翻進布滿尖刀的陷坑內。

    戰鼓再起,左方和後方殺聲震天,敵人終于展開全面的攻城戰。

    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飛著。

    由于弩箭機射程及遠,又是居高臨下之勢,硬把一波一波沖上來的敵人殺退。

    整個時辰後,才有兩輛沖車勉強捱到城下,卻給投石機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毀了。

    偶有火箭射進城里,都給迅速撲滅。

    人人均知若給敵人破城而入,就是屠城局面,故而無不用命,殺得敵人血流成河,屍橫片野。

    此時敵人已成功以木板橫過陷坑之上,以巨盾護身,推著余下的五輛車攻來,聲勢驟盛。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發出命令,號角聲揚。

    數十股濃煙立時由煙霧坑內冒出來,順著風勢向城外和丘上的敵人掩去,一時嗆咳之聲大作。

    滕翼叱喝督戰,加強反擊。

    項少龍分別吻了烏廷芳、趙致的臉蛋。吩咐他們留守城內,最後來到琴清身前。

    琴清俏臉通紅,側起臉蛋。寒羞待吻。

    豈知項少龍伸手逗起她下頜,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笑著和滕翼紀嫣然兩人下城去了。

    此時濃煙漸斂,但遠方丘頂處喊殺和箭矢破空之聲卻不絕于耳,顯然是荊俊和手下依計在濃霧處向敵人發動箭攻。

    大門處,千烏家戰士,早在馬上靜候,到項少龍三人上馬後,一通擂鼓,大軍隊型整齊的殺出城外,依著安全的路線,利刃般直刺入敵陣里。

    項少龍一手持飛龍盾,一手持飛龍槍,身先士卒,見人便挑,殺得早被濃煙嗆得失去戰斗能力的敵人更是潰不成軍。

    烏家戰士表現出強大的攻擊力,人人奮不顧身,有若虎入羊群,轉眼間便沖破了一個大缺口,往丘頂的敵方主力攻去。

    此時丘上敵人早因濃煙和荊俊的突襲亂成一團,再給烏家戰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強勢沖擊,那能吃得住,人人都無斗志,四散逃生。

    城門再開,另一隊三百人的烏家戰士在烏言著的領導下沖了出來,配合城上的攻勢,更殺得敵人狼奔鼠竄,只顧逃命。

    項少龍這時和荊俊的軍隊會合,聯手追殺敵人二十多里,才折回牧場。

    此戰大獲全勝,殲敵二千,俘敵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一人。傷者不過二百,雖可說戰績彪炳,但項少龍仍不覺開心,對他這愛好和平的人來說,戰爭傷亡始終不是愉快的事。

    天明後,烏族的人走出來收拾殘局。荊俊則負責把俘虜立即押返鹹陽,好給呂不韋制造一點煩惱。

    滕翼和項少龍巡視戰後的戰場時,惋惜道︰"只恨拿不著蒙驁和管中邪,否則呂不韋就更百詞莫辯了。"

    項少龍早知小盤登基前,沒有人可動搖呂不韋的地位,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驁的親兵,就是呂不韋的家將,我很想知道呂不韋可以如何解釋此事。"

    項少龍沉聲道︰"不要小看呂不韋,我猜他定有應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兩天後,答案回來了。

    荊俊派人回報說,當他們剛抵鹹陽城,就在城門給管中邪的都衛截著,然後呂不韋親自出馬,把俘虜接收過去,表面當然說會嚴懲犯者,追究元凶。但際此呂不韋凶焰遮天的時刻,連小盤都難以說話,最後自是不了了之。

    荊俊早在項少龍指點下有了心理準備,只將由紀才女寫成的報告交給王陵,依足規矩再轉送給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呈上朱姬和小盤。

    這奏章厲害處是沒有一句直接指控呂不韋,但也沒有一句不暗寒這意思。

    無論呂不韋如何膽大包天,短期內也休敢派人來攻了。

    項少龍這天練槍份外津神,因為琴清特別早起來看他。

    "劈劈啪啪"聲中,首次把紀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強架得住他。

    項少龍見把心愛的紀才女殺得香汗淋灕,哈哈大笑,收槍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將。

    烏廷芳、琴清諸女拍爛手掌聲中,紀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真厲害,只短短數天,便能把握槍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風了。"

    滕翼此時來了,手提清叔剛鑄出來的長刀。哈哈笑道︰"二哥來了,好見識一下是你的飛龍槍厲害,還是由清叔依少龍提議設計出來的刀厲害。少龍萬勿掉以輕心,這刀內寒有那種叫"鉻"的東西,我試過用它連斷十多把長槍,鋒口只破損了少許。"

    紀嫣然天生對新事物好奇心重,更兼此乃夫婿設計出來的寶貝,忙向滕翼討過長刀,研究了一會後嘆道︰"這真是馬戰的好寶貝,其不明白少龍是怎麼想出來的,若在戰場上,策馬執劍向敵人沖擊時,由于馬速太快,主要靠揮臂劈砍攻擊敵人,而不是用劍向前推刺。這樣一來,尖長的劍鋒作用不大,雖兩側均是鋒刃,卻因劍身頗窄,最厚的地方只能安排在中脊處,燒制難度很高。砍劈時又容易折斷。現在這把刀只一面有刃口,另一面是厚實的刀脊,不但極難折斷,利于砍劈,而且更好用力。唔,嫣然也要清叔制一柄給人家把玩才行。"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

    他之所以請清叔制一把刀出來,主要是一直很欣賞日本的東洋刀,那想到竟有這麼一番道理。

    烏廷芳由紀嫣然手上接過長刀欣賞,細看後驚異地道︰"這把刀鋒緣處的紋真美,噢,刀柄處還有名字,叫"百戰"。百戰百勝,意頭真好。啊!這百戰刀真重哩!"

    滕翼解釋道︰"清叔鍛劍的方法乃越國歐冶子秘傳的"百煉法"多次火煉,再反覆鍛打多次,又淬以烈火而成,故遠勝一般兵刃。"

    再對紀嫣然笑道︰"若嫣然想弄一把這樣的寶刀,恐怕要多等一年才行,但亦未必及得上這把百戰寶刀。這是清叔嘔心瀝血的杰作,年半來失敗了無數次,才忽然老天爺開眼般煉成了這麼的一把。好了,少龍來吧!"

    眾人大感興奮,退往一旁。

    雪花紛飛下,滕翼提刀而立,氣勢不凡。

    項少龍大喝一聲,飛龍槍活了過來般彈上半空,靈動地籠罩著滕翼胸腹處。

    滕翼知他怕因兵器長了一倍,容易錯手傷他,哂道︰"竟對二哥這麼沒信心,快放馬過來。"

    烏廷芳看見滕翼說得豪氣。忙對頂少龍噓聲四起,連琴清也不例外,可知這美人兒已完全投入了項少龍的生活去。

    項少龍哈哈一笑,沉腰坐馬,長槍閃電般刺向滕翼小腹處。

    亦只有這等長兵器,才可取這麼樣刁鑽的角度進擊,絲毫不怕敵刃覷上了空檔反擊。

    滕翼冷哼一聲,百戰寶刀猛劈而下。

    項少龍改刺為挑,"當!"的一聲,竟挑不開百戰寶刀。駭然下收槍防身,化作一片槍影時,滕翼沖前搶攻,一時叮當之聲不絕于耳。

    每一次刀槍交觸,長槍都給蕩了開去,若非飛龍槍是全條以津鋼打成,換了一般木槍桿的話,早斷了十多次。

    這時十八鐵衛和善蘭聞聲而至,加入喝彩的行列,更添鬧。

    再一下重擊後,兩人退了開來,都有力竭之感。

    紀嫣然鼓掌道︰"這趟可說是平分秋色,但只要二哥有來日時間,熟習了刀性,敗的必是我們無敵的項少龍無疑了。"

    項少龍仰天長笑,將飛龍槍隨手拋掉,大喜道,"我都是不用槍了。下個月就以此百戰寶刀,取管中邪的小命。"

    滕翼欣然把刀拋給他道︰"就此祝少龍百戰百勝,無敵于天下。"

    項少龍接過寶刀,揣起放下,秤秤它的斤兩,贊嘆道︰"這寶刀的重量差點比得上我的墨子劍,但外表卻看不出來,必教管中邪大吃一驚,後悔要與我決斗了。"

    滕翼笑道︰"由今天開始,你的墨子劍是我的了,用過了百戰刀,其他兵刃除墨子劍外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兩人相視大笑時,那邊的紀嫣然剛聽完烏光的報告,奮然叫道︰"烏光說拜月發現了一個大溫泉,我們立即趕去。"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齊聲歡呼。

    項少龍愕然道︰"今天不用練習了嗎?"

    紀嫣然展露出迷人的甜笑,柔聲道︰"有了把百戰無敵的寶刀休息一天有什麼打緊哩!"

    項少龍心中湧起強大的信心。說到底,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皆因多了二千多年的識見,手上這把刀就是最好的明證了。





第十七卷 第12章 宿願得償


    氣升騰中,整個石池籠罩在霧里,加上從天而降的雪粉。有若人間仙界。

    灼的泉水由一邊石壁約三個泉眼瀉出來,注入池里,水滿後,再流往五丈下較小另一層的溫池去,那處則成了荊善等人的天地。

    在拜月,這人跡難至的深溪內。一切人為的規限再不存在。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諸女露出凝脂白玉的天體,浸浴在溫泉里,再不肯離開,在沒有電水爐的古代,當這冰天雪地的時刻,沒有比這更高的肉體享受了。

    琴清亦脫掉鞋子,把秀美的秀足浸在溫泉內,對她來說,這已是能做到的極限。

    項少龍不好意思與諸女看齊,陪琴清坐在池邊浸腳,笑道︰"琴太傅不下池去嗎?我可以避到下面去的。"

    琴清抵受著池水的引誘,慊然搖首道︰"項太傅自己下池去好了,我這樣已很滿足。"

    項少龍見她俏臉微紅,動人至極,心中一蕩,逗她道︰"你不怕看到我赤身裸體的無禮樣兒嗎?"

    琴清知這小子又在情挑自己,大嗔道︰"快滾落池里去,人家今天再不睬你了,上趟還未和你算賬哩!"

    項少龍知她指的是吻她香唇一事。湊過去肆無忌憚地吻了她的臉蛋,接著把她摟個結實,琴清要掙扎時,已和項少龍一起掉進溫的池水里。

    紀嫣然五條美人魚歡呼著游了過來,笑聲、嗔聲和雪粉霧渾為一團,再無分彼此。

    晚膳後,趁琴清和諸女去了和項寶兒玩耍,紀嫣然把項少龍拉了到園內的小亭欣賞雪景,欣然道︰"我從未見過清姊這麼快樂的,你準備好正式迎娶她嗎?"

    項少龍沉吟片晌後道︰"我看還是留待與管中邪的決斗後才說吧!"

    紀嫣然道︰"我為你想過這問題了。最好待黑龍出世後,也正好是一切都棄舊迎新之時,那時縱使清姊的身分有變化,亦不致惹起秦室王族的反感。"

    項少龍大喜道︰"嫣然真能為我設想,有了清姊後,我再不會有其他請求了。"

    紀嫣然正容道︰"要清姊答應嫁你,仍非易事,你最好對她嚴守男女之防,噢,我指的只是肉體的關系,因為清姊最不喜秦國女子有婚前苟合的行為,夫君大人該明白嫣然的意思吧!"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連你紀才女也沒有踫,怎會去冒犯琴清呢?"

    紀嫣然媚笑道︰"間或踫一次半次,看來該沒有什麼大礙吧,只要節制點就成了。"

    項少龍喜出望外,拉起紀嫣然的玉手,嘆道︰"你定是知我蹩得很辛苦,才肯格外開恩。"

    紀嫣然柔聲道︰"是那溫泉在作怪,但今晚受你恩寵的卻不該是我,法由嫣然所立,所以找只好做最後的一個。"

    大雪飄飛下,項少龍手提百戰寶刀,卓立雪原之上,身後是烏家牧場。

    不知是否因新得寶刀,這十多天來,他幾乎是刀不離身,設法把墨氏三式融入刀法內。在一輪靜坐後。他心中澎湃著如海的情緒,似乎即要參破刀法的秘密,但又差了一點點方可作出突破。

    往事一幕幕掠過腦際,當他想起趙倩等慘遭殺害時,血沸湧。再按捺不住。

    揮刀望空猛劈。

    百戰寶刀破空之聲,響個不絕。

    忽感順手之極,自然而然使出墨子劍法,但卻側重了砍劈的招式,不知如何,卻總是有差了一點點的感覺。

    驀地腦際靈光一閃,已明白了問題所在。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墨子劍法是主守不主攻,而百戰寶刀因為刀的特性,卻是主攻不主守。所以若妄圖把全套劍法融入刀法里,自然不是味道。

    想到這里,忙把整套劍法拋掉,只取其進擊的招數,一時刀芒閃閃,氣勢似電掣電奔,使他快慰之極。

    刀光倏斂。

    項少龍像岩石般屹立不動,內心掀起了萬丈波濤。

    他想到了以前曾學習過的空手道和改良了的國術,都是合乎科學原理,例如直線出擊,又或以螺旋的方式增加勁道。更或在適當的距離以拋物線擊出。諸如此類,其實均可融入刀法內。

    又想起日本的劍道,來來去去只有幾式,卻是威力無窮。

    想到這里,劍法刀法豁然而通。

    墨子既然能自創劍法,自己于吸收了他劍法的津粹後,配合自己對各種武術的認識,為何不能另創一套更適合自己的刀法出來呢?項少龍只覺心懷倏地擴闊至無限,感動得淚盈眶下,仰天長嘯,百戰寶刀幻起無數刀影,隨著他的移動在雪花中翻騰不休。

    倏地刀影斂去,項少龍毫無花巧地劈出幾刀,竟生出千軍萬馬,縱橫沙場的威猛感覺。

    項少龍一震跪了下來,知道自己已掌握了刀法的竅要,日下差的只是經驗。

    回到家中,忙把滕翼、紀嫣然拉了去試刀。

    紀嫣然手持飛龍槍,見頂少龍擺出架勢,大訝道︰"夫君大人發生了什麼呢?

    為何今趟你只是提刀作勢,人家便生出無法進擊的頹喪感覺。"

    項少龍大笑道︰"這就叫信心和氣勢了,小乖乖快來,我現在手癢得緊。"

    看著他那種天生似的英雄豪氣,琴清諸女無不露出意亂神迷的神色。

    紀嫣然一聲嬌叱,飛龍槍若長江大河般向項少龍攻將過去。

    項少龍津抻大振,全力封格,手、眼、步配合得無懈可擊,腰扭刀發,每一刀均力貫刀梢,由以前的攻守兼備,轉變成全攻型的打法,絲毫不因飛龍槍的重量和長度有絲毫畏怯。

    刀芒到處,飛龍槍節節敗退,紀才女再無反擊之力。

    紀嫣然湧起無法匹敵的感觸,長槍一擺,退了開去。大嗔道︰"不打了!"旋又喜孜孜道︰"項少龍啊,到今天我紀嫣然才對你真的口服心服。"

    滕翼二話不說,撲了出來。墨子劍巨浪驚濤般朝項少龍攻去。

    項少龍打得興起,大喝一聲,揮刀疾劈。

    這一刀表面看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厲害在刀勢凌厲至極,使人生出難擋其鋒的感覺。

    以滕翼的驚人膂力和木劍的重量,硬架下仍被他震退了半步。

    滕翼大感痛快,正要反擊時,項少龍啪唰劈出兩刀,寒芒閃動下,滕翼竟生出有力難施的感覺,連退五步,才應付了他這兩刀。

    項少龍得勢不饒人,刀刀擒敵,一時刀光四射,看得諸女和眾鐵衛心膽俱寒。

    滕翼終是了得,麈戰了十多招後,才再退兩步。

    項少龍收刀後退。卻有君臨天下的威勢。

    滕翼哈哈笑道︰"若三弟有心取我性命,怕我已非死即傷了。"

    荊善咋舌道︰"這是什麼劍法?"

    項少龍正容道︰"這非是劍法,而是刀法!"

    紀才女道︰"這是項少龍自創的百戰刀法,比墨子劍法更要厲害,管中邪今趟有難了。"

    歡笑聲中,眾人返宅內去了。

    "篤,篤,篤!"琴清甜美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誰?"

    項少龍干咳一聲道︰"是項少龍,可以進來嗎?"

    琴清應道︰"可以,噢,不!"

    項少龍早破門而入,奇道︰"琴太傅為何先說可以,跟著又說不呢?咦,琴太傅在干什麼活兒啦?"

    琴清由地席上站了起來,由于閨房燃著了火坑,溫暖如春,身上只是普通絲質白色裙褂,外披一件湖水綠的小背心,配上她典雅的玉容,確是美賽天仙。

    地席上放滿了一片片的甲片。主要是方形、縱長方形和橫長方形,有些下擺呈尖角形,邊緣處開有小孔,琴清正以絲索把它們小心地編綴在一起,已做好了前幅,但仍有三十多片等待她處理。

    琴清俏臉通紅,怨道︰"你不是要去射箭嗎?為什麼這麼快回來了。"

    項少龍看著地上的甲片,來到她身旁,微笑道︰"這是否清叔造的甲片?嘿︰琴太傅是為在下編制鎧甲了,是嗎?"

    琴清連耳根都紅透了。點點頭,還要辯道︰"琴清見閑來無事,廷芳和致致又要陪寶兒玩耍,嫣然則為黑龍的事要擬定改革的大計。我便把這工作接過來。唉,不要用那種眼光看人好嗎?"旋又垂首道︰"知否這是琴清的閨房呢?"

    項少龍欣然道︰"幸好我沒有當這是行人止步的禁地,否則就沒有機會感受到琴太傅對我的心意了,他日只要穿上這鎧甲,就若如……嘿!如琴太傅在……"

    琴清跺足道︰"求你不要說下去好嗎?"

    項少龍湧起甜似蜜糖的感覺,柔聲道︰"那天我闖進府內找琴太傅,當時太傅把手中刺繡的衣物藏了起來,不知……"

    琴清大窘走了開去,到了紗窗前背著他,垂首不語,顯然默認了是為項少龍而繡的新衣。

    項少龍血沸騰,來到她身後,猛下決心,探手抓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琴清嬌軀抖顫了一會,才平靜下來,出奇地沒有掙扎。

    項少龍湊前貼上她嫩滑的臉蛋,嗅著她的發香體香,柔聲道︰"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琴太傅時,是在政儲君的書齋外,當時給太傅你嚴詞斥責,罵得我兩個狗血淋頭,那時我已對琴太傅驚為天人,心生愛慕。"

    琴清給他親的廝磨弄得嬌體發軟,往後倒入他懷里,聲吟道︰"你的用詞真誇大新鮮,什麼狗血淋頭,驚為天人。人家只是照事論事吧了,你這人卻毫不正經,非要惹人發噱,琴清當時差點給你氣死。"

    項少龍毫無隔阻地感覺到她背肌的彈性,滿懷芳香,雙目則飽餐她古典美姿的輪廓,想起她的貞潔矜貴,登時湧起銷魂蝕骨的滋味,勇氣倍增道︰"琴太傅,嫁給我吧!"

    琴清嬌軀劇震,眼中先是射出歡喜的神色,接著神情一黯,搖了搖頭。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愕然道︰"琴太傅原來並不想嫁我嗎?"

    琴清吃了一驚道︰"不,唉,不要誤會人家好嗎?若不願從你,現在琴清就不會任你溫存了。琴清只是為項太傅著想,這些年來,同琴清提親的王族和大臣將領,數都數不清有多少人,均被琴清以心如止水作理由,逐一嚴拒。若我忽然改變態度,嫁了給你,必會惹起別人妒忌,就算一時不能拿你怎麼樣,有機會定會害你一把。更可慮是太後,她似乎對我和你的關系非常猜妒哩!"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傲然道︰"別人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項少龍怕過什麼人來呢?"說時扳轉了她的嬌軀,將她擁個結實,使項少龍享到她酥胸彈跳柔軟的感覺,腹退相貼的滋味,確是任何筆墨均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琴清張開了小嘴,急促地呼吸著,秀眸半閉,那種不堪情挑的嬌姿美態,有那麼動人就那麼動人。

    這國色天香的俏佳人勉力睜著眼楮,聲吟道︰"項少龍啊,假若你有一天真要如你說的遠赴塞外,琴清死也要陪侍在旁,但卻千萬不要為了琴清致犯眾怒。唉,人家肯隨你到這里來,早把你視為丈夫了,啊!"

    項少龍貪婪地品嘗著她香唇。引導她享受男女親那毫無保留的愛戀纏綿,到離開她香唇時,這嬌貴自持的美女完全給他融化了,玉手主動纏上他粗壯的脖子,身體卻是癱瘓乏力,又是灼無比。

    愛火欲焰熊熊的燃燒著。

    琴清在他耳邊呢喃道︰"表面我們仍一切保持原狀好嗎?暗里項郎想怎樣琴清無不遵從。啊!"

    項少龍那還忍得住,將琴清攔腰抱起,往她香暖的秀榻走去。

    項少龍醒過來時,天已入黑。

    琴清美麗的嬌軀,仍是和他身體交纏,難分難解。

    項少龍忍不住雙手又不規矩起來,琴清悠然醒來,發覺項少龍向她施展怪手,羞得無地自容,不可開交時,駭然坐了起來,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大嗔道︰"糟了,都是你害人,連晚膳時間都錯過了,人家怎還有臉見嫣然她們呢?"

    項少龍笑嘻嘻坐了起來,把她擁入懷內,柔聲道︰"男歡女愛乃人輪之常,誰敢笑我們的琴太傅,來,待我為太傅穿衣吧︰琴太傅的衣服是我脫的,項某人自須有始有終,負上全責。"

    琴清雖與他有了肉體關系,仍是吃不消,嗔道︰"你給人家滾出去,探聽清楚,才準進來報告。"

    項少龍一聲領命,跳下榻子,匆匆穿衣,一會後進來時,琴清正坐在銅鏡前整理秀發。給項少龍抓著她的手道︰"不要梳理了,我最愛看琴太傅秀發散亂,衣衫不整的誘人樣兒。何況所有人早睡覺去了,只有田貞姊妹仍撐著眼皮在伺候我們。

    我吩咐了她們把晚膳捧進房來。琴太傅可免去見人之窘了。這時田貞、田鳳兩女嘴角寒笑推門進來。為兩人布置好膳食,退了出去。琴清"嚶嚀"一聲,倒入了項少龍懷里,嬌吟道︰"項少龍呵,人家給你累慘了!"

    項少龍奇道︰"我怎樣累慘你呢?"

    琴清眼中射出萬縷柔情,寒羞道︰"還不是累人嗎以後琴清沒有你在身旁時,日子會很難度過哩!"

    項少龍抱起她到了擺滿佳肴美酒的長幾前,席地坐下,搖頭道︰"小別勝新婚,那才是情深之處。"

    琴清呆了一呆,喃喃念了"小別勝新婚"後,嘆道︰"難怪以嫣然之才,對你仍要情不自禁,項郎說的話是世上最動聽的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柔聲道︰"讓我喂琴太傅吃東西好嗎?"

    琴清赧然點頭,接著自是一室皆春,此時真個無聲有聲了。

    接著的十多天,項少龍以最大的自制力。克制情欲,專心刀道,進步更是神速。

    這天與十八鐵衛逐一較量,打得他們甘拜下風後,紀嫣然神神秘秘的把眾人拉了到牧場外。

    到了河旁時,停下馬來,煞有介事道︰"近日河里出現了一條黑蛟龍,夫君大人敢否入水除害?"

    旁邊的滕翼笑道︰"假設真除了這蛟龍,看清叔肯否放過你們。"

    項少龍大喜道︰"黑龍制成了嗎?"

    琴清叫道︰"看!"

    眾人連忙望去,只見一個怪頭驀地由水面冒了起來,兩眼生光,接著長達十多丈的龍脊現在龍頭之後,確教人見之心寒。

    豈知黑龍的威勢保持不到半刻鐘,尚未游過來,已斷成兩截,潰不成龍。

    紀嫣然大嗔道︰"沒用的家伙!"

    黑龍散成十多段,水花四濺中,龍內的人紛紛往岸旁游過來。

    烏廷芳等笑得花枝亂顫,差點掉下馬來。

    滕翼苦忍著笑道︰"不用擔心。那是龍身間的勾子出了問題,天氣也太冷了點,多練習幾次就成了。"

    項少龍已大感滿意。誇獎了紀嫣然兩句,策馬歸家時嘆道︰"這個多月真若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想到要返去面對那臭仲父,連食欲都失去了。"

    滕翼道︰"小俊剛好相反,要他留在牧場卻是千萬個不情願。"

    烏廷芳笑道︰"當然哩,沒有了鹿丹兒,他還有何樂趣哩!"

    紀嫣然道︰"現在離呂不韋大壽尚有十天,夫君大人準備何時回去呢?"

    項少龍想了想,嘆道︰"就後天吧!"

    琴清道︰"小心呂不韋會在路上偷襲我們。"

    項少龍道︰"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但琴太傅說得對,仍是小心點好。"

    滕翼傲然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次返鹹陽的路線將舍近取遠。事先更會派人踩清楚路上的情況,包在我身上好了。"

    趙致回頭笑道︰"今趟我怎也要去看項郎大展神威,把管中邪這惡賊宰了。"

    烏廷芳拍掌贊成。

    紀嫣然皺眉道︰"假設呂不韋其要把女兒嫁給夫君大人,那怎辦才好呢?"

    琴清笑道︰"這正是呂不韋要遣眾來攻牧場的原因,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呂不韋也怕管中邪會輸的。所以可知即管項太傅嬴了,呂不韋也會想方設法不把女兒許配給項太傅的。"

    項少龍拍馬沖出,大笑道︰"誰管得那麼多,至緊要先宰了管中邪。其他他一切到時候再頭痛好了。豪情紛湧中,眾人紛紛拍馬急追,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蹄印。得到了百戰寶刀後,項少龍對任何人都一無所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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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10:51 AM|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卷 第01章 太後邐宮


    項少龍剛進入城門,便接到小盤的諭旨立即進宮見駕。

    小盤正在內政廳與呂不韋、昌平君等一眾大臣議事,項少龍在書齋枯等了半個時辰,小盤才議完事來見他。

    坐下後,小盤微笑道︰"師傅普否認識馮切個人,他就是專責我大秦律法的大夫。"

    項少龍以微笑回報導︰"為了什麼事,儲君會特別提起這個人來呢?"

    小盤淡淡道︰"此人頗有風骨,又不畏懼權勢,連寡人他也敢出言頂撞。只是不知他是否受了(呂氏春秋)的影響,竟忽然批評我大秦律法過于嚴苛,殊失聖人教化之義。"

    項少龍道︰"如此說來,儲君理應很不高興才對。為何說起此人時,反有欣然之意呢?"

    小盤哈哈一笑道︰"師傅最了解我了。只因此人說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卻非全無道理。例如他指出各國為君者,每根據形勢變化,隨時發布新政策,朝令夕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趨,犯者則因法出多門而得售其堅。這確是正論。所以法令必需一統,舍此再無強國之術。"

    項少龍呆望著這快滿十八歲的未來秦始皇,心湧敬意。這並非因小盤把握到宜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那容納諫言和被批評的胸襟。

    小盤又低聲道︰"我初時還以為他投向了呂不韋,可是見他說話的軒昂神態頗肖師傅你,後來又拿著你的盜賊申訴書嚴詞詰問呂不韋。才知他只是像師傅你的不怕死。哈!此人雖不宜掌律法,但卻是當御史大夫的好料子。"

    項少龍吃了一驚,這豈非令李斯好夢成空嗎?忙道︰"儲君最好三思,李長史亦是個合適人選。"

    小盤搖頭道︰"若說合適,最好由師傅你來擔任。你聽過李斯正面頂撞過任何人嗎?論識見,李斯十倍勝于馮切,而其刑名之學,比之商鞅亦有過之而無不及。故他最合做由他創出來的三公九卿的廷尉一職,出掌律法。而寡人亦可借他之學,統一和強化全國律法,為將來一統天下打下堅實的根基。"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說到治理國家,他怎敢和這日後統一中國的超卓人物爭辯。

    不過廷尉乃九卿之一,李斯該滿足吧。

    同時也可看出自己對小盤的影響有多大。小盤只因馮切語氣神態酷肖自己,而判別出他只是為義執言。

    成功非僥幸,正因小盤能知人善任,日後的天下才會落入他手內。

    小盤忽又興奮起來,壓低聲音道︰"小俊已把牧場一戰詳細告訴了寡人,過程確是津彩絕輪,師傅可能比白起還厲害。日後若師傅領軍出征,必可戰無不勝。"

    項少龍心中暗笑,那可是自己最怕的事,小盤有此想法,自己定難逃此任,幸好這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開話題道︰"呂不韋如何推諉罪責呢?"

    小盤眼中閃過冷酷的殺機,沉聲道︰"當然是審也不審便全體釋放了,再胡亂找些人來殺掉以首級充數,就不用愁我們認出身分來。若非有黑龍這一招,說不定我會召他進來,親手把他干掉呢。哼!蒙驁也是罪該萬死,幸好他還有兩個好兒子。"

    再轉向項少龍道︰"黑龍該制成了吧?"

    項少龍說出了詳情。

    小盤嘆道︰"好在有師傅想出這妙絕天下的計策,否則真不知如何可壓制呂不韋。嘿!我嬴政之有今日……"

    項少龍打斷他道︰"不要說這種話。儲君乃上天注定會一統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助成其事吧了!"

    小盤露出感動的神色,好一會後,再嘆一口氖道︰"太後昨天搬了到甘泉宮去!"

    甘泉宮是坐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宮,與鹹陽宮遙遙相對,朱姬搬到那里去,離開兒子,自因兩人關系轉趨惡劣了。

    項少龍皺眉道︰"你是否和她爭吵過呢?"

    小盤一臉被冤枉了的神色,搖頭道︰"剛巧相反,這些天來我照師傅吩咐,蓄意與太後修好。她說要搬往到甘泉宮,我也曾挽留她,可是她卻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就那麼說搬便搬。真是奇怪。嘿!其實她離宮更好,因為寡人可眼不見為淨了。"

    項少龍知他指的是朱姬和繆毒的堅情。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對朝政的影響力,自該以留在宮中最屬明智。但為何她要搬離成陽宮呢?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想到了剛和自己有了肉體關系的當代絕色麗人琴清,憑她的消息靈通,當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選。

    項少龍問道︰"她還有沒有參加早朝會和議事呢?"

    小盤笑道︰"這個她怎肯放手,雖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無大小,均要先經她審閱,比以前更難應付。最氣人的事,卻仍是繆毒這賊種氣焰日張,一副太後代言人的神氣,不但說話多了,還不斷向太後打報告和搬弄是非,真恨不得把他一刀斬了。"

    項少龍默思片時,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們不若來招順水推舟,把繆毒變成太後的代言人。以這家伙的狼子野心,必會與呂不韋爭權鬧個焦頭爛額,那我們可坐山觀虎斗了。"

    小盤憤然道︰"可是我只要見到繆毒,便無名火起……"

    項少龍笑著打斷他道︰"若要成大事,必須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小腳色,頂多是結黨營私,禍害遠及不上呂不韋。只是有太後為他撐腰,才能攪風攪雨。且因他在別人眼中,始終是呂不韋一黨,他若弄至神憎鬼厭,于呂不韋更無好處。儲君還是多忍耐他幾年吧!"

    小盤頹然道︰"師傅說得對。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後臉色做人。嘿!太後離宮前要我把繆毒封侯,我當時婉言拒絕了。豈知太後由那天開始,便不肯在我簽發的政令上加蓋璽章,累得文牘積壓。唉!看來只好如她所願了。"

    項少龍道︰"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儲君可向太後進言,待春祭之後,萬象更新,才好把繆毒封侯賜爵。"

    小盤苦惱道︰"事情仍非這麼簡單,太後還要把繆毒的幾個堅黨,提升要職。例如內史之位,繆毒要由他的族人繆肆接任。此外還有令齊、韓竭兩人,一文一武,都是繆毒新結的黨羽,太後都要我許他們出掌要職,想想便教人頭痛。"

    項少龍早知事情會是如此,而若非這樣,將來繆毒亦沒有造反的能力。

    安慰道︰"無論他如何擴張勢力,始終難成氣候。為了得到太後支持,儲君只好忍一時之氣了。何況!呂不韋要比儲君的頭更痛哩!"

    小盤想了想,笑起來道︰"不知為何,任何事落到師傅手上,總變得輕輕松松的。師傅的話,我當然要聽從。"

    兩人再商量一會後,項少龍才離開王宮,往找琴清。

    琴清見分手不久,項少龍便來找她,神情歡喜,在內軒見他。

    兩人自那天發生關系後,因項少龍專志練刀,再沒有作那行雲布雨之事。這刻在琴清府內相見,不禁生出既親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覺,都對新的關系有種既新鮮又不知如何自處的動人情況。

    還是由項少龍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後廷詢問道︰"太後搬到了甘泉宮一事,琴太傅聽到了嗎?"

    琴清黛眉豎蹙,低聲道︰"我剛回府便知道了,但因今趙太後帶往甘泉宮的人,都是她的親信,故少龍若要人家去調查,恐怕要教少龍失望了。"

    項少龍拉著她走上一道小橋,在橋欄坐了下來,另一手摟了她的小蠻腰,道︰"太後搬離王宮必有原因,真令人費解。"

    琴清給他一摟上立時嬌柔無力,半邊身挨到他胳膊處,美退貼緊他退側,雖際此冰天雪地之時,俏瞼仍紅如夏日的艷陽,半喜半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下人會看見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將她擁坐退上。

    琴清驚呼一聲,失去了平衡,斜仰起嬌軀時,香唇早給封貼了。

    一陣銷魂蝕骨的纏綿後,項少龍意足志滿道︰"這是懲戒你又喚我作項大人,琴太傅甘願受罰嗎?"

    琴清既甜蜜又羞不可抑,風情萬種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真霸道!"

    項少龍給她的媚態弄得三魂七魄無不離位。暗忖只恨自己來到了這時代,不知如何竟失去了令女人懷孕的能力,否則若能弄大了像琴清又或紀才女她們的肚子,必是很幸福美滿的一回事,想到這里,虎軀劇震。

    琴清見他臉色大變,駭然道︰"什麼事?"

    項少龍兩眼直勾勾看著前方,微聲道︰"糟了!我想太後是有喜了。"

    剛踏入府門,便聽得鄒衍回來了,項少龍大喜,問得鄒衍正在內堂由紀才女親自招呼,忙趕去見面。

    鄒衍神采如昔,見到項少龍,自有一番歡喜之情。

    此時紀嫣然已把請他老人家回來一事的背後原因詳細說與他知。晚飯後,鄒衍拉了他到園中小亭說話,相伴的當然少不了紀才女,燈火映照下,雨雪飄飛,別有一番滋味。

    項少龍先不好意思道︰"為了我們的俗事,竟要勞動干爹仙駕,我們這些小輩真……"

    鄒衍灑然一笑,打斷他道︰"少龍為何變得這麼客氣了,更不用心中過意不去,因為老夫久靜思動,正要返齊一行,好看望那些稷下舊友。"

    項少龍想起善柔,正要說話時,紀嫣然已道︰"你不用說了,嫣然早請干爹代我們尋找柔姊,憑干爹在齊的人事關系這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項少龍正為善柔擔心,聞言喜出望外,心想善柔的劍術正是出自稷下,鄒衍找她自該是水到渠成之事。

    鄒衍在石桌旁坐了下來,雙目異采閃閃,沉聲道︰"想不到我鄒衍在風燭之年,仍可制造個新聖人出來,世事之出人意表者,莫過于此。"

    紀嫣然輕輕向項少龍道︰"干爹已完成了他的不世杰作《五德書》,還把它賜了給我代他暫作保管呢!"

    項少龍心中泛起奇異的感覺,隱隱明白到是鄒衍看悉了未來,知道將來天下必由小盤統一,故把嘔心瀝血的杰作留在秦國。否則說不定會毀于戰火。心中一動道︰"干爹想怎樣處理這《五德書》,盡管吩咐好了。"

    鄒衍雙目射出欣悅之色,微笑道︰"將來那條黑龍出世之時,少龍你就負責把此書獻上給政儲君,那比由老夫親說更有力百倍。"

    紀嫣然愕然道︰"干爹不準備留到黑龍出世後才走嗎?"

    鄒衍搖頭嘆道︰"天數有定,干爹恐怕不能等那麼久了。今趟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回來探看你們,然後順道返齊。"

    紀嫣然臉色立變,淒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後,駭然道︰"干爹!"

    鄒衍哈哈一笑,灑脫道︰"春去夏來,此乃天理常規,人生無常,但仍只是自然之象,嫣然難道還看不通嗎?"

    紀嫣然畢竟是非常人,強擠出笑容道︰"干爹責怪得好!嫣然受教了。"

    項少龍點了點頭,沖口而出,引用了宋代大家甦軾的名句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晴圓缺。干爹說得對。"

    鄒衍目露訝色,與紀才女一起瞪了他好一會後,才贊嘆道︰"少龍比老夫看得更透徹。"頓了頓續道︰"呂不韋這人仍有點氣運,在儲君加冕前,少龍至緊要忍讓一點,避免與他正面交鋒,那老夫就放心了。"

    項少龍打從真心露出敬意,鄒衍可說是這時代最具明見的人了。但亦只有他項少龍才真正明白這宗師級人物洞識天機的智慧。難怪他的五德說影響如此深遠,廣及政治和學術文化的不同層面。

    鄒衍仰望茫茫雪夜,沉吟不語。

    紀嫣然柔聲道︰"干爹啊!我們這樣制造一條黑龍出來,是否有點像在騙老天爺呢?"

    鄒衍啞然失笑道︰"確是有點取巧!但天命已明,新聖人正是由少龍一手培養出來的政儲君。現在東方六國雖仍有點聲勢,卻是不知自愛,只懂互相攻訐,日後只要政儲君大權在握,六國滅亡之日,已是屈指可數了。"

    項少龍訝道︰"說到底干爹都是齊人,為何卻一點不為己國的命運擔心呢?"

    鄒術從容道︰"齊國只是老夫出身之地,老夫放眼卻是統一後的天下。

    兼之現今齊王建昏庸誤國,只要想到他老夫就心中有氣了。"

    紀嫣然接入道︰"干爹和嫣然都有同一看法,就是只有天下歸于一主,人民才過得和平安樂的日子。不過只要想起少龍說過那"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兩句話,就怕政儲君將來會變質,再不若現在的知人善任,俯察下情了。"

    項少龍忍不住洩漏天機道︰"只有當由人民推舉領袖的制度出現後,情況才可以整個改善過來,不過那可是二千多年後的事了。"

    鄒術和紀嫣然聽得臉臉相覷,後者大奇道︰"怎能有這樣的制度?夫君大人為何可這麼肯定是二千年後的事呢?"

    項少龍心中大罵自己,搔頭尷尬道︰"我只是隨便猜估吧!"

    鄒餃微笑道︰"少龍常有驚人之語,蓋因你非是通常人也。否則我這乖女兒就不會對你死心塌地了。"

    再璽往不見星月,只見雪花的天空,語帶蒼涼道︰"夜了!我也要早點休息,明天我便動身往齊國去。"

    項少龍與紀嫣然對望一眼,均明白這貫通天人之學的大師,知道自己陽壽將盡。

    今趟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聚了。





第十八卷 第02章 奸焰滔天


    翌晨項少龍、杞嫣然等把鄒衍送出城外,陪他走了十多里,才依依道別。

    鄒衍哈哈一笑,領著百多家將,在烏果的一千都騎護翼下,灑然走了。

    項少龍返回鹹陽時,已是黃昏時分。

    昨晚停下的雨雪又灑下來。

    項少龍想起這等若永袂的別離,禁不住黯然神傷!

    想起與這位開整個中國術數之學先河的大宗師的交往,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是這鄒大宗師,他不但不會得到紀才女,可能早在大梁便送了小命。

    踏入府門,陶方迎上來道︰"贏盈在東廂等了你足有半個時辰。"

    項少龍聽得眉頭大皺,向眾嬌妻告了罪,來到東廂。

    嬴盈正等得不耐煩,見了他便怨道︰"你究竟到了那里去呢?"

    項少龍心中閃過一種明悟。知道縱使嬴盈回心轉意,他也再不能接受她了。

    這並非因她曾是管中邪的女人。因為在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來說,對女子的貞躁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以前起過追求贏盈的心,主要是礙在昌平君兄弟情面;亦有點貪她美色。可是經過多番接觸後,對這美女僅燃起的一點愛火,已因她反覆善變、不分輕重和是非的性格而熄滅。現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沾惹嬴盈了。

    有了這清晰的明悟後,項少龍客氣地請她坐下來,道︰"贏小姐找項某人有什麼事呢?"

    贏盈聽出他語氣中的冷淡和距離,楞了好一陣子後,垂首悵然道︰"人家知你心中惱恨,唉!嬴盈不知該怎麼說了。三天後就是你和中邪決戰的日子,真為你擔心哩!"

    項少龍見她不是來勸自己罷斗,稍生好感。想起百戰寶刀和新悟出來集古今大成的百戰刀法,微笑道︰"多謝小姐關心了。人生總是充滿大大小小的挑戰,如此生命才可顯出動人的姿采。"

    說真的,若不是有管中邪的壓力,恐怕都迫不出這套百戰刀法來。

    贏盈微抬俏臉,秀目射出茫然之色,種靼道︰"我真不知為什麼要來找你,中邪每天不斷練劍,已研究出種種破槍之法,唉!人人都知你根本不擅用槍,故縱有飛龍槍,恐怕……唉……人家很擔心哩!"

    項少龍淡淡道︰"你難道不擔心管中邪嗎?"

    嬴盈淒然點頭,低聲道︰"最好當然不用比武了,但我知道沒有人可改變你們的決定。"

    又垂下頭去,優優道︰"很多謝那天你對我說的那番話,我想了多時後,答應了楊端和的婚事,不過尚未告訴大兄和二兄,你們決戰後,瑞和便會提親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也放下了心事。

    楊喘和這人他亦見過,是王齒手下最年青有為的將領,很得鹿公、徐先的器重,只不知原來他也在追求贏盈。

    眼下之勢,誰能娶得嬴盈,對仕途均大有裨益,只有管中邪是例外。

    嬴盈有點惶然地偷瞥了他一眼,試探道︰"你是否心中不高興呢?"

    項少龍怎敢表露出如釋重負的心情。同時想到她真的對管中邪生出愛意,所以即管不嫁給他,亦不嫁入自己之門。肅容道︰"這是個明智的選擇,楊端和會是位很好的夫婿。"

    嬴盈優怨地瞧著他,沒有說話。

    項少龍苦笑道︰"小姐既決定了終身,絕不可再三心兩意了。"

    贏盈淒然道︰"你不怪我嗎?"

    項少龍嘆道︰"你要我說什麼好呢?"

    這句話確是恰到好處,贏盈平靜下來,想了想道︰"你得小心點!"

    俏立而起。

    項少龍把她送出府門,臨別時,嬴盈低聲道︰"若我可以選擇,我會希望你贏,這不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們大秦,贏盈終于想通了。"

    話尚未完,淚早奪眶而出,淒然無奈地瞧了他一眼後,掩面飛身上馬,放蹄去了。

    項少龍呆望著風雪中的鹹陽,想著這突然終結的一段情,暗下決心,以後再不招惹任何美女。

    不過回心一想,又知這麼想是一回事,命運的安排卻又是另一回事。

    莊夫人和李嫣嫣,不正是兩個好例子嗎?

    項少龍返回內宅,才與項寶兒玩耍了一會,滕翼和前俊兩人回來了。前者容色嚴峻,後者則一面歉然。

    紀嫣然看出不妥,出言相詢。

    滕翼坐下後,拍幾罵道︰"我已千叮萬囑要這小子忍一時之氣,不可招惹國興,那知他仍是忍不住一見面就動手。"

    項少龍笑道︰"二哥且莫動氣,小俊你來告訴我是什麼一回事吧。"

    眾人見項少龍若無其事的樣子,無不大訝,連荊俊也愕然道︰"三哥最明白我了。唉。我並非說二哥不明白我,只是兩種明白是不同的。"

    滕翼啞口失笑時,烏廷芳忍不住"噗哧"笑道︰"不要吞吞吐吐了,快說吧。"

    荊俊作了個無辜的可憐模樣,攤手道︰"今趟惹事的刨不是我,剛才我到醉風樓逛逛,剛巧撞著渭南武士行館那批堅賊,當然少不了"疤臉"國興。我本打定主意對他們視若無睹。豈知他們故意說些冷言冷語,還辱及三哥,那些話我不想重覆了,總之他們恃著繆毒在背後撐腰,一點顧忌都沒有。我什麼都可以忍,但就不可以忍他們散播損害三哥清譽的謠言。"

    趙致皺眉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話呢?"

    滕翼沉聲道︰"那些人確過份了一點,說三弟是呂不韋的男寵,嘿,真虧他們說出口來。"

    紀嫣然秀眸厲芒閃動,冷然道︰"若給嫣然聽到,必會立即取他狗命。"

    烏廷芳憤然道︰"小俊你怎樣教訓他們呢?"

    荊俊苦笑道︰"我們只有八個人,他們卻有十多個,國興的劍法又非常高明,所以我們佔不了多少便宜,還給他們傷了兩個人。剛巧繆毒來到,把他們喝退了,只是敷衍的叫他們道歉了事。我遵照二哥的吩咐,避免和繆毒沖突,忍氣走了,二哥還要怪我。"

    滕翼氣道︰"我是怎麼吩咐你的,早叫你不要去逛青樓的了,偏不聽教。"

    項少龍反是心平氣和,因早料到繆毒會愈來愈囂張的了。

    想了一會,問道︰"渭南武士行館究竟有些什麼人物?"

    荊俊搶著道︰"最厲害的當然是館主邱日升,我朝有不少將領均是出于他們下,接著就是包括國興在內的三大教席,另兩人一名常杰,一叫安金良,都是鹹陽有名的劍手。繆毒寵絡了他們,等若多了數百名親將,這些人都希望通過繆毒的關系,搭通太後,好能入朝任職。聽說呂不韋對渭南武士行館重開一事亦很不滿,只是礙著太後,沒話可說吧了!"

    滕翼補充道︰"渭南武士行館有很多從各國來的劍手,良莠不齊,但其中卻不乏好手,現在人人都以少龍你為假想敵,因為若勝了你立時可成大秦第一劍手,聲價百倍。唉!這些人總以為少龍之所以能成為儲君身旁的第一紅人,全因劍法高明所致哩!"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武俠小說內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無謂煩惱了。若非由于自己有官職在身,出入又有大批親衛,恐怕早有人攔路挑戰了。

    點了點頭道︰"他們愛怎麼想怎麼說就由得他們吧!清音自清。但若他們太過份,我們亦不宜忍讓,但一切該待與管中邪決戰之後。除非不動手,若是動手,就要教邱日升永不超生。"

    雙目寒芒一閃,瞪著荊俊道︰"你已有了鹿丹兒,好該收心養性,勤力習武,否則異日對著渭南武士行館的高手時,只會丟我們的臉,清楚了嗎?"

    項少龍少有這麼對荊俊疾言厲色,嚇得他汗流浹背,俯首應是。

    項少龍目光掃過眾人,哈哈笑道︰"找一日我們索性摸上那行館去,既可讓他們嘗嘗二哥的墨子劍,嫣然的天龍槍,也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百戰刀法吧!"

    次日清晨。

    項少龍展開百戰刀法,一時丈許方圓之地,盡是寒芒閃閃,威猛無儔。

    即使以滕翼的本事,亦施展不開墨子劍法,不過墨劍主守,故仍能憑著強大的臂力和重木劍,堅守著一個極狹小的圈子,擋著似從四方八面進擊而來、津芒四射的百戰寶刀。

    首次見識到百戰刀法的荊俊、陶方等都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竟有這麼可怕的兵器和凌厲迅捷的刀法。

    刀劍相交時,總發出一下響亮的金木鳴聲,更添激烈之勢。

    自項少龍出刀以來,兩人鏖戰了數百招,滕翼仍找不到百戰寶刀的破綻,予以反擊。

    項少龍卻是暢快之極,由于利用了二十一世紀武術那種吻合物理力學的自然之法,再配合上寶刀善于砍劈的特性,利用百戰刀本身的重量和腰步的輔助,故使起刀來耗力極少,如此猛烈的攻勢,就像可以無限期的持續下去,造成對方心理上難以抵抗的感覺。故以滕翼之能,仍要處于完全的下風。

    驀地烏廷芳尖叫道︰"住手!"

    項少龍不明就里,聞言收刀後退。

    眾人愕然往她望去。

    烏廷芳俏臉微紅,尷尬地道︰"不要這麼看人家嘛。我真怕項郎當了二哥是管中邪哩!"

    項少龍與滕翼對望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滕翼看著自己正因力竭抖顫的右手,喘著氣道︰"廷芳叫停叫得非常合時,否則說不定我要當場出丑,百戰寶刀固是厲害,但真正厲害的卻是三哥的刀法,來來去去只是直砍斜劈橫掃的幾式,卻變化無窮,角度刁鑽,如有神助,不愧百戰之名。"

    項少龍向荊俊笑道︰"小俊要不要來玩上兩手?"

    荊俊苦笑道︰"明天好嗎?現在我看著寒了膽,連動手的念頭都起不了。"

    眾人少有見到荊俊這麼謙讓,登時爆出一陣哄笑。

    陶方道︰"看遇少龍的威勢,現在我反恨不得即可見到少龍與管中邪的決斗了!"

    此時烏光走到項少龍身旁,低聲說了兩句話,項少龍把百戰刀交給趙致,向滕翼荊俊和各嬌妻招呼一聲,朝內堂走去。

    滕翼追上了他,問道︰"什麼事?"

    項少龍低聲道︰"小武和小恬偷偷來了。"

    施禮坐好後,蒙武心悅誠服道︰"項大人真是用兵如神,湯毅乃我爹手下第一勇將,又佔了壓倒性的優勢,竟仍給你們殺得大敗而回。"

    蒙恬接道︰"爹氣得大發雷霆,卻又無可奈何,不過我們最清楚爹的脾性,他是絕不肯就此罷休的。"

    三女交換了眼色這才知道蒙驁沒有以身犯險,親自帶兵。

    蒙武苦惱道︰"到現在我們都不明白為何爹對呂不韋這老賊如此死心塌地。"

    豪恬慣然道︰"定是呂不韋送來那個婆娘媚惑阿爹,使爹連娘的話都不肯聽了。娘親多次叮囑我們,呂不韋豺狼成性,絕不會有好下場。爹雖糊塗,但我們卻不會學他那樣的。唉!"

    項少龍等這才明白兩人這麼靠向他們,除了有一段共歷患難的交往和曾受呂不韋的迫害外,還牽涉到家庭的內部糾紛。

    荊俊與他們最是相得,拍胸道︰"故心吧!儲君已知你們兩人的忠義,無論你爹做了什麼事,都不會累及你們的。"

    項少龍點頭道︰"小俊沒有說錯,我已將你們的事坦白說了給儲君知道。他會破格重用你們。而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讓你爹識破你兩兄弟存有異心,那將來便可接掌你爹麾下的人了。"

    兩人又喜又驚,蒙武淒然道︰"儲君是否要對付我爹呢?"

    項少龍暗忖現在呂不韋最大的助力就是來自蒙驁,所以才能支撐到小盤加冕後才敗亡,如此推之,蒙驁這幾年應該沒有問題,遂道︰"放心吧。你爹在儲君加冕前該沒有什麼事的,你們只要在這未來五年多好好帶兵,做好本份,將來儲君加冕後,一切難題自會迎刃而解。我會請儲君看在你兩兄弟分上,不會太過難為你爹的。"

    兩人感激零涕,跪下叩頭。

    項少龍搶前扶起兩人,想起蒙恬乃王翦後秦國威望最高的大將,心中充滿了憐惜和奇異的滋味。

    又叮囑了兩人一番後這才著他們離開。

    到了府門時,蒙武擔心地道︰"項大人後天對著管中邪時要小心點,昨天他到我們處找人試劍,我們兄弟都下場,卻只有捱揍的份兒,他比田獵時厲害多了。"

    蒙恬插入道︰"項大人可否不給管中邪這扳平的機會呢?那可硬生生把他和呂老賊氣死了。"

    荊俊笑道︰"放心好了,我三哥乃天神降世,管中邪就算長了三頭六臂出來,也難逃敗局。"

    兩兄弟懷疑地瞪著項少龍。

    滕翼摟著兩人,笑道︰"小俊今趟非是像平時般大吹牛皮,你們的項叔叔現在連我也要俯首稱臣,你們等著看一場津彩的比拚好了。"

    兩人自知滕翼的厲害和不作誑語,稍稍放下心事。

    蒙恬忽地雙目轉紅,垂頭道︰"今趟我們不肯站在爹的一邊,除了因呂老賊想殺我們和娘的吩咐外,更因我們要為倩公主和春盈姐她們報仇,將來對付老賊時,定要算上我們兄弟的一分。"

    項少龍這才想起當日他兩兄弟和諸女間的融洽之情︰心中劇痛,搖頭感嘆。

    滕翼和荊俊知他被勾起傷心往事,知機地遣走了兩人。

    接著三人返回官署,吃午飯時,王齒來了,項少龍放下筷子,到大堂會他。

    項少龍請王齒在上位坐下後,道︰"大將軍那用紆尊降貴到這里來,只要吩咐一聲,少龍自會到大將軍府受教。"

    王能微笑道︰"你不怕我忽然改變主意,又布局坑你嗎?"

    項少龍灑然笑道︰"大將軍若想要我項少龍的小命,只是舉手之勞吧!"

    王齒搖頭道︰"你的小命並非那麼易取,至少呂不韋和蒙驁便為你鬧了個灰頭土臉,焦頭爛額。"

    頓了頓眉頭深鎖,肅容道︰"呂不韋確有謀反之心,借口動用軍隊修築鄭國渠,問儲君和太後取得兵符,調動兵員,若非我力阻他動用我的人,恐怕現在鹹陽已落入他和蒙驁手上。可是我遲早都要領兵出征,那時鞭長莫及,儲君的形勢會凶險非常,少龍可有什麼對策?"

    項少龍很想告訴他這情況只要能握到黑龍出世便可以改變了,但感到此事愈少人知愈好,反日問道︰"大將軍有什麼提議呢?"

    王齒沉吟片晌後,嘆道︰"因為我拒絕殺你,和呂不韋鬧得很不開心你該知若田單攻燕,呂不韋定會遣我和蒙驁攻打三晉,那就是呂不韋作亂的好時機,只要鹹陽的守軍全換上了他的人,太後和儲君就只有由他魚肉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道︰"那至少是明年春暖花開時的事了,燕國處于偏北之地,冬季嚴寒,田單又須時間預備。所以我們仍有一段緩沖的日子。"

    王齒不屑道︰"齊自以管仲為相,變革進取,本大有可為,豈知齊人只愛空談,不修武備,還妄稱東帝,卻給個小小燕國差點滅了,雖說出了個田單,保命尚可,那有回天之力。若非有趙國給他們擋著我大秦的軍隊,他早給掃平了。"

    項少龍順日道︰"現在趙國沒有了廉頗,趙人仍足懼嗎?"

    王齒露出凝重之色,嘆了一口氣道︰"說到兵津將良,天下莫過于趙,若非孝成王昏庸,錯用趙括,白起亦難有長平之勝。廉頗雖去,但還有李牧在,此人在兵法上有鬼神莫測之機,比趙武靈王更津于用騎兵,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異日若少龍遇上此人,千萬匆輕敵,否則必吃大虧。"

    項少龍心中祈禱勿要發生此事,心中同時湧起對這連敵人也要折服的絕代名將由衷的敬意。

    想起他當日豪氣干雲贈自己以血浪劍,還囑他逃到這里來,並表明異日若在沙場相見,大家絕不要容情。那種心胸氣魄,豈是他人能及。

    王齒喟然道︰"一天有李牧在,我們大秦休想亡趙。"

    兩人各想各的,都是欷吁不已。反忘了迫在眼前的凶險形勢。

    王齒忽然道︰"少龍知否成喬被封于長安後,不但與趙將龐爰暗通款曲,又在杜璧的協助下,秘密招兵買馬。所以只要鹹陽有事,他必會回來搶奪王位,由于支持成喬的人仍有很多,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大感頭痛。原來小盤這秦始王是這麼艱難產生出來的。點頭表示知道了,嘆道︰"這事呂不韋該比我們著緊,杜璧和成喬要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呂不韋,至少要再殺幾個人才排得到我,呂不韋必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齒苦笑道︰"說到玩權謀,我和你都不是呂不韋的對手。這幾天我每晚都找王陵喝酒,提起此事時,老陵說他是故意縱容杜璧和成喬,好留下這威脅,迫使太後和儲君更要倚重他。"

    項少龍早料到了這點,問道︰"杜璧和秀麗夫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秀麗夫人就是莊襄王另一寵妃,成喬的母親。

    王乾道︰"他們是堂兄妹,但我們都猜他倆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頓了一頓,顯是覺得岔得太遠了,正容道︰"我有一個想法,聽說你現在和楚人關系轉佳,可否設法說服李園,指出若田單亡燕,下一個就會向楚人開刀這一利害關系,使楚人陳兵齊國邊境,那就可包保田單不敢貿然攻燕了。"

    項少龍為之拍案叫絕。姜畢竟是老的辣,這等若圍魏救趙的翻版,妙在李園最忌的是田單,皆因秦國被東三郡的事給三晉緊緊牽制,無暇理會楚國。何況李園亦非善男信女,自然對齊國亦有土地上的野心,所以這一著確是妙不可言。點頭應道︰"這個容易,我立即修……嘿!找人修書一封,送予李園,此事應無問題。"

    王齒正容道︰"事關重大,少龍千萬別以為可純憑私情打動李園啊!"

    項少龍恭敬受教道︰"少龍曉得了!"

    王齒欣然道︰"只要能暫緩齊燕之爭,待王翦回朝,桓奇和小賁又練成了他們的速援部隊,老夫就可放心出征了。"

    項少龍得到這最少掌握了秦國四分一兵力的當權大將的支持,整個人都輕松起來,記起荊俊的事,懇詞說了起來。

    王齒哈哈笑道︰"這個沒有問題,今天我便找王陵一起到鹿府說親,你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旋又神情一黯,顯是想起鹿公和徐先。

    好一會後,喟然道︰"少龍知否鹿公原不性鹿,只因他田獵時獵鹿最多,先王戲稱他為鹿王。于是他改姓為鹿,封邑也叫鹿邑。自那時開始,人人都叫他作鹿王,後來才改稱鹿公吧!"

    項少龍苦笑道︰"大將軍可知我現在也不應叫項少龍,而應叫龍少項,因我曾誇下海口,若讓田單逃回齊境,就把名字倒轉來寫。"

    王齒呆了一呆,接著哈哈大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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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10:52 AM|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卷 第03章 勢不兩立


    王齒走後,項少龍把荊俊喚來,告訴他王齒答應了與王陵去為他向鹿府提親,喜得這小子連翻幾個斤斗,呼躍去了。

    項少龍與滕翼這兩個當兄長的,欣然相視而笑。

    滕翼眼中射出思憶的神情。

    項少龍見他虎目內隱見淚光,知這鐵漢又想起慘死的妻兒親族,也覺淒然。

    滕翼嘆道︰"若非當日之禍,小俊亦沒有今天的風光,老天爺的意念真令人無從測度。但無論如何,我們五兄弟之情,確可比照日月。"

    項少龍暗忖或者老天爺並非無從測度,只是沒法改變吧了!自己現在便是活在總對宿命的過去歷史里,但卻一點都不明白為何會是這樣的。

    滕翼忽道︰"三弟還是回家休息吧!這里的事有我打點就成了,鹹陽除了仲父府的人愛鬧事外,治安一向都算好的了。"

    項少龍記起周良兄妹在市場內被人追打,搖頭嘆道︰"管中邪其身不正,如何能治好下面的人,待本大人後天把他順手革了職,由你或小俊去管都衛,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滕翼失笑道︰"若讓那些認定你會輸給管中邪的人聽到這話,保證他們會聽得目瞪口呆,以為三弟大言不慚,只有我這領教過你那把百戰寶刀的人,才明白你是如何謙虛。"

    項少龍想不到滕翼這麼富優默感,大笑而起,道︰"要在世上愉快點做人,少做點功夫都不行,到目前為止,先後有與連晉和王翦的兩次比武,每次都改變了我的生命,只不知後天的決戰,又會為我帶來怎樣的命運呢?"

    滕翼站起來,陪他出署門,邊走邊道︰"該說少點智慧都不成,真不明白少龍怎能設計出這樣可怕的兵器來。在牧場時,那天你自己去了外面練刀。我和嫣然和琴清她們談起你,均覺得你這人深不可涮,似有能透視未來的能力。記得那晚到琴府的事嗎?琴清只說了呂不韋因繆毒對她無禮要處罰他,你便一語道破了呂不韋的謀,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猜得出來的。"

    項少龍心叫慚愧,笑道︰"那只是靈機一觸吧!二哥莫要當作是什麼一回事了。"

    這時到了署門,項少龍一拍滕翼肩頭,笑道︰"多謝二哥提醒,我現在就去琴清的香懷內打個轉,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沒有比美女的懷抱更溫暖的地方了。"

    荊善等早牽來疾風,兩人在大笑聲中,項少龍翻身上馬,迎著北風,馳上行人稀少,鋪滿積雪的大道,往琴府的方向馳去。

    滕翼看著項少龍遠去的背影,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

    這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不但改變了周遭所有人的命運,還正在改變著整個天下的形勢。

    見到琴清,後者神色凝重道︰"太後有了繆毒孽種一事,恐怕項太傅是不幸言中了,昨天太後遣人往雍都,據說太後準備搬到那處的大鄴宮去,不用說是怕將來會給人看破秘密了。"

    猜想歸猜想,事實歸事實。當這想法被間接證實了時,項少龍心神劇顫,頹然坐了下來。

    這時代的婦女,若不想為男人生兒育女,會借山草藥的土法避孕,所以朱姬在邯鄲這麼多年,終日應付趙穆、郭開等人,仍無所出。現在她竟心甘情願為繆毒生子,可知她完全被這堅賊躁縱了。

    亦可說她已斷了對小盤的母子之情,以後將一力扶持繆毒,希望他能取小盤而代之。

    琴清知他心情,默默在他旁坐下。

    項少龍沉聲道︰"雍都在那里?"

    琴清答道︰"雍都乃我大秦舊都,與鹹陽同在渭水之北,位于鹹陽上游百里許處,船程三天可達。雍都極具規模,城內有大鄴宮和蘄年宮,更是宗廟所在處。"

    項少龍倒入琴清懷里,頭枕在她動人的玉退上,仰望這絕世佳人典雅秀逸的臉龐,嘆道︰"繆毒怕快要變成另一個呂不韋了。"

    琴清怨道︰"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嗎?"

    項少龍滿肚子苦水。

    試問他怎能告訴琴清,因為早知命運如此,所以只有順水推舟,任由繆毒坐大,好像歷史所記載般牽制呂不韋呢?

    這事確由他一手玉成,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但由于他對朱姬深厚的感情和歉疚,感覺卻絕不好受。

    一時間他欲語無言。

    反是琴清安慰道︰"對不起!我語氣太重了,說到底都不關你的事。你只是因勢乘便吧!若繆毒事事要聽呂不韋吩咐,那包括你在內的很多人要送掉性命了。"

    項少龍伸手勾著琴清粉頸,迫得她俯下俏瞼上享受了她香唇甜吻後,伸了個懶腰道︰"今晚我在這里不走了!"

    琴清正羞不可抑,聞言嚇了一跳道︰"這怎行呢?"

    項少龍早知她不肯如此明目張膽,只是開她玩笑,聞言坐了起來,抱著她柔聲道︰"不是說過任我為所欲為嗎?"

    琴清赧然道︰"至少也該待項大人決戰之後嘛!否則嫣然她們會怪我哩!"

    項少龍喜道︰"就此一言為定,若琴太傅到時食言,莫怪我給你招霸王硬上弓。"

    琴清訝道︰"霸王硬上弓!噢!你這人壞透了,噢!快滾!我不再和你說話了。"

    看到她既窘且喜的動人神態,項少龍只覺霾盡去,再佔了她一番便宜後,神舒意暢走了。

    離開琴府,見天色尚早,順道入宮找李斯,把小盤定了他作九卿之一的廷尉這消息告訴了他。

    本以為他會失望,那知李斯臉露喜色道︰"小弟其實心中本渴望當此一職,但卻怕爭不過馮切,現既如此就更理想了。"

    項少龍自知很難明白這類有關官職權力的事。但總知道李斯將來就是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大功臣,所以理該官運亨通。

    李斯感激地道︰"李斯之有今天,全是拜項兄所賜,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可表達出心中感激之情。"

    項少龍謙虛道︰"珍珠無論到那里都是那麼光亮,我充其量只是把蓋著珍珠的禾草挪開了,而李兄就是這麼一顆珍珠,將來儲君能一統天下,正因有李兄之助。"

    李斯笑道︰"項兄太抬舉李斯了,我大秦自簡公推行租禾之政,獻公行改革,孝公用商鞅變法,惠文王再加鞏固,大秦無論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均有長足發展。際此天下久亂思治的時刻,我們實比以前任何時間更有統一天下的機會,唯一的障礙就是儲君尚未能真正掌權,事事均要太後蓋璽允準。但只待儲君行了加冕典禮正式登基,以儲君氣吞山河的雄才大略,必可完成這史無前例的壯舉,李斯只是給儲君提提鞋兒,牽牽衣腳吧!項兄休要捧我了。"

    項少龍嘆道︰"只是李兄這種不居功的態度,難怪道麼得儲君器重。"

    說到這里,忽有所覺,轉頭往入門處望去,赫然見到昌平君正陪小盤站在那里,後者雙目異采連閃,顯是聽到李斯這番話。

    兩人嚇得下跪施禮。

    小盤大步走來,扶起李斯,感動地道︰"李卿匆怪寡人不請自來,若非如此,就聽不到李卿肺腑之言了,李卿只要盡力辦事,寡人定不會薄待你。"

    李斯卻是汗流浹背,若剛才錯說半句話,就一切都完蛋了。

    項少龍與昌平君一道離宮,均贊嘆李斯鴻運當頭。這麼一番話,將使小盤對他推心置腹,而項少龍更從歷史中知道,小盤這秦始皇一生均對李斯言聽計從,原因說不定就在這十幾二十句話。

    兩人並騎馳出宮門,轉入鹹陽大道,過了宮牆護河,兩旁盡是王侯公卿將官的巍峨大宅,其氣勢確非關中諸國能及。

    不禁嘆了口氣。

    昌平君油然道︰"少龍剛到過楚國,應知該地的情況,南方富饒,更勝我大秦,若非我們得到巴蜀之地,根本連比較的資格都欠缺,但亦正是楚國之"富",累死了楚人。"

    項少龍聽得大感興趣,放緩馬速,訝道︰"富總好過貧,為何偏是禍而非福呢?"

    昌平君惋惜地道︰"楚人既得海、銅之利和雲夢之饒,又有皮革、鮑、竹、金、珠璣、犀、玳瑁、果、布之富,且因地廣人稀,飯稻羹魚,或火耕而水耨,果墮贏蛤,不待賈而足,地沃食饒,無饑饉之患,故人人溺于安逸,欠積聚而多貧乏。遇上戰爭,兵無戀戰之心,故勢大而不強,否則天下早是他們的了。"

    項少龍心下同意,李園使是文采風流的人物,卻絕非刻苦耐戰之士。順口問起自己最熟悉的趙國。自己當年就曾以南馬北馬對楚趙作出生動的比較。

    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昌平君心情頗佳,侃侃而談道︰"趙國土地亦廣,但山多地高,北部近林胡,民多強悍,像定襄、雲中、五原,本就是由戎狄搶回來的土地,人民好射獵而不事農商。至于位于原晉國的邯興、太原、上黨等地,又多舊晉的公候子孫,愛以詐力相傾,矜誇功名,生活奢靡。像趙君的後宮妃嬪就以百數計,婢妾披綺緞,酒肉有余,而民則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故雖有天下無敵之津兵,上卻無懂得運用之人,又妒嫉人材,否則就不會有趙括代廉頗而引來的長平之失。"

    項少龍想不到昌平君如此有識見,刮目相看道︰"這番話對趙人確是一針見血,其他列國的形勢又如何呢?"

    昌平君得項少龍稱許,意氣飛揚道︰"燕國地處東北,窮山僻壤,僅薊都似點樣子。可以撇開不論。韓國環境惡劣,人民大多居于山區,想積點糧貨也有心無力,若非有趙魏在背後支持!早給我們亡了。"

    項少龍未去過燕韓,不知詳情,但想起韓非當年到大梁借糧一事,便知昌平非是虛語。

    昌干君續道︰"魏國一向是我大秦的勁敵,當年起用吳起為河西郡守,我們便只有吃敗仗的分兒。又廣泛結盟,硬阻我們東進。到遷都大粱時,已擁地千里,帶甲三十余萬。幸好魏人給勝利沖昏了頭腦,竟恃強拔邯鄲,遂與趙人交惡,更犯眾怒,致有桂陵之敗,連大將龐涓都給俘虜,自此一蹶不振,否則現在就不是這番局面了。"

    項少龍記起趙人間所流傳"魏人最不可靠"之語,又想到魏安厘王派人假扮馬賊,肆虐趙境,暗忖魏人之敗,實是咎由自取。

    點頭道︰"東方諸國都給君上道盡了虛實,還有就剩下齊國了。"

    昌平君想了半晌,故作神秘地道︰"少龍知否齊人除了荒誕空談外,最流行的是什麼東西呢?"

    項少龍哂道︰"我怎會知道呢?你就說吧!"

    昌平君笑道︰"我雖當了左丞相,卻半點威嚴都沒有,人人都像你這般對待我,哈!但我卻歡喜這樣子。"

    項少龍知他生性隨和,啞然失笑。

    昌平君道︰"現在臨淄最盛行的就是高利貸,最富有的就是一個放高利貸叫仲孫龍的大堅商,他比以前的呂不韋還要富有,看來沒有多少人能和他比身家。由此可知齊人是多麼驕奢瀅逸。上面的人終日吹竽鼓瑟,斗鷂賽狗,下面卻是生活困頓,流亡者眾。否則以齊人漁鹽之利,商賈之盛,怎會給燕人差點亡了。若非出了個田單!齊國更是不堪。"

    項少龍衷心道︰"這叫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扶了你這小子作左丞相,看來是誤打誤撞踫對了。"

    昌平君大笑道︰"少龍竟來耍我了,不過知道了大妹因你一番話肯嫁給楊端和,就是你揍我幾拳,我也只好乖乖消受了。"

    項少龍這才明白他為何心情大佳,正要說話,道旁忽地一陣混亂,人人爭相走避,原來竟有兩幫人持劍追斗。

    昌平君大喝道︰"給我把人拿下!"

    十八鐵衛和昌平君的三十多名親兵紛紛下馬,蜂擁而去。

    打斗的兩幫人,人數相差頗遠,一邊是三十多人,另一邊只有五個人,但教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是,佔上風的竟是那五個人。

    而他們之能迫得對手狼奔鼠竄的原因,皆因其中一名大漢身手驚人。

    此人年約二十五、六,長得高大俊朗,閃移時步法如風,劍法狠辣,幾乎每一出劍,對手不是兵器被磕飛,就是中劍負傷。這種對手如何可對抗,殺得人數較多的那方大漢狼狽不堪,只有逃命的分兒。

    而那五人卻不肯放過對方,咬著尾巴追擊敵人。

    不過他們下手頗有分寸,敵人中劍者只是倒地受傷,失去移動的能力。

    長街上兩組人且戰且走時,街上便留下一個個倒地聲吟的大漢。

    荊善等搶到纏戰處,那五個人悠然收劍,雖見到來的是軍兵,卻是夷然無懼。

    另一邊尚未倒下的十多人,聚在一處,人人雙目噴火,怒瞪著那五個人。

    項少龍和昌平君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駭然之意。

    看人多那邊的人的衣著服色,便知是仲父府的家將,那五人究竟有何所恃,竟不畏懼仲父府的權勢呢?

    昌平君凝望著那身手最厲害的俊朗漢子,吁出一口涼氣道︰"此人劍法,怕可與管中邪一較短長。"

    項少龍微一點頭,策馬沖前,喝道︰"當街廝斗,王法何在,給本統領報上名來。"

    那俊朗大漢卓立如山,自具不可一世的高手氣勢,向項少龍微微施禮,顯示出他並不把項少龍放在眼內,淡然自若道︰"本人韓竭,乃內史府的人,這批人公然打著仲父府旗號,在酒樓上強迫賣唱女陪酒,本人看不過眼,故出手教訓。"

    荊善等見他神情倨傲,本要喝令他跪下,但聽到是繆毒的人,忙把說話吞回肚內去。

    昌平君來到項少龍旁,低聲道︰"這韓竭來自韓國,是繆毒在韓時的朋友,有韓地第一高手之稱,果是名不虛傳。"

    項少龍亦醒起小盤曾提過此人的名字,與另一個叫令齊的一武一文,都是朱姬要舉薦為官的人。

    此時仲父府家將處走了個帶頭的出來,眼閃怨毒之色,卻連禮都免了,昂然道︰"項大人和左相明鑒,韓竭只是胡言亂語,我等兄弟正喝酒取樂,他們內史府的人卻來橫加干涉,此事我等必會奏與管爺,由他主持公道。"

    韓竭冷哼一聲,寒聲道︰"手下敗將,何足言勇,我們就走著瞧吧!"

    再向項少龍兩人微一躬身,掉頭走了。

    仲父府那群大漢像斗敗公雞般,抬起傷者,垂頭喪氣去了。

    荊善等人你眼望我眼,呆立一旁,皆因項少龍和昌平君兩人沒有發出指令。

    項少龍首次嘗到呂不韋和繆毒兩人家將的目中無人和霸道,但卻是無可奈何,惟有耐心等候黑龍出世的一天。

    但亦心中暗喜,呂不韋和繆毒的對抗,終至勢不兩立的地步了。

    怕自己都該有些安樂日子過了吧!





第十八卷 第04章 廣布臥底


    這晚的月亮叉大又圓,項少龍與嬌妻愛婢,到了園內賞月。荊善等生起篝火,燒烤美食,充滿野炊的氣氛。

    項寶兒已懂得走路,由于步履朱穩,每有失足,惹得眾人喝彩嘻笑,非常鬧。

    善蘭和滕翼和愛兒來參加,兩個小子自是玩在一塊兒了。

    滕翼和項少龍坐在小亭里,看著兒子們玩鬧,心中湧起滿足和幸福的感覺。同時想到眼前的安逸,是他們以血和汗換回來的。以前是如此,以後亦會是如此。

    滕翼有點感觸地道︰"再過兩晚,就是你和管中邪決戰的時刻,那家伙這些天來足不出戶,更沒有到醉風樓去,可知他是志在必勝。"

    項少龍想起韓竭,順口問道︰"二哥原居韓國,又曾參軍,可有聽過韓竭嗎?"

    滕翼眼中津芒一閃,訝道︰"三弟為何會知道此人呢?"

    項少龍把今天的事說了出來,滕翼露出凝重神色道︰"當今之世,若論劍術,無人之名次可過于有稷下劍聖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

    據說他的劍法達出神入化之境,能不戰而屈之兵。今趟鄒先生到齊去,主要就是為了見他一面。善柔正是他的關門弟子。"

    項少龍早由趙致之口聽過這近乎神話的人物,奇道︰"這人和韓竭有什麼關系呢?難道韓竭又是他的弟子嗎?那韓竭豈不是柔姊的帥兄?"

    滕翼道︰"曹秋道雖在稷下開設道場,但收徒極嚴,所以徒弟不出百人之數,而據說他曾告訴齊王,在他收的徒弟里,只有三人得他真傳,其中一個就是這韓竭,可知這人絕不簡單。"

    項少龍想起他那柄沒有人是他一合之將,鬼神莫測的劍,駭然道︰"曹秋道今年多大年紀了?"

    滕翼道︰"據說他最善眷生練氣之道,所以看來遠比真實年紀輕,他成名時,我才剛懂事,這麼推斷,他至少該有六十歲了。"

    項少龍想起武俠小說里的天下第一高手,悠然神往道︰"真希望可去向他請安問好,只是田單不會歡迎我。"

    滕翼訝然失笑道︰"看來你對曹秋道的興趣,比對韓竭大多了。不過曹秋道似乎對徒弟的品格不大介意,韓竭此人在韓聲名狼藉,動輒殺人,仗著自己是王族,曾壞過不少良家婦女名節,與繆毒屬一丘之貉。今次來秦投靠繆毒,說不定是因走投無路,惟有離國避難。"

    項少龍笑道︰"愈多又壞又高明的對手,我的百戰寶刀就愈不感孤單,二哥你也該手癢了。"

    滕翼笑道︰"若你不宰掉管中邪,這兩人首先就會斗上一場,管中邪和連晉的師傅照劍齋曾由衛往齊挑戰曹秋道,給斬斷尾指。兩派人自此勢成水火。"

    項少龍失笑道︰"怎會有人叫作照劍齋呢?是否故弄玄虛。"

    妃才女的聲音傳來道︰"以齋為號,照劍齋非是第一人,夫君大人萬勿掉以輕心,若論劍名,忘憂先生之下就要數他了,否則就教不出管中邪這徒弟來。"

    項少龍笑應道︰"還有個叫連蚊酌,剛來到鹹陽,擺明是來找喳子的。"

    紀嫣然到了兩人身後,倚欄斜挨,仰頭看善天上明月,柔聲道︰"嫣然才真的手癢,嫁了你這夫君後,什麼都給你先架住了,真不公平。"

    項少龍和滕翼聽得臉臉相覷時,紀嫣然油然道︰"可以想像後天晚上,就是呂不韋、繆毒和我們項大人三大勢力的正面交鋒,秦人以勇力為貴,誰派勝出,勢將聲望大增,至少對一般士卒來說,實情確是這樣。"

    滕翼心中一動道︰"雖說不大可能,但呂不韋會否鋌而走險,索性在壽宴上設局一舉殲滅所有反對他的人呢?只要蒙驁能緊握兵權,挾持儲君和太後,雖會大亂一場,卻非是全無機會。"

    項少龍皺眉想了想,道︰"除非他得到王齒支持,否則呂不韋絕不敢如此孤注一擲。自商鞅變法以來,沒有一個國家的將士比秦軍更忠于王室,只要禁衛和都騎嚴陣以待,呂不韋絕不敢輕舉妄動。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明天我便和昌平君及王齒研究一下,以策安全。"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後天定要讓我們出席,好看看你如何大展神威哩!"

    項少龍笑道︰"怎敢不帶我們的紀才女呢?"

    旋又嘆道︰"真想到齊國一游,一方面可以探望柔姊,另一方面則可見識一下天下第一名劍究竟厲害至什麼程度。"

    滕翼道︰"想想就可以,若你離秦,定瞞不過呂不韋,他甚至會猜出你說不定是到齊行刺田單,那時齊人還不布下天羅地網等你去嗎?"

    項少龍知他非是虛言,笑笑搖頭。

    紀嫣然忽然道︰"清秀夫人到秦國來了!"

    項少龍一時想不起清秀夫人是誰,愕然望向她。

    滕翼更是一頭霧水,問道︰"誰是清秀夫人?"

    紀嫣然道︰"清秀夫人就是楚國大將斗介的原配夫人,由于斗介要了大夫成素寧的小妾,她一怒下離開斗介,發誓若斗介踏入她隱居處一步上即自盡,記得嗎?"

    項少龍這才恍然,原來是華陽夫人那美麗的佷女,當年華陽夫人還托自己帶飾物給她,只是自己有負所托吧了。

    滕翼道︰"她來這里做什麼呢?"

    紀嫣然道︰"當然是李嫣嫣派她來的,希望能憑著她和華陽夫人的關系,緩和秦人因徐相被殺而仇楚的情緒,亦想順道把楚國的小公主迎回楚國。"

    滕翼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華陽夫人對秦廷還有什麼影響力?"

    紀嫣然寒笑橫了項少龍一眼,道︰"怎會沒有影響力呢?別忘了我們的琴太傅就是華陽夫人一系的人,而她至少可以影響我們的項統領項大人。清秀夫人現在就寄居在清姊家中。剛才清姊便使人來請她的項太傅明天到她家去見清秀夫人哩!夫君你怎都不可推托呀。"

    項少龍惱道︰"你清姊沒告訴她我早盡了力,儲君斷不會因此事對楚用兵的。"

    滕翼笑道︰"一個盡說什麼你的琴太傅,一個卻開口閉口都是你的清姊。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項少龍與妃嫣然對望一眼,笑了起來。

    紀嫣然離去前,微瞠道︰"不理你們了,夠膽便違背清姊的吩咐吧!"

    次日項少龍參與了早朝。

    朱姬仍有出席,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之處,可見應只是剛有了身孕,加上袍服的掩飾,近幾個月都不怕會給人看破的。

    百官集中討論興國渠和牽連到的種種問題,特別是財力和人力上的調動,更有數千民戶受到影響,須安排遷徙。

    項少龍對此一竅不通,聽得頭昏腦脹,更不要說插口了。

    好不容易捱過後,退廷時王齒和王陵把項少龍拉到一邊說話,前者欣然道︰"幸不辱命,明天喪期過後,少龍可帶小俊親到鹿府拜會鹿大夫,詳談聘禮及有關細節。"

    王陵道︰"真是巧合得教人心寒,鹿公喪期剛在呂不韋壽辰同一日完了。"

    項少龍也覺毛骨悚然。

    王齒道︰"昌平君告訴我,昨天你們見到仲父府和內史府的人當街惡斗,是嗎?"

    項少龍點頭道︰"兩邊的人均視我們如無物,真恨不得下手宰了他們。"

    王陵道︰"這個都衛統領之職怎也要搶回我們手上,不過卻不容易。"

    王齒皺眉道︰"此事遲些再說,少龍那封信送出了嗎?"

    項少龍道︰"昨天已派人送往楚國了。"

    王陵道︰"繆毒現正招兵買馬,又派人往東方各地招募劍手,因有太後為他撐腰,我們都不敢說話上,這假太監很多言行舉動,比呂不韋更要使人生厭。最近便因要擴建內史府,硬把鄰宅的土地收歸己有,教人氣憤。"

    項少龍嘆道︰"現在儲君由于事事均須太後支持,所以怎也要多忍一會了。"

    此時瞥見李斯在遠處向他打出小盤召見他的手勢,再多謝了兩人後,順帶說了滕翼昨天怕呂不韋會乘機發難的疑慮後,匆匆見小盤去了。

    書齋內除了小盤外,尚有昌平君。項少龍和李斯施禮坐在下首後,小盤欣然道︰"寡人先讓三位卿家見一個人。"

    項少龍等三人大感愕然。

    小盤傳令下去,不半晌有人進入書齋,到了小盤座前施禮。

    再站起來時,只見此人年約四十,身形順長,留著濃密的山羊須,似屬智士謀臣一類的人物。

    小盤客氣道︰"先生請坐。"

    眾人自是一頭霧水,小盤介紹了項少龍諸人後,解釋道︰"這位是齊國稷下名士茅焦先生,乃繆毒遣人由齊請來鹹陽,至于茅先生為何來此,寡人請先生親自道來好了。"

    茅焦淡淡笑道︰"茅某今趟來秦,非是欲事卑鄙之徒,而是想看看大秦的威勢,為何能鎮懾東方?"

    李斯大興趣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呢?"

    茅蕉冷然道︰"茅某和政儲君暢談半天,仍是一句話,一天呂不韋繆毒不除,秦室休想一統天下。"

    小盤笑道︰"寡人本想請先生任職朝廷,但回心一想,若先生肯屈就繆毒,更能發揮作用,難得先生一口答應了。"

    項少龍心中叫妙,呂不韋府已有圖先作內應,現在若再有這看來比圖先更狡猾多智的茅蕉作臥底,繆毒還能飛出他和小盤的掌心嗎?

    同時看到小盤日漸成熟,開始懂得用間了。

    李斯和昌干君立時拍案叫絕。

    各人仔細商量了聯絡之法後,茅焦這才退去。

    項少龍記起蒙武蒙恬,把他們的事說了出來,明示他們只忠于儲君。

    小盤幼時曾與他們一起習武,頗有交情,現在得項少龍保薦,那會有問題,但想了半晌,卻找不到合他們的職位。

    項少龍靈機一觸道︰"假若明晚我能干掉管中邪,都衛統領一缺自是空了出來,無論我們提出任何人選,看來呂不韋都不肯接受,甚至繆毒亦不希望城軍三大派系盡入我們掌握之內,惟有在蒙武蒙恬中選其一人,才不會遭到反對,另一人就由他隨著老爹作戰,那末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們了。"

    今次輪到小盤拍案叫絕,向昌平君道︰"左相設法安排這兩個小子來見寡人,待寡人好好鼓勵,以安他們之心。"

    項少龍離開王宮後,記起了清秀夫人的事,忙趕往琴府去。

    琴清正和清秀夫人在廳內閑聊,見他依召而來,欣然介紹兩人相識。

    清秀夫人身穿項少龍最欣賞的楚式袍服,寬袍大袖,花紋華美,最引人是綴滿寶石的束腰寬帶,閃閃生輝,說不出的惹人遐想。

    不知是否項少龍來得突然,清秀夫人沒有戴上覆臉的輕紗,終給項少龍看到她嬌美的玉容。

    可能因婚姻的不如意,她的容色有點不健康的素淡,但卻一點沒有損害她秀麗的氣質,反使她的風姿有點與別人不同。

    她的眼神寧恬清澈,使人感到她是莊重自持,謹守禮法的女子。

    三人分賓主坐好後,清秀夫人以她悅耳的柔細聲音說了幾句禮貌的開場白後,感瀲地道︰"琴太傅把現時的情況告訴了妾身,幸好有項太人為我們在儲君面前說項,使秦楚能不因此妄興干戈,妾身謹代表敝國感謝項大人的濃情厚義。"

    項少龍心中嘀咕,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我來見你呢?表面當然謙遜一番。

    清秀夫人淡淡道︰"事實上我們早見過面了,是嗎?"

    項少龍暗忖此事極端秘密,該不會是李嫣嫣又或李園洩露給她知道,訝然道︰"夫人何有此言呢?"

    清秀夫人仍是那種淡然自若的神態,道︰"今趟請得項大人大駕來見妾身,固是妾身要親自向大人道謝,還有就是順帶把太後和秀兒夫人囑妾身帶來的兩份禮物交給大人。因曾聽琴太傅所言,項大人剛由壽春回來不久,現在見到大人,妾身自可把大人認出來了,"

    項少龍頗感尷尬,偷偷望向琴清,幸好她只是白了他一眼,並沒有真的怪他到處留情,放下心事,道︰"既給夫人認了出來,項某人怎會否認。

    嘿!夫人的慧眼真厲害,當時似乎連正眼都沒有看過我,竟就認出了我項少龍。"

    清秀夫人露出一絲動人但冷漠的笑意,伸手召來女侍,捧出兩個錦盒,道︰"妾身起程來前,太後把妾身召進宮去,千叮萬囑不可讓人知道此事,希望項大人能了解。"

    由于著李嫣嫣和郭秀兒的身分地位,他們只能把感情藏在內心深處,實在令人惆悵。忽地警覺到身前兩女正仔細瑞詳自己的反應和表情,忙岔開話題道︰"李相國近況如何呢?"

    清秀夫人似是不願談李園,輕描淡寫道︰"尚算托福,李相請項大人若有空間,可到壽春探他,必竭誠以待。"

    項少龍對著這似乎對事事都漠不關心,口氣冷淡的美女,再找不到任何可說的話,打響退堂鼓道︰"夫人準備何時回楚?"

    清秀夫人道︰"今晚見過姬太後後,明天立即動程回楚,妾身不太習慣這里的天氣。且妾身知項大人貴人事忙,不敢再留項大人了。"

    項少龍暗忖美人兒你真懂得什麼叫合作愉快,偷偷向琴清打了個眼色後,施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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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57 AM 編輯

第十八卷 第05章 大戰前夕


    項少龍帶著兩個錦盒,回到官署,進入靜室,打開一看,原來是兩件剌繡津美的袍服,心中湧起溫馨的感覺。

    在這以男性為中心的杜會,女子要幸福快樂真不容易。郭秀兒和李嫣嫣就是明顯的例子,兩女雖身分尊貴,但都不能隨心所欲地去追尋向往的事物。

    她們的命運,仍是躁縱在男人的手上。

    百感交集時,滕翼使人來喚他。

    項少龍收拾情懷,到了大堂。

    滕冀道︰"又出事了,剛才在城門處因渭南武士行館的人由外地運兵器回來,給守城的軍官詰問,一言不合,竟打傷了那軍官,給管中邪逮著,但繆毒出面,管中邪被迫放人,可見呂不韋現在仍容忍繆毒。"

    項少龍笑道︰"倒要看他能忍多久。是了!找個機會通知小俊,他和鹿丹兒的婚事該沒有間題,與管中邪決斗後,我們就可正式去提親下聘。"

    滕翼大喜,忙道人去通知荊俊。

    項少龍道︰"有了鹿丹兒,他好該心滿意足。二哥最好管得更緊一點,不要讓他涉足風月場所。現在鹹陽龍蛇混雜,呂繆兩黨的人又斗爭益烈,我們最好避免牽涉在內。"

    滕翼苦笑道︰"我對他不知說盡了多少話,這小子天性愛風流鬧,兼之交游廣闊,要他呆在家中,除非打斷他的退才行。"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

    荊俊早晚會鬧出事來,但只要沒有傷殘殞命的情況,其他事自己該可擔當得起,點頭道︰"那只好加強他護從的實力,有起事來不致吃上大虧。"

    滕翼道︰"若他能成鹿家之婿,地位立時不同。要知鹿公在文武兩方都有極大的影響力,當今秦室有點名堂的將領,誰不出于他帳下?荊俊作了鹿公的孫女婿,任何人想動他,都要先好好想想才行。"

    項少龍又暗忖若鹿公仍在,說不定會反對這頭親事,說到底荊俊仍非秦人。

    滕翼續道︰"只要小俊不踏足醉風樓,該可無事,現在繆毒和呂不韋正明里暗里以醉風樓作為較量地盤,那伍孚可慘透了。"

    項少龍想起單美美和呂繆兩人糾纏不清的關系。

    這單美美確是琴清和紀嫣然外最美的女人,姿色尤在贏盈、鹿丹兒,甚或烏廷芳和趙致之上。如此尤物,說算沒有呂不韋和繆毒,亦是人人想收歸私房的寶貝。

    但不知如何,自己對她卻一點好感都欠奉。可能是受過趙雅、平原夫人或晶王後的教訓,最怕口不對心的美女。

    滕翼一拍額頭道︰"我差點忘了圖管家著你待至申時末到老地方見面,他該有重要消息告訴你。"

    項少龍點頭道︰"呂不韋怕是要謀反了。"

    一個時辰後,項少龍與圖先在老巢見面,後者額際處的發腳花白斑駁,而這變化只是最近幾個月的事,可見他活在很沉重的壓力下。

    兩人坐好後,圖先豎起拇指贊道︰"少龍真厲害,打得蒙驁和呂不韋的人大敗而回,今趟最失臉子的是蒙驁,但呂不韋卻不敢怪責他,亦把呂不韋的大計部署全打亂了。"

    項少龍知自己猜得不錯,呂不韋性情暴躁,並非有耐性之人;怎肯坐看小盤權勢愈來愈大呢?笑道︰"他是否準備造反了?"

    圖先冷笑道︰"造反他仍未夠斤兩,但奪權他卻是游刃有余,本來他已牢牢抓緊軍政兩方面的大權,只要除了你,其他如繆毒這種假太監能成什麼氣候,王翦和安谷奚又遠戍邊防。可是他卻偏奈何不了你,連王齒現在都靠往你那邊去。昨晚他便在管中邪和蒙驁前大罵你和王齒,非常激動。此人豺狼成性,一點都記不得自己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項少龍想起一事,問道︰"王齒究竟有沒有告訴他,鹿公等曾對他和儲君滴血認親,確定了儲君和他並沒有父子關系呢?"

    圖先還是首次聽到此事,問清楚詳情後;色變道︰"少龍你真大膽,連我都不敢確定儲君究竟是異人還是呂不韋的兒子,你卻敢去搏這一鋪。若真是呂不韋的兒子,豈非把以前贏回來的全賠掉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告訴他其中真相,嘆道︰"若我諸多推托,豈非更使鹿公等肯定儲君是呂賊的孽種嗎?這趟總算押對了。"

    圖先仍是猶有余悸,好一會才道︰"王齒該仍沒有將此事告訴呂不韋,因為每次受氣回來,他都是罵朱姬多一點。可見他恨的是朱姬沒有把他乃真正父親一事告訴儲君。真奇怪,以呂不韋的津明,該不會連自己是否儲君的父親都不知道?而且在他把朱姬送給異人時,早處心積慮要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大秦之主,那又怎會弄錯呢?當年他曾親口告訴我儲君是他的兒子。"

    項少龍忍不住道︰"但朱姬卻親口告訴我,連她都弄不清楚儲君是出自先王還是呂不韋。"

    圖先哂道︰"就算心知肚明,這有野心的女人都不會把真相說出來,若非儲君遠她而近你,她亦不會像現在般縱容繆毒,說到底仍是權力作祟。"

    項少龍心中一震,首次從另一個角度去看朱姬。

    若這話是其他人說出來,他定不會像現在般放在心上,但圖先早在她仍是呂府歌姬時便認識她的。

    朱姬名字里的"姬"字,指的就是她這身分,所以有人稱她作趙姬,意思即趙國的歌姬。

    當年莊襄王在位時,她能安守婦道,自是知道只有這樣才可享受富貴和權力,何況異日自己的兒子就是秦王,更是心安理得。

    到呂不韋害死莊襄王,她看穿若靠向呂不韋,充其量只是呂不韋的一只棋子,故希望籠絡他項少龍,但卻發覺他只忠于小盤和先王,所以才與繆毒混在一起,既貪他的男色,亦希望藉繆毒培植自己的勢力。

    到最近發覺自己的兒子疏遠她,遂把心一橫,全面投向繆毒,又暗地為他生兒子,說到底,都是不肯放棄權力。

    想到凡此種種,登時輕松起來,心中對朱姬的歉疚之情大大減少了。

    至此心情轉佳,問道︰"現在呂不韋有什麼打算?"

    圖先道︰"一天有你在,呂不韋都不敢輕舉妄動。加上現在王齒擺明靠向你和儲君,連蒙驁都沒有把握成事。不過當有一天他同時調走王齒和蒙驁,我們便要小心了。蒙驁去了可以回來,兼且手握兵符,呂不韋又有家將八千,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殺盡所有反對的人,我想對此事少龍該心中有數了。"

    項少龍微笑點頭。

    圖先續道︰"現在呂不韋和蒙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管中邪明晚和你的比武上,可以說若管中邪得勝,少龍你必死無疑。少龍你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但希望愈大,失望卻也愈大。"

    圖先仍不放心,嘆道︰"請恕圖某直言,管中邪這半年來日夕苦修,無論體能劍術均處于巔峰狀態,少龍實犯不著拿性命來和他賭博。此戰成敗的影響太大了。"

    須少龍知這老朋友真的關心自己,抓著他肩頭道︰"請對我有信心一點,明天等著看好了。"

    順口問道︰"三小姐的情況如何呢?"

    圖先嘆道︰"呂府內,我唯一尚有點感情的就是她,她對我也顯得比別人好。

    只可惜她錯生為呂賊的女兒。這些天來,她一直心事重重,我看她還是向管中邪多過向你。我起先還真信是她堅持要你們兩人再斗一場的。最近才知根本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詭計。那次田獵比劍。表面你雖似佔在上風,但管中邪卻指出皆因他不願殺你,才讓你得逞,否則你必敗無疑。嘿!所以我才屢次相勸,可以不動手;就最好不動手。"

    項少龍低聲道︰"坦白告訴你,那天我是保留起實力,管中邪才得以身免,明天我就不會那麼客氣了。"

    圖先愕然道︰"真的?"

    項少龍為安他的心,胡謅道︰"當然!否則後來我為什麼只守不攻?"

    圖先半信半疑地瞪了他好一會後,道︰"現在呂不韋和繆毒都競賽似的從各地招攬頂尖好手來加盟家將的陣容,繆毒方面除了拉攏渭南武士行館,還多了個叫韓竭的人,此人據說得稷下劍聖曹秋道的真傳,管中邪對他頗為忌憚,少龍你要留意此人。據說他津擅剌殺之道,齊國有幾個權貴都喪于他之手。"

    項少龍見過韓竭的劍法,確可與自己或管中邪爭一日之短長。

    圖先道︰"呂不韋新招的人中,以許商、連蛟和趙普三人最出色,其中最厲害是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的許商,此人現在是管中邪練劍的對手,看來並不比管中邪遜色多少。只是膂力及不上管中邪,但其劍法的靈巧,卻可補這方面的不足。呂不韋有意讓他補上都衛副統領的空缺。"

    項少龍笑道︰"呂不韋當然有他的如意算盤,不過我倒不信他能打得響。是了!還有沒有肖老的消息。"

    圖先欣然道︰"人才去到那里都是人才,現在月潭在韓頗為得意,化名邊談,當上了韓和的幕僚,我也為他高興。"

    兩人再聊了一會,才先後離開。

    那晚項少龍和滕荊兩位兄弟在官署吃飯。荊俊得知說成婚事,自是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項少龍趁機道︰"以後沒有什麼事,就不要到醉風樓去,現在呂不韋和繆毒爭單美美爭得焦頭爛額,我們犯不著攪這淌濁水。"

    荊俊呆了一呆,尷尬道︰"今晚剛巧給昌文君約了到那里喝酒聽樂,還有楊端和與白充。唉!頂多我怎麼都忍了他,保證不會犯事。"

    滕翼道︰"你不去惹人,人家不會來惹你嗎?莫忘記田獵時你教訓了子桓,呂家的人無不寒恨在心,摩拳擦掌要挫你威風。加上國興等人又恨你入骨,現在更有了繆毒撐腰,若非你身居要職,早給他們宰了。自己仍不懂檢點嗎?"

    荊俊不敢和滕翼爭辯,求情的目光來到項少龍處。

    項少龍念他仍是年輕︰心中一軟道︰"橫豎沒有什麼事,不若我們也去湊湊鬧,好看看那里的情況。"

    滕翼愕然道︰"三弟莫忘了明晚就要和管中邪動手,今晚若仍去胡混,嫣然等肯放過你嗎?"

    項少龍笑道︰"我正想讓管中邪知道找並不把明天的比武放在眼內,這可使他掉以輕心,以為可穩躁勝券。只要早點押小俊回家,該沒有什麼問題。否則只是擔心這小子,我就要睡不著了。"

    荊俊感動地道︰"三哥對我真好,不!二哥對我當然也很好。"

    接著興奮得跳起來,嚷道︰"我要找昌平君,知道二哥三哥去而不喚他,他必會怪我。"

    看著荊俊旋風般走了,兩人只好對視苦笑。

    兩人談了一會,遣人通知了紀嫣然等要夜點回家後,正要出門,桓奇來了。

    這年青有為的新任將軍雖是滿臉風塵,但津神卻比前更好,顯是因能發展才能,故心境愉快。

    桓奇一見兩人,便拜了下去。

    兩人忙把他扶起來。

    滕翼奇道︰"小奇你不是正忙于訓練新軍嗎?為何連夜趕回鹹陽呢?"

    桓奇道︰"有小賁看著,有什麼放不下心的。至緊要是回來為項大人明天之戰搖旗吶喊,喝彩助威。唉!我不知費了多少唇舌才勸得小賁留下。我回來的事,已得左相批準,沒有犯規。"

    滕翼笑道︰"這也難怪,聽說很多有身分地位的人,亦不惜遠道而來,還千方百計托人關照,好能參與明天的壽宴。"

    桓奇道︰"剛才來時,路上踫上屯留的名人蒲鵠,他的陣仗才厲害,只是家將便達五百人,還帶來了大批歌姬,但我卻很不歡喜這個人。"

    昌平君的聲音響起道︰"我也不歡喜這個人,這或者就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此時三人正在大門處說話,回頭看去,竟是昌平君和李斯聯抉而至,隨護的人比平時多了三倍。

    桓奇並不像對項少龍和滕翼般與昌平君言語不禁,無拘禮節,慌忙施禮。

    擾攘客套一番後,李斯嘆道︰"想起項大人明晚之戰,儲君和我均無心政事,忽然小俊來找昌平君說你要約他到醉風樓去預祝明天的勝利,我正悶得發慌,所以也來湊興了。"

    接著壓低聲音道︰"儲君也來了!"

    項少龍、滕翼和桓奇齊齊嚇了一跳,往那隊仍高踞馬上的衛從望去,才見到昌文君和荊俊伴著小盤,而這未來的秦始皇在下頜黏上了一根假胡子,換上普通武士服,正向三人微笑點頭。

    項少龍和滕翼仍未及反應時,桓奇已跪叩下去,給昌平君一把撈起,道︰"儲君有令,不須遵君臣之禮,否則若讓人知道,必不輕饒。"

    桓奇忙站了起來。

    小盤策馬走了出來,哈哈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立即動程吧。"

    項少龍等連忙飛身上馬,伴著小盤馳上華燈初上的大道,朝醉風樓進發。

    眾人中只有項少龍敢與小盤並騎而馳。

    小盤自是心情大佳,笑吟吟道︰"師傅不會怪我當了儲君,仍愛胡鬧吧?"

    項少龍怎忍掃他的興,笑道︰"就算正式登了基,有時也須輕松一下的。"

    小盤目下唯一怕的人就是他,見他不怪責,欣然道︰"聽得師傅決戰前夕仍要去花天酒地,寡……嘿!我只有高興之心,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

    太後剛才還找我去說話,要我阻止這場比武,說你贏面不高。哼!天下間只有寡……不!只有我才知道沒有人可勝過師傅。"

    項少龍知他自少崇拜自己,而他項少龍無敵于天下的形像,早深植他心內,誰都改變不了。幸好自己新得百戰寶刀,又悟出百戰刀法,否則現在的壓力就太大了,淡然道︰"看來儲……嘿……究竟我該叫你作什麼才好呢?否則說不定待會會露出馬腳。"

    小盤興致盎然地看著街上的行人和房舍,油然道︰"不若就叫秦始吧!

    秦當然是我大秦國,師傅曾說我將來一統天下後該稱作始皇帝,所以就叫秦始好了!這名字很不錯。"

    項少龍聽得目定口呆時,小盤召來昌平君,著他通知各人他新起的名字。

    小盤又別過頭來道︰"師傅剛才想說什麼?"

    項少龍壓下因聽到"秦始"兩字而生的荒誕情緒,想了想,才記起想詢問什麼,道︰"我想間你明晚是否會到呂不韋的壽宴去?"

    小盤奇道︰"這個還用問嗎?我現在恨不得可立即到了明晚,太後也會去呢,現在鹹陽誰都不肯放過這機會。聽說還有人開了盤口來賭你們勝負。

    哼!據昌文君調查回來的報告,大多人都認為由于管中邪準備充足,必可雪前恥,只有我才知道勝的必然是師傅你。"

    項少龍心中好笑,暗忖這個"賭"字必是自有文字以來就存在的,因為那似是人類天性的一個主要成分。

    此時醉風樓的大招脾已然在望,小盤興奮地看著,又道︰"剛才檀綺說的蒲鵠是屯留的首富,有人更說他是我大秦除你烏家外最富有的人,專做鹽鐵生意,還做得很大。這人野心很大,以前是陽泉君的人,現在則和杜璧很親近,我們要小心點他。"

    昌平君此時趨前道︰"儲……嘿!不!秦兄,我們究竟要去清靜點的別院,還是到大堂趁鬧呢?"

    小盤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到大堂去,我還要叫齊醉風四花來陪酒,看看她們究竟有何姿色絕藝,竟可迷倒這麼多人。"

    此語一出,項少龍和昌平君登時臉臉相覷,暗忖今晚想低調點都不行了。





第十八卷 第06章 風虎雲龍


    醉風樓今晚份外鬧,大門外車馬絡繹不絕,人們要排著隊進去。

    項少龍和小盤研究過後,決定只帶十八鐵衛和另十八名御前高手入內,免得人們只看陣勢,便知有異平常。

    好不容易進入高牆內這未來奏始皇見到諾大的主樓和別院里無不燈火琿煌,一片盛世之象,登時心花怒放,與眾人指指點點,好不高興。

    剛巧一座別院處正有姑娘和客人在放煙花取樂,弄得滿天斑斕彩花,色光迷人,更添熾烈的氣氛。

    樓主伍孚正在大堂入門處迎賓,見來的竟是昌平君和項少龍等人,雖是分身不暇,仍抽身迎上,一揖到地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有時雖是口不對心,只因身不由己,請左相、項大人和諸位達官貴人,原諒則個。"

    項少龍等心中叫苦,伍孚這麼來個"坦誠相對",他們難道還要和他計較嗎?

    此時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擁了上來,笑語盈盈中,為眾人脫去御寒的外衣,又奉上巾拭臉抹手,服侍周到。

    趁此空檔,伍孚謙卑地逐一招呼拜見。

    此人顯是對朝廷人事了如指掌,聽到李斯、桓奇之名即肅然起敬,說了番得體的場面話。

    項少龍介紹小盤時這家伙聽到"秦始"之名,顯是一頭霧水,摸不著腦袋。不過見他既能和昌平君和項少龍等權貴一起來尋歡作樂,眾人又對他態度恭敬,兼之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樣貌雖老嫩難分,但方面大耳,雖不英俊,卻自具一股威懾眾生的氣度,且雙目瞪來,自己便湧起下拜的沖動,那敢怠慢,忙恭敬道︰"秦大官人一表人材,世所罕見,必非池中之物,請多多關照小人。"

    這幾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小盤本對他只有惡意而無好感,聞言立即改觀,哈哈一笑道︰"伍樓主客氣了,今晚寡……哈!今晚秦某遠道而來,就是要見識一下貴樓醉風四花的色藝,樓主給我好好安排吧!"

    他們說話處乃醉風樓的迎客大堂,由于項少龍等人多勢眾,十八鐵衛和十八名貼身保護小盤的御衛又散布開來,形成了個保護罩,登時佔去了半個大廳。

    剛進來的客人,見到是項少龍、昌平君這種當權的人,大多"安守本分",悄悄繞道而行。只有一眾彪悍武士進來後,見到伍孚只顧侍候眾人,停了下來,臉現不滿之色。

    十八鐵衛還好一點,那十八名御衛一向服侍的是秦國之主,那會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均虎視眈眈,對這十來個武士毫不客氣。

    伍孚聽到小盤的要求,臉露難色,可是小盤自有種教人不得不聽他那種理所當然的話的威勢,忙不迭道︰"這事有點困難,待小人安排一下,怎也設法讓她們抽身來侍奉各位大人一會。"

    荊俊瞥了那群武士一眼,心中大樂,湊近項少龍道︰""疤臉"國興來了,還有常杰。哈!這群混蛋定是活得不耐煩了,竟在睜眉突目呢。"

    項少龍回頭望去,首先認出了國興來,當然因他額角和面額均有疤痕,而事實上他亦生得比其他人壯碩,氣度沉凝,一看便知非是易與之輩。國興雖與俊俏無緣,但卻頗有男性的魅力。

    國興等顯亦認得項少龍,見到是他,均感意外,但仍毫不畏懼地與他對望。

    小盤感到氣氛有異,別過頭來朝他們望去,見到國興等囂張的態度,冷哼道︰"這些是什麼人物?"

    昌平君忙恭敬道︰"是渭南武士行館的教席國興和常杰。"

    伍孚何嘗見過昌平君對人說話時恭敬至此,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小盤正要使人把他們拿下來,項少龍湊到他耳旁道︰"今晚是來作樂啊!"

    小盤驚醒過來,他仍有點小孩心性,哈哈笑道︰"對!對!我們進去耍玩吧!"

    尚未舉步。

    把門的唱喏道︰"屯留蒲大爺到!"

    項少龍、小盤等停下腳步,回頭往入門處望去。

    開道的是十二名同樣裝束的軒昂武士,接著是個高冠博帶的中年漢子,這人比常人足足高出一個頭有余,及得上項少龍的高度,寬大的錦袍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氣勢。

    最厲害是他那對眼楮,淡淡一掃大堂,便似成竹在胸,對一切有數于心。

    他不但沒有半分商家的俗氣,相貌還高古清奇,只是神情倨傲,對正在旁相迎獻媚的鶉婆春花愛理不理的。

    伴著他的尚有兩名衣服華美的年青武士,看來都是第一流的劍手。

    伍孚大感為難,這蒲鵠乃秦國東方舉足輕重的地方名人大豪,一時間可不知逢迎招呼那一方才好,何況還有正等他等得不耐煩的國興等人。

    項少龍乃挑通眼眉之人,笑道︰"伍樓主即管去招呼貴賓,我們自行上樓便成了。"

    這番話怕只有項少龍敢說出來,換了即使貴為左相的昌平君,仍不敢準伍孚不招待儲君而去侍候其他人。

    伍孚如獲王恩大赦,一邊打恭作揖,一邊召來另一手下,引領眾人上樓。

    項少龍等舉步往內進走去,準備登樓時,國興排眾而出,大步追來道︰"諸位大人請留步!"

    小盤雙目厲芒一閃,掠過殺機,停下步時,項少龍伸手過來輕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勿要動怒,才與眾人轉過身來,面向正大步走過來的國興。

    眾御衛一字排開,阻止他走得太近。

    遠處則是伍孚殷勤地招呼著蒲鵠。

    國興停了下來,施禮道︰"小人謹在此祝項大人明晚旗開得勝,盛名不墜。"

    項少龍自知這只是開場白,冷冷道︰"國兄究竟有何指教?"

    國興措了攔在身前的眾衛一眼,臉容上怒意一現即收,昂然道︰"敝館上下對項大人的劍術非常欣佩,若改天大人有空,請到敝館一行,好讓小人們有機會受大人指點。"

    項少龍暗忖這等若公然搦戰了,只不知是否出自繆毒意思,還是渭南武士行館館主邱日升想把領導地位爭取回來的私下行為。

    昌平君等無不冷哼連聲,表示不悅。

    "疤臉"國興卻是一無所懼,眉頭都不動半下,一派硬漢本色,靜待項少龍的答覆。

    項少龍淡淡笑道︰"貴館一向這麼關心我項少龍,我早便想登門拜候,這樣吧!看看我的心情那一天比較壞一點,就來找你們見識見識吧!"

    國興轟他說得這麼不留情面,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氣時,小盤鼓掌道︰"說得好!到時項大人勿漏了我。"

    國興愕然望向小盤,當然不知他是何方神聖,厲喝道︰"閣下何人?"

    "鏘!"

    十八御衛一起拔劍,卻只發出一下聲響,可知這些人能榮任貼身御衛,不但武技高強,還訓練有素。

    其中一御衛冷喝道︰"竟敢對……嘿!對公子無禮,給我跪下。"

    那群武士行館的人見勢不妙,擁了過來,還是國興知道除那"公子"不知是什麼人外,其他人都是惹不起的,忙把眾人攔著。

    蒲鵠和伍孚等均愕然瞧來。

    項少龍哈哈笑道︰"秦兄何須為這等人敗了雅興,我們還是尋樂去吧。"

    再不理氣得變色的國興等人,引著小盤登樓而去。

    同時心中暗笑,他等若救了國興等的小命,否則縱是繆毒親來,朱姬駕到,他們也難逃腰斬之厄。

    步入樓上寬敞的大廳時,眾人顯是早得風聲,知項少龍仍有閑情來喝酒,一時全場肅靜,所有目光均集中在這明天即要決戰管中邪的人身上去。

    小盤怕給人認出,墮後走在眾人之間,由滕翼和桓奇等擋著別人視線。

    楊端和、白充兩人早到了,一時仍未看到小盤,欣然起迎,頻說︰"稀客"。

    換了任何人,明天對著管中邪那樣的可怕對手,今晚豈敢出來胡混?

    荊俊先一步搶前,低聲告訴他們儲君來了,但千萬不要下跪見禮,兩人臉上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的透出驚愕神色,手足無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他們的席位設于大廳一邊臨窗處,只有十個席位,小盤寒笑親切地和楊瑞和這兩名將領打過招呼後,便背廳而坐,免得給人看到他的臉孔。

    眾人紛紛坐下。

    由于今晚恃別鬧,座無虛席,先前又想不到小盤會來,三十六個鐵衛御衛都沒有坐位,幸好每個席間極為寬敞,趕上來的春花早得伍孚授以竭力相待,盡心服侍的吩咐,忙急就章的使人在旁加設兩席,擾攘一番後,才回復先前鬧酣暢的情況。

    侍女穿花曲蝶的上來奉上美酒。

    小盤點了菜肴後,芙道︰"各位兄台隨便談笑,就像平時那樣好了。"

    話雖如此,卻沒有人敢透出一口大氣,情況異樣之極。

    項少龍見秋笑道︰"楊將軍和白將軍早來了,為何卻不喚姑娘陪酒?"

    楊端和干咳一聲,尷尬地道︰"項大人上來前,酒樓內人人都在談論大人明天一戰的勝負,有人甚至吵得臉紅耳赤,我們聽得入神,其他的事都忘了。"

    白充垂頭不敢看小盤,低聲道︰"當有人傳來項大人已抵迎客廳的消息,廳內便哄動起來,有人說項大人必是穩躁勝券,又有人說項大人不知……嘿不知……唉!都是不說了,總之現在沒有人敢再說半句話了。"

    滕翼笑道︰"是否不知自愛呢?"

    白充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項少龍此時正游目四顧,發現了幾席熟人,一席是呂府的著名高手,除了周桓、魯殘外,新來的許商、連蛟和趙普都在,出奇的竟是圖先陪著他們。

    許商、趙普、圖先見項少龍往他們瞧來,都寒笑打招呼,但周子桓、魯殘這兩個舊人,和連蛟這個連晉的堂兄兼師兄,均表現出不屑理會的神態。

    他們身旁各有一名姑娘侍酒,卻沒有像單美美、揚豫、歸燕、白蕾那種頂級的紅阿姑。

    另一席是繆毒的人,離他們只隔了三席,除英偉軒昂的韓竭外,還有兩個人,經荊俊指點後,才知就是繆毒最得力的繆肆和令齊。

    那繆肆外型和繆毒差遠了,又矮又肥,不過雙目靈動,顯是狡猾多智的人物。

    令齊則一表人材,外貌儒雅風流,是個典型的謀士類型。

    此時國興等走了上來,加入到他們那一席去。

    小盤亦在偷偷巡視席內諸人,見到一些平時道貌岸然的大官,正擁美調笑,大感有趣,對眾人道︰"各位可隨便召姑娘陪酒,不要因我而掃了興。"

    風流如荊俊也惟有報以苦笑,有小盤在,能呼吸暢順已是本事,誰還敢召妓相陪,若那些不知情的美人兒,爆出自己平日的風流行徑,那才累事呢。

    伍孚此時登上樓來,顯是親自招呼了蒲鵠到其中一所別院去,一路和各席客人打哈哈,走了過來,畢恭畢敬道︰"楊豫姑娘唱畢一曲即過來相伴,她聽到項大人來了,什麼客人都忘記了。"

    項少龍暗忖這等小人,憎厭他都屬浪費津神,遂拋開往事,笑道︰"今晚主客是這位遠道而來的秦公子,楊豫是來陪他,而非陪我。"

    伍孚拍馬屁拍到馬退上,哈哈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分別通知了美美、小蕾和燕燕,她們分得身時即會來見秦公子,任公子罰酒罰唱。"

    伍孚不愧歡場中吃得開撐得住場面的人,這麼一說,眾人都不好怪他。

    熹地一聲冷哼來自國興那席,只聽有人冷言冷語道︰"官當得大確是不同凡響,無論多紅的姑娘都要委屈相從。"

    這句話明顯是針對眾人而來,各人無不色變。看來繆毒的人要比呂不韋的人更有所恃,囂張得教人難以相信。

    要知項少龍此席他們認識的無一不是當朝紅人,昌平君更貴為左相國,比繆毒高了數級,而他們仍敢出言嘲諷,自是由于有朱姬作他們的大靠山之故。

    眾御衛人人手按劍柄,只等小盤一聲令下,就過去斬人。

    小盤終親身體會到繆黨的氣焰,龍顏寒若冰雪,兩眼厲芒閃爍,看得眾人和伍孚均心生寒意。

    在這劍拔弩張,千鈞一發的時刻,李斯寒笑站了起來,朝韓竭、國興那席走過去。

    全場靜了下來,觀望雙方形勢的發展。

    這時不但國興等不知李斯過來干什麼,連小盤和項少龍等亦大惑不解。

    李斯到了國興那席處,俯身低聲說了一番話後,只見國興、韓竭等人人色變,噤若寒蟬,才瀟瀟灑灑地走了回來。

    席內立時響起嗡嗡細語,當然是各人均在猜測李斯究竟變了個什麼把戲,竟能使氣焰沖天的繆黨立即收斂。

    李斯坐下後,在眾人詢問眼光中若無其事的道︰"在下只是如實告訴他們,儲君下了嚴令,在決戰前誰若斗膽干擾項大人,立斬無赦,故特別派出御衛貼身守護,負責執行命令。"

    伍孚亦在俯身聆聽,聞言與眾人一起拍案叫絕,他尚以為李斯只是假傳聖旨呢。

    小盤龍顏大悅,一方面是李斯急智過人,更因國興等終懾于他的威勢,不敢逾越。

    就在此時,有人隔遠笑道︰"本來還不相信,原來真是少龍來了,我們兩個老家伙沒有白走一趟。"

    眾人望去,原來到的是王齒和王陵,顯是正在其中一所別院作樂,現在聞風而至。

    眾人暗呼不好時,兩個秦國重將來至近前,一見小盤,同時失聲道︰"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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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第07章 巔峰狀態


    當全場聞得"儲君"而往他們望來時,一直半聲不吭的桓奇霍地起立大聲道︰"兩位大將軍說得對,正是儲君著我等陪項大人來散心,兩位大將軍請坐。"

    眾人一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頓時為之釋然。

    王齒和王陵此時注意到小盤下頜那撮假須,又見他穿的是一般貴族的武士服,醒悟過來,入席坐下。

    忽聞牙關打顫之音,原來伍孚臉青唇白,不知應否下跪才好,顯是看穿了小盤是誰。

    眾人又叫不妙時,伍孚雙退一軟,跪了下來。

    滕翼人急智生。一手探出,就在他雙膝著地前,扯得他側坐到身旁來,像是坐入席內的姿態。

    昌平君湊到他耳旁道︰"若伍樓主外尚有人知道儲君來此之事,我就把你的醉風樓封了,再抄了你的家,清楚了嗎?哼!不準叩頭。"

    伍孚嚇得手軟腳軟,連點頭的力氣都消失了。

    小盤輕聲贊嘆道︰"只看眾位臨危不亂,應變有方,便知我大秦之興,指日可待了。"

    項少龍知有伍孚在,不便說話,溫和地道︰"伍樓主只要依命行事,我項少龍可擔保你沒有麻煩,還不去打點一切。記得絕不可暗中通知四位姑娘。"

    伍孚勉強爬了起來,打恭作揖後,滾著走了。

    王齒舉杯想向小盤敬酒,記起一事道︰"這些酒驗過了沒有?"

    坐在他身後那席的御衛道︰"報告大將軍,全驗過了。"

    王齒這才向小盤敬酒。

    眾人均不敢舉杯,到小盤示意各人,才轟然痛飲。

    經過剛才一番"驚險",氣氛又烈起來。

    小盤順口問起,才知王齒和王陵均是應蒲鵠之邀來見面的。

    王陵冷哼道︰"這蒲鵠心懷叵測,一見面便批評朝政,盡說呂不韋的不是,又隱隱牽連到太後。話不投機半句多,後來我們見伍孚前來,通知侍酒的白蕾和楊豫說項大人來了,要召她們去,我們乘機告退。"

    小盤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王齒笑道︰"少龍的魅力真大,兩位姑娘聽到被召,均恨不得立即溜走,卻給伍孚阻止,只許輪流來此。目下楊豫回去更衣,該快到了。"

    小盤訝道︰"兩位大將軍是否看錯了,她們不是呂不韋的人嗎?"

    王齒道︰"說到底,她們都是無主之花,誰的權勢大,便要依附誰人。但姐兒愛俏,少龍現在又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更得紀才女委身下嫁,天下女子,誰不希望能與他親近呢?"

    小盤欣然舉杯向項少龍勸飲,後者慌忙喝了。

    眾人均對小盤的風度喑暗心折。

    環佩聲響,在伍孚親自引路下,兩名小婢伴著盛裝的楊豫來了,玉步輕移下,確是婀娜多姿,綽約動人。

    小盤大樂道︰"果真名不虛傳!"

    忽然有人嚷道︰"豫姑娘請留步!"

    眾人愕然望去,原來是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年青英俊的呂府新人許商發話。

    只見他一臉不悅之色,走了過來。

    楊豫停下步來,蹙起黛眉,看看項少龍這邊,又瞧瞧正大步走來的許商,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態。

    最焦急的的伍孚,向兩婢侍意,要她們把楊豫拉到小盤那席去,卻給楊豫揮開了兩婢。

    反是小盤大覺有趣,笑道︰"難得這麼多人到青樓來,正因有這種你爭我奪的樂趣。"

    許商臉上像外面的大地般覆上了一層寒冰,先冷冷對伍孚道︰"伍樓主剛才又說豫姑娘給杜將軍預早訂了,為何現在又可出來侍酒?"

    楊豫顯然對許商頗有好感,湊到許商旁說了幾句話,又指點項少龍這一席,說的當然是好話了。

    王齒乃秦室軍方現時的重量級人物,冷哼道︰"這小子是誰?是否活得不耐煩了,即管呂不韋來,也不敢不給我臉子呢。"

    項少龍笑道︰"大將軍莫要為這種人動氣,呂不韋的人一向橫行慣了,遲些我們才和他們一次過算賬。"

    王齒悶哼一聲,沒再說話。

    伍孚再匆匆走來請罪,尚未說話,小盤已道︰"此事與樓主無關,樓主不用自責,豫姑娘愛來便來,不來就算了。"

    伍孚那想得到這秦國之主如此好相與,大感愕然。

    昌平君拉他說了幾句話,伍孚又匆匆去了。

    許商此時似仍欲要往他們走來,卻給楊豫扯著,隱隱中聽她提及王齒之名。

    楊端和乃王齒手下第一號大將,勃然色變,霍地立起,正要喝罵,給另一邊的李斯扯得坐了下來,後者笑道︰"楊將軍何用與這種人一般見識呢?"

    此時許商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返回己席去,楊豫則盈盈而至,未語先笑,登時沖淡了不少劍拔弩張的氣氛。

    楊豫在項少龍指示下,一頭霧水地坐到小盤之旁,雖然只知小盤姓秦名始,卻不知是何方神聖,但總知此人能令昌平君、王齒、項少龍等對他恭恭敬敬,剛才伍孚又千叮萬矚她要悉心服侍,自是不敢怠慢。展開渾身解數,敬酒陪笑,口角生風,不半晌服侍得小盤妥妥貼貼,氣氛融治鬧,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般。

    不一會歸燕也來了,場中其他賓客亦不感意外,只是王齒一人,便足夠資格要這兩位紅阿姑來侍候。

    歸燕親地坐到項少龍之旁,先敬過各人,最後敬項少龍時,低語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再不要與小女子計較好嗎?"

    項少龍暗忖就算以兵刃架頸,也再不敢輕信她,表面當然客客氣氣的接受了。

    此時楊豫告辭離去,臨行時大有深意地優優的瞧了項少龍一眼,不一會換了白蕾來,但四花之首的單美美仍是芳蹤杳然。

    四女中,以白蕾與項少龍等最沒有過節,對小盤逢迎周到,使氣氛更是融洽。

    歸燕湊到項少龍耳旁道︰"項大人今晚留下來好嗎?奴家定會盡心侍候。"又飛了他一個媚眼。

    項少龍心想人說家花不及野花香,老子的感覺卻剛好相反,而且那知你不會再來害我。

    婉言拒絕了。

    歸燕難掩失望之色時,伍孚一臉苦惱回來,欲言又止道︰"美美怕不能來了。"

    昌平君皺眉道︰"美美竟敢不給我們臉子嗎?"

    伍孚大吃一驚,搖手道︰"不!只是她被召了到仲父府去,我三次派人去請,都給趕了出來。唉!我又不能說出……嘿!沒有什麼了!"

    眾人均感意興索然。

    小盤雙目寒芒一閃道︰"這事就此作罷,今晚亦到此為止。哈!很不錯的一晚哩!"

    伍孚放下心來,歸燕和白蕾卻是連聲不依,媚態畢呈。

    豈知這些對任何男人都有效的招數,到了小盤身上卻一點都派不上用場,這未來的秦始皇淡淡一笑,站了起來,負手便去,眾人慌忙追隨左右。

    項少龍勾著歸燕的脖子,吻了她臉蛋,柔聲道︰"美人兒若想幸福快樂,安享大好年華,要好自為之了。"

    歸燕神色一黯,垂頭道︰"燕燕定會謹遵大人之命,只望大人能有三分憐惜之意,燕燕已感恩不淺。"

    項少龍向另一邊的白蕾寒笑回禮,這才灑然去了。

    回到家中,荊俊仍非常興奮,甫進大廳,便扯著正想各自溜回嬌妻處的項少龍和滕翼道︰"伍孚這混蛋真懂見風駛舵,見到王齒王陵等都擁戴儲君,出門時便偷偷對我說遲些要親來拜候三哥,哈!這混蛋真行。"

    滕翼哂道︰"我卻看他是夾在呂不韋和繆毒之間,兩邊都不敢開罪,故苦不堪言,剛才白充告訴我,呂不韋有意收單美美為妾,伍孚自是非常苦惱了。"

    項少龍笑道︰"今晚似乎是胡混了一場,其實卻是意義深遠。首先儲君清楚了解到呂繆兩黨的斗爭,其次就是無意知道了蒲鵠正和杜璧圖謀不軌。而另外就是有三個得益之人了。二哥不慕富貴,可以不論。李斯和桓奇剛才表現出來的急智,深得儲君之心,于他們的官運勢將大有裨益。"

    再談了半晌,項少龍酒意上湧,支持不住,回房睡覺去也。

    眾嬌妻愛婢不免責了他幾句,糊里糊塗間,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田貞田鳳服侍他起床穿衣,取出百戰寶刀,找滕翼松了筋骨後,只覺氣爽神清,充滿活力。

    紀嫣然訝道︰"為何夫君昨夜才花天酒地,酩酊而回,今天卻是神采飛揚,尤勝往昔,真不合常理。"

    項少龍一擺百戰刀,笑道︰"若說我不把管中邪和今晚勝敗放在心上,就是騙你,但昨晚這一醉卻恰到好處,使我忘卻了一切,因而得到這些天來難得的松弛,又睡得比平時多了,現在自是狀態不差。"

    滕翼咕噥道︰"還說只是不差,劈得我差點連墨劍都丟了。"

    眾女齊聲嬌笑,喜形于色。

    談笑間,陶方和荊俊陪著烏應元來了。

    喜氣洋洋下,眾人共進早膳,一點沒有山雨欲來前的緊張氣氛。

    荊俊和滕翼兩人回官署後,項少龍陪著岳丈在廳中閑聊,談起烏卓在塞外建立的大牧場,聽得項少龍心向神慕,恨不得明天就是小盤加冕之目,那後天就可去過自己的新生活。

    說著說著,項少龍竟然就在地席上睡著了。

    他發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趙雅、趙倩和春盈等四婢,齊向他殷勤勸酒,預祝旗開得勝,大敗管中邪,正陶醉其中,又隱隱知道是在造夢時,給烏廷芳拍醒了他。

    項少龍愕然坐了起來,烏廷芳道︰"儲君派人來召你進宮,不知什麼事呢?他該讓你多點時間養津蓄銳才對。"

    趙倩過世後,烏廷芳是滕翼外唯一知道小盤身世的人,說話間對小盤自沒有其他人般尊重。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只覺津神和體能均處于最巔峰狀態,暗奇自己大戰當前,竟仍能入睡。不過已無暇多想,匆匆沐浴更衣,人宮見駕。

    小盤照常在書齋接見,另外還有昌平君和李斯兩人。

    小盤道︰"五日後為立春,寡人決定是日到渭河春祭,項太傅那條黑龍沒有問題吧!"

    項少龍道︰"一切準備就緒,只要清楚知道祭河的地點,就可預作安排。"

    小盤雙目亮了起來,旋又嘆了一口氣道︰"始終仍有太後那關最難闖過,看來不和她作點交易是不成的了。"

    李斯道︰"最緊要是抓牢軍權,其他的讓他一步半步,該無大礙。"

    小盤苦惱道︰"只要想起要給那假太監封侯賜爵,寡人心中便首先不服氣,現今太後到了甘泉宮,寡人對她和繆毒間的事更是一無所知。"

    昌平君安慰道︰"繆毒若有異動,茅焦自會暗通消息,儲君請放心好了。"

    小盤怒道︰"試問寡人怎能放得下心來,現在朝廷堅黨處處,人人各懷異心,若非還有這條黑龍,就索性把他們全召進宮來,一股腦兒殺了,然後再想辦法收拾殘局。"

    昌平君見他氣在頭上,那還敢說話。

    項少龍笑道︰"儲君息怒,別忘了今晚尚有場津彩表演,只要斬了管中邪,就可重新安排都衛的統領人選。"

    小盤這才消氣,又商量了黑龍一事的細節後,各人方先後辭出。

    項少龍和昌平君離開時,均感到這不斷成長的小儲君威嚴日增,自具不怒而成的氣勢,而發起怒時當然更使人心寒膽顫。連項少龍這"看著他長大"的人都有此感覺,其他人的感受更是可以想見。

    剛步出書齋,一位俏宮娥截著項少龍,報上琴太傅有請。

    昌平君一面羨慕識相地走先一步。

    項少龍隨宮娥穿廊過殿時,暗忖朱姬搬往了甘泉宮,小盤則尚未立後,宮內最具影響力的自然是琴清了。

    這時來到後宮一座優雅的四合院前,宮娥跪下道︰"項太傅請進。"

    項少龍欣然內進,只見琴清正倚門待他,那還客氣,擁到懷里纏綿一番後,琴清掙著仰後嬌軀,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後,欣然道︰"算你吧!津神很好!你這人呢,昨晚仍要到醉風樓鬼混,弄得全城皆知。"

    項少龍早知她耳目靈通,挽著她的小蠻腰,到一旁坐下時,琴清服侍他脫去外衣,又為他按摩肩頭的肌肉。

    項少龍舒服得有若飄搖雲端,暗忖有了肉體關系後,享受與前確有天淵之別,以前想踫踫她的小手已是難得,現在她的小手卻是自動送上門來。

    琴清輕責道︰"千萬不要輕敵啊!與管中邪接近的人都說他的劍法又更上一層樓,劍法差點的人只要見他擺出架式,便心志被奪,不敢進擊。少龍雖得百戰寶刀,又練成絕世刀法,但若輕忽大意,說不定也會失手哩。"

    項少龍心想自己確有點輕敵,不過亦正是因為不大在意,才會像日下般輕輕松松、氣定神閑。欣然受教道︰"多謝琴太傅提醒,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琴清見他聽教聽話,喜孜孜道︰"琴清確沒有挑錯情郎,大多男人得到我們弱質女流的身心後,都像變了個人似的呼呼喝喝,頤指氣使,只有項郎永遠都是謙謙君子。"

    項少龍笑道︰"琴太傅對這種事似乎見多識廣哩!"

    琴清嗔道︰"你想到什麼了?人家只是聽得多嘛。"

    項少龍慌忙道歉,琴清這才回嗔作喜道︰"今晚的鹹陽城,上至儲君。下至庶民,無不翹首苦待你和管中邪一戰的戰果。很多本來買你勝出的人,知你昨晚仍到醉風樓喝酒召妓,都轉過來賭管中邪勝呢。"

    項少龍呼冤道︰"喝酒是真的,至于召妓只是儲君要見識一下醉風四花的姿色,喚到席上來亮相吧!"

    琴清笑道︰"人家可不是這麼想,況且傳言總是誇大的,街頭巷尾都有人傳你先來一場與醉風四花的大戰,看你還敢否不檢點自己的行為?"

    項少龍忍不住哈哈大笑。

    琴清又道︰"現在開出的盤口,賭管中邪勝是三賠一,可知他的行情比你看漲多了。"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琴清笑得伏在他虎背上,嬌嘆道︰"若琴清是好財貨的人,定要落重注在你身上,好大大賺上一筆。"

    項少龍道︰"究竟是何人在主持這種賭局,沒有點本錢和信譽,誰會信他?"

    琴清道︰"你聽過蒲鵠這人嗎?他在屯留便有幾間大賭場,若非鹹陽禁賭,他早來設賭場了,現在便是他在此暗中主持賭局。"

    項少龍訝道︰"他不是昨天才到鹹陽嗎?"

    琴清道︰"他是昨天才到,但它的手下三旬之前便來了這里開賭局,說到賺錢,沒有人比他更本事。"

    項少龍好奇心起,問道︰"這蒲鵠究竟是何等樣人?"

    琴清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他在東三郡很有影響力,與杜璧和趙將龐爰都有很深的交情,今趟他到鹹陽來,四處活動送禮,就是為了給長安君成喬造勢疏通。"

    項少龍沉吟半晌,啞然失笑道︰"好不好讓我們先賺他一大筆呢?說到財力,我烏家絕不比任何人差。若他不敢接受賭注,登時要威望盡失。哼!一賠三,我看他怎賭得起。"

    琴清忽然情動起來,從後把他抱個結實,嗲聲道︰"項少龍啊!你的信心是否天生出來的呢?似是從沒想過自己會敗北的。"

    項少龍把她摟到身前,一輪吻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家中,把賭賽一事告訴了烏應元,後者大感興趣,找了陶方去商議。而項少龍則返回後堂,爭取休息的時間,與眾女愛兒調笑耍樂,不一會已是黃昏時分。

    桓奇、昌平君、荊俊、滕翼、李斯、楊端和、白充等人不約而同來到烏府,好與他一起赴會,以制造聲勢。

    項少龍沐浴更衣,換上琴清親手為他縫造的武士服,內加護甲,確是雄姿英發,神采飛揚。

    他使人把百戰寶刀和飛龍槍用布包著,交由荊善等運送,以惑呂府之人的耳目。

    一切妥當下,領著三位嬌妻,還破例把田貞田鳳帶在身邊,在眾好友前呼後擁下,朝仲父府出發。烏應元和陶方自是也在大隊之中。

    走進燈火特別輝煌,兩邊盡是王族公侯大宅的鹹陽大道時,項少龍感慨萬千。

    當初孑然一身來到這時代時,那想得到會有今天的風光。

    可是他同時看穿了這時代繁華背後那殘酷無情的特質,即使小盤將來亦會因絕對的權力帶來絕對的專制。

    任何事在往某一理想邁進時,就是最動人的時刻。

    但成功之後,為了繼續保持權勢和利益,在那種情況下,感情再無容身之地。

    至少他知道日後的李斯會變得比任何人更厲害,而他最不願就是見到這些痛心的變化。

    就在此刻,他再下決心,只要鏟除了繆毒和呂不韋後,立即飄然引退,絕不遲疑。宏偉的仲父府終于在望,斜對面則是繆毒的內史府。這兩處地方代表了小盤登基前的兩大勢力。

    而他將是在這兩大勢力間暢游的得水魚兒。

    想到這里,雄心奮起,差點要仰天嘯叫,才可洩出滿懷豪情壯氣。





第十八卷 第08章 壽筵喜慶


    新近建成的仲父府,乃鹹陽宮外最宏偉的建築組群。規模尤勝朱姬新遷往的甘泉宮。

    仲父府遙對王宮,四周有高牆,進入大門後,是可容千人躁練的大廣場,三座威嚴莊穆的主宅由長廊貫通,並排而立,坐北向南,土木結構,大屋頂,四面坡,雙楹柱,氣勢懾人。

    主宅組群接著就是呂族的宗廟,由此以宗廟的前後門作中軸,近三十組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對稱,布局完整。

    主宅組群和祖廟間有廣闊園林,環境優美,顯是出于名家設計,方可見呂不韋的物力財力如何雄厚。

    這晚鹹陽城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加上知道項少龍和管中邪這兩個頂級劍手惡戰難免,人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更是氣氛烈。

    仲父府點起了以萬計的紅燈籠,大門處和園內更裝設賀壽的燈飾,一片喜慶的景況。

    數十名家將穿上一式的整齊武士服,把守大門,防止有閑人混進去看比武。

    入門後,則有專收取和登記賀禮的接待處,布置周詳,故賓客雖魚貫不絕,但一切均井井有條,沒有混亂的情況。

    一主二輔三座大堂,全開放了來接待賓客,當然以正中一座最大,擺下了可容千人的席位,另兩座作輔翼的,亦設下五百人之席。

    被安排到輔宅者都是無可奈何,但又自知斤兩,到時只好看看如何挨往主宅觀戰。

    項少龍等到達時,賓客尚未正式入席,分散在宅內宅外和中庭處閑聊著,鬧哄哄的聲音直沖霄漢。

    今晚天公造美,不但沒有下雪,還星月交輝,兼之尚有五日就是立春,天氣回暖,使這盛大的壽宴更是錦上添花。

    不過知情者均曉得在這融洽鬧的煙幕後,正醞釀著大秦國史無前例的激烈斗爭。而項少龍更清楚這斗爭的成敗,不但主宰了戰國七雄的命運,還決定了中國以後的歷史。

    他項少龍正是這斗爭核心處的關鍵人物。

    項少龍等大隊人馬馳入仲父府的大外門時,立時惹起一陣哄動,人人爭著來親睹他的風采。

    昌平君策馬來到項少龍旁,笑語道︰"賭你輸的人,看到你昨晚大戰醉風四花後,仍能穩坐馬上,必是大大失望。"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今晚我若輸了,恐怕以後休想再踏進烏家之門,因為岳丈大人在我身上押了重注,假如累他輸錢,你說會有什麼後果呢!"

    昌平君愕然道︰"原來貴丈人亦愛豪賭。"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不是愛賭,而是愛看蒲鵠輸得損手爛腳,看他還以什麼去籠絡那些食財的王親國戚、公卿大臣。"

    昌平君哈哈大笑,跳下馬來。

    負責迎賓的圖先迎了上來,一邊吩咐下人牽馬,同時低聲向項少龍道︰"那小子身內暗穿來自越國巧匠的軟甲,最好攻他頭臉,否則拚著捱你一槍,他就可置你于死地。"

    項少龍低聲道︰"我今晚何來什麼槍呢?"

    圖先愕了一愕,似明非明,不過因有其他人靠近過來,只好悶在肚子里,改說其他場面話。

    此時中宅處隱有鼓樂聲傳來,應是剛有重要人物進宅去了。

    陶方等忙于送上賀禮時,眾人都不願這麼快進宅去見呂不韋,留在擠滿了一堆堆賓客的廣場上閑談,順便欣賞燈飾和晴明的夜空。琴清剛剛抵達,加入了紀嫣然諸女那一堆去,還有幾位王族公卿家的貴婦貴女,傳出陣陣嬌笑,惹得人人頻頻注目。一方面因她們的美色,更奇怪是明知項少龍要與管中邪進行決戰,仍能那麼從容自在,談笑風生。

    秦人風氣開放,遇著這種場合,最愛鬧就是像嬴盈鹿丹兒那種出身尊貴的美少女,也是年青一族求偶的最佳時光。其中美景,實難以盡述。

    項少龍與眾人笑談有關蒲鵠帶來鹹陽的賭風時,鹿丹兒不知由那里鑽了出來,隔遠勾著手指示意荊俊過去。

    剛好一群穿上新衣的男女小孩提著燈籠在他們與鹿丹兒間走過,荊俊沒注意到這美少女,卻給項少龍瞥見了,頑皮心起,走了過去,故作嚴肅道︰"都快嫁人了,見到長輩,卻不來恭敬行禮請安,成什麼體統?"

    鹿丹兒兩手叉腰,大嗔道︰"哼!你是誰的長輩,我嫁不嫁人又關你什麼事?

    咦!"她這才記起項少龍乃荊俊的三哥,立時滿面飛紅,跺足不依道︰"你壞死了!竟欺負我。"

    項少龍哈哈大笑,把剛滾過來的荊俊推了給鹿丹兒,得意洋洋道︰"好丹兒!我項少龍等著喝你那杯跪著奉上來的喜酒呢!"

    鹿丹兒落在下風,不敢駁他,扯著荊俊溜了。

    搖頭嘆息時,嬴盈的聲音在旁響起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一看,嚇了一跳道︰"你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

    羸盈苦笑道︰"這幾晚都睡得不好,唉!事到如此,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項少龍淡淡道︰"今晚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事情對你都應該是告一段落,以後你心中只該有端和兄,好好相夫教子,安分守己做個賢妻良母吧!"

    嬴盈靠近了少許,輕輕道︰"告訴我,若沒有管中邪,你是否會娶我呢?"

    項少龍苦笑道︰"到了今時今日,我們似乎不應再說這種話吧!"

    嬴盈堅持道︰"不!我若不問個清楚,絕不甘心。"

    項少龍迫于無奈道︰"我確曾歡喜過你。"

    嬴盈黯然垂首,低聲道︰"今晚若你有不測,我會為你守……噢!我不說了。啊!"

    看著她掩面走了,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嬴盈是認定自己必輸無疑。

    項少龍自然不會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回到昌平君、滕翼等人處時,昌平君問道︰"大妹說了什麼?"

    項少龍道︰"沒有什麼?"

    昌平君冷哼道︰"怎會沒有什麼,她雖說肯嫁給端和,但對管中邪仍是難舍難離,又說你非是他對手,真氣死人了。"

    此時賓客開始進入一主二輔的三座巨宅,烏應元不好意思留在外面這麼久,過來招呼各人隨他進內。

    既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各人自然遵從。

    呂不韋、呂娘蓉和呂不韋其他幾個兒子均在大門迎賓,賀喜之聲不絕于耳。

    昌平君可能是大秦開國以來最沒有架子和派頭的左丞相,像根本不知自己身分般和項少龍並肩隨在烏應元之後,向呂不韋道賀。

    烏應元乃交際老手,漫不經意般便說了一大堆祝頌之詞。

    項少龍想起烏家以前和呂不韋的關系,比對起現在大家口蜜腹劍,勢成水火,頗為感觸。

    呂不韋不知是以為項少龍今晚必死無疑,還是人逢喜事津神爽,光輝盈臉,談笑顧盼間自有不可一世的氣魄,當他目光落到項少龍處時,立時亮了起來,舍下了其他人,迎過來道︰"今夜我呂不韋可算雙喜臨門,既賀壽誕,又將得佳婿,人生至此,尚有何憾?"

    項少龍心道你最大的遺憾,就是當不上秦國之君,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與眾人同向他賀壽。

    在呂不韋尚未有機會說下去時,項少龍反手在背後打了個手式,眾人立即呼嘯而過,免去了做戲之苦。

    走不了幾步,人影一閃,呂娘蓉攔在項少龍身前,臉帶寒霜道︰"項大人,娘蓉有幾句私話和你說。"

    桓奇、滕翼等自然識趣,逕自隨領路入席的府僕去了。

    呂娘蓉淡淡道︰"項大人請隨我來!"

    項少龍知她不會有什麼好說話,深具戒心,隨她穿過酒席,由一處側門到了中庭的園林處時,停下來道︰"就在這里說好嗎?否則恐怕會惹人閑言呢。"

    荊善等十八鐵衛,亦步亦趨跟在他背後,此刻散往四方,防止有人接近。

    呂娘蓉回轉身來,冷冷道︰"項少龍的膽子何時變得這麼小了,竟會怕惹閑言,何況今晚項大人若有命在,娘蓉就是你的人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項少龍聽她語帶嘲諷,雖心中有氣,但亦犯不著和她針鋒相對,微笑道︰"三小姐喚在下來此,應不會只是挪揄一番算了。"

    呂娘蓉美目厲芒一閃,沉聲道︰"當然!本小姐亦沒有那種心情,只是想問項大人兩句話,你既然對娘蓉沒有意思,為何卻要接受中邪的挑戰?"

    項少龍忍無可忍,冷笑道︰"待會只要三小姐當眾宣布只願下嫁管大人,那我項少龍無論如何厚顏無恥,也不致于仍要堅持動手比試吧!"

    呂娘蓉玉容轉冷,狠狠瞪了他好一會後,緩緩點頭道︰"好!就讓我呂娘蓉看看今晚你怎樣收場。"

    猛一跺足,逕自回大堂去了。

    香風過後,項少龍心中暗嘆。

    說到底呂娘蓉雖神色不善,卻是一番好意,想勸自己放棄比武,因為她也像嬴盈般以為自己必敗無疑。

    但為了殺死管中邪,只好不理她的好意。

    回到大堂時,大多數人已入席坐好,人人交頭接耳,見到他的都如獲至寶地指指點點,看來話題都離不開他和管中邪轟動鹹陽的一戰。

    由于人多的關系,除向南一端的三圍主席外,其他坐席布在兩邊,份內外四重,共四百席之多,每席四位,都是面向大堂剩出的廣闊空地而坐,方便觀看歌舞表演和劍斗。

    到了該坐之席位時,一名府僕迎了上來,領他們入席。

    項少龍的一席居于右首第八席。

    首席自然是昌平君,按著是王陵、王齒等大將。對面坐首席則是王綰,跟著是蔡澤、繆毒、呂族和仲父府中有身分地位的人,卻沒見到管中邪。

    項少能在滕翼、荊俊、烏應元旁坐下時,才發覺三位嬌妻與琴清居于上首一席,正甜甜的向他送上迷人的笑容,不禁心懷大放。目光移後,便是因模樣兒相同,又是同樣美麗和惹人注目的田氏姊妹花,不知如何陶方竟坐到了她們那席去。

    十八鐵衛自是居于後席。

    項少龍與烏應元閑話兩句後,朝大門望去。門旁兩邊那隊近三十人的樂隊,停止了奏樂,而呂不韋、呂娘蓉等卻不見蹤影,只有圖先在打點著。

    忽地烏應元暗里推了他一把,項少龍醒覺望去,原來對面的杜璧和蒲鵠正離席往他們走過來,項少龍、滕翼、荊俊三人只好隨烏應元站起來施禮。

    蒲鵠目不斜視時,杜璧卻狠狠盯了紀嫣然和琴清幾眼,射出熾之色,他雖裝作出只是隨意看望,卻瞞不過擅于觀察的項少龍。

    兩邊的人隔著酒席,作了介紹和見面的禮數後,蒲鵠津明的目光上下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呵呵笑道︰"項大人果是威武不凡,天下罕有,難怪烏爺敢在你身上押下重注了。若站在朋友立場,自是希望大人旗開得勝,但若以做生意的立場,卻是另一番盤算,蒲某心中矛盾得要命呢!"

    項少龍開始有點明白為何桓奇不歡喜他了,因為這人說話的神態和內容,都有種拿別人是生意財貨的感覺,看人的目光,就更有這種味道。

    烏應元乃應對交際的老手,笑道︰"蒲爺言重了,烏某那區區賭注,怎會放在蒲爺眼內,當然也不會因財失義,忘記了朋友的立場。"

    項少龍和兩旁側耳傾聽的紀嫣然諸女,均聽得心中叫絕。

    杜璧笑道︰"烏大爺的辭鋒真厲害,若項大人的劍也是那麼厲害,今晚必可穩勝無疑,那時蒲爺恐怕也要把田地賣了,才能償還賭債。"

    項少龍失笑道︰"到今晚才知大將軍這麼愛說笑,蒲爺富甲天下,只要隨便往囊中一探,已夠我等晚晚到醉風樓作大豪客了。"

    眾人聽他說得誇大,無不捧腹。紀嫣然等更是花枝亂顫,看得遠近留意她們的人眼都呆了。

    此時門官唱喏道︰"太後儲君聖駕到!"

    接著鼓樂聲喧天而起。

    正穿花蝴蝶般來回酒席間侍奉客人的過百美婢和府僕首先跪了下來。

    蒲鵠和杜璧施禮別過後,回席去了。

    場內過千人紛紛下跪迎駕。

    荊俊不忘提醒項少龍道︰"坐在繆毒和韓竭間那人就是渭南武士行館的館主邱日升了。"

    項少龍朝斜對面繆毒那席望去,找到了邱日升。

    剛巧邱日升和韓竭均往他瞧來,眼光相觸,大家都感到有點尷尬。

    項少龍今趟是第二次見邱日升,第一次是在與王翦的比武時,隔遠一瞥,印象不深,今趟留上了心,只見這在鹹陽有宗師級地位的劍手相貌清奇,手足均比一般人修長和予人靈活敏捷的感覺,年在三十五、六間,一對眼炯炯有神,氣度極是不凡,只是外表,便使他感到此人是個可怕的對手,難怪繆毒這麼刻意籠絡他了。

    他還看到茅焦這被小盤安排在繆黨的大臥底,與令齊,國興等居于後席處,身分顯仍及不上邱日升、韓竭和另一坐在前席的繆肆。

    門官又再唱喏,鼓樂聲更加緊湊時,十六名御衛在前方兩旁側身俯首開道下,朱姬、小盤和呂不韋並排步入大堂。

    後面跟著的是昌文君和另十六名御衛。接著就是呂府包括呂娘蓉在內諸人,管中邪赫然在其中。

    不見多時,管中邪變得更可怕了,穩定的步履顯示出強大的自信,顧盼間雙目神光電射,懾人之極,在一眾家將里,除了絕不遜色于他的上蔡劍手許商外,其他人都給他比了下去。

    項少龍的眼光找到他時,管中邪的目光亦尋上他,兩人日光一觸,有若閃電交擊,好一會才分開。

    由于呂不韋乃今晚的主角,兼又貴為仲父,朱姬和小盤為表尊敬,堅持讓他居于中席。

    呂不韋作狀推讓一番後,終坐了下來。

    管中邪等紛紛入席。

    眾人平身坐好時,注意力不由集中到管中邪處。

    氣人的是呂娘蓉竟就坐在管中邪之旁,擺明呂不韋一點不給項少龍面子,還隱然有管中邪必得美人歸之意。

    管中邪之席位于繆毒之下,同席的還有連蛟和趙普兩大劍手,而魯殘和周子桓這些舊人,只能居于後席,可見由于在田獵時不能為呂不韋吐氣揚眉,已失愛寵,為這些新人代替了昔日的地位。

    呂不韋就是這種不念舊情的人。

    小盤循例說了一番口不對心頌揚呂不韋功德的話後,壽宴終在熾烈和期待的氣氛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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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1:01 AM 編輯

第十八卷 第09章 菜前美點


    呂府歌舞姬團充滿挑逗性的大型歌舞表演過後,在蒙驁、王綰和蔡澤的領頭下,眾賓客輪番向呂不韋祝酒賀壽,把宴會推上氣氛熾烈的高峰。

    按著呂不韋在管中邪、呂娘蓉等人簇擁中,去了兩邊輔宅接受其他賓客祝賀。

    由于小盤和朱姬仍在,雖上千人的宴堂,仍不覺喧嘩嘈吵,只是紛紛交頭接耳,話題均以項管兩人即將來臨的比武為主。

    對面的繆毒向項少龍舉杯示意,預祝他勝利,項少龍寒笑回應,當然是淺嘗即止,作個樣兒。忽然烏廷芳打手勢召他過去,項少龍心中奇怪。移到嬌妻旁,低聲問道︰"什麼事?"

    紀嫣然湊過少許,沉聲道︰"呂不韋真是卑鄙,剛才小恬經過我們身邊時,匆匆說出'烏府門前有齊人伏兵',可知呂不韋今晚是不惜代價、不擇手段都要把夫君大人除去。若管中邪殺不了你,就由其他人下手,只是我也弄不清楚為何會是齊人。"

    有伏兵狙擊自己毫不稀奇,此乃呂不韋一貫慣于冒險和膽大包天的手段,但對為何會是齊人的伏兵,項少龍亦是一頭霧水。

    想與另一邊的琴清調笑兩句時,見朱姬正注視他們,嚇得把到了口的說話吞回肚子里,返席低聲通知滕翼和荊俊。

    滕翼冷哼一聲,到了後席的荊善等處說話,片刻後烏言著離開宴堂,布置一切。

    鼓樂聲再喧天而起時,呂不韋人未至洪鐘般笑聲先至,在管中邪一眾擁持中,由大門眾星拱月地昂然而入。眾人紛紛起立致禮。

    呂不韋得意之極,倏地立定堂心,由從人斟滿杯子後,舉杯遙向朱姬和小盤高聲道︰"先敬太後儲君一杯。"

    項少龍旁的烏應元冷哼道︰"我看這無情無義的賊子能得意到何時?"

    項少龍冷眼看著小盤朱姬與呂不韋舉杯互祝,心中豈無感慨。

    這刻可說是呂不韋最得意的時刻,可是當待會欲殺項少龍而不得,稍後又黑龍出世,改朝換制,粉碎了他禪讓奪權的美夢後,他的權力將被逐步削弱,其中一個因素自是繆毒的勢力膨脹。

    此時呂不韋等來至他們席前,管中邪從這祝酒的大隊中移了過來,舉杯朝項少龍道︰"今晚不論勝敗,我管中邪對頂大人仍是打心底里敬服,其他多余話都不說了。"

    項少龍看著這頑強的敵手,微笑回禮。

    兩人都是淺嘗即止。

    到所有人重歸己席時,呂不韋又站起來宣布道︰"齊相田單今趟特別派了個雜耍團來給我賀壽,團內無一不是奇人異士,保證各位大開眼界。"

    眾人本以為他宣布的是項管兩人的比武,微感失望中,一隊百多人的雜耍團,聲勢浩大的湧了進來,又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惹來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項少龍等心下恍然。

    齊人的伏兵,指的該就是這雜耍團了。

    這雜耍團甫進場已先聲奪人,外排各十多個壯漢大翻勒斗時,一組由三十多人疊羅漢而成的人陣。輕松地在一名動作詼諧的侏儒生動的引領下,像一堵牆般跑了進來。

    最津彩是除底層的八名力士外,接著三層的都是性感的美女,最頂處那齊女更是美賽天仙,雖及不上紀嫣然等那種絕色,已屬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其他繞著羅漢陣的團員則邊行邊表演各種難度極高的動作。

    在樂隊起勁約吹奏里,賓客的采聲笑聲中,羅漢陣花朵般撒往地上,四名力士滾往四方之際,上面三層的十一位美人流水般灑下來,或臥或坐,表演柔若無骨又充滿挑逗意味的誘人姿態。

    那高立羅漢陣之頂,最美的齊女翻下來後,再幾個翻騰到了呂不韋席前,獻上一個以黃金打制而成的壽果。

    負責小盤和朱姬安全的昌文君最是緊張,與眾御衛對這批雜技員虎視眈眈,防止有人心懷不軌。

    項少龍和滕翼等聚津會神觀察這批待會將伏擊他們的敵人,見他們不論男女都身手不凡,均心生戒懼。

    若非有蒙恬通風報訊,猝不及防下,說不定真要吃上大虧。

    那十一位美女在八名有若泰山的力士襯托對比下,施展柔骨絕技和津彩的舞姿,引得全場歡聲雷動。

    雜耍團退下後,眾賓客仍是議論紛紛,對這批軟骨美人懷念不已。

    呂不韋再次站起來的時候,眾人知道好戲來了,倏地靜了下來。

    大堂內近千對目光,全集中到這權傾一時的冒險家身上。

    呂不韋干咳一聲,正要說話時,繆毒寒笑而起,向呂不韋遙遙施禮,眾人正大惑不解,繆毒已微笑道︰"若下官猜得不錯,仲父是否要宣布項管兩位大人的比武爭美呢?"

    呂不韋呵呵笑道︰"繆大人真懂揣摩別人心意,事實正是如此,不知繆大人是否另有高見?"

    他語帶嘲諷,暗指繆毒擅于逢迎朱姬,頗為損抵死。

    繆毒就算不高興,亦不會表露出來,淡淡道︰"好事成雙,主菜上席前,也該有些可口小點。不若先由下官家將與仲父手下高人,來一場點綴助興,趁趁鬧,仲父意下如何?"

    眾賓客那想得到會橫里殺了個繆毒出來,公然向呂不韋挑戰。秦人好武,宴會比武乃家常便飯,好事者更紛紛喝彩叫好。

    小盤見繆毒說話前,沒有先向自己請示,知他恃著朱姬,並不把自己放在眼內,比呂不韋更囂張狂妄,心中暗怒。

    這邊的烏應元向項少龍低聲道︰"繆毒是不甘寂寞了。"

    項少龍寒笑點頭。

    他當然明白烏應元意之所指。

    自周室式微,諸侯稱霸,各國權貴均盛行養士之風。這不單是搜羅人材,以為己用,更是身分地位的象征。

    權貴間家將卿士的比武,更代表著門客實力的較量。

    繆毒得太後朱姬支持,勢力日增,自是希望趁此機會,揚威立萬,一顯威風,假若他派出的門客高手能勝過呂不韋的人,不但那勝出的手下聲價百倍,還可突顯出他繆毒現時的權勢地位,一舉兩得。

    在某一程度上,項管之戰中繆毒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勝上一場,那就算管中邪真的擊敗項少龍這西秦第一劍手,管中邪仍未可算無敵,因為繆毒仍擁有一位勝利者,不讓呂不韋專美。

    項少龍目光掃過繆毒手下門客,見那令齊臉有得色,立知此計必是出于此君腦袋,遂對此人留上了心。

    呂不韋呵呵再笑,顯是看穿了繆毒心意,別轉身來,同小盤恭敬道︰"比武助興,既可增添鬧,更可顯揚我大秦武風,請儲君示準。"

    繆毒和朱姬同時臉色微變,知道呂不韋故示尊重小盤意見的姿態,自是用心不良,其圖加深朱姬繆毒方面和小盤的分歧。就好像只有他才尊重小盤的樣子。

    整個大堂肅靜無聲,千百道目光全集中到這未來秦始皇的身上去。

    小盤也是了得,像絲毫不明白呂不韋的暗示般,寒笑對繆毒道︰"繆卿家會派出那位劍手來讓我們一開眼界呢?"

    韓竭由繆毒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內史府客卿韓竭,請太後儲君賜準獻技。"

    這番話既自負又倨傲,特別強調要得到朱姬的允準,擺明針對呂不韋剛才沒有把朱姬這太後放在心上。

    近月來韓竭在鹹陽聲名大噪,直迫項少龍和管中邪這兩大頂尖劍手,各人見繆毒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時興奮起哄。

    呂不韋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小盤笑向朱姬道︰"一切由太後作主。"

    這麼一說,眾人更是興奮,此一道主菜前的美點,已是勢在必上。難道朱姬會和深得她恩寵的繆毒抬槓嗎?

    果然朱姬輕柔地道︰"韓竭乃有稷下劍聖之稱的忘憂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門生,劍法超群,不過仲父手下亦能人無數,必可派出人選,好迫得韓先生抖出絕藝,讓我等見識一二。"

    滕翼見朱姬擺明捧繆毒壓呂不韋,雖對後者絕無好感,仍忍不住低聲對頂少龍等道︰"真想去把韓竭的龜卵子捏了他娘的出來。"

    項少龍聽得好笑。回答道︰"二哥總有機會的,何不現在借呂不韋的人,看看這龜卵子有何本領。"

    荊俊肯定地道︰"呂賊必會派許商出來,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沒有人是這龜卵子的對手了。"

    事官上除他們外,堂內人人都在猜測呂不韋會派何人出來應戰。

    此等勝敗砧乎到呂不韋的面子和榮譽,呂不韋自不敢輕忽對待。

    呂不韋的目光果然落到許商身上,豈知就在此時,與許商有師門之辱的連蛟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恭身道︰"請仲父允許連蛟出戰。"

    連蛟亦是當今鹹陽炙手可的劍手,曾多次在宴會場合顯露身手,眾人見他自動請纓,登時鼓掌喝彩。

    呂不韋顯然對他頗有信心,呵呵笑道︰"好,但記著點到即止。"

    只有管中邪和許商同時皺起眉頭,顯然並不看好連姣。

    鼓聲轟然響起。

    眾人均知好戲立即開場了。

    兩人隔了丈許,並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盤,呂不韋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禮,隨即轉身面向對手,四目交投。

    韓竭平時雖予人倨傲無禮的印象,但這時卻像變了另外一個人般,非常沉著,全神貫注打量對手,沒有半點輕敵或疏忽大意。

    他右手握在劍柄處,穩定而輕松,兩腳微分,不動如山,雖沒有擺出架勢,但卻比任何姿態更有震懾人心的高手風範。

    連項少龍和滕翼等也暗暗為他喝彩。

    他的眼神變得劍般銳利,但卻沒有透露出分毫心中的情緒,使人更覺得他深不可測,難以猜度。

    大堂內鴉雀無聲,人人屏息靜氣。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感覺,這非是各人今晚特別有耐性,而是沒有什麼特別大動作的韓竭,已足以生出強凝的氣勢,鎮懾全場。

    最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是他竟清楚傳達出一種信息,就是除非他不出手,否則必是石破天驚的攻勢。

    滕翼在烏應元後側過來,奇道︰"這小子與善柔同出一門,為何卻完全不同劍路呢?"

    項少龍剛和紀嫣然交換了個心生驚異的眼神,聞言道︰"只從曹秋道能調教出兩個不同的徒弟出來,便可知曹秋道確已達大宗師級的境界了。"

    滕翼點頭同意。

    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劍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身技藝授與徒兒,很容易培造出另一個自己來。

    只有博通劍術的宗師級人物,才能因材施教,令徒兒發揮出本身的優點和特長。

    善柔以快為主,劍走飄靈。

    韓竭則以穩為重,劍求勢求狠。

    只從兩者的分別,便可推測出曹秋道的成就。

    另一邊的連蛟雖一向狂妄囂張,但際此生榮死辱的關鍵時刻,亦變得氣度沉凝,嚴陣以待。

    表面上一點看不出他落在下風,還拔出長劍,橫在胸前,威勢十足,可是眾人總有他給劍尚未出鞘的韓竭比了下去的感覺。

    兩人對峙了半盞茶的工夫,韓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尋到獵物弱點的斑豹般,雙目厲芒劇盛,凝注對手。

    事實上兩人的距離沒有絲毫改變,但眾人卻猛地感到韓竭已主動出擊了,其中情勢,確是難以言喻。

    果然身在局內的連蛟在對方驚人的氣勢壓迫下,不得不立即發難,爆出震撼全場的一聲咆吼,手中劍化作長虹,在暗寒奧理的步法配合下,越過了近丈的距離。

    長劍變化了幾次,最後才斜挑韓竭握住劍柄的手。

    明眼者都知他劍勢的每一個變化,不但可迷惑敵人,還藉之加速增勁,使攻至敵人時氣勢力道均能臻達最巔峰的一刻。

    而他直取對方握劍的手,更是最厲害處,務今韓竭不能全面發揮劍招。

    縱使傷不到人,但高手交戰,只要一旦失勢,必絕難平反敗局,所以無論在劍術上或戰略上,連蛟無疑已可躋身第一流劍客的行列。

    這時連項少龍等都覺得韓竭有點過于托大,暗叫可惜。

    "鏘!"

    韓竭右腳移前,身子奇異扭側,寒光閃閃的劍滑了一截出來,在燈光照耀下爆起一團耀人眼目的異芒時,一分不誤的就只憑那露出了半截鞘的劍刃硬擋了連蛟迅若閃電,厲若雷霆的一劍。

    連蛟想不到對方膽大至此,已來不及變招。

    韓竭竟再踏前一步,右肩一聳,往連蛟胸口撞去,右手同時用力把劍推回鞘內,神乎其技地夾著了連蛟的少許刃鋒。

    全場各人無不動容,如此劍法,確是世所罕見。

    這樣當然鎖不死連蛟的長劍,但已足使他劍勢頓挫,若被對方肩頭撞上胸口,更要當場出丑,駭然下連蛟抽劍猛退。

    驚天動地的攻擊,立時冰消瓦解,還慘失主動之勢。

    "鏘!"

    韓竭那把光華流動得有若幻象的寶刀,終于出鞘。

    只要不是瞎子,就該知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

    項少龍自問下亦知韓竭的劍更勝李牧贈給他的血浪。

    滕翼嘆道︰"連蛟完了!"

    "停手!"

    眾人齊感愕然。

    韓竭的寶劍本要乘勢追擊,聞言只好倏然立定,劍回鞘內。

    連蛟仍被韓竭氣勢所懾,雖未露出敗象,但只要看他連退七步,便知他形勢不妙之極。

    眾人定過神來,循聲望去,發話者原來是管中邪。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敢問韓兄,這把寶劍出自何人之手,叫什麼名字。"

    若換了別個人說這番話,必會惹得全場起哄,怪管中邪取巧為己方的連蛟解困,可是管中邪自有一股理所當然的風度,教人不敢妄定他在施展詭計。

    韓竭剛好面對管中邪的一方,微微一笑,劍再離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甩手擲出,旋風般向管中邪旋去,但由于運勁巧妙,長劍到達管中邪身前三尺許時,剛好是劍柄的一方向著管中邪。

    眾人目瞪口呆時,管中邪輕輕松松,漫不經意的探出巨手,指曲成虎爪,拇指在下,準確無誤地舍劍柄而捏著刃身。

    時間似若停頓了下來。

    本是狂旋的寶劍余勢全消,乖乖的給鎖在管中邪的五指關內。

    管中邪橫劍眼前,嘖嘖稱善。

    韓竭見管中邪露了這一手,亦像其他人般為之動容,再微笑道︰"劍名破軍,乃敝師珍藏十大名劍之一,出自歐冶子之手。"

    全場立時起哄。

    歐冶子乃鑄劍大師,古今除干將莫邪夫婦外無人能及,只此一劍,便隨時可換來足夠普通人一世用之不盡的錢財。

    最尷尬的是連蛟,呆立堂心,進退不得。

    管中邪又欣賞了半晌後,將劍拋還韓竭,笑道︰"劍好人更好,這一仗是敞師弟輸了,異日若有機會,必向韓兄請教高明。"

    眾人掌聲轟起,卻非為了韓竭的絕世劍術,而是對管中邪的風度心折。

    繆毒等自然不大是味道。

    項少龍等卻是心中佩服,管中邪來了這漂亮的一手,既技驚四座,救回了連蛟,更壓下了韓竭的鋒頭。一舉三得,真虧他有這種應變能力。

    眾人望望管中邪,又瞧瞧項少龍,顯都感到管中邪的鋒芒,突然間把項少龍全蓋過了。

    呂不韋顯然對這得力手下應變避辱的手段非常欣賞,舉杯道︰"來!讓我們為這場別開生面的比試喝一杯!"

    眾人歡呼聲中,舉杯回敬。

    連蛟一言不發,返席去了。

    韓竭則接過僕人遞上的美酒,飲勝後才施施然回席,擺出勝利者的姿態。

    呂不韋再要說話時,繆毒後席的國興忽然站了起來,先向小盤等施禮,大聲道︰"剛才一戰,雖是津彩,卻未能盡興,小人斗膽,想請一位高人下場陪小人玩上一場,以竟余興,請太後、儲君和仲父賜準。"

    此語一出,頓時全場肅然,暗猜他想挑戰何人。

    連繆毒都皺起了眉頭。顯是此事並未先得他同意。

    只有邱日升等渭南武士行館諸人,人人臉有得色,不用說是早有預謀,想借此機會,重振行館在鹹陽的聲威。

    項少龍腦際靈光一現,已知道國興要挑戰的人了。




第十八卷 第10章 以德服怨


    在繆黨之中,以邱日升為首渭南武士行館中人,實與繆毒門下其他客卿有顯而易見的分別。

    因為他們並不須倚賴繆毒而存在,而是秦國本土的一股勢力。

    邱日升等現在須要依附繆毒,皆因開罪了呂不韋,故一旦陽泉君失勢,他們只好偃旗息鼓,躲了起來。可是本身仍是一股不可輕侮的勢力。與秦國軍方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在利害關系下,他們借助繆毒的蔭庇重開道場,而繆毒亦因他們而實力倍增。

    但這只是一種利益的結合,不存在誰是主子的問題。

    故現在國興出場欲藉比武重新樹立行館的威望,雖是早有預謀,卻連繆毒在這刻之前仍給蒙在鼓里。

    項少龍只憑繆毒和邱日升截然不同的兩個表情,立時推斯出所有這些事。聽得國興擺明要挑戰某人,呂不韋還以為又是針對他旗下的人,心中暗喜,打定主意,無論他說出的是何人,亦要以劍術能與管中邪並駕齊驅的上蔡第一劍手許商上陣,好大挫繆毒和邱日升的氣焰。

    急不及待下,那還有閑情向朱姬或小盤請示,哈哈笑道︰"國先生確是豪氣干雲。只不知所說高人,指的是那一位高人呢?"國與再一施禮。目光掃窺全場,最後落到荊俊臉上,冷然道︰"國興借此良機,願請荊副統領指教。"

    此語一出,登時全場起哄。

    荊俊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喜上眉梢,正欲大聲答應時,一個比天籟仙樂還好聽的女聲響起道︰"不行,這場比試該是我的了!"眾人循聲望去,包括國興在內,無不愕然以對。

    原來說此豪語的,竟是與琴清以色藝冠絕當代,美艷不可方物的才女紀嫣然。

    眾人雖知紀嫣然武技高強,可是知道盡管知道。總是難以相信這麼美麗嬌柔的尤物,會是赳赳男兒的對手。

    國興乃渭南武士行綰綰主邱日升之下最著名的人物,向負盛名,無論這嬌滴滴的才女如何高明,體能氣力各方面理該難以和這種頂級的劍手比較,故大駭下全都呆了。

    荊俊自不能讓嫂子冒險,欲反對時,卻給旁邊的滕翼制止了。

    國興則頗感尷尬,呆望紀嫣然好半晌後,才說話困難地道︰"唉,紀才女身嬌肉貴,小人怎敢冒犯不敬,更沒有這個膽量,嘿!"項少龍對紀嫣然要出手,並不太感意外,因為日前當這好嬌妻聞知國興言語中傷他項少龍時,曾大發雷霆,表示要教訓國興,現今有這麼千載一時的良機,豈肯放過。

    他同時注意到朱姬正狠狠盯著紀嫣然,眼中射出了包括嫉忌在內的復雜神色。

    此時廳內人人默然無聲,靜觀事情的發展。

    紀嫣然仍是那副嬌傭倦懶的動人樣兒,一點不像即赴戰場的女武士,先向項少龍甜甜淺笑,才盈盈而起,走出席位,來到大堂中央處。

    平時眾人望她,均須遮避掩掩,今趟有此機會,無不狠盯著她,飽餐秀色。

    紀嫣然先向主家席的小盤、呂不韋和朱姬致禮,忽然解下華美的外袍,隨手揮送地上,露出一身山巒起伏、美不勝收的體態表露無遺的緊身白色武士服。

    全場登時響起嘆為觀止的嘆息聲。

    項少龍想起當日杜璧派人追殺他們時,曾意圖活捉紀嫣然,不由乘機朝他瞧去,只見杜璧同是日不轉楮,他旁邊的蒲鵠更是瞳仁差點瞪得掉了下來,垂涎欲滴。登時恍然大悟。

    場內不論男女,均被紀嫣然傾國傾城的絕色震懾。

    只聽她口吐仙音道︰"國先生請勿小覷我們女兒家,否則若吃大虧,莫怪嫣然沒有預先警告。給我拿槍來。"

    負責掌管飛龍槍的烏光,連忙解囊取槍,忙個不得了。

    國興給紀嫣然妙目一掃,登時失魂落魄,渾身發軟,嘆道︰"這場算小人輸了吧,國興實無法興起與才女動劍弄槍之念。"

    紀嫣然一把接過烏光跪獻的飛龍槍,先不理國興,揚槍灑出一片槍影,再收窄槍圈,登時滾滾槍影,在嬌軀四周煙花般爍動不停,好一會才變回橫槍胸前的靜態。

    喝彩聲宛若雷震,連小盤和呂不韋都報以烈掌聲。

    國興臉上首次露出凝重神色。

    耳聞那若目見。

    此時才知紀嫣然之能名震大梁,自有真材實學。

    邱日升等行館之人,均臉臉相覷,自問若設身處地,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種驚心動魄的槍法。

    驀地一聲長笑,轉移了眾人注意力,蒲鵠捻須笑道︰"無論換了那一個人下場,此仗都必敗無疑,試問誰可狠下心腸,冒犯我們的紀才女哩!"掌聲再起,顯示各人都贊同蒲鵠的話。

    紀嫣然微微一笑,眼尾都不掃向得意洋洋的蒲鵠,欣然道︰"若是如此,便請國先生擋嫣然十槍,若嫣然無功而還,就算國先生勝了。"

    事實上在場諸人無不希望她顯露一下身手,但又不希望她有任何損傷,聽此解決方法,登時采聲四起。

    滕翼低笑道︰"國興今趟有難了!"項少龍暗忖即使換了自己,若是只守不攻的話,恐怕三數槍便要吃不消,點頭同意。

    國興尚未有機會回答,小盤冷然道︰"國先生搦戰在先,現在有人應戰,自不許臨陣退縮。為免國先生故意落敗,若先生擋不了這十槍,國先生將永不被寡人錄用。國先生好自為之了。"

    邱日升等無不聞言色變。

    要知加入武士行館的人,最終目標都是借此階梯,晉身軍隊仕官級的職位,假若國興永不被錄用,那他的前途就要立即完蛋。

    各人此時均知小盤對國興公然向項少龍方面的人挑戰一事,動了真怒,同時也感受到這未來秦始皇不可一世的霸氣。

    繆毒和朱姬隔遠交換了個眼神,互相看出了對方的驚駭和怒火。

    因著繆毒的關系,朱姬和小盤的分歧愈來愈大。

    不過今次繆毒完全是無妄之災,站在他的立場,現下最大的敵人乃呂不韋而非項少龍。說他不惱邱日升等,就是騙人的。

    這些資料和分析全給冷眼旁觀的項少龍一一收進腦袋里,好尋找可瓦解武士行館和繆毒的伙伴關系的計策。國興施禮後,"鏘!"的一聲拔出佩劍,同紀嫣然敬禮道︰"嫣然小姐請賜教。"

    紀嫣然淡淡道︰"嫣然這十槍只攻先生手中之劍,保證不會傷及先生身體,先生可拋開所有顧慮,全力防守。"

    在場之人,包括國興在內,均聽得先是怔在當場,旋又心中折服,感受到這美麗才女高尚的情躁。

    只要是有眼楮的人,就可看出紀嫣然的槍法已晉出神入化的境界。而長槍本就是遠距離的攻擊武器,如果以劍對槍,任由長槍把利于強攻的特性發揮殆盡,想不落敗只是天方夜譚。

    國興雖是紀嫣然心中因其言語辱及夫君而痛恨的敵人,但因事情牽涉到國興畢生的榮辱前途,所以她故意放他一馬,令國與能放手抵擋,不用因要顧著防護要害,致處處受制。由此衍生的利害優劣,實有天壤雲泥之別。

    而在另一方面,紀嫣然亦並沒有順應小盤的指示,乘勢使國興顏臉盡失,永不超生。可見這美女特立獨行。絕不會因任何人的影響而失去了本身行事的原則。

    說到底,國興他們並沒有如呂不韋般與項少龍方面有解不開的仇恨。

    席內的邱日升卻臉色沉。冷哼一聲,絲毫不領情。

    反是國興露出感激之色。深深向紀嫣然鞠躬致敬。然後擺開架式斜挺長劍,道︰"謂小姐賜教!"宴堂上鴉雀無聲,等待才女出手。

    另兩個輔廳擁至愈來愈多的賓客,擠得席位外圍處水洩不通,插針難進。

    今夜事情的發展,實在都是出人料外,教人無法猜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紀嫣然雖有點"違背君意",可是由于紀嫣然乃項少龍嬌妻,又是小盤最欣賞的美女之一,這大秦國儲君一點不以為忤,趣味盎然地全神觀戰。

    朱姬眼內則嫉忌之色更深了。

    近墨者黑,朱姬與繆毒這種卑鄙小人混在一起,性情在不知不覺中起了不良的變化。

    呂不韋卻是更恨國興。

    剛才管中邪耍了無比漂亮的一手,把劣局平反過來。壓下了繆毒的威勢,本是非常圓滿,只要管中邪能再擊殺項少龍,今晚便是大獲全勝。

    豈知給國興這麼出來亂摘一通,惹出了個紀才女,項少龍方面立時聲威大振,把他和繆毒全比下去了。

    坐在管中邪旁的呂娘蓉呆瞪著紀嫣然,透射出茫然之色,忽然下面管中邪穩定有力的手探了過來,抓起她的柔荑。

    呂娘蓉芳心抖顫,想起或者就是這只手把項少龍殺死,不由朝對面的項少龍望去。只見他深情地凝望著有若天仙下凡的紀嫣然,半點都沒留心自己,心中湧起一陣失落的感覺,忙把管中邪的手緊緊回握。

    "當!"槍劍交擊,聲震全場。

    紀才女終于出手了。

    長槍由紀嫣然手中電疾射出,看似標刺國興面門,其實取點卻是稍高一些,斜掠扎著武士巾的發髻,揭開了此戰的序幕。

    若要國興去猜紀嫣然的第一槍會是如何使出,他定會猜這武技高明的俏佳人以其靈活的槍法,虛虛實實的惑他耳目,使他在難以對格下,退而避之,失去憑膂力一出手便壓制長槍的機會。

    事實上剛才紀嫣然示威性的槍法表演,早把這印象鑄刻在國興的腦海里,故看似簡單直接的一槍,確是大出他意表。

    紀嫣然這把飛龍槍,與一般長槍的最大分別是罕有的全鋼槍,沒有木桿槍剛柔兼濟的特性,份量沉重多了,更不虞會被削斷,標刺時不但速度特快,亦佔了本身重量的便宜。力道非是一般木桿槍可比。且由于國興惑于先入為主的印象,想不到對手會舍巧取拙,故到發覺她棄繁取簡的一槍攻來,登時失去了預算,倉猝間只好沉腰坐馬,揮劍挑格,與飛龍槍毫無花假地硬拚了一記。

    管中邪卻是心中暗喜,全神留意飛龍槍的特性和槍法。

    誰都知項少龍不擅用槍,若要以槍來對付管中邪。自須向以用槍名著天下的紀才女取經。故管中邪愈能在這難得的機會上把握她的槍法戰術,便等若先觀項少龍預演一場,識破敵手的虛實,更能勝券在握。

    國興的劍格上長槍時,雖發出一下脆響,但卻駭然發覺飛龍槍的力道並非想像般中的狂猛,還有種似無實質的感覺,使他感到難以發力。

    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事,但卻又是最合情理的。

    長槍應劍往上彈了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國與自應乘勢搶往紀嫣然近處,發劍進擊,以好易肉搏的方式,瓦解對手長兵器的優勢,可是因為國興只能守而不可攻,故縱然對方有此破綻,他亦惟有坐失良機。

    在千百對目光注視下,紀嫣然踏著奇異的步法,縴腰一扭,把飛龍槍單手拖了回來,再笠手握槍時,借腰馬之力又把飛龍槍再送出去。

    國興因剛才錯估了紀嫣然的力道,長劍多往上移了近尺後,才能回收,就是這麼的慢了一慢,飛龍槍像條活了過來的毒蛇,閃電般直擊他掛在右腰的劍鞘。

    國興至此才親身體會到妃嫣然槍法的厲害,迫于無奈下後退橫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除行館和繆黨的人保持沉默外,人人均為紀嫣然打氣,荊俊、烏言著、昌平君等項少龍方的人,更是叫得喉嚨都差點破了。

    項少龍看著這美若天仙、艷動如神的絕世佳人,想起自己就是擁有她的男人,心中那種志得意滿的感覺,更是令他心醉神迷。

    連他也想不到只是第二槍,紀嫣然就把國興迫得倉皇退避。

    紀嫣然嘴角逸出一絲無比動人的笑意,令人感到她仍是游刃有余,但她手中的槍卻一點都不友善,在迅快的步法下,直刺的槍改變角度。電射往移退後國興右方的空檔處。

    包括國興在內,眾人均為之愕然,不明白這刺空的一槍能對國興構成什麼威脅。

    豈知紀嫣然嬌軀行雲流水般飄前兩步,槍桿變得緊貼腰身時,身子急旋,借轉動之力,飛龍槍由直刺變成橫掃。取的仍是國興的劍鞘。

    國興若給掃中,保證要橫跌地上,但卻不會傷到他的身體,因而並沒有違背她許下的話言。

    眾人看得如癡如醉,傾倒不已。

    紀嫣然每一槍都是那麼出人意表,但又是那麼動人悅目。

    尤其是她嬌軀在動作時表現出的活力,令人更是心弦震動,嘆為觀止。

    國興先失兩著,本打定主意怎也要貨真價實地與紀嫣然硬拚一招,憑男性比女性更強的體能瓦解她一槍比一槍厲害,延綿不絕的駭人槍法。

    可是面對紀嫣然這借整個身體的旋動力量掃過來的一槍,國興只好打消原有主意,使出卸勁,長劍斜斜由上劈往飛龍槍。同時往後再退一步。

    就在劍槍快要交觸時,飛龍槍閃動如神跡般往上跳起,幻出漫空槍影,晃動跳躍間。長江大河般往國興面門湧了過去。

    如此槍法,連管中邪這種高手亦看得心中嘆服,其他人更是瘋狂吶喊,為她助威,一時堂內沸騰著掌聲人聲,把氣氛推上了熾的高峰。

    "當!"國興也是了得,竟在重重槍影中找到了真槍所在,但因變招倉猝,力道不足,清音激蕩後,不由再退一步,手臂給震得又酸又麻。

    至此紀嫣然總共擊出了四槍,而國興則連連失利,認真來說半槍都守不住,雖未可算敗,但已大失面子。

    國興暗忖這樣下去,恐怕再擋兩槍,保證劍刃脫手。猛一咬牙,往大堂進口一方的廣闊空間疾退開去。

    堂內立即噓聲四起。

    但這確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紀嫣然已絕對地掌握了主動之勢,把國興戲弄于股掌之上,唯一扳回劣勢的方法,就是離開飛龍槍所籠罩的勢力範圍,好能重整旗鼓,站穩陣腳,同時讓被飛龍槍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手臂爭取復原的空隙。

    紀嫣然嬌叱一聲,竟滾往地上,左手緊握在飛龍槍槍尾處,借勢下槍頭先撞地面,然後彈了起來,如影附形的趕上急退的國興,挑向他的鞘底。

    高手如管中邪、韓竭和許商等此時無不敬服,此槍最巧妙處是借拍地的力道,使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這一槍絕傷不了國興,但只要觸及國興劍鞘,當然該算他輸了。

    國與更是魂飛魄散,也虧他了得,硬是順勢一個勒斗,翻胯往後。

    但眾人均知他已輸了,當紀嫣然再由地上彈起來時,陣腳大亂的國興更加不濟,除了飲恨槍下外,再無其他結局。

    邱日升等均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

    今趟武士行館勢將顏臉無存,以後還憑什麼作為大秦訓練劍手的最高機構?國興心叫"完了"時,紀嫣然彈立而起,槍收背後,寒笑而立,那種由極動轉作極靜的對比,配合上她一貫嬌懶俏逸的從容風姿。看得所有人全呆了眼。

    國興落地後踉踉再退三步。收劍胸前,胸口急劇起伏,訝然望著這最美麗誘人的對手。

    這聞名天下的才女仍是氣定神閑,盈盈淺笑道︰"嫣然攻了五槍,先生擋了五槍,而嫣然之所以能著著領先,皆因先生守諾只守不攻。不若就此作罷,算我們不分勝負好了。"

    小盤鼓著掌站了起來,大笑道︰"好一位紀才女,誰能不心悅誠服,由今天開始。才女就是寡人太傅。"

    再轉向國興道︰"國先生能緊守寡人之命,只守不攻,亦是難得,就賜你為都騎第三副統領之職,歸項統領管轄。"

    妃嫣然喜孜孜的和面有愧色的國興下跪謝恩。

    項少龍心中生出神奇而又欣慰的感覺。

    小盤終于長大成人了,不但識破了武士行館和繆毒間只是利益的結合,還壓下心中的喜惡,以非常的手段把國興收納過來,這豈是一般俗子凡夫能有心胸氣魄。

    誰都想不到此事會以喜劇收場,一時采聲四起,但都是為紀嫣然歡呼。

    "才女"之聲,喊個不絕。

    只有邱日升仍是臉寒如水,眼露凶芒,一言不發。

    呂不韋也恨得牙都癢了起來,暗忖只要能干掉項少龍,其他人還何足道哉。倏地起立,大笑道︰"怕該是主菜上席的時候了。"坐著立著的逾千賓客,立時靜了下來,目光集中到這權傾大秦朝的人物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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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1:06 AM 編輯

第十八卷 第11章 龍虎爭鋒


    呂不韋正躊躇滿志,準備宣判項少龍的死期般頒告兩人的決戰時,呂娘蓉突地站了起來,斬釘截鐵道︰"不用比武了,女兒決定嫁給中邪,只好辜負項大人的美意。"

    此語一出,呂不韋的笑容立即凝固,呆在當場。

    管中邪則雄軀一震,眼中厲芒閃閃。朝正愕然向呂娘蓉瞧來的項少龍望去。誰都知道這一向沉穩冷狠的人失了方寸。

    其他人更無不臉臉相覷。

    如此一來,這場萬眾期待的一戰,豈非就此告吹。

    杜璧、繆毒等更難掩失望之色,因為無論兩人中不理誰人飲恨收場,對他們均是有利無害。

    而嬴盈、昌平君、王齒等卻是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秦國一向嚴禁將士私斗,項少龍和管中邪同為軍方將領,苦無借口下,縱是恨不得項少龍殺死管中邪的小盤,亦不能自壞規矩,硬要他們斗上一場,否則法何以立?宴堂肅默無聲。

    呂娘蓉坐了回去,低垂螓首。酥胸高低起伏,處于極激動的情緒里。

    項少龍凝神瞧了呂娘蓉好一會後。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暗忖剛才因開罪了她,所以她才故意在眾人面前掃他的面子,砝碼則是她的終生大事。

    但說到底,呂娘蓉便像羸盈般,還是較傾向管中邪。

    呂不韋氣得臉都紅了,狠狠盯了呂娘蓉幾眼後,眼珠一轉,呵呵一笑坐了下來,同右邊的小盤笑道︰"小孩子總是拿不定主意,不過本仲父曾有言在先,此事理該由老夫作主,否則豈非失信于天下,諸君意下如何呢?"呂娘蓉嬌嫗猛顫,抬起頭來,正要說話,管中邪在下面握緊了她的手,湊近用聲耳語道︰"娘蓉切勿再令仲父難堪了。"

    呂娘蓉呆了一呆,偷瞥了項少龍一眼,又垂下俏臉。

    小盤好整以暇道︰"仲父言之成理,何況比武挑婿,我大秦自古已有此風尚,故假若仲父認為這場比武不宜取消,太後又沒有意見,寡人自然全力支持。"

    眾人的日光全轉移到朱姬處,候她出言,氣氛緊張得像引滿了的強弓。

    這握有實權的大秦太後一對美眸射出復雜難明的情緒,先深深瞥了繆毒一眼,再朝項少龍望去,忽然俏臉血色盡退,微顫下嬌喝道︰"項管兩位卿家的比武,就如仲父所說,如期舉行好了。"

    采聲震天而起,整個華堂沸騰起來。

    項少龍的心卻像給利刃狠狠割了一下,知道在繆毒和他之間,朱姬已選擇毫無保留地投向繆毒。

    現在凡是深悉管中邪實力的人,均認定了他項少龍必敗無疑,朱姬的支持比武,正代表她希望自己給管中邪殺死,好一了百了。

    自己和朱姬的開系發展到此等地步,只有嘆一句"造化弄人"有何話可說?呂不韋雄壯嘹亮的笑聲再次響起,大喝道︰"少龍中邪之戰,立即開始!"這宣布又惹來另一陣高潮的采聲。

    鼓聲喧天而起,更添熾烈的情緒。

    管中邪低聲安慰了呂娘蓉兩句後,長身而起,全場立即靜了下去。

    這聲名直迫項少龍的超級劍手只是隨便一站,便有種睥睨當世的氣概,教人心生敬畏。

    管中邪步出席外,寒笑接受眾人的注視和喝彩,當到了大堂中心空地處,從容立定。向主家三席敬禮道︰"能得太後、儲君和仲父恩準與項大人此武較技,實中邪生平快事,微臣死而無撼。"

    眾人聽他說得豪氣,又隱寒分出生死始肯罷休之意。情緒再高漲起來,拍得手掌都爛了,吶喊得聲音也嘶啞了。

    項少龍的臉色卻頗為難看,當然不是為了比武一事,而是對朱姬的轉變感到無比痛心。

    眾人卻以為他是怯戰,大感奇怪。

    項少龍深吸了一口氣後,壓下了洶湧的情緒,站了起來。

    就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已被朱姬的絕情深深傷害了。

    項少龍生性重情重義,為了朋友,能置自身的安危榮辱于不顧,所以才能贏得像李園、龍陽君、韓闖、圖先等人的過命交情。

    他對朱姬更是情深義重,豈知最終卻換來這等對待,那能不心生怨悵。

    在萬眾注目中,他來到管中邪旁丈許處立定,施禮後目光落在朱姬臉上。

    兩人目光一觸,朱姬立即垂下頭去。

    項少龍化悲痛為力量,哈哈一笑道︰"拿刀來!"眾人聞"刀"而愕然時,中邪虎軀一震,眼中厲芒爆閃,往他望去。

    荊善走了出來,跪地捧上仍插在鞘內的百戰寶刀。

    項少龍接過百戰刀。交往左手持著。

    訝異之聲四起,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式樣奇怪的兵器上去。

    連小盤都禁不住大奇道︰"項卿家手上兵器,究竟是什麼東西?"項少龍手握寶刀。立有神彩煥然的感覺,因朱姬而來的滲淡情緒一空,萬丈豪倩由心內湧起,朗聲答道︰"此乃微臣親自設計的兵器,刀名曰"百戰",取的是孫子兵法中"百戰不殆"之意。"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恨不得他立即把百戰刀拔出鞘來一看來。

    偏是項少龍毫無此意。

    呂不韋驚異不定道︰"少龍不是說過要以飛龍槍應戰嗎?為何卻出爾反爾?"

    昌平君哈哈笑道︰"仲父此言差矣,兵家之道,正在于詭變無常,教人揣摩不定,少龍明是槍、暗用刀,深合兵家之旨,為何仲父反有出爾反爾之責?"

    昌平君這幾句毫不客氣的反駁一出,眾人都泛起非常特別的感覺。

    昌平君雖當上了左相,但由于德望未足,故一直受人輕窺,而他本身亦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頗為低姿態。但現在他侃侃而言,主動為項少龍辯護,可知他已逐慚建立當左相的信心和地位,敢與呂不韋爭一日之短長了。

    對昌平君,小盤自是全力支持,微笑道︰"左相國之言有理,項卿家能設計出這種史無先例的奇異兵器,更使人急不及待,好一睹百戰寶刀的威力,若仲父再無說話,寡人就宣布比武開始了。"

    呂不韋壓下心中怒火,暗忖待收拾了項少龍後,才來慢慢整治你昌平君,肅容道︰"請儲君宣布!"小盤目光落在項少龍握放左手仍深藏鞘內的百戰寶刀,欣然道︰"比武開始!"鼓聲再次響起。

    把各人的心弦全拉緊了。

    支持項少龍而又不知百戰刀威力的人,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頂。

    一來他們對這新鮮出爐的怪異兵器毫無信心,二來更由于項少龍向以劍法稱雄,忽然換了柄從未上場的新穎兵器,火候和技法方面均會有問題,實是不智之極。

    最高興的卻是蒲鵠,若比武不成,他最多只把原銀奉還各大小賭客,但假若項少龍得勝,由于有烏應元的賭注,將使他損失慘重。現在見頂少龍竟以這麼一把不稱手的怪家伙應戰,自是喜動顏色。

    要知自古以來,劍在所有人心目中早建立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乃近身格斗的王者,隨之而來的是源遠流長的劍術文化,一時問誰都不能扭轉這根深蒂固的想法。

    除紀嫣然等知情者外,只有小盤對頂少龍最有信心。那來自孩提時對項少龍的崇拜,沒有任何力量可轉移他這種心態。

    另一個不敢小覷百戰刀的人就是項少龍的對手管中邪。

    基于一流劍手的敏銳直覺,他首當其沖地感受到項少龍握上百戰刀時立即隨之而來的強凝氣勢和信心,故一點不敢學其他人般生出輕視之心。

    鼓聲倏歇。

    宴堂內聲息全消,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聲和間中響起的咳嗽。

    此時所有人全湧到宴堂內。連席位間都插滿了全神觀戰的人。

    兩人緩緩轉身,面面相對。

    管中邪左手握在長擊刃的劍把上,躬身施禮道︰"項大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令人驚再無窮,不論勝敗,下屬仍是真心折服。"

    項少龍感受著刀鞘傳來奇異的感覺。

    這載著中國第一把刀的鞘子絕非凡鞘,而是由清叔以鉻鐵和後制成的劍鞘,質地遠勝一般劍鞘,又不會像時下劍鞘般容易生銹,本身可作格擋的武器。此事管中邪當然不會知道,但他卻沒打算瞞他,以微笑回報導︰"管大人要留心了,我這把百戰刀鞘子也可作武器的。"

    管中邪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點頭道︰"多謝項大人提點,請大人賜教。"

    項少龍嘴角飄出一絲笑意,虎目掃過正目不轉楮看著他們的繆毒等人,其中的韓竭更是專注得像是他上場那樣。

    過兩席的呂娘蓉則花容失色,茫然望著他們,接觸到項少龍眼楮時,櫻唇輕動,卻沒有躲避他的眼光。

    項少龍的目光最後回到管中邪處,從容笑道︰"管大人準備好了嗎?"管中邪退後三步,"鏘"的一聲拔出長擊刃,擺開架勢。刀尖斜舉胸前,遙遙指著項少龍。

    一股凜冽的殺氣立時氣漫全場,生出凶險無匹的可怕感覺。

    "鏘!"項少龍微俯往前,虎目神光電射,凝視對手,同時把百戰刀抽出少許,立時光芒頓現,生出另一股強大氣勢。堪堪罩著對手。

    所有人立時呼吸頓止,靜待隨時展開的惡戰。

    項少龍道︰"管大人請!"管中邪雙目厲芒亮起,肅然道︰"項大人請。"

    外人還以為管中邪故作謙讓,只有項少龍知他因未能摸透百戰刀的虛實,故揀守勢,以靜制動。

    項少龍低吟道︰"刀名百戰,戰無不勝,管大人小心了。"

    "鏘!"百戰刀終離鞘而出,卻沒多少人能清楚看到這寶貝的樣兒。

    沒有人可想像得到百戰刀會是如此霸道。

    即使曾試過寶刀厲害的滕翼等人,亦想不到在實戰時毫無保留的情況下,百戰刀有如此威力。

    在萬眾期待中,百戰刀像陽光長虹般由鞘內拔了出來,隨著項少龍前沖的勢子,化為迅雷急電,刮過兩人間丈許的空間,往嚴陣以待的管中邪劈去。

    觀者人人張口瞠目,卻沒有人能叫出聲來。

    管中邪也吃了一驚,想不到項少龍一出手就是舍身猛攻的姿態,忙橫移一步,沉腰坐馬,連劍擋格。

    "當!"一聲激響,震懾全場。

    先是刀風破空的急嘯聲,牽引了所有人的感覺,到刀劍交鋒時,管中邪隨著響音,虎軀劇震。雖化解了項少龍威厲無匹的一刀,但絕非輕松容易。

    這一刀因全無留手,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威勢,但弊處卻是後者難繼。

    項少龍亦是心中驚悚,本以為這一刀至少可把管中邪劈退半步。豈知對方的腳像生了根的硬生生把這驚天動地的一刀擋格了。

    管中邪武功確是進步了,難怪熟悉管中邪情況的人都不看好他項少龍。

    像管中邪這種高手,已臻達人類體能極限所能攀上的顛峰狀態,要進步談何容易。日下他這近乎奇跡的更上一層樓,項少龍正是大功臣。若沒有他作為激勵管中邪的目標和對象,管中邪絕到不了目下的境界。

    管中邪竭盡全身之力,硬架了項少龍這一刀後,心想若讓對方展開刀法。那還得了,現正他舊力衰竭,新力未生的一刻,借身子前沖之力,長擊刃迫壓著百戰刀不放,強往項少龍推去。

    "哦!"刀劍摩擦下,發出一聲難聽之極的聲響。項少龍力道始終及不上管中邪,給他推得倒退兩步。

    紀嫣然等立時花容失色,果然管中邪把握得時機,長擊刃回旋而出,借著身體的橫移,避過百戰寶刀籠罩的空間,由項少龍左側標刺他脅下露出的破綻。

    更因管中邪使的是左手劍,這一著無論在角度、速度和機會的拿捏上,均到了妙若天成的至境。

    就在愛護項少龍的人慘不忍睹,而恨他者或買他輸者大喜若狂時,"鏘!"的一聲,頂少龍左手刀鞘以一招"以守代攻",便擋了管中邪這必殺的一劍,還余勢未盡,迫得管中邪于駭然中急退開去。

    全場各方人等,無不為項少龍這出人意表的一招目定口呆。

    以劍鞘御敵並非什麼奇事,但像項少龍般能以左手運鞘像正常兵器般使出完整津彩的招數,就是未之曾有了。

    這正是項少龍暗中想出來的奇技,以補百戰刀攻強守弱的弊病。當然,若對手非是管中邪,只是百戰刀長江大河的攻勢,已可教對方落敗身亡,但若似剛才的情況,百戰刀鞘就有救命的妙用了。

    尤其墨子劍法乃天下最厲害的守勢劍術,棄之不用實在可惜,這方面的缺陷,就由百戰刀鞘繼承了。

    而若非百戰刀鞘因混了鉻而堅硬難毀,亦擔當不了如此重任。

    種種條件加起來後,就是項少龍此刻的百戰刀法了。

    管中邪生平所遇劍手中,惟有項少龍在先後兩趟比武都可硬生生把他迫退。心中叫糟時,眼前電光疾閃,刀氣滾騰,百戰寶刀已如驚濤駭浪般乘勢攻來。

    "當當"之聲不絕于耳。

    項少龍展開領悟得來的刀法,在眨幾下眼的工夫下向管中邪連劈七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鑽無輪,像一道道的激電閃劈而來,在刺耳的刀風呼嘹中,刀劍不住交觸,以管中邪之能,初遇這種柔合了科學玄理和武學津華、史無先例的刀法,亦給殺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後退。

    此時眾人才懂得狂嘶猛叫。

    叫得最厲害的是田貞兩姊妹和十八鐵衛,如癡如狂。

    高手如韓竭,許商輩,亦為項少龍威勢所懾,臉色大變。

    最慘的是蒲鵠,那想得到項少龍比傳說中的他還要厲害百倍。

    每次百戰刀劈中管中邪時,長擊刃都崩開了一個小缺口,而它的主人卻軀體劇震,有如被裂岸的驚濤拍擊,震得東歪西倒。

    管中邪到擋了第七劍時,已略摸得了項少龍的百戰刀法,只覺每一刀劈來雖都有破綻,但由于刀法太凶猛太凌厲,加上沒有一定的成法,根本是無從反擊。

    這亦是刀劍之別,一般劍法中的擋格招數,遇上以砍劈為主的刀,更由于這是剛發明的兵器,措手不及下,即使管中邪這種級數的劍手,也要大大吃虧。

    百戰寶刀就像變成了急電和疾雷,滔滔不絕的化成一道道芒光,畫過兩人間的空間,每一刀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往管中邪。

    項少龍則變成充滿了懾人力量的天神,把領悟出來的百戰刀法發揮殆盡,著著搶攻,絕不用留手,更不須防範對方的進擊。

    管中邪偶有還手機會,百戰刀鞘就會施出墨子劍法,把破綻縫補得無隙可尋。

    觀者只覺項少龍的刀法有若羚羊掛角,去留無游,完全把握不到刀勢的取點和下點。

    身在局內的管中邪更是苦不堪言。

    "當!"的一聲巨響,管中邪雖展盡渾身解數。再擋了他一擊,可是終吃不消這暗合物理一刀的沖擊,給劈得連人帶劍跌退兩步,步法紊亂。

    項少龍知是機會來了,大喝一聲,如影附形搶前三步,百戰刀高舉過頭,當踏出第三步時,百戰刀由上疾劈而下,猛砍往管中邪額頭正中處。

    管中邪臨危不亂,這時退已不及,除了運劍硬格下,實別無他法。

    "當!"刀劍交擊。

    不堪砍劈的長擊刃當中折斷,就在百戰刀破額而入前,管中邪表現出他驚人的身手,閃退尺許。

    項少龍心中一嘆,收刀而立,並不進擊。

    管中邪再蹌踉退了一步,握著只剩下半截的長擊刃,額際現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只是被刀氣所傷。

    喝叫打氣之聲,倏地消去。

    兩人目光交會。

    天地似若剎停下來。

    片晌後管中邪露出一絲苦澀笑意,拋開手中斷劍,躬身道︰"項大人的百戰刀確是厲害,中邪甘拜下風。"

    他不說項少龍武技高強,只贊他的百戰寶刀,表明敗因只在對方手中兵刃,故並非完全心服。但事實確是如此。

    歡聲雷動中,小盤等無不暗叫可惜,若非管中邪長擊刃斷成兩截,包保管中邪已變成淌在血泊內的死屍。

    呂不韋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呂娘蓉的俏臉再無半點血色,茫然看著場內兩人。

    小盤偷瞥了神情木然的朱姬一眼後,笑道︰"此戰確是津彩絕輪,項太傅自創的寶刀和刀法,更使人嘆為觀止。"

    項少龍和管中邪忙向小盤敬禮。

    眾人眼光不約而同集中往呂不韋處,看他是否即場宣布把呂娘蓉許配給項少龍。

    在呂不韋在不知如何應付時,朱姬干咳一聲,冷冷道︰"此戰雖借娘蓉之名,其實卻非為她而戰,故婚約之事,大可取消,少龍可有異議?"項少龍當然不會反對,點頭應道︰"一切全由太後作主。"

    王齒長身而起,走了出來,到了項少龍前,接過百戰寶刀,把弄半晌後,轉身朝小盤道︰"少龍創出此種教人膽喪的兵器。實是非同小可,若能用于馬戰沖刺戰術,將大大加強我大秦軍旅近身馬戰的威力。功勞之大,比之攻城佔地,更是影響深遠,已等似立了軍功。故老將提議升少龍為大將軍,負責訓練三軍,同時統率禁衛、都騎、都衛三軍,保衛朝廷,名為都統大將軍,請儲君恩準。"

    呂不韋和繆毒等的面色同時變得難看之極,偏是別無他法,因為以王齒的身分說出這麼一番言之成理的話來,確教人無從反駁。

    小盤心中大喜,差點要抱著王齒吻上兩口,喜他識得體察龍心,欣然道︰"大將軍所說正合寡人之意,請太後賜封!"

    朱姬方寸大亂,朝繆毒望去,猛一咬牙,沉聲道︰"升少龍為大將軍,確是貿至名歸,至于都統一職,牽涉到都城兵制改變,事關重大,還應從長計議。"

    小盤心中大罵,蓋王齒提議最厲害處,就是把鹹陽守軍的兵權,全歸于項少龍直接管轄之下。朱姬這麼來一記避重就輕,只讓項少龍升為大將軍,小盤雖恨在心頭,卻又是無可奈何,惟有只宣布升項少龍為大將軍。

    壽宴至此人人意興闌姍,輸得損手爛腳的蒲鵠更是空有滿席佳肴,亦難以下咽。

    項少龍接受眾人祝賀後,小盤當眾宣布了五日後到渭河旁主持春祭,沖淡了因比武勝敗而引來的敗興氣氛。

    項少龍見對面的蒲鵠面無人色的頻頻與杜璧交頭接耳,忍不住問岳丈烏應元,究竟在自己身上押下了多少賭注。

    烏應元忍者笑,先欣賞了蒲鵠這大輸家的表情後,低聲道︰"只不過三千兩黃金吧!"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

    對一般人來說,百兩黃金該可合家人優哉悠哉活過這輩子,二千兩黃金已歷天文數目,再加上蒲鵠以一賠三輸掉的數字難怪這大富豪也要消受不起。

    此時宴會結束,呂不韋親把小盤和朱姬送往大門,其他人都輕松起來,紛紛來向項少龍道賀,管中邪和呂娘蓉則雙雙悄悄溜走了。

    滕翼和荊俊趁機先行一步,準備應付齊人的伏兵。

    賓客逐漸散去時,項少龍在烏應元、王齒,王陵、昌平君桓奇等人的簇擁下,往大門走去,紀嫣然、琴清諸女隨行在後。

    昌平君笑道︰"照我看由今天開始,再沒有多少人敢正面向少龍挑戰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二十一世紀所有武俠的小說、電影或電視中的第一高手,無不滿身煩惱,希望自己是例外的一個就好了。




第十八卷 第12章 星夜刺客


    項少龍與紀嫣然諸女策馬來到離島府幾個街口的通衢處,滕翼和數十名津兵團的戰士正在等候他們。

    眾人紛紛下馬。

    滕翼走到項少龍旁,低聲道︰"我們的人比這批田單派來的死士更先一步進入隱蔽的戰略要點,所以現在對敵人的形勢了若指掌,只不知少龍想把來人全部殲殺。還是要盡量生擒敵人呢?"項少龍凝望書長街黑沉沉的另一段街道,其中一截在到達府門前的路上由于兩邊都是參天古樹,故特別優暗,正是敵人伏擊他們的最佳地點。

    項少龍沉聲道︰"二哥有什麼主意呢?"滕翼道︰"要生擒敵人,自是要多費手腳,但由于我們人數比他們多上數倍,故可以在他們驚覺事敗逃走時,才布下天羅地網擒捕他們,小俊已把城內駐扎的一團五百人都騎軍調來助陣,保證沒有人能溜走。"

    項少龍點頭道︰"就照二哥意思辦吧︰田單這名狐狸真厲害,才回齊國,便派了這麼一個暗殺團到鹹陽來,而因有呂不韋的掩護,我們直至壽宴時,始知道有這麼一個暗殺團的存在,亦可見我們的情報網上有著致命的漏洞,此事之後,必須設法補救。"

    滕翼點頭答應後,道︰"我們去吧!"項少龍、紀嫣然、十八鐵衛隨著滕翼和他的人,沿著長街燈火不及的喑影迅速而行,不一會到了那截藏有伏兵的路段外。

    除了烏府門前兩盞大風燈外,整段路沐浴在星月黯淡的光暈里,有種荒涼淒美的感覺。

    項少龍湊到紀嫣然的小耳旁道︰"才女今晚顯盡了威風哩!"紀嫣然把香噴噴的玉臉貼上他的大嘴,喜孜孜道︰"那及得上夫君大人呢?不過百戰寶刀厲害得過了分,否則管中邪就老命難保,這是否叫過猶不及呢?"滕翼也覺好笑,通︰"怎會有厲害得過了分這回事,應是管中邪氣數未盡,命不該銫。不過這人也實在身手驚人,竟能在劍斷的一刻,避過百戰刀的疾劈。"

    此時十八鐵衛等五十多人分散到各戰略要點,甚至攀往附近房舍樹木的制高點,把這端路段完全封鎖了。

    項少龍沉聲道︰"事後我回想起來,管中邪是故意讓我砍在缺口上,好斷劍保命,此人的智計確是驚人。"滕翼和紀嫣然同時倒抽一口涼氣,在那種情況下,管中邪仍能臨危不亂,以這種駭人聽聞的方法保命逃生,確是厲害。

    此時有人來報,一切預備妥當,隨時可以動手。

    眾人都等待項少龍的指令。

    項少龍微笑道︰"敵人現在銳氣正盛,我們就索性等他一個半個時辰,到他們驚疑不定,心慌意亂時,就是我們出手的好時機了。"

    滕翼和紀嫣然齊聲叫絕,前者道︰"若是如此,我就使人去張羅些網索一類的東西,好擒拿敵人。"

    滕翼去行事時,項少龍挨著紀嫣然到了一顆大樹下坐好,笑道︰"今晚確是充滿刺激和奇險的一夜,以呂不韋的性格。如此大失面子,可能更激起他謀朝篡位之心,幸好我們退有黑龍這著絕活,否則就真頭痛了。"

    紀嫣然仰望星空,眼中閃著幸福的光華,挨著他怩聲道︰"有夫君大人在,呂不韋能有什麼作為。若說行軍打仗,王齒比徐先和鹿公兩人更厲害,只要能保住他不被呂不韋害死,呂不韋和蒙驁便一天難以公然舉兵,且秦人的忠君愛國,天下知名。那到呂不韋隨意躁縱。我反更擔心杜璧和蒲鵠。他們擁有長安君成喬這張可拿出來與儲君抗衡的好牌,可利用秦人反呂不韋的情緒,更加上地方勢力和東方三郡的人心不穩,他們又與趙人勾通,除非不發動,一發動必能釀成大禍,故不可不防。"

    項少龍對這位愛妻的識見,一向佩服得五體投地,點頭受教道︰"多謝才女提醒,明天我入宮時會和儲君、李斯和昌平君商量,免致有起事來時,猝不及防,亂了手腳。"

    紀嫣然悠然輕嘆,把頭枕到他寬肩上,道︰"嫣然一生人中最感激老天爺的事。就是嫁得項少龍為夫婿,自國破家亡後。每逢失意之時,總不時想到了結束這沒有意義的生命,幸好沒那麼做了。否則就不會有今夜這鐘凶險又美麗的一刻了。"

    項少能伸手環著她香肩,感動地道︰"才女垂青我項少龍,該是我感激零涕才對。"

    紀嫣然坐直嬌軀,喜上眉梢道︰"這正是我們夫君大人獨特之處,從沒有像其他男人般視自己的女人為奴為婢。唔,清姊在此刻定是和廷芳、致致和小貞小鳳秉燭夜談,誰的心都離開不了你。"

    項少龍正想說話時,"砰!"的一聲,在那截路的上空爆開了一朵煙花,照亮了昏黯的街道。

    在這古代的照明彈下,瞧見十多人正沿街狂奔過來。

    兩人站了起來,發出命令。

    戰爭開始了。

    一時殺聲貫耳。

    戰事轉瞬便變成你逐我走的追捕戰。

    在項少龍方面設了的天羅地網下,敵人不死即傷,又或當場被擒。

    附近居民被驚醒過來。當然沒有人敢出來觀看。

    蹄聲人聲,粉碎了這地區的安寧。

    當項少龍回到烏府門外時,被擒下的齊人全已五花大綁,集中在主宅前的廣場處。

    荊俊報告道︰"殺了二十五人,生擒六十七人。嘿,看來那最美的軟骨女和侏儒都沒有參與這行動,唉,事實上里面沒有半個是我們曾見過的齊人。"

    項少龍馳入府門,只見被擒者雖疲倦沮喪,但人人都臉有寧死不屈的神色,不禁心中暗嘆。

    自己該怎樣處置他們呢?正躊躇間,蹄聲由遠而近,管中邪領著一隊人旋風般沖進來,施禮道︰"下屬來遲一步,請項大人恕罪。"

    項少龍等自知來者不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項少龍跳下馬來,淡淡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一群小賊謀不軌,管大人即便把他們帶走,如何發落,就由管大人呈來報告,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便好了。"

    不但是管中邪,連滕翼、荊俊和紀嫣然也感愕然。

    誰都知項少龍不會這麼好相與,只是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管中邪呆了半晌,正想說話,項少龍不耐煩地揮手道︰"把人帶走吧。明早給我一份報告,好讓我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後指使和這批人的來歷。"

    管中邪雖驚疑不定,但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立即指揮手下把人押走,連屍體都不放過。

    項少能與滕翼等步入大廳時,荊俊奇道︰"三哥為何無端端放過這扳倒呂不韋的大好機會呢?"項少龍笑道︰"這批人沒有一個曾在今晚的雜耍表演中現身,可知呂賊早有布置,即使這些人給我們逮著,亦不會洩出呂賊與此事有關。"

    紀嫣然點頭道︰"若非如此,呂不韋就是大笨蛋了,上趟牧場之戰,事後的收尾就弄得呂不韋一身麻煩,今次自然要學乖了。"

    滕翼皺眉道︰"可是三弟也不須將人交給管中邪,只要我們嚴刑拷問,至少可套出這批人如何進入鹹陽,從而發現可尋之跡,讓呂不韋頭痛一下也是好的。"

    四人此時在大廳坐下,侍女奉上茶,眾鐵衛守在四方。

    項少龍微笑道︰"今次讓管中邪收押凶徒,目的是要釣他這條大魚,可以想像在明天的報告里,呂不韋必會諉過別人,這是他們早擬好的策略,好能在除去我後,仍可借而打擊別人。"

    紀嫣然恍然道︰"那定是杜璧了!"滕翼拍案叫絕道︰"我明白了,管中邪任由這麼多人進入鹹陽,自是有虧職守,我看他還怎能保著都衛統領之職。"

    項少龍淡淡道︰"若沒有蒙武蒙恬這兩只妙棋。恐怕仍動不了管中邪,但現在有了小武或小恬去當都衛統領,呂不韋那犯得著再堅持下去。從明天開始,都城二大軍系都落在我們手上,呂不韋想造反就更困難了。"

    紀嫣然贊嘆道︰"夫君大人真是算無遺策,但卻難防繆毒要爭奪這位子,在太後支持下,他非是全無機會的。"

    滕翼笑道︰"那就由呂不韋去和他爭個焦頭爛額好了。"

    此時遠處隱隱傳來車馬之聲,紀嫣然欣然俏立而起,道︰"定是廷芳等回來了!"言罷朝大門走去。

    荊俊神情興奮起來,低聲道︰"三哥不是說過要去武士行館找邱日升的晦氣嗎?今晚天色這麼好,明天定是風和日麗,我們千萬不要浪費了這麼好的日子呢!"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啞然失笑。

    滕翼抓著荊俊的肩膊道︰"莫忘了我們的項大將軍明天要帶你這小子到鹿府正式提親,你還只想到打打殺殺。"

    荊俊喜動顏色,自刮了一巴掌後,赧然應是。

    此時一名女侍來到項少龍旁,低聲道︰"大人喝茶。"

    項少龍沒有留心,隨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

    忽地刀光一閃。

    侍女右手一翻,縴腰猛扭,手上現出一把寒氣森森的匕首,已閃電抹往項少龍咽喉處。

    完全出于本能的反應,項少龍仰跌後方,避過了致命的一擊,茶杯同時拋往後方。

    滕翼和荊俊同時大喝跳了起來,荊善等亦大駭撲至。

    那侍女一個翻胯,射出手中匕首。同時往側門處逸去,身手之快捷靈活,教人嘆為觀止。

    項少龍跳躍了起來,匕首插胸而入,慘叫一聲,倒回地上去。

    滕荊兩人魂飛魄散,齊往項少龍撲去。

    眾鐵衛此時已把刺客截著,激戰起來。

    滕翼和荊俊扶起項少龍,撕開匕首插中處的衣衫,只見內里穿上由清叔打制、琴清縫紉的護身甲冑,匕首只能透穿了少許,登時松了一口氣。

    項少龍透出一口氣,驚魂未定道︰"不要殺她!"滕翼大喝道︰"項爺沒事,生擒她好了!"一聲尖叫。侍女已被烏光撲倒地上。

    項少龍把匕首拔了出來,鋒尖只沾了少許刺破皮肉的鮮血。

    鐵衛把女侍押到三人身前。

    項少龍定楮一看,赫然是雜耍團的台柱,那最美的柔骨美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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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1:15 AM 編輯

第十九卷 第01章 後患無窮


    縱是在眾多如狼似虎的鐵衛挾持下,這嬌滴滴的柔骨齊女仍是夷然無懼,以帶點不屑的神態看著項少龍,冷笑道︰"原來項大人內穿不畏兵刃的甲冑,難怪能這麼奮不顧身,力克強敵了。"

    不知如何,項少龍升起很不妥當的感覺,但一時又想不出問題的所在。

    由于荊善和烏光兩人分別抓著她柔軟的胳膊和以另一手鎖緊她的肩胛骨,照理她該再難有任何作為。

    滕翼顯然亦有他那種異常感覺,這鐵漢並不像荊俊和其他鐵衛般,眼楮只忙于向她因雙臂被扭後而特別顯露的茁挺酥胸巡視,冷喝道︰"跪下!"

    荊善和烏光用力一按,柔骨美女那吃得住,跪了下去,連僅能活動的美退也失去了作用和威脅性。

    大門處人聲響起,紀嫣然等進入廳內。

    就在這剎那間,項少龍靈光一閃,想到了問題所在。

    她實不應這麼容易被擒拿的。

    以她早先在呂不韋壽筵上表現出來的身手,眾人要活捉她總非易事。且她剛才已先一步逸往窗門,怎會如此輕易給鐵衛們手到拿來呢?其中當然有詐。

    原因是她見他未死,又聽到自己命人不要對她下殺手,才故意被人擒回來,好進行再一次的刺殺。

    此時眾人均自然地別頭朝大門處望去。

    項少龍亦詐裝作分神。

    果然柔骨女檀口忽張,一縷光影立即激射而出,朝項少龍臉龐奔來。

    滕翼等驚覺過來,同時駭然大震。

    項少龍從容一閃,避過暗器時,柔骨女的身體奇異地扭了幾下,竟像一條滑不溜手的魚兒般,由荊善和烏光兩人的鐵爪下溜了出來,再泥鰍般由兩人間滾身到了眾人的包圍圈外,身手之迅捷滑溜,教人嘆為觀止。

    眾人驚喝怒罵中,柔骨女手捧雙膝,曲成一團,像個大皮球般眨眼間滾至大廳一側的窗台下,在眾人截上她前,彈了起來,穿窗去了。

    眾鐵衛大失面子,狂追而去。

    項少龍等亦臉臉相覷,均想不到這柔骨女如此厲害。接著昌平君、昌文君、桓奇等聞風而至,一時府內府外鬧哄哄一片。

    項少龍一覺醒來,只覺津滿神足,昨夜的勞累一掃而空。

    他坐起身來時,一向貪睡的紀嫣然給他弄醒過來,慵懶地撲入他懷里,撤嬌道︰"天還未亮嘛?陪人家多睡一會兒好嗎?"

    項少龍把她摟緊,輕憐蜜愛一番後,柔聲道︰"由今天開始,每天我也要在雞啼日出前,起來苦練百戰刀法和拳腳功夫,只看昨晚那柔骨女刺客,便可知天下間能人無數,一不小心,就會吃大虧了。"

    紀嫣然想起昨晚由那女剌客吐出來的牛毛針,猶有余悸道︰"真是駭人,將這麼一支針藏在口里,仍可從容說話,教人絲毫不起提防之心。"

    項少龍大力打了她一記粉婰,笑道︰"好嬌妻你再睡一會吧!"

    紀嫣然一臉嬌嗔地坐了起來,怨道︰"給你這麼打了,什麼睡意都不翼而飛了哩!"

    項少龍目光自然落在她因衣襟敞開而露出來的深深侞溝內去,只覺觸目動心,差點要把這誘人的美女按回床上,忙暗自警惕,勉力離開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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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第03章 再來毒計


    桓奇的速援部隊,在鹹陽王族和權臣的斗爭中,實是關鍵所在。若給小盤掌握了這麼一支津兵,那任何人有異動時,都要顧慮到他們的存在。

    由于速援部隊的兵員是從外地挑選而來,集中訓練,自成體系,總不像禁衛、都衛或都騎般易于被人收買或滲透。

    所以呂不韋千方百計,軟硬兼施,也要把人安插到速援部隊內去。

    幸好他揀的是蒙武和蒙恬兩人,其中亦包寒了討好他們老子蒙驁的心意。

    小盤和項少龍等自然是正中下懷。

    當桓奇在殿上提議須增添兩名副將時,呂不韋一黨的人立即大力舉薦蒙氏兄弟,小盤裝模作樣,磨蹈一番後才"無奈"的答應了。

    繆毒措手不及下,一時難以找到資歷和軍功比這兩人更好的手下,只好大嘆失著。更加深了他對呂不韋的嫌忌。

    項少龍自是暗中偷笑,現在他的唯一願望,就是在黑龍出世後,能過幾年太平安樂的日子,等到小盤登基,呂不韋氣數已盡時,便一舉把呂繆兩黨掃平,然後飄然引退。

    他去志之所以如此堅決,除了源出于對戰爭的厭倦,不忍見大秦覆亡六國的情景,更有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清清楚楚去思索的原因,那就是小盤的變質。

    在歷史上的秦始皇,種種作為,既專制殘暴,又是窮奢極侈,假若他仍留在小盤身旁,試問怎能忍受得了。

    所以唯一方法就是眼不見為淨。

    他在影響歷史,而歷史亦正在影響著他,其中的因果關系,恐怕老天爺出頭都弄不清楚。

    早朝後,呂黨固是喜氣洋洋,小盤等亦是暗暗歡喜。

    項少龍被小盤召到書齋去,與昌平君、李斯等研完了黑龍出世的行事細節後,才離開王宮。

    經過琴府時,忍不住又溜了進去找她。得知琴清正在指示下人收拾行囊,見他來到,拉他往一旁寒淚道︰"我正要使人找你,華陽夫人病倒了,我要立刻趕往巴蜀,唉!"

    項少龍方寸大亂道︰"你這麼急就要走了。"

    琴清靠入他懷里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這些年來她身體日漸衰弱,能撐到現在已是難得。所以琴清怎也要在她這最後一段日子,陪在她身旁。

    諸事一了,我會回到你身邊來,不要再說使人家更難過的話好嗎?"

    項少龍平復過來,問道︰"儲君知道了嗎?"

    琴清道︰"剛使人通知了他和太後。"

    項少龍還有什麼話好說。千叮萬囑下,親自送她上路,到了城外十多里處,才依依惜別,返回鹹陽城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想起繆毒的約會,無奈嘆了一口氣,匆匆赴約去了。

    踏入醉風樓,伍孚迎了上來,親自領他往繆毒訂下的別院去,恭敬道︰"內史大人早來了。"

    項少龍順口問道︰"還有什麼人?"

    伍孚道︰"大都是內史大人的常客,只有蒲爺教人有點意外。"

    項少龍愕然止步,失聲道︰"蒲鵠竟來了?"

    此時兩人仍在園林內的小徑上,不時有侍女和客人經過,伍孚把項少龍扯到林內,見左右除鐵衛外再無其他人後,低聲道︰"大將軍可否聽伍孚說幾句肺腑之言?"

    項少龍心中暗罵,相信伍孚這種人有肺腑之言的若不是蠢蛋就是白癡。

    表面當然裝作動容的道︰"伍樓主請放心直言。"同時打出手勢,著荊善等監察四周動靜。

    伍孚忽然跪伏地下,叩頭道︰"伍孚願追隨大人,以後只向大人效忠。"

    項少龍只感啼笑皆非,說到底伍孚亦算有頭有臉的人,乃鹹陽最大青樓的大老板,這般卑躬屈膝的向自己投誠,確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忙把他扶了起來,道︰"伍樓主萬勿如此,"

    豈知伍孚硬是賴著不肯爬起來,這家伙也是演技了得,聲淚俱下道︰"伍孚對于曾加害項大將軍,現已後悔莫及,只希望以後能為項大人盡心盡力做點事,若大人不答應,就不若干脆一……嘿!一刀把小人殺掉算了。"

    項少龍那里不明白他的心態。

    像伍孚這種小人,就像牆頭長出來的小草,那股風大,就被吹向邢一方。

    以前他以為真命主是呂不韋,于是依附其下來陷害他項少龍,但現在才逐步發覺他的不好惹,到前數天更忽然發覺到他和儲君竟親密至齊逛青樓又有王齒王陵這重臣大將的支持,兼之自己更挫敗了管中邪,榮升大將軍。這麼下去,到呂不韋敗亡之時,他伍孚輕則被趕離鹹陽,重則株連親族,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方法就是向項少龍表態效忠。

    亦可看出伍孚買的是以小盤為中心的政軍團體最終可獲得勝利。

    所以伍孚雖只是個從市井崛起的人,但卻比很多人有遠見。

    項少龍沉吟片晌,正容道︰"若要我項少龍把樓主視作自己人,樓主必須以行動來證明你的誠意,而且以後要全無異心,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伍孚叩頭道︰"大將軍請故心,說到底我伍孚仍是秦人,當日只是一時糊塗,以為仲父乃儲君寵信的人,而大將軍卻是……卻是……"

    項少龍已不知給人騙過多少次了,怎會三言兩語就立即相信他,心中煩厭,喝道︰"給我站起來再說!"

    伍孚仍是叩頭道︰"今趟小人冒著殺身之險,也要向大將軍揭破繆毒的謀。"

    項少龍早知他手上必有籌碼,才會這樣來向自己投誠,但仍猜不到關系到繆毒,半信半疑道︰"繆毒若有謀,怎會教你知曉?"

    伍孚道︰"此事請容小人一一道來。"

    項少龍低喝道︰"你若再不站起來,我立刻掉頭就走。"

    伍孚嚇得跳了起來。

    項少龍拉著他到了園心一座小橋的橋欄坐下,道︰"說吧!但不許有一字謊言,否則你就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伍孚羞慚道︰"小人選怎敢欺騙大人……大將軍。"

    頓了頓後,伍孚續道︰"內史府最近來了個叫茅焦的齊人,此人聲名極盛,尤以用藥之學名著當世。"

    項少龍嚇了一跳,茅焦豈非小盤的御用內堅嗎?為何竟會牽連到他身上去呢?難道竟是個雙料間諜。

    伍孚見他沉吟不語,那猜得到其中原因,以為他不相信,加強語氣道︰"這人曾當過齊王御醫,乃有真材實學的人。"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繆毒要他用藥來害我嗎?那可能比行刺我更困難。"

    伍孚沉聲道︰"繆毒要害的是儲君。"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伍孚恭謹道︰"自那天見過儲君後,我一直忘不了儲君那種隱具天下霸主的氣概,儲君那對眼楮一掃過小人,小人便好像什麼都瞞他不過。最難得是他面對美色時,絕不像呂不韋繆毒等人般急色失態。所以當昨晚美美陪完繆毒回來後,得意洋洋地告訴小人,繆毒不久就可取呂不韋而代之,雖再無其他說話,但我已留上心了。"

    項少龍感到正逐漸被這個一向為自己卑視的人說服。

    唯一的疑點,就是繆毒羽翼未豐,此時若害死小盤,對他和朱姬並無好處,于呂不韋亦是不利。無論呂不韋或朱姬,權力的來源始終是小盤。

    項少龍淡淡道︰"繆毒若要干這種罪誅三族的事,怎會輕易告訴任何人呢?"

    伍孚道︰"美美和繆毒關系非淺,已相好多年,只是礙于有呂不韋在,以前只能偷偷摸摸,現在雖做了內史,仍斗不過呂不韋,加上最近呂不韋有納美美為妾之意,繆毒著急起來,向她透露點秘密,亦是理所當然。"

    項少龍早聞得繆毒和單美美問的關系︰心底又多相信了幾成。皺眉道︰"害死儲君,對繆毒有什麼好處?"

    伍孚肅容道︰"要害死儲君,根本不須用到茅焦這種用藥高手,儲君身邊有很多內侍都是繆毒的人,而妙在儲君若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都會把賬算到呂不韋身上去。"

    項少龍點頭道︰"情況確是這樣。"

    伍孚見項少龍開始相信他,興奮起來,卻把聲音盡量壓低道︰"美美說完了那番惹起小人疑心的話後,就回小樓去。小人知她一向藏不住心事,必會找她的心腹小脾秀菊密談,于是偷聽了整晚,終于找到了點蛛絲馬跡。"

    見到項少龍瞧他的那對眼不住瞪大,伍孚尷尬地補充道︰"項大人請勿見怪,在紅阿姑的房中暗設監聽的銅管,乃青樓慣技,且都不為她們知道。

    也幸好如此,小人才能查識繆毒卑鄙的謀。"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若非伍孚親口說出來,那猜得到在與醉風四花顛鸞倒鳳時,可能會有人在洗耳恭聆。

    伍孚續道︰"美美告訴秀菊,繆毒著那茅焦配出一種藥物,只要連續服用多次,人便會變得癡癡呆呆,終日昏沉欲睡,時好時壞,只要給儲君用上幾服,儲君將難以處理朝政,那時太後大權在握,繆毒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

    項少龍登時汗流浹背。

    這條計策確是狠毒非常,最微妙是縱有人生疑,亦只會疑心到呂不韋身上去,皆因呂不韋早有前科。

    正心驚膽顫時,伍孚又道︰"其實美美對大人也有點意思,只因大人對她毫不動心,她才轉愛為恨吧!她是小人養大的,自少就心高氣傲,等閑人都不放在眼內,別人要給她贖身都不肯,但現在看來應是對繆毒死心塌地。"

    項少龍這時那還有心情理會單美美對自己有意還是無情。順口問道︰"楊豫是否和許商纏上了?她不是管中邪的女人嗎?"

    伍孚冷笑道︰"管中邪從來只把女人當作洩欲的工具,那有閑情去管楊豫。小豫一向多情,小人看她對大人比對許商更有意思呢!若大人有興趣,小人可把她送給大人。這四個女人除歸燕外,都很聽小人的話。"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故意說些話來哄我開心了。為何獨是歸燕敢違抗樓主的命令呢?"

    伍孚苦笑道︰"這個女兒一向任性,自莫傲死後,性情大變,終日想著向大人報復,連我多次規勸她也不肯聽,希望大人勿與她計較就好了。"

    項少龍想不到伍孚也有慈悲的一面,微笑道︰"放心吧!要計較早就計較了。"

    想到不宜逗留太久,正容道︰"此事我會如實報上儲君,異日繆毒授首之時,必不會漏了樓主這份天大的功勞。"

    伍孚千恩萬謝的拜倒地上。項少龍把他扯了起來。才繼續朝繆毒等候他的別院走去。心內不由百感交集。繆毒這麼做,勢須先得朱姬首肯。人說虎毒不食兒。想不到朱姬竟為了情夫,狠下心腸去害自己的"親生兒子"。由這刻起,他再不用對朱姬有疚歉之心了。

    來到別院,項少龍著荊善等在外進小廳等候,與伍孚舉步走入大堂里。

    六個幾席分設大堂兩邊,見項少龍進來,繆毒這堅賊露出欣悅之色,領著蒲鵠、韓竭、令齊、繆肆等起立施禮,陪侍的小姐則拜伏地上,執禮隆重周到。

    項少龍還禮的當兒,虎目一掃,發覺醉風四花全到了,陪蒲鵠的是白蕾、單美美和楊豫均在繆毒的一席,歸燕則坐在繆肆之旁,韓竭和令齊均各有另一名姑娘侍酒,雖比不上白蕾諸女,亦已是中上之姿。

    項少龍見他們仍未開宴,知在等候自己,歉然道︰"請恕小弟遲來之罪,但千萬莫要罰我,否則小弟不但遲來,還要早退呢。"

    眾人聽他妙語如珠,哄然大笑,柔美的女聲夾雜在男性粗豪的笑語中里,自有一番難以替代的風流韻味。

    後側的伍孚引領項少龍坐入繆毒右方上席時,繆毒欣然笑道︰"只要一向不好逛青樓的項大將軍肯賞臉光臨,我們這群好色之徒,已感不勝榮幸,那還敢計較大將軍是早退還是遲到。"

    項少龍坐了下來,剛好面對著大堅商蒲鵠,後者舉杯道︰"這杯並非罰酒,而是賀酒,那晚我輸得連老爹姓什麼都忘了,竟忘了向大將軍祝賀,就以此杯作補償。"

    眾人轟然舉杯勸飲。

    項少龍沾唇即止,蓋因想起了茅焦,若說沒有戒心,就是欺騙自己了。

    伍孚見狀附身低聲道︰"酒沒有問題,全是新開的。"這才退了出去。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項少龍感到楊豫和單美美看他的眼光,與以前稍有不同,似乎並非只有恨而無愛。

    繆毒放下酒杯,先介紹了韓竭身旁的姑娘丹霞和令齊身旁的花玲,笑道︰"項大人莫要怪我多情不專,下官身旁兩位美人兒,其中之一是專程來侍候大人的。我只是代為照顧,以免美人寂寞,現在物歸原主,任大人挑選。"

    項少龍當然不會杷女人當作貨物,不過這可是此時代人人都習慣了的看法,有主之花固是男人的私產;無主之花更是可供買賣迭贈的財貨。所以單美美和楊豫均欣然受之,不以為忤,還目光漣漣地寒笑看著項少龍,有點爭風意味的等候項少龍選擇。

    項少龍糊塗起來,不聽伍孚的話還好,有了他那番話入耳後,再分不清楚自己對兩女應持的態度了。

    幸好他清楚知道雖未致乎要對她們"如避蛇蠍",但仍以"敬而遠之"

    最是妥當,從容笑道︰"項某怎敢奪繆大人所好,大人兼收並蓄,才是美事,項某不若另召姑娘吧。"

    兩女立即作狀不依,又向繆毒撒嬌,弄得滿堂春意,恰到好處。同時討好了繆毒和項少龍,不愧歡場紅人。

    蒲鵠大笑道︰"項大人確是厲害,只一招便避過了開罪我們其中一位美人兒之失。蒲某若早點知道大人的本事,便不會因大人在比武前仍來玩樂而錯下判斷,累得囊空如洗,要靠繆大人接濟才能與我的乖小蕾親親。"

    言罷摟著白蕾親了個嘴兒。

    白蕾欲拒還迎後狠狠在蒲鵠大退捏了一記,引來眾男的邪笑。

    不知是否因知悉了繆毒謀的緣故,項少龍發覺自己完全投入不到現場的情緒和氣氛中去。想起曾在二十一世紀花天酒地的自己,才忽然知道自己變得多麼厲害。

    到此刻他仍弄不清楚蒲鵠和繆毒的關系,照理蒲鵠既是杜璧的一黨,自是擁成喬的一派,支持的是秀麗夫人。與繆毒的太後派該是勢成水火,但偏偏卻在這里大作老友狀,教人費解。

    而且蒲鵠的眼神模樣,在在都顯示他乃深沉多智,有野心而敢作敢為的人。但擺出來讓人看的樣子,卻只是個沉于酒色財富的商家,只從這點,已知此人大不簡單。

    坐在蒲鵠下首的令齊笑語道︰"蒲老板最懂說笑,誰不知道大老板的生意橫跨秦趙,愈做愈大呢。"

    蒲鵠嘆道︰"說到做生意,怎及得大將軍的岳丈大人,現在連關中、巴蜀和河東都成了他囊中之物,就算不計畜牧,只是桑、蠶、麻、魚、鹽、銅、鐵等貿易往來,賺頭已大得嚇人,怎是我這種苦苦經營的小商賈所能比較。"

    繆毒失笑道︰"蒲爺不是想搏取同情,要項大人勸烏爺把贏了的錢歸還給你吧!"

    今趟連項少龍都失笑起來,這蒲鵠自有一套吸引人的魅力。

    令齊淡淡道︰"蒲爺的大本營,只論三川,自古就是帝王之州,其他太原、上窯,都是中原要地,又是通往東西要道,物產豐饒,商家往來販運,經濟發達。蒲爺竟有此說,是否有似"妻妾總是人家的好"呢!"

    這番話登時又惹起哄堂大笑。

    項少龍暗中對這繆毒的謀士留上了心,雖只區區幾句話,已足看出他是個有見識的人。

    小盤欽定的內鬼茅焦沒有出現,可能是因時日尚淺,仍末能打入繆黨權力的小圈子內。待他害小盤的謀得逞,情況才會改善。

    此時陪繆肆的歸燕發出一聲尖叫,原來是繆肆忍不住對她動起手腳來。

    醉風四花是當今鹹陽最紅的名妓,身家地位稍差點的人,想拈根手指都難比登天。即管權貴如呂不韋、繆毒之流,也要落點功夫,才能一親芳澤。

    而這亦是顯出她們身價不凡的地方。現在繆肆如此急色,可進而推之此君只是俗物一件。全憑繆毒的親族關系,才有望進窺高位。

    繆毒和繆肆,就像呂不韋和被罷了職的呂雄,可見任用親人,古今如一。但卻每是敗破之由。

    忽然間項少龍後悔起來。

    當年因貪一時之快,扳倒了呂雄,實屬不智。若任他留在都衛里,便可藉以牽制管中邪了。

    想到這里,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在繆毒坍台前好好的"善待"繆肆。

    繆毒狠狠瞪了繆肆一眼後,舉杯向歸燕謝罪,這個痛恨項少龍的美女才回嗔作喜,雖然事後必會在姊妹間罵臭繆肆。

    項少龍又聯想起有法寶可偷聽這類對話的伍孚,覺得既荒謬又好笑。

    蒲鵠為了緩和氣氛,嘆道︰"若說做生意,仲父才是高手,只看他《呂氏春秋》內對農耕技術的記述,廣及辨識土性、改造土壤、因地制宜,又重視間苗、除草、治蟲、施肥、深耕細作、生產季節等,便知他識見確是過人了。"

    韓竭冷笑道︰"若我韓竭有他的財力權勢,也可出部《韓氏春秋》過過癮兒,現在大秦人才鼎盛,什麼東西弄不出來呢?"

    項少龍自然知道蒲鵠存心不良,好加深繆呂兩黨的嫌隙。卻不禁暗里出了一身冷汗。

    自想到以《五德始終》對抗《呂氏春秋》後,他便把念《呂氏春秋》忽咯一旁。其實這本劃時代的巨著正深深影響著這時代的知識分子,那是一種思想的轉移,大概可稱之為︰"呂氏主義"。

    所以縱使繆毒堅謀得逞,得益的最有可能仍非是繆毒而是呂不韋。

    在朝野的擁持下,呂不韋可輕易制造形勢,蓋過朱姬。當他正式登上攝政大臣的寶座,憑著他在文武兩方面的實力,他項少龍和繆毒就大禍臨頭了。

    在神思恍惚,魂游太虛間時,嚦嚦鶯聲響起道︰"項人將軍神不守舍,又酒不沾唇,是否貴體欠安呢?"

    項少龍驚醒過來,見眾人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關心自己的正是伍孚形容為多情的楊豫,順水推舟道︰"昨晚多喝了兩杯,醒來後仍是有些頭昏腦脹腳步飄飄的……嘿!"

    正想乘機借詞溜掉,繆毒已搶著道︰"倘茅先生非被儲君召了入宮看病,就可叫他來看看項大人。茅先生向以醫道名著當世,包保能藥到醉除。"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小盤召茅焦到宮內去,自是借診病為名,問取情報為實,但弊在茅焦是繆毒謀的施行者,倘以花言巧語,又或暗做手腳,騙得小盤服下毒藥,豈非大禍立至。

    但想想小盤既是秦始皇,自不應會被人害得變成白癡,只是世事難測,怎能心安,想到這里上北時心焦如焚,霍地起立,施禮道︰"請各位見諒,項某忽然記起一件急事,必須立刻前去處理。"

    眾人無不愕然朝他望來。





第十九卷 第04章 正面挑戰


    繆毒皺眉道︰"究竟是什麼急事呢?可否派遣下人去做?眼下酒菜還未陳上!何況還有我特別為大人安排的歌舞表演呢。"

    蒲鵠也道︰"項大人身子都未坐暖,就趕著要走,我們怎都不會放過你的。"

    項少龍暗罵自己糊塗,這事確可差人去辦,烏言著就是最佳人選,只要由他通知滕翼,再由滕翼找昌平君商議便成了。陪笑道︰"是我一時急得糊塗了,這就去吩咐下人,請各位原諒。"

    繆毒等這才釋然,放他離去。

    項少龍步出大堂,來到外進的小廳堂處,荊善等正在大吃大喝,又與侍候他們的俏妓打情罵俏,樂不可支,偏是見不到烏言著。

    問起時,烏光惶恐道︰"烏著大哥溜了去找他的老相好,項爺莫要見怪他。"

    項少龍怎會見怪他,本想改派荊善,但想起不如趁機到外面松弛一下,問明了烏言著要去的地點,想出去時,眾衛慌忙站了起來。

    項少龍早厭了終日有人跟在身後,又見他們正吃喝得不亦樂乎,勸止了他們,一個人溜了出去。

    踏步林中優徑上立時津神一振,想起家有嬌妻愛兒,卻要在這種勾心斗角的場合與人虛與委蛇,只好大嘆何苦來由。

    不一會轉上通往主樓的大道,一來夜幕低垂,二來他只是孤身一人,故雖不時踫上提燈往其他別院去的婢僕客人,都以為他是一般家將從衛之類的人物,沒對他特別留心。

    快到主樓時,忽然見到伍孚匆匆趕了出來,沒有提燈,就在他身旁,不遠處低頭擦身而過,轉入一條小路去,一點不知他的存在。

    項少龍心中一動,閃入林中,迅速跟在他身後。

    若非見他是朝醉風四花居住的那片竹林奔去,他絕不會生出跟蹤的念頭。

    因為四花現在全體出席了繆毒的晚宴,伍孚又該忙于招呼賓客,實在沒有到那里去的理由。除非是有人在等候他。

    能在任何一花的閨閣等候伍孚去說話的若不是呂黨就是繆黨的人,其他人怎敢和這兩黨的人爭競。

    眼下繆毒等全在別院里,那豈非是呂不韋方面的人在那里等著嗎?

    項少龍展開特種部隊的身手,緊跟在伍孚身後,不片晌抵達了竹林處。

    只見入口處人影憧憧,把伍孚迎了進去。

    項少龍生出望洋興嘆的頹喪感覺,上次是因有韓闖掩護,才能潛入這成陽所有好色男人都渴望能留宿一宵的"竹林藏優"內。現在自己連一條攀爬的勾索亦欠奉,要潛進去只是癡人說夢吧了!

    正想離開時,腦際靈光一閃。

    伍孚不是說過可以偷聽醉風四花的臥房,而她們卻懵然不知嗎?

    想來這該不會是假話,因為只要項少龍加以追查印證就可揭破伍孚是否在說謊。這種監聽工具,極可能是像在信陵君臥房里那條能監聽地道內聲息的銅管一類的設備,自不應裝在林內四座小樓任何一幢內,否則早就給識破了。

    但亦該裝設在附近,否則距離過遠,傳真度會大打折和。

    項少龍那還遲疑,沿著竹林搜尋過去,不一會在竹林另一方發現了一排四間擺放雜物的小屋,後面就是高起的外牆了。

    忙打亮了火熠子,逐屋搜尋起來,不一會發現其中一間的內進特別干淨,裝設四個大櫃,與其他三間堆放雜物的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而且還全上了鎖。

    項少龍急忙取出飛針,不片刻便把其中一個簡陋的鎖頭弄了開來,拉開櫃門,忍不住歡呼起來。

    只見一根銅管由地上延伸上來,尾端像細小喇叭,剛好讓人站著時可把耳朵揍上去。

    總算伍孚這小子沒有在這裝備上欺騙他。

    不過這道根銅管顯然不是通往伍孚要到的那座小樓去,因為聽不到半點的聲息。

    項少龍再試著弄開其他櫃門,到第三個時,其中一根隱聞聲息,忙把耳朵湊上去。

    聲響傳來,似乎是酒杯相踫的聲音。

    好一會後,一把男人的笑聲響了起來。

    由于人聲通過這長達十多丈的銅管,不但聲音變質,還不太清晰,所以一時無法辨認出這是伍孚還是什麼人。

    接著一個男人說話道︰"仲父的妙計真厲害,項少龍雖然其堅似鬼,仍給小人騙得深信不疑。"

    項少龍那還認不出這是伍孚在說話,恨得牙都癢了起來。

    另一把男聲笑道︰"主要還是靠伍樓主的本領,仲父這條連環妙計才可派上用場,異日儲君若出了事,誰都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去了。"

    只聽語氣,便知說話的是管中邪。

    項少龍暗叫好險。

    若非神差鬼使,教自己聽到他們的說話,這個跟斗就栽得重了,可能會永不超生呢。

    由此可見小盤確是真命天子秦始皇,故能鴻福齊天。

    而呂不韋輸的卻是運氣,又或可能存在于虛緲中的天命。

    同時也感心中煩厭。

    呂不韋的謀毒計不但層出不窮,還要不停接踵而來,自己何時才會有點安閑日子過?

    惟有寄望黑龍的出世了。

    呂不韋的聲音由銅管傳入他耳內道︰"美美仍在陪那反骨賊子嗎?"

    伍孚答道︰"仲父請放心,項少龍給我嚇得三魂不聚,根快會找借口離開,好去通知儲君。而且小人早告訴了繆毒,美美今晚只可留到戊時末,屆時小人會去把美美接回來的。"

    呂不韋冷哼一聲,不屑道︰"這假閹賊子竟敢和我呂不韋爭女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項少龍聽了一會後,知道再聽不到什麼東西,把櫃鎖還原後,匆匆溜了出來。

    回到繆毒等所在的別院,赫然見到邱日升和渭南武士行館的三大教席國興、安金良、常杰全來了,坐在新設的四席處,同時多了四位陪酒的美妓,姿色又稍遜于侍候韓竭和令齊的丹霞和花玲。

    見他回來,首先發難的是楊豫和單美美,繆毒和蒲鵠等則同聲附和,責他藉詞逃席,否則怎會這麼久才回來。

    項少龍比之剛才可說是判若兩人,心情大異。先與邱日升等客氣打招呼,接著灑然自罰一杯,終平息了"公憤"。

    邱日升與他對飲時,神態出奇地冷淡。安金良和常杰則仍帶有敵意,反是國興這既得利益者執足下屬之禮,雖仍稍欠情,但項少龍已感覺到他有感激之心。

    繆毒對邱日升等人的態度顯然並不滿意。頻頻以眼色示意,邱日升卻裝作看不見,氣氛登時異樣起來。

    項少龍這時又發覺單美美看自己時俏目隱寒深刻的仇恨和憎惡,暗忖心理的影響竟是如斯厲害,因再不相信伍孚的話,所以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現時大堂八個酒席,就只項少龍一人沒有侍酒的姑娘。

    菜肴此時開始瑞上,用的是銀筷子,以防有人下毒。

    繆毒道︰"蒲爺一向不會空手訪友,今趟來鹹陽,就帶來了個集天下美色的歌舞姬團,以供我等大開眼界,其台柱三絕女石素芳,更是聲、色、藝三絕,顛倒眾生。"

    項少龍心中大訝,聽繆毒這麼說,這顯然是個職業的巡回歌舞團,並不附屬于任何權貴。在此處處強權當道的時代,石素芳如何仍能保持自由之身,能夠隨處表演呢?

    在這古戰國的時代里,無論個人或團體,除一般平民百姓外,都寒有某種政治意味或目的。照理這個歌舞團亦不例外。只就它與蒲鵠拉上關系,就大不簡單。

    蒲鵠得意洋洋道︰"本人費了兩個月時間,親到邯鄴找著團主金老大,甘詞厚幣,才說得動他帶團到鹹陽來,已安排好在春祭晚宴上表演助興,今晚可說是先來一場預演。"

    邱日升插口道︰"聽說"三絕女"石素芳與那晚在仲父府技懾全場的齊國"柔骨美人"甫宮媛,以及燕國有"玲瓏燕"之稱的鳳菲,合稱三大名姬,想不到今天的成陽一舉來了兩姬,我等確是眼福不淺。"

    項少龍這才知道那晚行刺自己的柔骨女名叫甫宮媛。

    三大名姬內,至少有一個是出色當行的女刺客。

    其他兩個又如何?

    項少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

    繆毒邪笑道︰"仲父想必嘗過柔骨美人的滋味,不知蒲爺可曾試過石素芳的房內三絕,又能否透露一二。"

    所有男人都笑了起來,眾女則嬌嗔笑罵,她們都習慣了男人這類露骨言詞,亦知道怎樣作出恰當的反應。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繆毒重用這種只懂風月之徒,實已種下敗亡之因。

    蒲鵠先陪眾人笑了一會,才道︰"假若這麼容易可一親香澤,石素芳恐已給人收于私房了。石素芳每到一地,均要有人保證不會被迫賣身,今朝的保家就是蒲某人,試問蒲某豈能作監守自盜的卑鄙之徒?"

    坐在邱國升下席的安金良正嚼著一片雞肉,寒糊不清地咕噥道︰"那就太過可惜了!"

    登時又引起一陣哄笑。

    楊豫此時站了起來,提著酒壺來到項少龍旁,雙膝先觸地,再又坐到他小退上,笑饜如花道︰"項大人,讓奴家敬你一杯!"

    項少龍瀟灑舉杯,讓她斟酒。

    繆毒笑道︰"豫姑娘既對項大人有意,項大人不若就把她接收過去吧,保證她的榻上三絕,不會比石素芳遜色。"

    眾人再次起哄,推波助瀾,只有邱日升等臉露不屑之色,對項少龍仍是很有芥蒂。

    項少龍見這風韻迷人的美女赧然垂首,不勝嬌柔。就算當作她是在演戲,仍感一陣強烈的沖動。這是男人與生俱來對美女的正常反應,尤其想到她可能毒如蛇蠍,更添另一番玩火般危險刺激的滋味。

    哄笑聲中,楊豫仰臉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又垂首櫻唇輕吐道︰"若項大人能騰出少許空間,楊豫願侍候枕席。"

    道兩句話,由于音量極細,只有項少龍得以耳聞,倍增暗通款曲的纏綿滋味。

    項少龍目光落在她起伏有致的酥胸上,差點脫口答應。幸好最近每天雞鳴前便起來練劍,把意志練得無比堅毅。低聲道︰"心結難解,請豫姑娘見諒。"

    楊豫以優怨得可把他燒熔的眸子瞅了他一眼後,退回繆毒一席去。

    項少龍主動舉起酉杯,向各人勸飲,眾人哄然舉杯,但邱日升方面除國興外,其他人的神態就勉強多了,只是敷餃了事,情欠奉。

    接首邱日升和蒲鵠對飲了一杯。

    項少龍正奇怪為何繆毒似乎一點控制不了邱日升時,剛巧見到蒲邱兩人交換了個大有深意的會心微笑,靈光一閃,想通了繆毒和邱日升的關系。

    邱日升以前是陽泉君的人,傾向小盤之"弟"成喬。現在他仍是成喬派,但卻改為與杜璧和蒲鵠勾結。

    杜璧和蒲鵠勢力雖大,卻是集在東三郡方面,那亦成了成喬的根據地。

    這可是呂不韋一手做成,故意留下這條尾巴,使朱姬和小盤不得不倚仗他去對付。

    但杜璧等亦希望插足到鹹陽來,于是才有邱日升詐作投靠繆毒,使呂不韋亦礙著朱姬奈何不了他們。

    奇怪復雜的關系就如此形成了。

    他當然不會把觀察得來的寶貴責料透露給繆毒知道。

    呂不韋在玩權力平衡的游戲,他也只好奉陪。

    有了這種體會後,項少龍登時知道自己成了蒲鵠、杜璧和邱日升一方的首要攻擊對象。

    只要自己一死,便可立即打破了鹹陽各大勢力的均衡局面。

    對蒲杜等人來說,自然是愈亂愈好。

    現在秦國軍方反對呂不韋的人絕非少數,只要杜璧能聯結其中最大的幾股力量,例如王齒、王陵、王翦,又或昌平君、安谷奚等,成喬便大有把握與呂不韋表面支持的小盤爭一日之短長了。

    只要去了小盤這最大障礙,成喬就是大奏的當然繼任者了。而這首要之務就是干掉他項少龍,使鹹陽陷進亂局中,他們才可混水摸了小盤這條大魚。

    就在此時,他看到邱日升頻頻用眼色向國興示意,好一會後,國興才不大情願地道︰"大將軍這兩天不知是否有閑情到我們行館表演一次刀法讓我們大開眼界呢?"

    同一樣意思的話,比起決戰前那晚國興在醉風樓說出來的,已完全沒有了那種劍拔弩張的味道了。可知紀嫣然的感之以義,小盤的誘之以利,已多多少少打動了他。

    說到底,以小盤為首的政治集團,始終是當時得勢,國興以前因先依附了楊泉君,才會無門路加入項少龍的一方。現在得此良機,要他再為邱日升犧牲實是何其難矣。

    項少龍尚未說話,繆毒故作茫然道︰"大將軍如有神助的刀法,國大人不是曾親眼目睹嗎?為何仍要多此一舉,再見識多一次呢?"

    這幾句話極不客氣,顯示繆毒非常不高興。

    邱日升哈哈一笑道︰"正因為項大人刀法如神,我等才要請大人到行館措點一下手下兒郎,內史大人誤會了。"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若邱館主答應明天親自下場,我項少龍怎也會到行館去聆聽教益。"

    此語一出,包括蒲鵠在內,眾人同時色變。

    這幾句話雖是客客氣氣道出來,但擺明項少龍有殺死邱日升之心,而且事後誰也不敢追究,因這是邱日升咎由自取的。

    蒲鵠和邱日升色變的原因,就是感到項少龍已看穿他們和繆毒的真正關系,才如此不留情面。

    繆毒等色變的原因,就是項少龍此語既出,以邱日升的身分地位,就算明知必敗,也只有挺身應戰,再無回轉余地。

    單美美等諸女卻是被項少龍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所震撼,芳心悸動。

    果然邱日升仰天長笑,豪氣干雲道︰"近年來從沒有人像項大人般肯與本館主玩上兩手,明天午時,邱某人就在館內恭候大駕。"

    話畢霍地站起來,向蒲鵠和繆毒等人略一施禮後,拂袖去了。

    國興等只好匆匆施禮,隨他離去。

    大堂的氣氛一時尷尬之極。

    眾人臉臉相覷,想不到邱日升氣量如此淺窄時,伍孚一臉疑惑地走了進來,遠頻頻回頭朝邱日升消失的方向望去。

    項少龍笑道︰"伍樓主是否要來接美美去與仲父相見呢?"

    繆毒和伍孚同時劇震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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