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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8:2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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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3 08:37 PM 編輯

第十四卷 第04章 才女施威


    涇水西岸營帳連綿,旌旗似海。

    項少龍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營所在的平頂小丘上,俯覽遠近形勢。

    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據軍規兵法。

    在六國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習武不在話下,對于行軍布陣,更是人人熟習。

    由于這里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所以設的是方營。

    小盤所據的木寨為中軍,等于指揮總部,寨內有近二十個營帳,小盤和朱姬兩帳居中,其他營帳住著王族內侍,又或像琴清這類身分特別,又與王室親近的人。

    以木寨為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衛駐守,屬由小盤直接掌握的機動兵力,負責中軍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東西南北四軍,布成方陣,眾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軍,作其屏衛。至于項少龍的都騎軍,則在遠方設營,遙遙護著整個方營,有點似戍邊放哨的味兒。

    除中軍外,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均留下可供八馬並馳的走道。

    每軍的中心處,又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術,射箭練劍,非常鬧,有點像個游藝大會。

    此時離黃昏田獵的時刻仍有兩個多時辰,人人興高采烈,聚集在六個大廣場處戲耍。

    王營下方的主廣場,變成了嬴盈等女兒軍的天下,有意追求這批刁蠻秦女的年輕貴冑,都擁到這里來找尋機會,其盛況自非其他騎射場可比。

    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三千多個營帳的上方。

    長風拂來,旗幟獵獵作響,倍添軍旅的氣氛。

    紀嫣然已知道了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來襲時,必會先使人燒王營的木寨和離河最遠的營帳,由于近日吹的是東南風,火勢濃煙迫來時,我們惟有渡河往涇水北岸去躲避。"

    項少龍和諸女看著橫跨涇水的兩道木橋,都生出寒意,若這兩道橋梁給破壞了,後果真是不堪想像。

    縱使橋梁仍在,一時間亦不容那麼多人渡過,所以登不上橋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對岸去,在那種混亂的形勢下,呂不韋要刺殺幾個人,確非難事。

    可以預想到時管中邪會"大發神威,鎮定從容"地護著朱姬和小盤由橋上撤走,而項少龍則"毒發身亡",事後管中邪還"立下大功",莫傲這條毒計確是無懈可擊。

    際此春雨綿綿的時節,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內堅,其營帳正是在王營下東南方的一處營帳內,弄點手腳乃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此法確是可行。

    尤其那時正值田獵的重頭戲登場,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進行晚獵,防備之心最弱,乃偷營的最佳時刻。

    若昌平君兄弟都給干掉,可能禁衛軍的指揮權亦會被呂不韋搶了過去。

    項少龍吁出一口涼氣道︰"嫣然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監視,看看高陵君或呂不韋的人何時為營帳塗上火油一類的東西,就知道他們發動的時刻了。"

    紀嫣然得夫婿贊賞,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贈。

    蹄聲響起,昌文君策馬而至,嚷道︰"我們到下面騎射場去趁鬧啊!"

    諸女回頭往他望去,這家伙正狠狠地瞪著紀嫣然和諸女,露出傾慕迷醉的神色,並欣然道︰"諸位嫂子福安,唉!我對少龍真是妒忌得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烏廷芳聽得"噗哧"嬌笑,露出比鮮花更艷麗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嗎?"

    昌文君裝出個忙得透不過氣來的表情,道︰"太後和儲君剛安頓好了,琴太傅被太後召了去說話,囑小將來通知各位嫂子。"

    項少龍打了個呵欠,道︰"你去趁鬧吧!我想回營好好睡上一覺。"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馬由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穿了進去,探手牽著項少龍的馬姜,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諸女道︰"我們玩耍去了!"

    諸女看到項少龍被扯下去的無奈表情,嬌笑連連中,策馬追去。

    "颼!"的一聲,三枝勁箭連珠迸發,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紅心處,圍觀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陣喝彩聲。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環視全場,嬌叱道︰"下一個輪到誰啊?"

    眾男雖躍躍欲試,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當場出丑了,一時間沒有人答應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們女兒軍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誰還敢來獻丑?"

    嬴盈得他贊賞,忙飛了他一個媚眼,看得諸公子心生妒意,卻更是沒有人敢行險一試。

    項少龍剛下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厲害,倒吸了一口涼氣。要射中紅心,他自問可以辦到,但三箭連珠發射,就沒有把握了。難怪嬴盈如此自負。

    眾女兒軍看到項少龍,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紀嫣然,卻無不露出既羨且妒的神色。

    鹿丹兒排眾而出,嚷道︰"項統領的退傷好了嗎?聽說你擋箭的劍術天下無雙,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

    近千道目光,立時落在項少龍身上,然後移到他身旁的紀嫣然身上。

    紀嫣然當然知道項少龍的箭法非其所長,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項少龍托傷不出,對他的形像大有損害。一聲嬌笑,解下外袍,露出內里素白的緊身勁裝,輕舉玉步,來到場心處,以她比仙籟還好聽的聲音道︰"先讓嫣然試試好嗎?"她那種慵慵懶懶,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綽約動人的風姿,不論男女都給她勾出了魂魄來。

    語畢,呆看著她玲瓏浮凸,優美曼妙至無可挑剔的體態的諸男,才懂得歡呼喝彩。

    嬴盈狠狠地瞪了紀嫣然兩眼,才有點不忿地把強弓遞與紀嫣然。

    紀嫣然見她腳下擺出馬步,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著強弓一端,使了下巧勁,嬴盈尚未有機會發力時,強弓已落到這美麗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連管中邪都露出驚異之色。

    項少龍旁邊的昌文君低聲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氣也好!"

    嬴盈想不到紀嫣然會看破自己的謀,失措地退到鹿丹兒旁。

    在場的都騎軍內奔出了兩人來,榮幸地向紀嫣然奉上長箭。

    紀嫣然仍是那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俏美模樣兒,嘴角掛著一絲可迷倒天下眾生的笑意,背著三百步外的箭靶,接過三枝長箭,夾在指隙處。

    全場肅靜無聲。

    倏地紀嫣然旋風般轉過嬌軀,在眾人瞠目結舌下,三枝勁箭連珠迸發,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電射而去。

    發第一箭時,她仍是背著箭靶,只是反手勁射,到第三箭時,才變成正面對著。

    "篤!"的一聲,第一枝箭命中紅心,接著兩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處,神乎其技處,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登時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久久不竭。

    紀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兒等"欺負"夫君,眼尾也不看她們,向眾觀者施禮後,凱旋而歸。

    項少龍卻知道這個"仇"愈結愈深了。

    此時有近衛來報,儲君要召見項少龍。

    進入木寨的大閘時,一隊女將策馬由後方馳來,帶頭的赫然是呂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貼身女衛。

    呂娘蓉看到他時,神情復雜,小嘴驕傲地翹了起來,故意加鞭,旋風般由項少龍旁進去了。

    項少龍不由對她生出鄙夷之心。

    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對自己沒有絲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無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哼!

    遲些她就會知道滋味了。

    主營前的空地處傳來開氣揚聲的叱喝聲,原來小盤在射箭,呂不韋、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眾大臣將領,則在旁助威喝彩。

    李斯見他到來,移到他旁道︰"是時候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認親"一事,看李斯神色緊張,明白他正在擔心小盤說不定真會是呂不韋的兒子,那就糟透了。

    項少龍擠到站在後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針,向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的呼吸立時深重起來。

    小盤這時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紅心,其他都落在紅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準了,難怪群臣喝彩。其實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興了。

    王賁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時,小盤見到了項少龍,轉身舉著大弓興奮地走過來,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績還不錯吧!"

    項少龍知他在給自己制造取血的機會,致禮道︰"若儲君多用點手,少用點眼,成績當會更好。"

    小盤訝道︰"射箭最講究眼力,多用點手又是什麼意思呢?"

    這時不但小盤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麼,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

    呂不韋旁的呂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著他。

    項少龍恭敬地請小盤轉過身去,借著糾正他的姿勢,把針尖輕輕地在他頸側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盤運動後血氣運行,一股鮮血立時湧出,流進針尾的小囊去。

    由于他身後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卻都看不到。

    小盤"唉!"了一聲,往後頸摸去,故意道︰"有蚊子!"

    項少龍反手把針塞入徐先手里,道︰"儲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須配合,但以手瞄卻勝過以眼瞄,這是由于眼看到目標後,還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揮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準的話,便少了這重重阻隔,看!"

    隨手拔出五根飛針,閃電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擲去。

    眾人那想得到他是擲針而非射箭,齊感愕然時,五枝飛針一排的釘在箭靶上,中間的一根正中紅心,針與針間相隔均是一寸,分毫無誤。這結果連項少龍也沒有夢想過。

    他的飛針絕技雖然著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

    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離達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準繩,就可知他不但手勁驚人,還定有獨特的手法,否則休想辦到。呂不韋父女和莫傲同時露出駭然之色。

    這時眾人才懂得喝彩叫好。

    呂不韋和莫傲對視一笑,顯是想起項少龍命不久矣,無論如何厲害都不用擔心了。

    小王賁興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飛針,好送回給項少龍,小盤見狀喝止道︰"讓飛針留在靶上,寡人要帶回宮內作個紀念,這三天就讓它們像現在那樣好了。"

    小盤露出崇慕之色,道︰"難怪太傅的飛針如此既快且準,原來是用手的感覺去擲。"

    項少龍雖成了都騎統領,可是仍是職兼太傅,故可教導小盤這儲君。

    項少龍暗察呂不韋和莫傲時,亦有留心呂娘蓉,只見她眼內驚異之色久久不退,顯然被自己這一時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懾,坦白說,若要蓄意而為下再擲一次,他反全無把握了。

    說真的,他平時練針時,也是以眼去瞄準,只有剛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贊嘆道︰"少龍這一手飛針,可說是空前絕後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蓉兒!現在你該知項大人的本領了。"

    呂娘蓉垂下俏臉,以免讓人看到她矛盾復雜的神色。小盤乘機道︰"太傅請到寡人帳內一談!"

    領著李斯,返回主營去了。

    項少龍待要跟去,鹿公扯著他道︰"見完儲君後,即到我營帳來。"又向他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一時間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呂不韋那滴血,還是另有事商討,帶著疑問去了。王帳內,小盤嘆道︰"太傅這手飛針絕技,定要傳我。"

    李斯亦道︰"難怪項大人能屢脫險境,實非僥幸,這些飛針比弩箭更難閃躲,更不用說努劍去擋格了。"

    項少龍在厚軟的地毯坐了下來,苦笑道︰"儲君和李大人不用誇獎我,昨晚我剛從鬼門關打了一個轉回來,那卻全靠僥幸了。"

    小盤訝然追問下,項少龍把昨晚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聽到高陵謀反的事和呂不韋的謀,勃然大怒道︰"這兩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視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儲君息怒,項大人對此事必有妥善應付之法。"

    小盤望向項少龍,後者點頭道︰"既知高陵君叛黨襲營的時間,我自可調動兵馬,將他們一網打盡。教他們全無用武之余地。而營地這邊,微臣希望儲君能親自掛帥,調軍遣將,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體成擒,另一方則把呂不韋制個貼伏,露上一手,那以後還有人敢不把儲君放在眼內嗎?"

    這番話可說對正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胃口,他最愛由自己一顯手段顏色,點頭道︰"項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計將安出。"

    項少龍道︰"這事須憑津確情報和當時的形勢厘定,微臣會與李大人保持聯系,摸清了形勢後,再由儲君定奪。"接著暗里向他打了個眼色。

    小盤心中會意,知道屆時項少龍會把詳細計劃奉上,再由自己發號施令,心中大喜,小臉興奮得紅了起來,點頭道︰"就照項卿家所奏請的去照著辦吧!"

    接著道︰"今天太後對寡人說,呂不韋要把最疼愛的三女兒委身于項卿家,寡人還以為呂不韋轉了性子,原來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謀。哈!莫傲這家伙死到臨頭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項少龍聽他說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來。

    此時門衛報上繆毒求見,三人忙收止笑聲,看著繆毒進來跪稟道︰"太後有請儲君。"

    小盤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內侍長請回,寡人立即就來。"

    繆毒退出帳外後,小盤壓低聲音道︰"項卿家是否準備迎娶呂不韋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冷笑道︰"呂不韋若見我死不了,絕不會把女兒嫁我,不過此事由他頭痛好了。"

    小盤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寡人知道怎麼辦的了!"長身而起。

    項李兩人忙跪伏地上。

    小盤趨前扶起項少龍,湊到他耳邊道︰"師傅小心了,若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天地將了無生趣。"

    這才去了。





第十四卷 第05章 豈是無情


    小盤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來,從針孔滴在碗內的藥水里。

    接著徐先把載著呂不韋血樣本的針囊掏出,湊到碗口上,卻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眾人看著小盤那滴血在藥水里化作一團,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鹿公這座帳營里,擠了十多人,全部是軍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還有王陵、賈公成、王族的雲陽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等,可見小盤是否呂不韋所出,極會影響到軍方是否支持他。

    項少龍擠在圍觀的人里,問道︰"呂不韋這滴血怎得來的呢?"

    雲陽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將軍則在旁詐作斗玩,取了血他還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鹿公這時那有興趣聽人說話,沉聲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

    帳內鴉雀無聲,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不暢。

    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個漣漪,然後踫上小盤原先那團血液。

    像奇跡般,兩團血立時分了開來,涇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

    眾人齊聲歡呼。

    項少龍立感身輕似燕。

    未來就是這麼可怕,明知小盤必過此關,但身在局中,總是不能自己。

    項少龍的私帳里,紀嫣然諸女小心翼翼的為項少龍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滕翼回來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

    項少龍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邊由懷里掏出帛圖,邊說笑道︰"秦人的所謂田獵,對我這打了十多年獵的人來說只是一場鬧劇,百里內的虎狼都要被嚇走了。"

    項少龍助他拉開帛圖,笑道︰"二哥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連老虎都早給嚇得要避難,那我就準備大批虎耳,以十倍價錢出售,讓這批業余的獵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證供不應求,大大賺他娘的一筆。"

    紀嫣然諸女立時爆出震營哄笑。

    滕翼捧腹道︰"業余獵者!這形容確是古怪。"

    項少龍喘著氣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個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給三弟誤打誤撞踫對了。"指著圖上離營地五十里許的一處山巒續道︰"這山林木深茂,位于涇水上游,有七個山洞,鄉人稱之為'七連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們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著他們。我們只知他們在那里,但卻沒法把握到他們有多少人。"

    烏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誇大,把整個山區封鎖了,然後放火燒林,不是可把他們迫出來嗎?"

    項少龍最愛看烏廷芳的小女兒家嬌憨態,微笑道︰"春霧濕重,這時候想燒林該是難比登天,噢!"

    一手抓著烏廷芳打來的小拳頭,他仍口上不讓道︰"除非燒的是烏大小姐的無名火,那又自作別論。"

    紀嫣然失笑道︰"我們的夫君死而復生,整個人都變得俏皮了。"

    趙致伏到烏廷芳背上,助她由項少龍的魔爪里把小拳頭拔回來。

    滕翼探頭察看著他的傷口痊愈的情況,邊道︰"不過他們若離開七連珠,絕逃不過我們的荊家獵手。嘿!我看該出動我們的兒郎,讓他們多點機會爭取實戰的經驗了。"

    項少龍伸手按著滕翼肩頭,笑道︰"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鹹陽,否則形勢就更復雜了。嘻!橫豎在呂不韋眼中,我只是個尚有兩天半命的人,無論我在這兩天半內做什麼,他都會忍一時之氣,還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懷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瞞著朱姬,在這種情況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對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來的這條毒計了。"

    趙致正助紀嫣然半跪席上為他包扎傷口,聞言嗔道︰"項郎你一天退傷未愈,我們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強動手。"

    項少龍故作大訝道︰"誰說過我要去和人動手爭雄?"

    紀嫣然啞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進攻,看他會不會逞強動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帳門處烏言著報上道︰"琴太傅到!"

    項少龍心中浮起琴清的絕世姿容,就在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這麼開懷的原因,就是終成功算計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處後,他們立即如釋重負,連一向嚴肅的滕翼亦不時談笑風生。

    不過世事無絕對,莫傲一天未斷氣,他們仍須小心翼翼,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此時田貞田鳳兩姊妹剛為項少龍理好衣服,琴清沉著玉臉走進帳內來。

    與琴清交往至今,這美女還是首次找上項少龍的"地方"

    來,他這時泛起的那種感覺頗為古怪。不過鑒貌辨色,卻似是有點兒不妙。

    烏廷芳歡呼道︰"清姊又不早點來,我們剛來了一場大決戰哩!"

    紀嫣然心細如發,皺眉道︰"清姊有什麼心事?"滕翼則和琴清打過招呼後,乘機告退。

    琴清在紀嫣然對面坐了下來,輕輕道︰"我想和你們的夫君說兩句話。"

    諸女微感愕然,紀嫣然亭亭起立,道︰"過河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在外面備馬等候你們。"語畢領著烏廷芳、趙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帳去了。

    項少龍訝然望著琴清,道︰"什麼事令太傅這麼不高興哩?"

    琴清瞪著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興,還應恭喜項大人,娶得了呂不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啞然失笑道︰"琴太傅誤會了,這事內情錯縱復雜,呂不韋既不想把女兒嫁我,我也不會要這種女人為妻。"

    琴清愕然道︰"那為何太後告訴我,呂不韋請她頒布你們的婚事,又說你同意了呢?"

    項少龍微笑看著她,柔聲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獵後你便可由嫣然處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緊繃著俏臉,不悅道︰"為何項大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頭露尾,你當琴清是什麼人?"

    項少龍原是言者無心,但聽者有意的"那聽者",竟心中一蕩,沖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項少龍當你是什麼人呢?"

    琴清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佔,大嗔道︰"項大人又想對琴清無禮嗎?"

    項少龍立時想起那天摟著她小蠻腰的醉人感覺,干咳一聲道︰"項少龍怎有這麼大的膽子。"

    琴清見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處,更是無地自容,螓首低垂,咬著唇皮道︰"你究竟說還是不說?"

    項少龍看著她似向情郎撒嬌的情態,心中一,移了過去,挨近她身側,把嘴湊到她晶瑩似玉的小耳邊,享受著直鑽入心的陣陣發香,柔聲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傳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這樣的和你說話兒。"

    琴清嬌軀輕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小耳不勝其癢地顫聲道︰"項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

    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開他,項少龍大感刺激,那還記得琴清乃踫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說還是不說呢?"琴清不敢看他,微一點頭。

    項少龍強制心中那股想親她耳珠的沖動,卻又忍不住盯著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輕輕道︰"因為呂不韋使人對我下了毒,估量我絕活不過這兩天,所以才將女兒許配與我,還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測,就沒有人懷疑他了,至少可瞞過太後。"

    琴清劇震一下,俏臉轉白,不顧一切別過頭來,差點便兩唇相踫。

    項少龍嚇得仰後半尺,旋又有點後悔地道︰"教琴太傅受驚了。幸好我識破了他的謀,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呂不韋卻懵然不知,仍將女兒嫁我,事後定然千方百計要悔婚,那時太後就知他在騙她了,所以我才佯作應允。"

    琴清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捧著胸口猶有余悸道︰"差點嚇死人家了。"旋又俏臉生霞,那情景有多動人就那麼動人。

    項少龍欣然道︰"多謝琴太傅關心。"

    琴清雖紅霞未退,神色卻回復正常,微微淺笑,溫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錯你吧!便與你剛才想借故對我無禮兩下扯平。但以後卻不許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癢的。"

    項少龍心神俱醉,笑著點頭道︰"琴太傅既明言不準我對你無禮,我會考慮一下,遲些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不過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傳于二耳。"

    琴清"噗哧"嬌笑,嫵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法。"

    項少龍陪她站了起來,攤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為我動氣就謝天謝地了。"

    琴清優優嘆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麼事都不和琴清說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說出來。是了!剛才你一擲五針的事,已傳遍軍營,人人皆知,我由太後帳內出來時,就見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飛針。"

    接著垂首輕輕道︰"項大人可否送一根飛針給琴清呢?"

    項少龍毫不猶豫探手腰間,拔出一根飛針,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觸踫的縴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聲道︰"再恕我無禮一次好嗎?"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項少龍手指按唇,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聽到,才笑道︰"這就是不想我項少龍把琴太傅當作外人的代價了。以後我有空就會找你這紅顏知己說心里話兒,什麼有禮無禮都不理了。"

    琴清現出個沒好氣理睬他的嬌俏神情,往帳門走去,到了出口處,停了下來,冷冷道︰"你有手有腳,歡喜來找琴清,又或不來找琴清,誰管得了你!"這才把嬌軀移往帳外。

    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他和琴清雙方的自制力,都是每況愈下,終有一天,會攜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情",不也是頂浪漫迷人嗎?

    田獵的隊伍緩緩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兩道臨時的木橋,現在共有四道橋梁。

    獵犬的吠叫聲響徹平原,養有獵鷹者都把鷹兒送上天空,讓它們高空盤旋,揚威耀武。

    項少龍想起周良的戰鷹,對這些獵鷹更是大感興趣,暗忖著遲些弄頭來玩玩,又有實用價值,該算有建設性的玩意。

    紀嫣然諸女隨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獵隊,他自己則去伴小盤卸駕出獵。

    這些日子來,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見到對方,免得尷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繆毒嫉忌他。

    當他抵達岸邊時,小盤在群臣眾衛簇擁下,渡過涇水。項少龍和十八鐵衛趕到隊尾,遇上殿後的管中邪。

    項少龍笑道︰"還以為管大人加入了女兒軍團哩!"

    管中邪知他暗諷自己整天和鹿丹兒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務要緊,再不把她們趕跑,恐怕項大人要降罪于我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他因決定除去鹿公,認為鹿丹兒對他再無利用價值可言,故語氣冷淡。

    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聯結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過若項少龍、鹿公等在高陵君來襲時被殺,那負責安全的禁衛和都騎兩軍均不能免罪,呂不韋定會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眾都騎將領,好換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衛軍留守鹹陽,與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這無情的人,亦再沒有興趣理會嬴盈了。

    莫傲想出來的毒計,均非他項少龍應付得了。今次佔在上風,可說全因幸運而已!

    管中邪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高興,忙道︰"項大人一擲五針,力道平均,確教人大為傾佩。"

    項少龍漫不經意道︰"雕蟲小技吧了!"

    這時兩人並騎馳過木橋,蹄聲隆隆作響。

    平原長風吹來,項少龍津神一振,這時太陽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黃。

    管中邪道︰"差點忘了,呂相有事找項大人呢。"

    項少龍應了一聲,馳下木橋,往前方大旗處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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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3 08:59 PM 編輯

第十四卷 第06章 野火晚宴


    涇水東岸的平原廣及百里,一望無際,其中丘巒起伏,密林處處,河道縱橫,確是行獵的好地方。

    過萬人來到這大平原,只像幾群小動物,轉眼就分開得遠遠的,各自尋覓獵物。

    小盤這隊人數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內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連在離岸不遠處湊鬧,應個景兒。

    呂不韋領著項少龍馳上一座小丘,看著一群獵犬狂吠著往下面一座密林竄去,後面追著小盤、王賁和貼身保護的昌平君兄弟與一眾禁衛,欣然道︰"我和太後說了,待會野宴時,由她親自宣布少龍和娘蓉的婚事。"

    項少龍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來,仍是如此迫真自然。

    呂不韋問道︰"少龍該沒有異議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最歡喜少龍的謙虛,待我搬到新相府後,立即擇日為你兩人成親,好了卻這樁心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到時你這堅賊就明白什麼是進退維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們堅父毒女的狼狽樣子,已心懷大快。

    呂不韋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麼動靜?"

    項少龍作出擔心的樣子道︰"我已著人暗中監視他,不過卻發覺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們多疑了。"

    呂不韋道︰"小心點總是好的,這事全交給你處理了。"

    接著輕輕一嘆道︰"少龍!你是否仍在懷疑我的誠意呢?"

    項少龍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囁嚅道︰"呂相何出此言?"

    呂不韋苦笑道︰"少龍不用瞞我了。那晚中邪請你到醉風樓喝酒,見到你把單美美敬的酒暗潑到幾下去。唉!你以為那是毒酒嗎?"

    項少龍心中叫絕,卻不能不回應,也以苦笑回報道︰"正如呂相所言,小心點總是好的吧?"

    兩人對望一眼後,齊聲笑了起來。

    呂不韋按在項少龍肩頭上,喘著氣笑道︰"娘蓉成了你項家的人後,少龍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時該可放心喝酒了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番話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單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臨死"前騙得他項少龍死心塌地。不用說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來的妙計,免得他和徐先等先發制人,壞了他的謀。

    想到這里,真心的笑了起來。

    星月覆蓋下,營地洋溢一片鬧歡樂的氣氛。

    狩獵回來的收獲,都給燒烤得香氣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廣及數里的營地照得溫火紅。

    獵獲最豐的十個人,都被邀請到王營接受朱姬和小盤的嘉賞,並出席王營的野宴。

    烏廷芳收獲最佳,與趙致和田氏姊妹興高采烈的泡制野味,紀嫣然則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細語。

    項少龍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視了王營,提醒守衛莫要樂極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荊俊這時回來了。

    由兩人處知道自己烏家津兵團這支奇兵已進入了戰略性的位置,監視著高陵君的人。項少龍放下心來,與兩人商量妥當後,正要去找徐先,剛踏入寨門,就給嬴盈截著。

    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項少龍!你隨我來!"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的隨她走下山坡,到了營帳重重的深處,廣場處傳來的人聲和掩映的火光,份外顯得此地暗黑優清。

    嬴盈靠著營帳,狠狠地瞪著他。

    她的秀發垂了下來,仍未干透,身上隱隱傳來沐浴後的香氣,不用說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

    他心中同時想起各種問題。

    自認識嬴盈後,雖被她糾纏不清,恩怨難解,但由于公私兩忙,他從沒有認真去想兩人間的關系。

    這刻去了莫傲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與呂不韋對敵的立場上,他理該不擇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奪了過來。橫豎在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個實在沒什麼大不了。何況她長得如斯美麗誘人。到那時他和昌文君兄弟的關系將更密切了,秦國軍方和王族更會把他視作自己人,亦對管中邪造成打擊。

    因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沒有罷職,管中邪當然會爭取嬴盈,好借姻親的關系去鞏固自己在鹹陽的地位。

    至于鹿丹兒,由于鹿公的反對,管中邪不無顧忌,此事怕連朱姬都幫不上忙,但嬴盈便沒有這些問題了。

    無論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慮。想到這里,不由心中苦笑。娶得這刁蠻女都不知是福是禍,自己確是有點不擇手段了。

    若要弄嬴盈上手,這兩天就是最佳機會,因為管中邪以為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對她冷淡多了。時機一過,他就要正面和管中邪爭奪了。說真的,他那有閑情去和管中邪爭風呷醋。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時,嬴盈惱恨地道︰"項少龍!我嬴盈是否很討你的厭,找你較量時,總是推三推四,又賴退傷不便。怎麼在儲君前卻能表演飛針絕技。現在誰都知道你不給面子人家了,這筆賬該怎麼和你算?"

    項少龍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準的飛針後,心中生出愛慕之情。

    表面雖是來興問罪之師,暗里卻隱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開其他女兒軍,獨自前來找他。

    項少龍踏前兩步,到離她不足一尺的親密距離,氣息可聞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對,不過退傷確非憑虛捏造,我大可脫下褲子給你檢查!"

    嬴盈俏臉飛紅,跺足大嗔道︰"誰要檢查你?我要你再擲給我們看。"

    項少龍大感頭痛,若擲不回上次的水準,他就要露出虛實了,苦笑道︰"今天我擲針時,傷口又迸裂了開來,讓我們找別的事兒玩吧!"

    嬴盈果然對他態度大有好轉,天真地道︰"那玩什麼好呢?"

    項少龍聽得心中一蕩,想起她兄長曾說過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遺風,婚前並不計較貞躁,而嬴盈更是風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紀女孩豐滿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營帳在那里?"

    嬴盈整塊俏臉燒了起來,大嗔道︰"你在看什麼?"退後了小半步,變成緊貼後面的營帳。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那個男人不愛看女人的身體,嬴大小姐何用大驚小怪?這樣吧!初更後我到你的營地來找你,到時給足你面子,好讓你下了這口氣。"

    嬴盈高興起來,伸出屈曲的尾指,笑靨如花道︰"一言為定了。"

    項少龍也伸出尾指和她勾著,俯前細看她那對美麗的大眼楮道︰"到時不要又布下陷阱來害我,哼!"

    嬴盈明知這男人對自己驕人的酥胸意圖不詭,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誰有閑情去害你哩!記著了!假若你失約的話,嬴盈一生一世都會恨你的。"

    項少龍運力一勾,嬴盈嬌呼一聲,嬌軀往他倒過來,高聳的胸脯立時毫無保留地貼上他寬敞的胸膛。嚇得她忙往橫移開,脫出他的懷抱,卻沒有責怪他,橫了他一眼後道︰"我的營帳在王營之西,旗是紫色的,帳門處繡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鳥般飛走了。

    項少龍想不到這麼輕易與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難怪秦人這麼歡喜田獵,因為田獵正是求偶的絕佳時節也。

    晚宴的場所選上了露天的曠野,四周是林立的營帳、木寨和寨壁。

    小盤和朱姬的主席設在北端,其他三方擺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與席間滿插著火把,烈火熊燒,充滿了野火會的氣氛。

    酒當然是這種場合不可缺的東西,食物則全是獵獲物,飛禽走獸,式式俱備,肉香盈鼻,感覺上火辣辣的,別饒風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單托詞不來外,所有王族公卿全體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兒、嬴盈、紀嫣然這類貴冑將官的親屬外,就是田獵時表現最佳的入選者了。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與琴清同席,累得連鹿公都不時要朝這居于朱姬左側處的首第三席望過來,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輕人就更不用說了。首席處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則,不時和朱姬談笑著。

    紀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閑懶的風流樣兒,像不知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小盤還是初次主持這麼大場面又是別開生面的宴會,正襟危座,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但最緊張的仍要數坐在朱姬後側侍候的毒,因為朱姬剛告訴他︰待會儲君會公布擢升他為內史的事了。

    不過最慘的卻是項少龍,被安排到小盤右側呂不韋那第一席處,一邊是呂不韋,另一邊則是木無表情的呂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則照例沒有出席,既因職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盤祝酒,由呂不韋說了一番歌功頌德的話後,接著小盤舉盞回敬群臣,宴會就這麼開始了。

    呂不韋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後,坐下來向小盤道︰"聽說儲君你射下一頭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小盤欣然舉杯道︰"右相國,寡人和你喝一杯。"

    呂不韋忙舉杯喝了。

    旁邊的項少龍看得心中喝彩,呂不韋的演技固可取得終身成就獎,小盤大概亦可以得個最佳男主角獎,因為他正是這戰爭時代的正主角呢。

    管中邪的聲音傳來道︰"項大人待會在儲君主持的晚藝會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針同發的驚世秘技?"

    項少龍心中暗罵。別過頭去,立時發覺他兩人正夾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呂娘蓉那種尷尬僵硬的氣氛,先向呂娘蓉點頭微笑,才對管中邪道︰"獻丑不如藏拙,我還未看過管大人鐵弓的威力,管大人會否償我所願呢?"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顯示實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飛針。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項大人吩咐,下屬怎敢不從命,若非大人退傷了,真想和大人切磋兩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樂趣。"

    他這麼一說,項少龍猜到管中邪會于晚宴後在坡下主騎射場舉行的晚藝會上一展身手了。

    後面的呂不韋俯近項少龍背後向呂娘蓉道︰"娘蓉你給爹好好侍候項大人。"

    呂娘蓉白了項少龍一眼,淡然道︰"項大人可沒有和娘蓉說話啊!"

    呂不韋大力拍了拍項少龍肩頭,責怪道︰"少龍!快給我哄得娘蓉開開心心的。"

    項少龍感到朱姬和紀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視著他們,更感渾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曉得了。"

    呂不韋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談笑,好給他們制造機會,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項少龍望向呂娘蓉,剛好她也朝他看來,項少龍勉強擠出點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獵到了什麼回來呢?"

    呂娘蓉本亦擠出了點笑容,待要說話,豈知與項少龍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觸,立即花容黯淡,垂下頭去,搖了搖頭道︰"今天我沒有打獵的興致。"

    項少龍心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卻道︰"不是我項少龍破壞了三小姐的興致吧?"

    呂娘蓉嬌軀微顫,抬起俏臉,打量了他兩眼,神情復雜矛盾。

    在火光下的呂娘蓉,更見青春嬌艷,比得上嬴盈的美麗,只是身材體態沒有嬴盈般惹人遐思。

    忽感不妥,原來呂娘蓉一對眸子紅了起來,淚花愈滾愈多。

    這時呂不韋也發覺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帳歇歇?"

    呂娘蓉倏地站了起來,引得朱姬、小盤、琴清、紀嫣然諸女和鹿公、徐先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時,哭著道︰"我不嫁他了!"言罷不理呂不韋的叫喚,掩面奔往後方的營帳去。但由于野宴場猜拳斗酒的吵鬧聲凌蓋一切,知道這事發生的人只屬有限的少數,沒有引起廣泛的注意,更沒影響到現場的氣氛。

    呂不韋和管中邪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沒入營帳間的暗黑里,均呈無可奈何之態。

    反是項少龍對她略有改觀,暗忖她終和乃父不同,做不慣這種騙人的事,同時猜到她對自己非是全無好感。

    毒此時奉朱姬之命走了過來,請呂不韋過去,後者向管中邪打了個眼色,才應命去了。

    管中邪剛要去尋呂娘蓉,給項少龍一把抓著,道︰"讓她去吧!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

    管中邪臉上露出個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項大人說得對!"

    呂不韋這時走了回來,沉聲道︰"暫時取消婚事,遲些再說吧!唉!少龍!我不知該怎麼說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詐作黯然道︰"呂相不用介懷。嘿!我想…………"正要找借口溜走時,毒又來了,今趟是要請項少龍過去。

    項少龍最怕見朱姬,聞言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到朱姬席旁時,朱姬淡淡道︰"少龍不用多禮,請坐!"

    項少龍在她左後側處蹲坐下來,低聲道︰"太後有何賜示?"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後方五步許處的毒,正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但由于場內吵聲震天,理應聽不到他們那種音量。

    朱姬受了毒的滋潤,更是容光煥發、艷色照人。優優的目光注在他臉上,嘆了一口氣道︰"少龍!你和政兒都變了。"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會這麼說,嚇了一跳道︰"太後!"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聽言不由衷的話,唉!你們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後一句語氣又軟化下來,帶著優怨無奈。

    項少龍生出感觸,自己其實確可以使她避過毒的引誘,只是基于命運那不可抗拒的感覺,又不能以自己代替毒,才放棄了這個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豈無愧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湊近了點,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當作了是你,明白嗎?"

    項少龍虎軀一震,往她望去。

    朱姬秀眸一紅,避開了他的目光,語氣回復平靜道︰"項統領可以退下了!"

    項少龍怔了半晌,才退回呂不韋那席去。

    尚未有機會和呂管兩人說話,鹿丹兒和嬴盈手牽著手跳跳蹦蹦的走了過來,要拉管中邪到她們的貴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卻在他項少龍身上打轉。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項大人之命,待會要活動一下。"接著向項少龍道︰"項大人若想看末將獻丑,就要代我接過兩位小姐的挑戰了。"

    項少龍害怕呂不韋追問自己和朱姬說了什麼話,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會說話!"轉身隨二女由席後的空地,繞往另一端去。

    鹿丹兒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著他,邊行邊道︰"算你識相,我們講和好嗎?"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嬴盈並沒有把剛才和自己的事告訴這個刁蠻女,瞥了嬴盈一眼後,正要說話時,前方有人攔著去路,原來是昌文君和荊俊兩人。荊俊笑道︰"兩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嗎?得先過了我這關才成。"

    兩女見他左手提,右手持杯,停了下來,齊叫道︰"難道我們會怕了你小俊兒?"

    項少龍想不到荊俊和她們這麼稔熟,猜到荊俊定曾撩惹過她們。

    昌文君向項少龍笑道︰"項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兒的紅花嗎?"

    兩女的俏臉立時飛紅,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

    鹿丹兒叉腰嗔道︰"給他有用嗎?一個跛子做得出什麼事來?"

    項少龍一頭霧水地道︰"什麼紅花?"

    荊俊怪笑道︰"花可以給三哥,行動則由我這小弟代為執行。"

    兩女齊聲笑罵,俏臉都興奮得紅紅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嬌艷欲滴。

    昌文君湊近項少龍解釋道︰"這是我們大秦的風俗,田獵之時,未嫁少女若看上心儀男子,便贈他一朵手繡的紅花,持花者三更後可到她帳內度宿,嘿!明白了吧!"

    項少龍想不到秦女開放至此,說不出話來,目光卻不由逡巡到兩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兄你只懂亂說話。"

    鹿丹兒卻媚笑道︰"我還未決定把花送誰,待晚藝會時再看看吧。"

    項少龍大感刺激,秦女的開放,確非其他六國能及,向荊俊笑道︰"小俊!丹兒小姐在提點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這五弟取花,實際行動卻由你執行呢?"

    嬴盈和鹿丹兒雖被三個男人大吃其豆腐,卻沒有介意,只作嬌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

    荊俊最愛對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兩位美人兒的紅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給三哥,丹兒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兒一腳往他踢去,荊俊原地彈起,仰後一個倒翻,兩手一一杯,竟沒半點酒淌下來,四人都看呆了眼。

    右方晚宴仍在烈進行著,二百多人鬧哄哄一片,他們這里卻是另有天地。

    昌文君還是初睹荊俊的身手,吁出一口涼氣道︰"只這一手,丹兒就要把紅花送你了。"

    鹿丹兒驚異不定地瞪著荊俊道︰"小俊猴兒!再翻兩轉來看看。"

    荊俊臉上掛著一貫懶洋洋惹人惱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著鹿丹兒道︰"若你變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帶你到樹上翻筋斗。"

    鹿丹兒怒叱一聲,搶前揮拳猛打,荊俊竟一邊飲酒,一邊閃躲,你追我逐下,沒入營帳後去了。

    項少龍看得心中大動,荊俊雖非秦人,卻是自己和王翦的結拜兄弟,又有官職,說不定鹿公會同意他和鹿丹兒的交往呢。

    鹿丹兒這般年紀的女孩最善變,她對管中邪生出興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荊俊有更好表現,又有鹿公支持,加上兩人年紀相若,又都那麼愛鬧,說不定玩鬧下生出愛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兒來與秦國軍方攀關系這著辣招了。

    此時鐘聲敲響,全場肅靜下來。

    三人立在原地,靜聽小盤說話。

    小盤挺身而立,先向母後朱姬致禮,才公布今天田獵表現最出色的十位兒郎,全部封為裨將,立準加入隊伍。

    那十位年青俊彥大喜,趨前跪謝君恩,宣誓效忠。

    接著小盤從容不迫地宣布了一連串的人事調動,包括了升騰勝為新設的外史,毒升為內史的事。

    有些大臣雖覺毒作內史有點不妥,但見毒乃太後身邊的紅人,鹿公徐先等又沒反對,誰敢作聲。

    然後"戲肉"來了,小盤先頌揚了呂不韋設置東三郡的功績,最後封呂不韋為"仲父",還說了一大串有虛榮而無實質的職責,不用說都是由李斯這超級頭腦創造出來的了。

    先不說呂不韋權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這兩個最德高望重的人沒有異議,此事立成定局。

    最後君臣舉杯互祝下,宴會宣告結束。

    昌文君這時一聲告罪,趕去侍候小盤和太後離席。

    嬴盈像有點怕了項少龍般的退開兩步,嬌聲道︰"莫忘記你答應過的事了。"

    項少龍哂道︰"承諾作廢。又說講和修好,剛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別的男人,人家拒絕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樣的,人家其實是想來……。啊!你算什麼?我為何要向你解釋?"

    項少龍見她氣得雙目通紅,淚花打滾,又急又怒,更見眾人開始離席,便打圓場地哈哈笑道︰"好吧!當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氣得差點拔劍,大怒道︰"都說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說了!你試試看不來找我吧!"轉身忿然而去。

    項少龍大嚷道︰"那朵紅花呢?"

    嬴盈加快腳步走了。

    項少龍轉過身來,剛好和來到身後的紀嫣然打個照面,這好嬌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復以前的風流本色了。"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拉著她往一旁走去,解釋了情挑嬴盈的原因。

    紀嫣然嘆道︰"夫君小心一點,剛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視著你們,他或會加以破壞,嬴盈始終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為妻該是有利無害。"

    項少龍喟然道︰"自倩公主和春盈等離世後,我已心如死灰,只希望能和你們好好的過了這下半生。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懷抱,由得她好了。"

    紀嫣然拉著他步入營房間的空地,以避過正朝主騎射場湧去的人流,輕輕耳語道︰"你敢說對清姊沒有動心嗎?"

    項少龍老臉一紅道︰"你為何要提起她呢?"

    紀嫣然道︰"剛才你們兩人在帳內說了些什麼話?為何她離開時耳根都紅透了,還神情曖昧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像平時般說話吧!只是她的臉皮太嫩了。"

    紀嫣然微嗔道︰"清姊是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對你動了真情,才變得臉皮薄了。"

    項少龍道︰"是我不好!唉!為何我總會惹上這種煩惱?"

    紀嫣然笑道︰"誰叫你人長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則我也不會給你的什麼'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那類花言巧語騙上手了。"

    項少龍失聲道︰"這種至理名言竟當是花言巧語,看我肯饒你不?"

    紀嫣然媚笑道︰"誰要你饒哩!"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荊俊神采飛揚地找到來道︰"晚藝會開始了,三哥三嫂還在這里卿卿我我嗎?"

    笑罵聲中,三人往寨門走去。

    項少龍乘機問了他和鹿丹兒的事。

    荊俊回味無窮道︰"這妮子夠蚤勁,給我摸了幾把還要追來,後來我抱頭讓她揍了一頓,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麼顧著我,真是津彩。"

    項少龍一邊和四周的人打招呼,邊道︰"要奪得美人歸,就要趁這兩天,你可明白了。"

    荊俊會意點頭,閃入人叢里,剎那間不知去向。看得項紀兩人對視失笑。





第十四卷 第07章 比武較藝


    四名年輕小子策著駿馬,由主騎射場的東端起步奔來,到了場中處時加至全速,然後同時彎弓搭箭,動作整齊一致,漂亮悅目。在旁觀的過萬男女均以為他們要射場心的箭靶時,吐氣揚聲,竟借腳力側翻至近乎貼著地面,才由馬肚下扳弓射箭,"颼!"的一聲,四箭離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內圈里,其中之一只偏離了紅心少許。箭尾仍在晃動時,四人借腰力翻回馬背上,猛抽馬僵,四騎人立而起,騎士們別過頭向對著王營而建的看台上小盤朱姬和一眾公卿大臣致禮。全場掌聲雷動。

    佔了大半人都坐在王營與騎射場間的大斜坡上,居高臨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

    四名騎士去後,人人均被他們津彩的騎射震懾,自問比不上他們的,都不敢出來獻丑,一時間再無表演活動。

    小盤站了起來,拋出四枝長箭到騎士們的馬腳前。

    這四位年輕人大喜若狂,跳下馬來,跪地執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盤的封賞。

    項少龍和三位嬌妻、兩位愛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鐵衛,均坐在斜坡之頂,遠遠看望。這時他開始明白到秦人為何如此重視這三天的田獵。

    它就是秦人的奧林匹克。

    平時有意功名者,便要為這三天好好練習,以得到晉身軍職的機會,受到王室和大將重臣的賞識。

    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兒這種貴女的青睞,那更是功名美人兩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獵會,鼓動了整個秦國的武風,不過卻非任何人都可參與,除了鹹陽城的將士和公卿大臣的後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經選拔,才能有參加田獵的資格。

    三位嬌妻里烏廷芳最愛鬧,小手都拍痛了,還叫得力竭聲嘶。

    項少龍想與旁邊的滕翼說話時,見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麼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聲道︰"我正在想,呂不韋為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難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舉把他擒殺嗎?隨他來田獵的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數只在百人之間,就算再多上幾個管中邪也沒有用。"

    項少龍道︰"問題是他知道我使不動禁衛軍,何況他還以為儲君會護著他這仲父,那我們豈敢輕舉妄動呢?"

    滕翼搖頭道︰"這不像莫傲的作風,一直以來,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動,而我們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擋,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怎會現出漏洞呢?"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來。

    滕翼瞪著斜坡對開騎射場另一邊坐在朱姬旁的呂不韋,然後目光再移往他旁邊的田單和太子丹,訝然道︰"這麼重要的場合,為何卻見不到田單的愛將旦楚?"

    項少龍伸手招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名愛將,著他們去探聽齊人的動靜後,笑道︰"這事空想無益,只要我們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們。"

    另一邊的烏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項郎快看!輪到小俊登場了!"

    項滕兩人津神大振,目光落往場上去。

    只見在荊俊率領下,躁出了百多名都騎軍,其中一半是來自烏家津兵團的親衛,人人左盾右槍,只以雙退控馬,表演出各種不同的陣勢和花式。

    荊俊更是神氣,叱喝連聲,指揮若定,惹來陣陣喝彩叫好之聲。

    擠在看台左側的數百名女兒軍,在嬴盈和鹿丹兒帶領下,像啦啦隊般為這小子助威。

    台上鹿公等軍方重員,都不住點頭,稱賞指點談論。

    這時代最重戰爭,一隊如臂使指般靈活的軍隊,才可使他們動容。

    趙致探頭過來興奮道︰"小俊真了得哩!"

    忽然百多人分成兩軍,互相沖刺,擦騎而過時,劈劈啪啪打了起來,來回沖殺幾次後,觀眾都叫得聲音嘶啞了。

    再一次互相沖刺,兩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帶頭的荊俊持著槍盾,雙腳先立到馬背上,凌空一個翻騰,越過馬頭,人仍在空中時,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動護著身體,長槍虛刺幾招,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盤下的看台邊,動作如流水行雲,不見分毫勉強。

    全場爆起自游藝會以來最激烈的采聲,連坐在紀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

    小盤見是項少龍的兄弟,身手又如此驚世駭俗,興奮得跳了起來,竟拔出佩劍,拋下台去。

    荊俊大喜執劍,叱喝一聲,百多人逕自奔出場外,他則到台上領賞去了。

    項少龍見場內的人對這次表演仍余興未了,探頭往坐在滕翼旁的紀嫣然道︰"紀才女若肯到場中表演槍法,包保采聲絕不遜于小俊。"

    紀嫣然和琴清同時別過頭來看他,兩張絕美的臉龐一先一後的擺在眼前,項少龍不由心顫神蕩。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須夫君你的贊賞就行了,何須眾人的采聲呢?"

    項少龍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臉上,後者有意無意地橫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場內去。

    再有幾批分別代表禁衛和都衛的武士出來表演後,輪到了嬴盈的女兒軍。

    論身手她們遠遜于荊俊的都騎,但二百名美少女訓練有素的策騎布陣,彎弓射箭,卻是無可比擬的賞心樂事。

    旁觀者中,女的固是捧場,男的更是落力鼓掌,當然贏得了比荊俊更烈的回應。

    鐘聲響起。

    鹿公站了起來,先向太後儲君施禮,然後以他洪鐘般嘹亮的聲音宣布晚藝會最重要的環節,就是以劍技論高低。

    在全場肅然中,他老氣橫秋,捋須喝道︰"凡能連勝三場者,儲君均賜十塊黃金,酌情封升,我大秦的兒郎們,給點真功夫我們看吧!"

    在歡聲雷動中,有兩人搶了出來。

    昌平君和十多名禁衛,立時上前為兩人穿上甲冑,每人一把木劍。

    兩人致禮後,運劍搶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給劈了一劍。

    鐘聲響起,由負責作公正的徐先宣判勝敗。

    十多人下場後,只有一個叫桓奇的青年能連勝三場,得到了全場的采聲。

    項少龍一邊找尋管中邪的身影,邊向滕翼道︰"二哥會否下場試試管中邪的底細?"

    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對視而笑時,又有一人下場,竟是繆毒。

    秦人認識他的沒有幾個,但見他虎背熊腰,氣度強悍,都怵然注目,到他報上官職姓名,才知他是太後身邊的紅人,剛榮升內史的繆毒。

    這時另有一人出場,項少龍等一看下大叫津彩,原來竟是呂不韋麾下管中邪之外兩大高手之一的魯殘。

    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戲看了,呂不韋分明是要煞繆毒的威風,不教他有揚威的機會。"

    項少龍往看台望去,只見小盤、朱姬、鹿公、徐先等無不露出關注神色。心下欣慰,呂不韋和繆毒的矛盾和沖突終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軟甲護著下身,繆毒必教魯殘給他那話兒來上一劍,廢了他討好朱姬的本錢。

    這魯殘形如鐵塔,皮膚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見而心寒。兩人穿好甲冑後,繞著打圈子,均非常小心。

    紀嫣然嘆道︰"呂不韋深悉繆毒長短,派得魯殘下場,必定有七八分把握。"

    項少龍見那魯殘木無表情,使人難測深淺,點頭道︰"這人應是擅長強攻硬打的悍將,以攻為主,呂不韋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殺得繆毒招架無力,大大出丑,貶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話猶未已,魯殘大喝一聲,仗劍搶攻。

    琴清不由贊道︰"項大人料敵如神,才是高明。"眾人無暇答話,全神貫注在場中的打斗上。

    木劍破空呼嘯之聲,不絕于耳,人人屏息靜氣,觀看自比劍開始後最緊張刺激的拚斗。

    繆毒不知是否自問膂力及不上魯殘,又或誘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靈動閃躲,竟沒有硬架。

    到魯殘第四劍迎頭劈來時,繆毒才暴喝一聲,連連以劍撩撥,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

    魯殘殺得性起,劍勢一變,狂風驟雨般攻去。

    繆毒亦改變打法,嚴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戰且退,在場內繞著圈子,步法穩重,絲毫不露敗相。

    高手過招,聲勢果是不同凡響。

    嬴盈的女兒軍見繆毒豐神俊朗,帶頭為他喝彩,每當他使出奇招,都瘋狂地叫嚷打氣,為他平添了不少聲勢。滕翼嘆道︰"魯殘中計了!"

    項少龍心中明白,魯殘和繆毒兩人相差不遠,前者勝于膂力,後者步法靈活,可是目下在戰略上,繆毒卻是盡展所長,而魯殘則是大量的耗洩氣力,力道減弱時,就是繆毒發威的時機了。

    趙致訝道︰"為何呂不韋不派管中邪下場呢?"

    項少龍朝她望去,瞥見田貞和田鳳緊張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場,那就是不留余地了。"

    魯殘求勝心切,愈攻愈急,眾人都噤聲不語,注視戰況。木劍交擊之聲,響個不住。

    繆毒忽地再不後退,狂喝一聲,木劍宛似怒龍出海,橫劍疾劈,"啪!"的一聲激響,竟硬把魯殘震退了半步。接著使出進手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魯殘反攻過去。采聲又如雷響起,吶喊助威。

    滕翼搖頭嘆道︰"樣子長得好原來有這麼多好處。"

    此時場中的繆毒愈戰愈勇,木劍旋飛狂舞,迫得魯殘節節後退,不過此人亦是強橫之極,雖落在下風,仍沒有絲毫慌亂,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論男女,均如癡如醉。

    就在這刻,繆毒忽地抽劍猛退,施禮道︰"魯兄劍術高明,本人自問勝不了。"

    全場倏地靜了下來。

    魯殘愕然半晌,才懂回禮,接著兩人面向看台跪拜。

    項少龍和滕翼駭然對望,均想不到繆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呂不韋的顏面,更重要是在佔到上風才功成身退,否則下一個挑戰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兩人不分勝負,每人各賞五金塊,觀者都有點意興索然。

    幸好接下來出場的,都是高手,分別代表都騎和禁衛,連番比拚後,最後由大將王陵的副將白充連勝兩局,只要再勝一場,就可獲賞了。

    項少龍見出場的人愈有身分,嚇得原本躍躍欲試的小子們都打消念頭,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還有個周子桓!"

    話猶未已,比魯殘矮了半個頭,但粗壯猶有過之的周子桓步出騎射場。

    眾人見白充輕易連敗兩人後,這默默無名的人仍敢搦戰,都報以喝彩聲,把氣氛再推上熾的高峰。

    在眾人注視下,周子桓拿起木劍,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運力猛削,木劍近鋒的一截立時斷飛,只剩下尺半的長度。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驚奇的不單是因他用上這麼短的劍,更因要像他那麼一刀削斷堅硬的木劍,縱是匕首如何鋒利,所須的力度更是駭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盤請罪道︰"請儲君饒恕小人慣用短劍。"小盤大感有趣,打出請他放心比武的手勢。

    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擺開門戶,嚴陣以待,一反剛才瀟灑從容,著著搶攻的神態。

    項少龍等卻知他心怯了。

    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周子桓敢用這麼短的劍,劍法自是走險奇的路子,教人難以勝防。

    呂不韋就只是下面這兩大家將高手,已使人對他不敢小覷了,何況還有管中邪這超級人物。

    場中傳來周子桓一聲悶哼,只見他閃電移前,木劍化作一團幻影,竟像個滿身是劍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險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

    白充亦不知如何應付,大喝一聲,先退半步,才橫劍掃去。

    "篤!"的一聲,周子桓現出身形,短劍把白充長劍架在外檔處,同時整個人撞入白充懷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頭撞在胸口處,登時長劍脫手,跌坐地上。

    誰都想不到戰事在一個照面下立即結束,反沒有人懂得鼓掌喝彩。

    王陵和白充固是顏面無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氣氛一時尷尬之極。

    好一會後才由呂不韋帶頭拍掌叫好。

    白充像斗敗公雞般爬起來走了。

    項少龍看得直冒涼氣,暗忖這周子桓必是近身搏擊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討好。

    全場肅然中,周子桓不動如山地傲立場心,等待下一個挑戰者。過了好半晌,仍沒有人敢出場,項少龍看到呂不韋不住對朱姬說話,顯因自己手下大顯神威而意氣風發,心中一動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荊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惱地道︰"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沒有我們點頭,他怎敢出戰?"

    此時徐先在台上大聲道︰"還有沒有挑戰人,沒有的話,就當呂相家將周子桓連勝三場了。"

    場內外立時靜至落針可聞。

    項少龍心中暗嘆,若讓周子桓如此的"連勝三場",都騎和禁衛兩軍以後見到呂不韋的人,都休想起頭來做人了。

    就在此時,人叢里有人叫道︰"項統領在哪里?"一人發聲,萬人應和。

    自項少龍與王翦一戰後,他在秦人心中已穩為西秦第一劍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這種外人揚威的情況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來扳回此局,爭些面子。

    一時"項少龍"之聲,叫得山鳴谷應。

    項少龍見前後左右的人均往他望來,心中叫苦,縱使沒有退傷,要戰勝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況現在行動不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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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09:29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3 09:33 PM 編輯

第十四卷 第08章 荊俊揚威


    看台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露出頗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項少龍如此受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感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情緒。忽然間,他心中湧起一點悔意,若非與項少龍弄至現在如此關系,說不定秦人會容易點接受他,更不用弄了個繆毒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壓下去,項少龍只有兩天的命,什麼事都不用介懷了。

    小盤見項少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里這麼有地位,穩壓著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少龍因退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女兒軍處一個人翻著勒斗出來,車輪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定口呆。

    接著凌空一個翻身,從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願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準。"

    小盤大喜道︰"準荊副統領所請。"

    眾人見他身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少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動,等著看好戲。

    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幸勝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兒小姐。"

    小盤大感訝然,與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了個眼色,大笑道︰"好!就準你所請。"

    秦人風氣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愛,都大感有趣,一時口哨囂叫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

    女兒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兒推到了場邊去,好讓她不會漏掉任何津彩的場面。

    周子桓神色不變,緩緩望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雙目厲芒電射,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望去。

    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光射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都要向呂相請示。"

    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了!"

    親自為荊俊戴甲的昌文君聽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了!"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

    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種怪異凌厲的打法。

    雖是萬人注目,榮辱勝敗的關鍵時刻,但荊俊仍是那副吊兒郎當,懶洋洋的灑脫樣兒,木劍托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

    但代他緊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少龍等人,而是鹿丹兒。她剛才雖給荊俊氣個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勝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她也沒有顏臉,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

    本是周子桓先動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著般,他木劍剛動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

    周子桓的短劍往懷內回收時,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勒斗,翻上半空。

    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這種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豐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動詭奇為主,那敢有絲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時,立施辣手,只掃斷他腳骨,誰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變萬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

    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少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幾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

    項少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斗的兩人,沒有回答。

    荊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貼胸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

    周子桓借腰力彈了起來,腰肢一挺,反手握著短劍,由胸口彎臂揮出,畫了個半圓,重擊在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處。

    這幾下交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動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入,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

    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靈活至此,那還理得要蕩開對方的長木劍,回劍往他的退削去,同時往後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

    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

    此時全場爆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

    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短木劍爆出一團劍影,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確有高手風範。

    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脫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連人帶劍,撞入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網上。

    "柝!"的一聲,木劍交擊。

    周子桓如此硬橋硬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集了全身沖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後彈退。

    眾人看得忘形,紛紛站了起來,揮拳打氣,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兒和她的女兒軍,其次就是都騎軍了,把呂不韋方面為周子桓打氣的聲音全壓了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殺去。

    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勢,身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著荊俊詭變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驚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

    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里,周子桓銳氣已洩,縱或偶有反擊,只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為他挽回敗局。

    "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

    人人聲嘶力竭地為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感氣餒。

    雙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蕩了開去,心中叫糟時,荊俊閃到身後,飛起後腳,撐在他背心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貼地。

    鹿丹兒興奮得奔了出來,與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亂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羞慚離場的落敗者了。

    一番擾攘後,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準備再接受挑戰呢?"

    荊俊恭敬答道︰"剛才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望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

    登時惹起了一陣哄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戰。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荊俊向看台行過軍禮後,領著鹿丹兒躲回女兒軍陣里去了。

    斜坡上的項少龍和滕翼都會心微笑,荊俊露了這一手,鹿丹兒早晚定會向他投降。

    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了,因為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

    項少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色惶然來到兩人背後,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準備遠行。"

    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台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了蹤影。

    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落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

    田單選在今晚離開鹹陽,正好擊中項少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上。

    呂不韋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津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干手淨腳,事後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可獲大利。

    紀嫣然諸女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

    沒有了項少龍在指揮大局,這幾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少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身分,把都騎的指揮權交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為所欲為嗎?

    可是他項少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離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襲他後,一直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與呂不韋狼狽為堅。

    在城郊遇襲傷退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干的。

    呂不韋這一招叫苦肉計,就是人人都以為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少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

    自己一時大意,竟給他瞞過了,還懷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里應付呂不韋的謀。"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雖抽調不出人手送田單離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眾,與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干出什麼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

    項少龍低聲道︰"事情仍未絕望,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趕上他了。安谷奚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離邊界十多里的。"

    此時場內再無出戰者,在烈的氣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里,聽完項少龍的請求後,太子丹有點為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或單獨行動,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借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身不暇,我燕國危笑!"

    項少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方真的危矣。我並非要太子的手下面與田單交鋒,只要在田單離開秦境後,設法把他纏上幾天,我便可及時趕去。"

    頓了頓加強語氣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與貴屬徐夷亂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谷奚將軍都會從旁協助。"

    一旁聽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為,只要我們采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否項統領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單僥幸脫身,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

    這時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蹤項統領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就設法把田單與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就只好放過田單了。"

    項少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牆梯,徐夷亂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更快要完蛋了。

    離開了太子丹的營帳後,項少龍在營地間隨意閑逛,只見篝火處處,參加田獵的年輕男女,仍聚眾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氣氛,沒有人願意回營睡覺。

    正要返回營地時,左方傳來陣陣女子歡叫聲,循聲望去,見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了嬴盈的約會。

    嬴盈會否在那繡有紫花的小帳內等他呢?不過現在離約好的初更尚有整個時辰,她該在營外與鹿丹兒等戲耍。

    今晚給田單這麼的一搞,他什麼拈花惹草的興趣也失去了,何況還要回去與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亂,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動。

    可還是順步先去打個招呼吧!

    想到這里,借著營帳的掩護潛了過去,最好當然是只和嬴盈一個人說話,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兒軍發現纏上了,就休想可輕易脫身。

    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營帳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項少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女兒軍的暗角處。

    只見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兒等百多個嬌嬌女,正與人數比她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卻獨見不到嬴盈。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今晚怕要爽約了,往後退時,身後其中一個營帳隱有燈火透出,並有人聲傳來,卻聽不真切。

    項少龍循聲望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與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

    項少龍大喜走了過去,正要叫喚嬴盈時,又改變念頭,暗想橫下了決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進去給她來個突襲,橫豎她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亂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長夢多的煩惱。

    心中一,揭帳而入。

    倏地一個高大人影由帳內地上閃電般彈了起來,猛喝道︰"誰?"

    項少龍與他打個照面時,兩人均為之愕然,風燈掩映下,原來竟是全身赤裸的管中邪。

    管中邪見到是他,眼中殺機一閃即沒,移到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項少龍眼光下移,只見嬴盈駭然擁被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像頭受驚的小鳥兒,露在被外的粉臂玉退雪般晶瑩白皙。

    項少龍那想得到兩人此時會在帳內歡好,苦笑道︰"得罪了!"惘然退出帳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後方追來,道︰"項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說約了你在初更見面,卻估不到你會早來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攔腰殺入來破壞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誘,擋不住他的手段,瀟灑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盡興,還嚇了一跳,該我陪罪才對。"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尚未見到呂相嗎?我來前他正遣人尋你呢。"

    項少龍隨口道︰"我正四處游逛,怕該是找不到我了。"

    管中邪和他並肩而行,低聲道︰"秦女婚前都隨便得很,項大人不會介意吧!"

    項少龍心想你這一說,無論我的臉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為妻了,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說笑了。"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

    自己著著落在下風,分析起來就是比不上對方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做法。

    自己既講原則,又多感情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後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

    看來要改變策略了。





第十四卷 第09章 錯有錯著


    項少龍和管中邪到達呂不韋的營地處時,他正在帳外聽兩名絕色歌姬彈琴唱歌,陪著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親衛,魯殘亦在,卻不見呂娘蓉和周子桓。

    呂不韋裝出高興的樣子,著項少龍坐到他身旁來,首次介紹了他認識魯殘和莫傲。

    項少龍裝作一無所知地與莫傲和魯殘寒暄了幾句,呂不韋把那兩名美歌姬遣回帳後,挨近了項少龍道︰"田單走了,少龍有什麼打算。你若要對付他,我會全力助你,他既敢借行刺少龍來陷害我呂不韋,我也再不用對他講情義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使項少龍有陷身虎狼陣中的感覺。

    他們既以為自己吞了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腦袋同時飛快運轉,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殺田單,當會使莫傲起疑,推斷出自己另有對策,但若答應的話,則更是不成。此刻真是進退兩難了。

    幸好想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兩句所有梟雄輩的至理名言,裝出尷尬的神色道︰"此事說來好笑,我之所以要對付田單,皆因懷疑他殺害了我在邯鄲遇上的一名女子,誰知竟是一場誤會,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還有余暇去理他田單,不過嚇嚇他也好,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罷了。"

    這些話當然是編出來的,好使呂不韋難以迫他去對付田單。而他更是大條道理不用去追殺齊人。好在田單已離開,再無對證,憑他怎麼說都可以了。

    呂不韋、莫傲,管中邪和魯殘無不現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後,管中邪插入道︰"當時項大人為何會以為那女人被田單害了呢?"

    這麼一說,項少龍就知道田單沒有把詳情告訴他們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畫像的善柔眼神不對的事說了出來,最後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過度關心的關系,當時我從沒想過會猜錯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帶來的一封書信,才知是一場誤會。她確曾行刺田單,卻成功逃走了。不過我當然不會再和田單解說哩!"

    呂不韋搖頭嘆道︰"我們也早知是一場誤會了。事實上連田單都不知道你為何一見畫像,就怒斥他殺了那女人,不過他當然不會向你解釋了。"

    莫傲插口道︰"那畫像是當日田單座下一個見過那女人的畫師憑記憶畫出來的,畫錯了眼神是毫不稀奇。"今回輪到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見眾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時,忙胡亂地道︰"呂相既清楚此事,為何卻不早告訴我呢?"施盡渾身解數,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湧上臉上來。

    天啊!

    原來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場誤會。

    呂不韋若無其事道︰"當時我想到田單可能只是滿口胡言,說不定是想借我傳話來誆你,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則當然證實了他的話並非騙人了。"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過在那種情況下,田單自不須向呂不韋說謊,且田單亦非這種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著的機會該很大。

    呂不韋見說不動項少龍去追田單,難掩失望神色,站了起來道︰"少龍!你到娘蓉的帳內看看她好嗎?說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轉意呢?"

    這時項少龍那有興趣去見呂娘蓉,與莫傲等一同站起來道︰"明天還要早獵,讓三小姐早點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點再見她好了。"

    呂不韋不知是否堅謀不成,故心情大壞,並不挽留,讓他走了。

    項少龍回到位于王營後方斜坡下的都騎軍營地時,滕翼、荊俊和劉巢正在營地的一角低聲密議。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訴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皺眉道︰"那麼是否還要對付田單?"

    項少龍決然道︰"只是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們便不能放過田單。況且田單多次謀算我,又與呂不韋勾結,這些事就一並向他算吧!今趟的機會,錯過了便永不回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堅賊活著回齊國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誇下海口,殺不了他我就要改喚作龍少項,這名字難聽了點吧!"

    滕翼啞然失笑,招手叫荊俊和劉巢兩人過來,吩咐劉巢道︰"你自己說吧!"

    劉巢低聲道︰"我們偵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來是要燒橋了。"

    荊俊道︰"若在木筏上築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火山般由上游沖奔下來,無論聲勢和破壞力都相當驚人的。我們應否先發制人把他們宰了呢?"

    項少龍道︰"今趟我們是要制造一個機會,讓政儲君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華,確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這是個形像的塑造。只有這樣,我們才可長期和呂不韋斗下去,直至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語真怪,什麼英明神武、形像塑造,不過聽來都確似有點道理。"

    荊俊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把握到對方的謀,然後定好全盤計劃,再由儲君裝作是隨機應變的本領,好鎮壓著所有懷有異心的人。"

    劉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勝,還要勝得漂亮。"

    項少龍知道善柔該尚在人世後,心情大佳,笑道︰"正是這樣!"

    又贊荊俊道︰"要像小俊勝周子桓那麼漂亮揮灑就合格了。"

    荊俊連忙謙讓,卻是難掩得色。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兒那朵紅花吧?"

    荊俊苦惱地道︰"這妞兒真難服侍,摟摟摸摸都肯了,就是守著那最後一關。"

    劉巢亦是好漁色的人,聞言興奮地道︰"俊爺會否因經驗尚淺,手法上出了問題。"

    荊俊笑罵道︰"去你娘的。我經驗還不夠豐富嗎?手法更是第一流。問題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來比試,哼!快糾正你錯誤的觀點。"

    三人捧腹大笑。

    項少龍心想男人在遇到這方面的事時,古今如一,就是沒有人肯認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氣清,頓時記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營伴陪寡婦清,廷芳著你回營時,就去把她們接回來。"

    荊俊笑道︰"三哥也好應陪陪嫂子們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們這些當兄弟的負責吧!"

    項少龍笑罵一聲,喚來十八鐵衛,策馬朝王營去了。

    剛進入木寨,火把閃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親衛簇擁下正要出寨,見到項少龍,拍馬和他到了寨外坡頂上說話。

    平原間,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與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著。

    徐先低聲道︰"高陵君這兩天不斷來游說我和鹿公,勸我們合力鏟除呂不韋和他的堅黨,還保證他對王位沒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個外族人手內。"

    項少龍道︰"高陵君已沒有回頭路走了。他的謀臣里定有呂不韋派過去的堅細,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這點,他已遠非呂不韋的對手。"

    徐先道︰"我有點奇怪在這關鍵時刻,為何杜壁會離開鹹陽,看來他是早知道高陵君會舉兵叛變,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觀,這人的膽色計謀,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著道︰"少龍真有把握應付嗎?莫忘了呂不韋會在暗中弄鬼。"

    項少龍充滿信心道︰"儲君將會親自處理這次動亂,保證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徐先皺眉道︰"儲君年紀尚少,又沒有軍事上的經驗,恐怕……。"

    項少龍笑道︰"儲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津明,啞然失笑道︰"就當是給他的一個練習吧!到時我和鹿公將伴在他左右,好讓人人都知他得到我們的效忠,少龍看看如何安排好了。"

    項少龍大喜點頭。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勢,大大挫了呂不韋的氣焰,實在是難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對他非常欣賞。是了!田單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項少龍自然不能洩出與太子丹的關系,道︰"我會請魏人設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幾天時間,我便可趕上他了。我去後都騎軍會交由荊俊節制,徐相請照看著他。"徐先訝道︰"魏人怎肯為你出力呢?"

    項少龍道︰"東方六國除楚一國外,沒有人對田單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關系,龍陽君怎也要幫我這個忙的。"

    徐先不再追問,拍拍他肩頭表示贊賞,兩人才各自離開。

    到了寨門處,門衛通知小盤正要見他,遂到王營謁見這秦國之君。

    小盤正與李斯在密議,神色興奮。見項少龍進帳,把他招了過去,同時觀看攤在幾上的地圖。只見上面以符號標記點出了營帳的布置,高陵君位于王營後的十多個營帳更以紅色顯示。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心中更為他歡喜,能有大展軍事才能的機會,對他來說實是難逢的良機。

    小盤道︰"剛才寡人把荊卿家召來,問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現正和李卿商討對策,李卿你來說吧!"

    李斯正要說話,給項少龍在幾下踢了一腳,立即會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見,主要全是儲君擘劃出來的,還是由儲君說來較清楚一點。"

    小盤津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著,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們的無備。現在既事事均在我們算中,若寡人讓他們有一人漏脫,就枉習了這麼多年兵法了。"

    伸手指著涇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設身處地著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環境,例如把貫入涇水的幾條河道先以木柵濕泥堵截,到時再毀柵讓暴漲的河水沖奔而下,立可把這四道臨時木橋沖毀,如能配合整個戰略適當運用,確可以生出決定性的作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到劉巢偵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說不定便是行此一著,那比火燒更是難以抵擋,加設欄水的木柵也沒有用。想到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這確是儲君自己想出來的,與我無關。"

    小盤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卻認為水攻更為厲害一點。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什麼橋梁都要給它撞斷,再派人乘筏攻來,只是發射火箭就可以燒掉沿河的營帳了。"

    項少龍登時對小盤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給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次大發神威的機會了。

    接著小盤指著地圖說出高陵君進侵的各種可能性,更指出呂不韋會如何利用種種形勢,達到殺死反對他的人的目的。說來頭頭是道,聽得項少龍和李斯呆了起來,對他思考的津到縝密,驚嘆不已。

    最後小盤苦笑道︰"寡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覺我們處處都是破綻,不知該用那種方法應付,才是最有效。兩位卿家可為我解決這問題嗎?"

    項少龍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厲害那一著叫隨機應變。

    儲君放心,只要我們把握到他發動的時刻,先發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網打盡。而呂不韋也只能干瞪著眼。這事交給我和昌平君兄弟去準備,到時儲君親自發號施令,向所有不知儲君厲害的人顯點顏色好了。"

    小盤拍幾嘆道︰"沒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這樣去辦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項大人會不斷把最新的消息稟上儲君,再由儲君定奪的了。"

    小盤欣然點頭,忽地岔開話題道︰"太傅的五弟荊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誠,寡人非常喜歡他,項太傅給寡人想想,有什麼可以獎勵他的呢?"

    項少龍忍不住搔頭道︰"他的官職已相當高了,且時日尚淺,理該讓他多點歷練,才可考慮升遷的問題。"

    小盤笑道︰"他是否對鹿丹兒很有意思呢?假設鹿公不反對,寡人可玉成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這堅賊的手上。"

    項少龍不由想起管中邪由赤裸的嬴盈橫陳肉體上彈起來的丑惡形狀,心中像給針刺了一記,點頭道︰"有儲君這句話就成了。"

    小盤欣然道︰"寡人是樂得如此,暫時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著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離開小盤的主帳後,踫上昌文君,給他一把抓著,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對少龍態度大有改善,快乘勝追擊,速戰速決,好了卻我們兄弟倆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

    項少龍心中一陣不舒服,幸好自己對嬴盈並沒有泥足深陷,否則這感情上的打擊會頗不易抵受。同時又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紀的開放來說,嬴盈的行為實無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風流快活的權利。問題只是管中邪是明著針對自己而去得到嬴盈吧了!

    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輸了,此事暫且不提好嗎?"昌文君一呆道︰"管中邪?"

    項少龍微微點頭,拍了拍他肩頭當作致歉,逕自去了。

    琴清的營帳位于主營的後方,與朱姬的太後鸞帳,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與其他營帳隔了開來,守衛嚴密。

    項少龍雖有資格通行無阻,但仍不敢壞了規矩,報上來意後,由禁衛通傳,不一會琴清的一名貼身小婢走了出來,告訴他紀嫣然諸女剛離開,琴清則已就寢了。

    項少龍明白到琴清不想在這種情況和時刻見自己的心情,聳聳肩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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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3 09:37 PM 編輯

第十四卷 第10章 兩矢四雕


    天尚未亮,項少龍就給田貞田鳳兩姊妹喚醒了。

    前晚沒闔過眼,昨天又辛勞整天,這一覺熟睡如死,剛摟緊了烏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

    到了帳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紀嫣然三女為他的傷口換藥,發覺已大致痊愈,只是以後難免會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傷疤處處,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戰績了。

    此時荊俊領了一名青年來見他,介紹道︰"這是桓奇,項統領該記得他,桓奇不但是第一天田獵成績最佳的人,昨晚又連勝三人,儲君封了他作偏將,調到我們都騎軍來服役,請項統領指派他工作。"

    桓奇跪下施禮道︰"桓奇叩見統領大人。"

    項少龍心想難怪這麼眼熟,溫和地道︰"站起來!"桓奇矯捷如豹地彈了起來。

    項少龍見他眉清目秀,兩眼津光閃閃,極有神氣,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見他有紀嫣然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視,心中歡喜道︰"桓奇你出身何處,有沒有從軍的經驗?"

    桓奇不亢不卑地道︰"小將乃北地人,自幼學習兵法武技,曾在王翦將軍麾下戍守北疆,職級至裨將。"

    接著露出懇切神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將軍命小將代表北戍軍回來參加田獵,王將軍曾指點小將,若僥幸獲賞,必須要求跟隨項統領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負。"

    項少龍微笑道︰"以桓兄弟這種人材,到什麼地方都應沒有人能掩蓋你芒采的。"

    桓奇神色一黯道︰"統領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將先祖乃犬戎人,所以無論小將如何勇猛效死,論功行賞總沒我的份兒。若非王將軍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個小伍長。王將軍雖有意把小將升為偏將,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給壓了下去,所以王將軍才著我來京城踫機會,還點明我務要隨統領大人辦事。"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種族歧視,心中同時大喜,王翦看得上的人,還能差到那里去。更明白王翦已從大哥烏卓處知道自己的情況,故遣此人來襄助自己。

    此時退傷包扎妥當,大喜而立,伸手抓著他肩頭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項少龍不會理會任何人的出身來歷,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貞之士,我絕不虧待。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統領,這兩天會有正式文書任命。"

    桓奇想不到項少龍這麼重視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荊俊硬扯著他,向項少龍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見如故,早告訴他若統領大人知是王將軍遣來的人,必會特別關照的了。"

    項少龍正容道︰"小俊失言了。我只是深信王將軍絕不會看錯人,而且今趟田獵桓兄弟表現出色,理該給他一個展露才華的機會。"

    荊俊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這兩天怎樣安排桓副統領的工作呢?"

    項少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該否把高陵君和呂不韋的事告訴他。默思半晌後,想到王翦著他來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把心一橫道︰"既是自家兄弟,什麼事均不須隱瞞,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現的機會。"

    桓奇感動得差點掉淚,被荊俊帶了去見滕翼。

    紀嫣然來到項少龍身邊道︰"若嫣然沒有猜錯的話,秦國又出了一位猛將。"

    田獵的隊伍和獵犬,浩浩蕩蕩的通過四道橫跨涇水的木橋,注入廣闊的獵場去。

    呂不韋、徐先、王陵、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將,與項少龍、昌平君、管中邪等護駕將領,都伴在小盤四周,陪他行獵。

    朱姬除了首天黃昏出動過後,便不再參加田獵的活動。

    昌文君和滕翼負責留守營地,而荊俊則和桓奇去了偵察高陵君伏兵的動靜。

    這支田獵的大軍還有一眾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隨從,另外就是琴清和項少龍的三位嬌妻兩名愛婢,還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們,形成散布草原的隊伍。

    小盤領頭策馬朝前方一個大湖奔去,神采飛揚,興致勃勃。

    項少龍、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馬追在他身後,接著是一眾大臣。

    項少龍看著小盤逐漸長成的龍軀,感覺著他那異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勢。

    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的兩邊顴骨,使人看上去極具威嚴,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長期隱瞞心事,他閃閃有神的眼楮予人深邃莫測、復雜難明的感覺,給他注視時,連項少龍這深知道他底蘊的人亦有些心中發毛。他的兩唇頗厚,使他外觀並不英俊,可是那稜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邊,卻表現出一種堅毅不拔,不臻成功,絕不放棄的性格。這使他的樣貌與眾不同,隱有威霸天下的氣概。

    隨著逐漸的成長,這種氣質也愈趨強烈。項少龍已很難再由他身上聯想到當年邯鄲王宮那個頑童小盤了。

    這未來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寬,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動間真具龍虎之姿,顧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話,他確是生具帝皇之相。

    此時因小盤的臨近,一群水雕由湖旁飛了起來,向高空逃竄,小盤彎弓搭箭,颼的一聲沖天而去,卻是射了個空。小盤大笑道︰"好鳥兒!誰給我射它一頭下來。"

    項少龍對這麼殺生毫無興趣,但其他人卻紛紛張弓搭箭。

    "鏘!"的一聲,項少龍耳鼓震響時,旁邊的管中邪取出鐵弓,趕在所有人前,連發兩箭,卻只像弓弦響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驚人速度。

    百多枝勁箭隨著沖天而起。

    水雕慘鳴中,落了二十多頭下來。

    侍衛忙放出獵犬,由它們去把獵物餃回來,一時群犬奔吠聲,響徹這原本平靜安逸的湖岸原野。

    小盤大喜,策騎沿湖疾馳,累得眾人苦追其後。

    到了一處可俯瞰整個大湖的小丘上,小盤才停了下來。

    眾人紛紛在他身後停下,呂不韋靠得最近,差點就與他並騎,大笑道︰"儲君的騎術原來如此了得!"

    此時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頂來。

    小盤笑道︰"多謝仲父贊賞,你看我們大秦的景色多麼美麗,沃原千里,物產富饒。"

    又指著地平處橫亙的西狩山道︰"眾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飛瀑嗎,由百丈高山飄瀉而下,就像一疋長長的白綢緞,寡人可以想像到當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時,千萬顆晶瑩閃亮的水珠往四方濺散的壯觀情景。"

    後方的項少龍凝望著野趣盎然,美得如夢如詩的清晨景色,平湖遠山,墨翠蔥蒼,層次分明,猶若畫卷。而小盤已由一個心心見見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這秦國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萬丈。

    鹿公來到小盤的另一側憧憬地道︰"老將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獵,水瀑沖到崖下後,往東奔騰,然後忽然拐彎,洶湧澎湃的激流穿過兩座山峰間的峽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經十多里後,始注入涇水,令人嘆為觀止。"

    項少龍環目四顧,只見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獨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著小盤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荊軻刺秦這一千古流傳的事跡,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這刻開始萌生呢?

    小盤油然神往道︰"今天那處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飛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夠安寢。"

    徐先笑道︰"那麼儲君就要及早起程,來回足要三個時辰之久呢。"

    此時侍衛由獵狗的口處取來了被箭射下來的水雕,共有二十七只,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標記,故此是誰射下的,略一檢視,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兩箭,都穿著兩只水雕,名副其實一矢雙雕。

    獵物放在地上,眾人團團圍著觀賞。

    項少龍見那一矢雙雕的兩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劇震,朝管中邪望去。

    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兩支箭上。

    小盤訝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

    管中邪跳下馬來,伏地道︰"儲君在上,是微臣斗膽獻丑了。"

    鹿公和徐先對望一眼,均露出駭然之色。

    要知同發兩箭,無一虛發,已是難得,更驚人是他必須眼明手快至可從數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雕,在發箭的剎那間尋到可貫穿兩雕的角度與機會,如此箭法,誰能不驚嘆。

    項少龍心中冒起寒意,若與此人對敵,只是他的箭便難以抵擋了,看來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遜他一籌。

    小盤掠過不自然的神色,勉強裝出欣然之狀道︰"管卿箭法確是非凡,寡人該如何賞他,眾卿可有意見?"

    呂不韋那肯放過機會,笑道︰"儲君若把他回復原職,就是最好的賞賜了。"

    小盤早答應過母後此事,亦是故意賣個人情給呂不韋,好安他的賊心,點頭道︰"由這刻起,管卿官復原職,以後好好給寡人管治手下了。"

    管中邪忙叩頭謝恩。

    小盤以馬鞭指著遠方的西狩山奮然道︰"讓寡人和眾卿比比馬力吧!"

    帶頭策馬,沖下斜坡去。

    午後時分,小盤這枝隊伍滿載而歸。

    快到營地時,項少龍偷了個空,向李斯說了桓奇的事,後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儲君和項少龍的親密關系了。

    項少龍想想都覺得好笑。

    當年被時空機送到這古戰國時代後,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鄲作質子的秦始皇,好傍著這大老板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豈知事情七繡八轉,結果由自己泡制了個秦始皇出來,世事之離奇荒誕,莫過于此。此時烏廷芳和趙致趕到他身旁,快樂小鳥兒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說行獵的趣事,項少龍自是大大誇贊了她們一番。紀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趕上他們。

    談笑間里,眾人渡過涇水,回到營地。

    到達主騎射場時,只見人頭湧湧地在輪候登記獵獲,烏廷芳和趙致忙擠了進去湊鬧。

    紀嫣然眼利,告訴項少龍道︰"小俊回來了,在場邊與鹿丹兒說話。項郎你且伴著芳妹和致致,我想回營地小睡片時,醒來後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嗎?"

    項少龍知她有午睡的習慣,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與琴清和田貞姊妹去後,項少龍跳下馬來,囑烏舒等牽馬回營,眼楮找到了荊俊,見他不知說了什麼調皮話,鹿丹兒正拿粉拳往他擂去,這小子別轉身來,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兒果然愈打愈沒有力道,附近的女兒軍都笑作一團。

    項少龍看得心中欣慰,旁邊傳來桓奇的聲音道︰"統領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笑道︰"桓兄弟為何不隨小俊去湊鬧?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兒軍的歡迎。"

    桓奇致禮道︰"現正是桓奇為國家盡力之時,故不敢有家室之慮,情欲之嬉。嘿!統領大人叫桓奇之名就可以了。"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桓奇和荊俊的分別了,一個是專志功業,後者則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歲了?"桓奇恭敬道︰"小將今年十九歲。"

    項少龍道︰"你比小俊大一歲,我就喚你作小奇吧!"領著他離開騎射場,到了營地內的僻靜角落,問道︰"今天有什麼發現?"

    桓奇道︰"小將和荊副統領曾深入山內探察敵情,照小將觀其動靜,人數約在萬人許間,可是陣勢不固,旗號紊亂,士氣散渙,行動遲緩,氣色疲憊,兼之這數日天朗氣清,無霧可隱,如此未戰已逞敗象之軍,只要給小將一枝千人組成的津兵,便可將他們擊潰,絕無幸理。"

    項少龍大奇道︰"小奇怎麼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們的虛實呢?"

    桓奇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道︰"臨戰必登高下望,以觀敵之變動,小中覷大,則知其虛實來去,從各種征兆看出問題。高陵君的軍隊雖藏在密林之內,但只要看何處有鳥獸停留,何處沒有,就可知其營帳分布的情況和人數多寡。再看其塵土揚起的情況,更知對方在伐樹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圖謀不軌。"

    說到興起時,就蹲在地上隨手布放石子,解說對方分布的情狀,大小細節,無一遺漏,顯示出驚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

    項少龍動容道︰"假設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津兵,你會怎麼辦呢?但必須待他們發動時才可動手。"

    桓奇站了起來,用腳撥亂地上的石子,肅容道︰"偵察敵人除了留心對方的糧草儲備、兵力強弱外,最緊要是測估對方的作戰意圖。針對之而因勢用謀,則不勞而功舉。現今對方為了憑河之險,駐軍于交通不便、低濕而荊棘叢生之地,又戒備不周,兼之軍卒勞累,士氣消沉,可采雙管齊下之策,分水陸兩路伏擊之,縱使讓他們毀去木橋,于我亦無絲毫損傷,我們還可憑河而守,立于不敗之地。"

    項少龍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荊俊雖在其他方面或可勝過他,但在才智和軍事的認識上卻遠落其後。

    這番話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當然。但這桓奇只十九歲,便有如此見地,除了用天才兩字來形容,實再無可替代。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時你要把全盤計劃向他解說清楚,對于你日後的事業,會大有幫助。"

    桓奇愕然道︰"見誰?"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推著他往王營舉步走去道︰"當然是政儲君了!"

    桓奇劇震下停步,垂頭低聲道︰"不若由小將把心中愚見告訴統領大人,再由大人親自獻給儲君好了。"

    項少龍繼續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給我冒領了你的功勞嗎?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項少龍只喜歡爽快的漢子。"

    桓奇感動得眼也紅了起來,嗚咽道︰"難怪王將軍常說統領大人胸襟過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漢,大人的恩德,小將沒齒難忘。"

    項少龍笑道︰"那是你應得的,我只是負起引介之責,不過記緊今趟我們是要讓儲君大展神威,而非我們去借機顯威風,明白嗎?"

    桓奇那還不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第十四卷 第11章 特遣部隊


    項少能把桓奇留在主帳內與小盤和李斯說話後,匆匆趕回騎射場去接兩位嬌妻,那知兩女旱回營地去了。待要離開時,人叢裹閃出贏盈,扯書他衣袖,便把他拉往徑水而去。

    項少龍見她花容慘淡,顯是心神備受煎熬,頓時心情非常矛盾,再沒有使性子的意思。

    贏盈一直沒有說話,直至來到河旁一處疏林處,才放開了他,背轉了身嗚咽道︰"我知你定會看不起人家,怪贏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了。"

    項少龍走了上去,抓書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輕輕扳轉過來,按在一棵樹身處,細察她如花的玉容,見她淚水珍珠串般一顆達一顆的滾下玉頰,微笑善以衣袖為她拭淚道︰"怎會怪你呢?男人可以風流,女人自亦可以風流,更何況你尚未與人定下名份,你大小姐不是常說樣樣事都要勝過男人嗎?為何在這一項上如此洩氣"

    贏盈一呆道︰"你真的不怪責我?"

    項少龍瀟灑地聳肩道︰"人的身體最具奇怪,天生便很難拒絕挑逗引誘,一時沖動下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但假若大小姐連那顆心都交給了管中邪,那我只會祝福你們,再不插身其中,以免招惹煩惱。"

    這一番確是肺俯之言,他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那一個與他鬼混的女孩不是有過或同時擁有一個以上的男朋友,那時的項少龍已不計較。現在秦女又素性開放,他更不會計較了。當時雖很不舒服,那只是自然反應,過後早乎淡多了。

    贏盈回復了生氣,垂頭道︰"昨晚人家本是一心等你來的,那知他卻來了,糊裹糊塗的就和他好了。真對不起,你真能不怪人家嗎?"

    假若可以選擇,項少龍怎都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糾纏,但現在為了對付呂不韋和管中邪,卻怎都不該放棄贏盈,而且事實上他並不計較贏盈的私生活,俯頭在她膚上香了一口,通︰"我還是歡喜你刁蠻神氣的樣兒,那才是贏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贏盈道︰"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犯了錯,我總是先認識你啊。那天見你在市集懲治那些流氓後,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驕傲和不近人情吧了。

    唉,怎辦才好呢?若他再來找我,人家怕拒絕不了他哩。你可幫我嗎?"

    項少龍心中暗嘆,知道管中邪目的已遂,憑手段征服了贏盈的肉體,使她生出抗拒不了他的感覺,假若懷了孕,更是只好嫁入他管家了。那時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首先受害的會是昌平君兄弟,因為小盤會因此對兩人生出顧忌,致他們宦途堪虞。

    唯一的方法,自然是在男女情欲上予贏盈同樣或相差不遠約滿足快樂,又予她正式名份,那就不怕管中邪再來作祟了。

    項少龍嘆道︰"贏小姐試過在野外作戰嗎?"

    贏盈一呆道︰"什麼野外作戰?"

    項少龍湊到她小耳旁,楷書她耳珠輕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干在帳內的事。"

    贏盈立時面紅及耳,低頭猛搖。

    項少龍故意逗她道︰"小姐搖頭是表示未試過還是不想試?"

    贏盈像火山爆發般縱體人懷,玉手樓上他頸子甜笑道︰"想試,但不能夠,人家女兒的紅事剛來了。"

    項少龍喜道︰"那就不怕了,因為是安全期。"

    贏盈愕然道︰"什麼安全期?"

    項少龍暗罵自己胡言亂語,也不解釋。摟住她動人的肉體,親了一番後,才放過這被他逗得臉紅耳赤的風流女,自回營地去了。

    紀嫣然剛睡醒了,與烏廷芳等興高采烈地陪著他馳出營地,到附近一個小谷內的清溪戲水沐浴,十八鐵衛則當了把風的崗哨,以免春光乍洩。

    諸女均沒有全裸,但小衣短揮,肉光致致,已足把項少龍迷死了。

    溪水清淺,溪旁怪石累布,野樹盤根錯節,儼然天然盆景,到夕陽西下時,陽光由枝葉間灑下來,溪水凝碧成鏡,更是金光爍閃,仿似離開人世到了仙境。

    聽著眾女的歡樂和鬧玩聲,項少龍浸在水里倚石假寐,確有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

    紀嫣然來到他旁,倚入他懷裹道︰"夫君今趟去追殺田單,是否把嫣然算在內呢?致致已表示為了報毀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

    紀嫣然道︰"錯了,她會留下來照顧寶兒,小貞和小鳳當然也不會去。"

    項少龍樓著她親了個嘴兒後,笑道︰"你們原來旱商量好了,我怎敢對呢?"

    紀嫣然想不到他這麼好相與,同趙敏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應了。"

    趙致一聲歡呼,由水底潛了過來,纏上項少龍,獻上情的香吻。

    項少龍想起趙倩之死,猶有余悸道︰"那豈非廷芳都要去了。"

    項少龍忽地想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為她去對付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興了。伊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赴晚宴時,滕翼才回到營地來,低聲告訴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于今早上路去與徐夷亂會合,護行的有百多名烏家津兵團的好手。

    項少龍把桓奇對高陵君那支叛軍的估計告訴了他,道︰"看來高陵君並沒有多大作為,到時只要調兩千都騎軍就可把他打個落花流水,這處高陵君和他的親衛便由禁衛對付,只要亂起即止,呂不韋亦無所施其技。實不用出動我們的津兵團,免得暴露了實力。"

    滕翼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領人先一步起程,咬著田單的尾巴追去,不過最好得到儲君的手諭,免得與沿途的駐軍發生誤會。三弟你可以脫身時,再立即趕來好了。"

    項少龍道︰"就這麼辦,二哥今晚連夜起程,小心了。"滕翼曬道︰"我從不會輕敵大意,放心吧。"

    兩人又找來荊俊,研究了諸般細節後,才趕往王營赴宴。

    剛登上王營的斜道,遇上來找他的禁衛,忙隨之去見小盤。小盤正憑幾獨坐,研究書幾上的帛圖。

    見他進來,招手道︰"沒人在了,師傅快坐下來。"

    近日他們很少有兩人相處的機會,項少龍心中湧起溫暖,坐在另一邊道︰"見儲君這麼奮發有為,微臣心中非常高興哩。"

    小盤道︰"師傅看人的眼光真不會錯,李斯如此,王剪如此,這桓奇亦非常不錯,可以造就。"

    項少龍低聲道︰"繆毒不是都給造就了嗎?"兩人對視發出會心的微笑。

    項少龍奇道︰"為何儲君會忽然提起王剪呢?"

    小盤道︰"剛才我問起桓奇有關王剪的情況,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擴展了數百里,趕得匈奴狼奔鼠竄,又修築長城,立了這麼多功勞,卻給呂不韋一手壓著,數次申請調回鹹陽,都給呂不韋推擋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終是大患。"項少龍苦口婆心道︰"儲君最緊要忍一時之氣,若現在對付呂不韋,說不定會給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難保再無叛亂。上上之計,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對勢力清除後,我們才對付他。"

    小盤皺眉道︰"只看繆毒剛生了內史之位,就要顯露鋒芒,當知此人野心極大,只怕日後難以制伏。由于他與母後關系密切,宮內說不定亦有人會依附于他。"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儲君何不成立一枝特別調遣部隊,直接由儲君親自指揮,平時借訓練為名,駐守鹹陽附近,有起事來,儲君一聲號令,他們便可進王城平亂了。"

    小盤津神大振道︰"是了,這就是師傅說的什麼槍桿子出政權了。不過我只信任師傅一個人,但師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這確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騎軍和禁衛車內,仍有呂不韋的羽翼在其中,遲些還加上繆毒的堅黨,只有由外地抽調回來的人,才最可靠。那時就算有呂不韋也不怕了。"

    項少龍道︰"不若就起用桓奇,再輔以王賁,如此就萬無一失了。"小盤一呆道︰"小賁只得十七歲,不嫌太年輕嗎?"

    項少龍道︰"正因桓奇和小賁都那麼年輕,滿腔血,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才不會怕了呂不韋。現在我們有徐先和鹿公兩人支持,便借口高陵君的事,成立這支應變部隊,那時儲君再把王剪調回來,代替年事已高的蒙和王齒,時機一至,就收拾呂不韋。那時所有軍權政權均集中在儲君手上,誰還敢不聽儲君的話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懂慎的神色,續道︰"那時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翦王賁父子,再加上一個桓奇,天下還不是儲君的嗎?"小盤奇道︰"師傅為何不提自己呢?"

    項少能伸手輕輕拍了它的龍肩,嘆道︰"你母親死後,又有倩公主的慘劇,我早心灰意冷,只是對你們放不下心來,但當你大權在握時,我便會離開這里,遠赴北方,過點自由自在的生活。"小盤劇震道︰"師傅你怎可以離開我?"

    項少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師傅代表著的是你的過去,只有我離開了,你方可真正與過去的小盤斷絕關系,成為威凌天下,從所未有的第一個始皇帝。你若尊敬我的話,必須遵從我這最後的意見。"

    小盤呆望著他,好一會才喃喃念了兩遍"始皇帝",訝道︰"為何師傅隨口說出來的名詞,都是寒有很深刻的意思呢?"

    項少龍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後這天下必是你的了。"

    小盤凝神想了一會後,道︰"師傅是否準備去追擊田單呢?"

    項少龍記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詳情稟上。此時昌平君來催駕,晚宴的時間到了。

    今趟項少龍此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陪著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邊還有李斯,居于小盤左方內圍的第五席。

    紀嫣然等今晚並沒有參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請求,素喜自然清靜的紀才女,亦不會出席。

    琴清更是芳蹤渺然,今年還是她首次參與田獵,只不知是為了紀嫣然等人,還是為了小盤或項少龍了。

    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賓,居于小盤右手下的首席,接著就是呂不韋和高陵君那兩席了。

    高陵君身材碩長,面容有點蒼白,予人沉于酒色的紈褲子弟那種感覺,一對眼楮沒有什麼神氣,陪著他的是兩個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飾都該是王族的人。

    呂不韋不時相身旁的管中邪耳語,出奇地呂娘蓉卻出現席上,還不時偷瞥項少龍。

    周子植、魯殘在後席處,另外還有兩個呂府有地位的食客,項少龍均曾見過,一時卻記不起他們的名字。

    人數大約與昨夜相若,鹿丹兒、贏盈等女兒軍在最遠一端的外圍處湊了四席,可見即管是秦廷,亦因她們本身尊貴的身分,默許了女兒軍的存在。

    只是席中沒有紀嫣然和琴清這兩位絕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

    燒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衛端上幾桌來,空氣中充盈著肉香火的味道。

    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衛中有專人負責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時和小盤說話,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機會與兒子修補出現了裂痕的關系。

    由于杯盤交錯和談話聲喧天震耳,李斯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儲君對大人引介的桓奇非常滿意,此人的兵法謀略,確是非同凡響,難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時日,必是我大秦一員猛將。"

    項少龍大感欣慰,有王翦、紀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時稱賞此人,桓奇絕不會差到那里去了。

    這正是他對抗呂不韋的長遠辦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于為秦國軍方接受,又隱然形成一個以秦人為骨干與呂不韋和繆毒打對台的軍政集團,同時鞏固小盤的君主地位。

    這時太子丹舉杯向小盤和朱姬祝酒,眾人連忙和應。

    項少龍放下酒杯時,輪到昌平君傾身過來道︰"儲君已和我們說了有關叛黨的事,就讓我們兄弟打醒津神,你主外我主內,把叛黨一舉掃平。"

    項少龍笑道︰"你這小子弄錯了,是內外都由儲君作主,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儲君尚未足十五歲,這樣……"

    項少龍道︰"你難道不知儲君乃天生的軍事政治天才嗎?不是要由儲君親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過人之士,聞言會意道︰"哎,是我一時糊塗了,來,喝一杯。"

    昌文君湊過來道︰"昨晚項兄說輸了給管中邪,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昌平君聽談的是有關贏盈的事,神情立即凝重起來。

    項少龍暗忖只為了這兩位好朋友,犧牲自己也沒話可說了,何況贏盈又是如此尤物,坦誠地道︰"我剛和令妹說過話,以前的事不再提了,但日後如何發展,則仍難逆料。因為令妹對管中邪非是無情,田獵後我便要離開鹹陽一段時間,誰都不知在這段日子里會發生什麼事。"

    昌平君斷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份,若管中邪仍敢來逗小妹,我們就可出面干預了。"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假設贏盈肯答應,那就這麼辦吧。"

    昌平君兩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動,明白到項少龍有大半是看在他們的情面上。

    昌文君最沖動,立時退席往找贏盈去了。

    此時呂不韋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時道︰"嘗聞貴國劍法善走輕盈險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呢?"

    場內立時靜了下來,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

    項少龍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觸的事,已落入呂不韋耳里。

    現在他就是借故公開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

    假若自已被迫動手,就更正中他下懷。

    現在誰能擊敗他項少龍,將立可成為大秦的第一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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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10:08 AM|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卷 第01章 兩虎爭雄


    呂不韋尚未有機會說話,項少龍先發制人的大笑道︰"痛快痛快!若仲父是要我和管大人中途罷手,那麼末將怎也不會同意。我看場內亦沒有誰人會同意。"

    全場各人立即爆起一陣采聲,支持項少龍不肯罷休的意向。

    呼叫聲此起彼落,呂不韋這時就算說話也沒有人聽得到了。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公然不給他面子,擺明要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心中暗怒,卻又是無可奈何。說到底此事確由他一手策動,迫項少龍出手,那知項少龍如此厲害。

    連管中邪都屢屢落在下風。

    更教人吃驚是項少龍那種視死如歸,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呂不韋明知項少龍活不到明天此刻,怎肯于此際白白賠上個管中邪。

    而使他氣惱的是項少龍竟棋高一著,不管他說什麼話,都有理沒理的先硬說他呂不韋是想中斷比武。更使人人都覺呂不韋是怕管中邪會落敗受傷了,這自然大大滅了管中邪的威風。

    管中邪雖明白呂不韋是一番好意。但在這種如火如荼的氣氛下。知道假若退縮,那這一生休想再有顏臉向項少龍公然挑戰。大吼一聲,並向呂不韋恭敬施禮。

    眾人知他有話要說,倏地靜了下來,所有眼光轉移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臉容肅穆,平靜地道︰"末將明白仲父心意,是不想見到項大人和末將有流血場面出現。仲父請放心,項大人和末將只是切磋較技,點到即止。末將希望能繼續與項大人比試。"

    各人立即爆起震天采聲,知道好戲仍繼續登場。

    項少龍托劍寒笑而立,心懷大暢。

    他終于克服了技不及管中邪的心理障礙。同時明白到若今晚都勝不過管中邪,那以後再休想嬴他了。

    最有利的因素,莫過于現在這可怕的對手總不肯和自己"同歸于盡"了。

    試問以後還那來這種妙不可言的形勢。

    呂不韋臉色數變,知道再不能阻止比武的進行,同時想到項少龍下了拚死收拾管中邪的決心,不由暗中嘆了一口氣。

    事情發展至此,確是他始料不及。

    他求助的往朱姬望去,赫然發覺這秦國太後正癡癡迷迷地呆瞪著項少龍,完全看不到他的眼色,正把心一橫時。鹿公適時振臂喝道︰"政儲君請指示比武該否繼續下去。"

    事情立即交到小盤手上,再由不得呂不韋作主了。亦等若當眾摑了呂不韋一巴掌。

    小盤環視四周擠得水洩不通的秦人,眼楮亮了起來,出奇平靜地道︰"仲父請先坐下!"

    呂不韋亦是非常人物,哈哈一笑道︰"各位誤會了。這麼津彩的劍賽,我呂不韋怎舍得把它中斷,只不過想掛個采頭,誰若是得勝者,我就把女兒嫁給他好了。"

    此語一出,全場立即起哄,氣氛更趨烈。

    呂娘蓉想不到乃父有此提議,呆了一呆,旋則霞燒粉臉,手足無措,不勝嬌羞。

    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是欲拒無從。

    管中邪則雙目津芒大盛。

    要知若勝的是項少龍,那呂娘蓉嫁他一事勢成定局,縱使他明晚毒發身亡,日後呂娘蓉就算回復自由之身,亦勢不再嫁給他這失敗者。

    所以呂不韋此語一出,實迫得他今晚非勝不可,一時斗志昂揚,再不像先前的顧慮多多,認為不值得與對方以生死相拚的心情,立即一掃而空。

    項少龍一直在留意呂不韋,見到他向雜在人群里圍觀的莫傲互打眼色,而莫傲則手指微動,向呂娘蓉指點,不由暗叫厲害。

    莫傲才智之高,確是不作第二人想,竟看出管中邪非是技不如他,而是少了全力拚搏的心。現下推了呂娘蓉出來,變成關乎到管中邪一生的得失榮辱,形勢當然逆轉了過來。

    項少龍自加入特種部隊後,多年來受到最嚴格的軍事訓練,心志堅毅無比,並沒有因此洩氣,反激起了更強大的斗志,微微一笑,望向小盤。

    小盤亦看出管中邪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渾身揮散著殺氣,不過此時包括他在內都是勢成騎虎,揮手喝道︰"就如仲父奏請,兩位卿家繼續比武吧。"

    鬧哄哄的聲音立即斂去,全場肅靜,目光集中在場中的兩大劍手身上。

    在旁觀戰的琴清、紀嫣然、荊俊等人更是大氣都透不出一口來,只恨在這種情況下,誰都不能插手或幫忙。

    管中邪臉容冷酷,兩目神光若電,貫注在項少龍身上,手中長刃緩緩擺開要搶攻的架勢,一時殺氣騰騰。

    人人都感到他手中長刃透露出即會猛發的征兆,同時知道只要他出手,必是威猛之極。單是管中邪能使觀者生出這種難以說明的感覺,巳可知他的氣勢是如何強大和清晰。

    項少龍頓時感到自己的氣勢遜色一籌,心念一動,想起最重氣勢的東洋刀法,假若自己擺出那種架勢,必能教從未見過東洋刀法的管中邪摸不清自己的劍路,達到使敵生疑的目的。

    當下雙腳分開,不丁不八地傲然穩立,左右手握上劍柄,變成雙手握劍,先朝前指向管中邪,再緩緩升起,高舉頭上,作了個大上段的架勢,倒也似模似樣。

    不但管中邪大感愕然,全場亦響起嗡嗡細語,顯然對項少龍這史無先例的起手式,完全摸不著頭腦。

    管中邪只覺無論自己如何進攻,對方的木劍勢將由頭上閃電劈下,且由于項少龍雙手握劍,這一劈必是凌震天下,勢若雷霆,一時間使他如箭在弦的一劍,竟發不出去。

    他的劍法最重氣勢,這一窒礙,使他如虹的斗志,立時削弱了三分。

    項少龍知道對方中計,那肯放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冷喝一聲,腳步前標,頂上墨子劍閃電般往管中邪劈去,使的仍是墨子劍法的其中一式,不同的只是雙手握劍。

    管中邪知道退縮不得,但又不能厚顏學他般雙手運劍,悶哼一聲,運聚手勁,長擊刃往上挑出,斜斜削往急劈而下的墨子劍去。

    "噗!"的一聲,墨子劍給挑得微彈了起來,豈知項少龍得機不饒人,竟趁勢連續五劍像五道閃電般全力疾劈下來,震得管中邪蹬蹬蹬連退數步,若非他膂力確勝過項少龍。早就拿不住樁,給墨子劍狂猛的力道沖翻地上了。

    為項少龍打氣的采聲震天響起,場內佔了七、八成的人都希望見到他們心中這位英雄得勝。

    呂不韋和莫傲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想不到項少龍有此奇招,教膂力過人的管中邪完全發揮不出本身的優點。

    不過項少龍卻也暗自心驚,因為管中邪長擊刃反震之力,也令他非常難受。

    更兼對方用的全是卸力的抵御方法,雖似落在下風,但自己卻比他更要耗力。

    若非自己用的是墨子劍這類重劍,想把他迫退半步亦甚為困難。

    項少龍知道管中邪仍未看破自己的窘境,見好就收,哈哈一笑,往後退開,劍交右手,遙指著驚魂甫定的管中邪道︰"管大人果是不凡,承讓了!"

    管中邪大失面子。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冷冷道︰"項大人佔了上風,為何忽然收止攻勢,是否退傷發作了!"

    項少龍乘機回氣,微笑道︰"管大人真懂開玩笑,我們又非真要分出生死,自然該有來有往,我攻你守,我守你攻,互展所長,為今晚的宴會助興,也好讓娘蓉小姐看清楚我們的本領。"

    眾人見他兩人雖停劍暫時罷斗,但唇槍舌劍,仍是繼續交鋒,均大感剌激,不覺有半點悶場。

    管中邪輸在因顏臉受損而動了氣,知道自己在言語上失了風度,忙暗自警惕,再不敢輕視這對手,微笑道︰"既是如此,中邪只好奉項大人之命進擊了。"

    言罷目光如電,罩視對方。

    項少龍心知肚明︰管中邪不但膂力勝過自己,若論老練深沉,亦比他勝上一籌。

    尤幸自己連番施計,重挫了對方的銳氣,否則恐怕早負傷落敗了。

    際此生死勝敗的時刻,那敢怠慢,立即排除萬念,凝神守志,無論動作和心靈都不露出絲毫破綻空隙,擺出墨子三大殺招的以守代攻,門戶森嚴地靜候對手的攻勢。

    管中邪知道這是唯一挽回頹局的機會。最理想當然是漂漂亮亮的敗敵于劍下,否則也要迫得對方進退失據,否則他就只好棄劍認輸了。

    一向以來,他也有信心可穩勝項少龍,但今晚交手以來,他雖未曾真敗,卻是連番受挫。使他強大的信心為之動搖,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

    圍觀者愈聚愈多,已過三千之數,但卻不聞半點聲息,從而可知現場的氣氛是如何緊張凝重。

    管中邪長擊刃微微晃動,當氣勢蓄至巔峰時,雙眉聳豎,大步前跨,一股徹骨的劍氣,立即潮湧而去。

    項少龍雄立如山,虎目寒芒閃閃,使人感到他氣勢強如峭壁,絕不怕驚濤駭浪的沖擊。

    管中邪再跨前一步,離開項少龍只有十步許的距離,氣勢更見強勁,冷然道︰"項大人是否必要與小將分出勝敗,好奪得美人歸呢?"

    項少龍心中暗罵,你管中邪確是卑鄙,明知自己並不甘願娶呂娘蓉為妻,卻偏這麼說話,目的當然是見自己氣勢強大,故欲以此分自己心神,假設他項少龍想到嬴了便須娶呂娘蓉,爭勝之心自然會因而滅弱,氣勢自是水退船低,大幅滅弱。

    這也是莫傲教呂不韋以呂娘蓉為彩注的毒計微妙之處了。

    所謂攻人者攻心為上,莫傲便是深明其中道理。

    項少龍收攝心神,朗聲笑道︰"娘蓉小姐國色天香,管大人不正是為她全力求勝嗎?"

    這兩句話是針鋒相對,只要管中邪想到他項少龍明天便要毒發身亡,能否娶到呂娘蓉已是無關痛癢,而他管中邪卻是輸不起時,心神一分,就難以發揮全力了。

    管中邪因心有所求,果然微一愕然,劍尖立透出一股肅殺之氣,顯是求勝之心大起,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

    項少龍不驚反喜,"嚓"地跨前一步,墨子劍似吞若吐,籠罩對手。

    這是迫管中邪于心存雜念時出手了,但因他仍是守勢,故沒有違反任對方主攻的承諾。

    眾人見兩人無論才智劍法,均在不同的層面上交鋒,無不看得如癡如醉,嘆服不已。

    管中邪再無選擇,清嘯一聲,長擊刃化作一道津芒,電掣而去,直取項少龍臉門。

    這一出手,威勢強猛無儔,有若風雷並發,看得眾人連呼叫都忘掉了。

    項少龍正是要引對方提早發劍,這刻不慌不忙,墨子劍疾出如風,于嚴密封架中作反擊。

    剎那之間,長擊刃和墨子劍交擊了十多記,"噗噗"之聲,使人聽得心弦震撼,狂跳不止,兩人愈打愈快,眾人眼花神搖,竟忘了喝彩助威。

    項少龍借著重劍的優點,使出硬封硬砍的打法,務要挫折對手的信心和銳氣。

    墨子劍法除了三大殺招外,本是重守不重攻,以王道之氣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最厲害是每一守式均暗寒反攻之勢,寓攻于守。使管中邪每一劍都難以盡展攻勢,不能暢施連消帶打的妙著。

    當年墨家鉅子元宗指點項少龍劍術時,只是虛晃劍招,便輕輕松松地迫退了項少龍,可知墨子劍法守勢之妙。

    項少龍剛才雖盡展智謀策略,說到底仍是對管中邪屢攻不下,難以取其性命。

    故退而求其次,利用墨子劍法以守代攻的妙著,既守且攻,在這情況下,只要管中邪破不了他的守勢,還要應付他的攻勢。那任何人都該覺得勝的是他了。

    最妙的是由于尚未真正分出勝負,那他就不用娶呂娘蓉為妻了。

    今晚項少龍為了應付管中邪這大敵,展盡智慧與渾身解數,在策略上確是無懈可擊。

    管中邪這時愈打愈心驚,別人看他長擊刃旋飛似雪,勁氣鼓蕩,威猛無儔,但他卻心知肚明自己由于主攻的關系,力量損耗的速度遠遠快于對方,可是三十多劍後仍未能把對手迫退,這樣打下去,力道盡時,就是對方再作凌厲反攻的時刻了。

    他乃劍道的大行家,心知不妙,故意手中劍緩了一線,露出空間,引對方反擊。

    豈知項少龍來自田宗的墨子劍法乃仁者的劍法,根本沒有乘隙取敵的意向,雖明知是詐,仍沒有把握時機立施反擊。嚇得管中邪汗流浹背,以為對方看破了自己的詭謀,氣勢頓時再弱了一分。

    四周的人終忍不住吶喊鼓噪,發出震耳欲聾打氣助威的聲音。

    "噗"的一聲清響,管中邪終于無功而退,趁力竭之前收手,免得山窮水盡時,給項少龍的木劍奪掉小命。

    項少龍並非不想殺他,而是體力方面也好不了多少;縱想反攻亦力有不逮。

    同時心中駭然,若管中邪可堅持多半刻,說不定敗的會是自己呢。

    兩人又成遙對之局。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兩人均難以忍藏地劇烈喘息著。

    徐先長身而起道︰"就讓微臣作個公證人,此戰就以不分勝敗作罷,娘蓉小姐花落誰家就另作安排吧,"全場響起如雷采聲,表示對這場津彩的比劍嘆為觀止,久久不歇。





第十五卷 第02章 風雨來前


    項少籠回到席位時,受到嬌妻和眾人英雄式的歡迎。但他卻知自己的雙退仍在不受控制的抖動著,而無論能和劍法,均遜管中邪半籌,皆因戰略合宜和得重劍之利.換了使的是血浪,此仗比敗無疑,所以心中沒有絲毫的歡欣之情.

    對面的燕太子丹向他頷首示意,對他出手挫了管中邪的威風,表示感激.

    回到呂不韋一席的管中邪木無表情,默默接受呂不韋諸人的道賀。不過他雖然自感顏臉無光,但實質上他已成了王翦之外,第二位能輿項少龍擷抗的高手,使他的身價頓然不同,有增無損。

    此時擠在四方的人仍是議論紛紛,不肯離去,朱姬見宴會的氧氣亂成一片,便宣布宴會結束。項少籠待小盤、朱姬離席後,返回營帳。

    紀嫣然等為他檢規腮傷,發覺摻出血水,忙為他統滌傷口,換藥敷治。

    荊俊仍興奮地和趙致及烏廷芳討論蓄剛才騖心動魄的一戰。項少龍向紀嫣然問起滕糞,知他在宴會剛開始時起程了,嘆一口氮道︰"管中邪確是高手,砌力駑人,我不是不想殺他,只是辦不到。"

    荊俊笑道︰"但他也奈何不了你。"

    紀嫣然搖頭道︰"小俊錯了,管中邪今晚落在下硯的原因,只為開始時他沒有痛下殺手,以為項郎橫豎恬不過明夭了,他怎肯甘冒眾怒殺死項郎呢?"

    眾人都聽得心倩祝重起來,這麼說,管中邪雖未必可勝過項少籠,但至少該可與他平分秋色了。

    趙致道︰"則人卻不會這麼想,我看包括呂不韋和管中邪在內,都以為我們夫君大人因不想娶呂娘蓉,才在佔盡優勢時改攻為守,所以到現在仍摸不清項郎的虛實。"

    紀嫣然欣然道︰"致致言之成理,總之這一仗對雙方既有利亦有害,項郎要努力了,管中邪遲早會借呂娘蓉再向你挑戰,假設依那種既怪異又快速的打法能更發揮威力,說不定管中郭終要敗下陣來的。"

    項少龍心中大動,暗忖假若能鑄制一把東洋刀,那就更有把握了。

    此時在外當值巡棍的桓騎匆匆回來,到了項少龍旁低聲道︰"高瞳君的人開始移動了。"

    在小盤的王帳內,桓騎報告了高陵君叛軍的情汲後,正要說出自己的判斷時,項少龍截斷他道︰"儲君對敵人的調動,有什麼看法呢7"李斯露出贊賞之色,暗忖秦廷之內,恐怕最懂揣摩儲君心意的就是項少龍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好笑,他對小盤實在有雙重的感覺。一方面,他是看薔小盤由少長大的人,淙明他的個性,更滑游他因母親妮夫人受辱自盡,性情大變,心中充滿仇恨和懷疑,明白到生存之道,魷是要掌握權力。即使是他最信任的項少龍,若事事都為他代勞作主,遲早會生出問題。

    另一方面,是項少龍更知小盤將會是未來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威凌夭下;故不期然地信任他的能力,不會像其他人般當他只是個未成熟的孩子.

    這兩個因素合起上來,使項少龍對小盤既疼愛又尊敬,盡量予他更多發的機會。

    小鍍聞吝欣然道︰"桓卿家對敵情的掌握非常翔確,應記一功,事後寡人當重重有賞。"

    桓騎大喜叩頭謝恩,暗想跟儲君做事確是不同,若同一番話向王說出來,能換來微微點頭已喜出重外了,那有甚廢功勞可言。

    小盤略一沉吟道︰"高陵君既把人馬沿河下移,看來仍不出火攻水淹兩種手段,由于我們軍力在表軍參倍以上,故他必須制造種種形勢,使我們陷進亂局里,才有可乘之機。"

    桓騎見這未成年的儲君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禁不住生出遇上明君的感鱟,折服不已。他那嘆服祟敬的眼光,比任何拍馬屁更有效力。縱是對他關懷愛護的項少龍,亦從未以違種目光看過他。

    小盤信心大增,沉吟片晌後道︰"可推知高陵君發動時,必是先使人燒自己的營帳,由于風勢關保,且火又是往高處蔓延,首先彼及的就是木寨後的營悵,那時只要再對木寨內發射火箭,為了寨內太後和王眷的安全,必會倉忙往涇水撤去,以為渡過涇水之後,就可安全。"

    今汰連項少龍都露出欣賞神色,這未來的秦始皇確是厲害,若有先見之明般可洞悉一切。在發動火攻之時,高陵君只要使人在寨後的營帳和萃地澆上火油,火起後就休想可撲熄了。假若完全不知道媧之將至,高陵君確有根大的成功機會。

    小盤鑽道︰"高瞳君的目標主要是寡人,所以他必使人扮作禁衛,隱在附近,暗中找尋下手的機會,那他就必須制造第一一個混亂。"李斯和桓騎均知趣地役有答口,好讓他把心中所想到的說出來。

    項少龍故意道︰"儲君認為高陵君會運用什麼手段呢?"

    小盤興奮地道︰"當然是水攻,那時高陵君將會在火勢上風處虛張聲勢,好迫使我們倉皇率眾逃過對岸,當人蕈爭先恐後簸河之時,再在上游放下儲滿的水,夾雜著巨木,一舉把四道橋標淹役撞毀,假若寡人剛在橋上,那高瞳君更立可堅諜得逞︰如若不然,也可把我們的軍力破成兩截,首尾難顧,那時只要叛軍順流而來,以火箭同時往兩岸發射,便可趁混亂形勢登岸來行刺寡人了,襄應外合下遺計策不可謂不既毒且絕。"

    桓騎不住贊嘆道︰"儲君英明,小將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小盤立即穎親然起來道︰"那時只要呂不韋派幾個像管中邪那樣箭術高明的人,又使人潛伏水中,要射殺那個人不是易如反掌。更由于項卿家其時該是剛毒發身亡,都騎軍蕈龍無首,于是呂不韋和管中邪更可在事後以謨主立功,從于叛亂中身亡的鹿公、徐先等人手上把軍權接掌過去,那時我秦室夭下,就要落入呂家之手了。哼!"

    參人當然明白小盤意思,呂不韋因為踩悉高陵君的計劃,屆時自可要殺那一個人就殺那一個人,要撓拔誰人就撓拔誰人。功勞和勢全屬他們的,罪衍就由高陵君這被人利用了也不知是什麼一回事的糊塗鬼承受了。莫傲想出來的計策,確是高明得教人心寒。幸好他明天就要死了,否則項少龍遲早都會給他害死。違也是命運。否則就沒有秦始皇了。

    天尚未亮,田獵的隊伍出發了。隊伍裹少了太子丹的人,不知是否因被呂不韋故意羞歷,故投有顏臉參加田獵,又或借此以作抗護。呂不韋神采飛揚地主動向項少籠示堅和打招呼,當然因他認定了遺是項少龍最後的一夭了。

    管中邪與項少籠踫頭時,少了點往日信心十足,穩吃住對方的紳氣,卻多了兩分尊敬和參分惋惜。劍術到了管中邪這種境界,確是難尋對手,而像項少籠這旗鼓相當的對手,今魄便要"一命嗚呼",試問管中邪怎能不心情矛盾,為自己永無肇敗項少龍的機會而"惋惜"。

    朱姬、琴清和紀娓然諸女都在違早獵裹缺席;由小盤之下至昌文奢等人無不心神悠閑,虛應故事般打了些飛禽走獸,裁收隊回營。

    至于其他人不知就惠,仍是在大萃原上盡情放獵。回途時呂娘蓉故意策騎來到項少龍身旁,醴了李斯一眼!嚇得後者忙借故後退時,才道︰"項少龍,你是否故意不取勝,兔得要娶你心內討厭的人為妻?"

    項少龍大感頭痛,這仇人之女的脾氣既剛烈又反覆,既說明了不願嫁給自己,更明知自己過不了今魄︰偏又執蓄于自己是否討厭她,但無論如何也可由此清楚她對自己非是全無愛意了,否則何須斤斤計較。苦笑道︰"非不願也是不行也,嚴格來說我還算是輸了。

    因為管大人確迫得我退上儔口復裂,只不過我因怕失去爭逐參小姐的資格,捫蓄良心不說出來吧了!參小姐可浦意了嗎?"呂娘蓉給他盯得俏臉徽紅,聞言先露出些徽喜意,漩又神色一黯,垂下頭來,咬蓄歷皮,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項少龍明白她正飽受良知的煎熬,更怕她不住告欣自已被下了毒一事,正要岔開話題時,呂不韋在前方揮手喚呂娘蓉過去,旁遵還有莫傲,顯是和項少龍有蓄同樣的恐懼。

    項少龍不但役有受嶺害的戚覽,還轅轅了起來。暗忖管中邪必然在肉頡上予羸盈砸大的蔣足和快樂。所以她在未試過自己的能耐前,怎都不肯就此以身相許。賁想不到和管中邪既要在戰場上分出高低,還要和他在傍鴿上見過箕唉!坦白說︰自己那還會是以前般喜愛爭風呷醋的人呢?她舞大小姐愛嫁誰就嫁誰好了,他項少籠才不放在心上呢。

    回到營地,項少龍剛安排了親衛保護諸位妻,鹿公就遼人來找他了。到了鹿公帳內時,徐先、王陵和幾位心腹將領正在密議,那敗在周于植手下的白充亦在其中。

    鹿公欣然蓄他在身旁坐下,親切地拍他肩頭道︰"昨晚少籠的表現確楚津彩絕輪,殺得管中邪那家伙全無還芋之力,又先發制人阻止那自居仲父的老賊中斷比武,著著均佔在先手。教人大為嘆服,若你能領軍沙場,必是無敵的猛將。"

    王陵皺眉道︰"少龍昨晚為何不趁機把管中邪干掉呢?若他今晚躲在暗處以吟箭傷人,恐伯我們這惠有很多人會沒命。"

    項少籠明白管中邪那兩箭四閩的絕技,已震驚大秦。而自己昨晚更成功營造了劍壓管中邪的偽象,所以目下亦不宜說出自己根本役有本事殺死管中邪的賁相,苦笑道︰"我皆因退傷復發,才不得不反探守勢,至于管中邪輒論箭術如何高明,都休想有發放玲箭的磯會了。"當下順便將小盤對高陵君的估計說了出來,同時道︰"今趙應敵之策,金由儲君一手策劃,我們只是遵今而行吧!"

    鹿公嘆道︰"老夫總共先後侍奉過我大秦丕位君主,卻無人及得上政儲君般以弱冠之年,便顯露出一代霸主的識見、手段和氣魄。我大秦有望了,只不知老夫能否在有生之年,見到夭下統一在政儲君手上。"

    項少龍聽得心中欣慰,知道小盤由于遺一段時日表現出色,又經證實了非是呂不韋的賊種,已藏得了秦國以鹿公為首本地傳統和保守的軍方將領竭誠效忠,只是這些籌碼,已可保他穩坐秦君之位了。

    徐先也贊道︰"以政儲君的年紀,不但事事合度,最難得是有膽有識,課藏不露,能在兩位君主連額被人毒害的危急之時,我大秦出了如此明主,確是我大秦的蓓氣。"

    王陵加入贊了陌句後,道︰"對忖高陵君還容易,但由于有莫傲為呂不韋暗中策劃,到時可能使出我們意想不到的手度來,確是防不勝防,為何少龍卻不太把呂不韋放在心上呢?"

    項少龍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現在既對高瞳君的布籃動靜若指掌,呂不韋有多少人手,又全在我們的掌握內,到時莫傲更要毒發身亡,我則安然無恙。那在政儲君的領導下,蹤使孫武復生,亦難以扁呂不韋挽回頹局了。"

    棣先築聲道︰"我們應否布下陷阱,讓呂不韋露出狐狸尾巴,好把他乘機除掉呢?若證據確鑒,蒙騖也要無話可說。"

    項少龍正大感頭痛時,幸堅鹿公道︰"若要同時對付呂不韋,會把事倩弄得非穹復雜,我們恐亦應付不來。現在蔡澤、王綰那批偉伙,都靠往遺他娘的什麼仲父,一下吃他不住,給反咬一口,又有太後站在他那渣,好事恐怕要變成壤事。老徐你最堅多點耐性,莫忘了杜璧那方的勢力亦是不可小胰呢。"

    王饒道︰"現在蒙駑領軍在外,他對呂不韋是死心塌地,若聞變造反,又或擬東一郡自立,我們便麻煩了。"徐先嘆了一口氣!役有再堅持下去。

    項少籠愈來愈明白什麼叫命運了。明明眼前有個可殺死呂不韋的機會,偏是動彈不得。眾人再商量了一些細節後,鹿公、徐先和王陵參人齊往謁見小盤,而項少龍為了怕惹人盜目,沒有隨行,逕自離開。剛出了營地,迎面遇上鹿丹兒和羸盈一女,兩人應是今早田獵時大有所獲,故趾高氣揚。見到項少龍單身一人,俏目都亮了起來。

    鹿丹兒頑皮地施檀道︰"大劍客你好!"

    贏盈因拒簸了他的提親,神情有點尷你道︰"我正想找你。"
    轉向鹿丹兒道︰"丹兒!先讓我和大劍客說規句話好嗎?"鹿丹兒不依道︰"

    你不能把他隻蓄哩;"又捂蓄了小耳朵慎道︰"

    快說吧;羸盈拿她沒法,拉看項少籠走開兩步,耳語道︰"人家不是不想嫁給你,只是事倩來得太快了,給點時間人家想想好嗎?"項少龍暗忖你想給點時間管中邪才真,沒有好氣地盯了她一眼。

    羸盈頓足道︰"不娶歪想,我刨非你想像中那回事哩!"項少龍嘆道︰"你若要拒絕一件事,自然可找到借口,以梭我若不再理你,嬴大小姐最好莫要怪我無倩。"贏盈吃了一濡,仔細看他時!

    鹿丹兒早沖了過來,扯蓄項少龍道︰"來!我們到河遺鈞魚,今天不知是否所有人都失常了,連小俊那頭頑猴都說役空陪我們,由依項大人來代替他好了。"

    項少龍鑠是有,也不想和她們鬼混,何硯現在儈況是每過一刻,就多分緊張,說虛好話,才脫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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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10 AM 編輯

第十五卷 第03章 大快人心


    午前時分,出發田獵的隊伍陸續回來,自然有一番鬧。

    禁衛軍和都騎軍,前者主內,後者主外,默默地進入戒備的狀態,以應付即將來臨的動亂。

    當然不會讓人見到大規模的調動布置,以免打草驚蛇,把高陵君的人嚇走了。

    荊俊成了小盤的探子頭頭,以來自烏家津兵團的親衛,組成一個籠罩營地內外的偵察網,監察高陵君和呂不韋等人的動靜。

    這個偵察網仍是處于半靜止的狀態,因為任高陵君如何膽大妄為,亦絕不敢在晚獵前人人整裝以待時,前來偷襲。兼且若在白天燒營,只是笑話鬧劇一場而已。

    午膳在平靜的氣氛里度過。

    有資格參加晚獵的人,都到營內小休片刻,好養津蓄銳。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

    當號角聲響,田獵的隊伍奉召到王營前的主騎射場集合時,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小盤、朱姬偕一眾大臣,在看台處檢閱前往西狩山晚獵的隊伍,看著津神抖擻的參加者逐隊開出,知情的人無不感到那山雨欲來前的壓力。

    嬴盈等一眾女兒軍,亦隨大隊出發去了。

    太陽逐漸往西山落下去。

    營地的燈火亮了起來,炊煙四起,木寨內更見鬧,禁衛在準備晚宴的場地和食物。

    此時太子丹和從屬突然離去,返回鹹陽。這一著出乎呂不韋意料之外,但仍沒有惹起他的警覺,只以為他因昨晚手下受挫,故沒有顏臉參加今晚的宴會吧了!

    暮色蒼茫中,行動終于開始。

    首先調動的是由桓奇指揮的都騎軍,部份悄悄渡過涇水,在兩岸高處的隱蔽點布防,所有人均不準離隊,以免洩漏風聲。

    營地內的禁衛軍,則暗中加強了對王營的防守。

    荊俊的偵察隊伍活躍起來,營地內外盡在他們耳目的嚴密監察下。這批人曾受過項少龍這津通間諜偵察的人的訓練,對這並不算困難的任務自是優而為之。

    進入晚宴場前,項少龍、鹿公兩人,站在木寨外的斜坡頂上,感受著原野的長風朝涇水吹去,看著落日下昏茫的大地,都大感興奮。

    鹿公嘆道︰"白起之後,我大秦便再無天資橫逸的勇將,現在終于有了少龍,我亦老懷大慰了"項少龍汗顏道︰"鹿公切匆誇我,來秦之後,我尚未曾正式領軍出征,何堪鹿公贊賞?"

    鹿公笑道︰"小處觀人,最見真章。當年白起初出道時,亦像少龍般大小事情無有遺漏,人人折服,將士用命。少龍雖未正式征戰沙場,但既能令上下人等均樂意為你賣命,這正是作為一個名將的基本條件。"

    頓了頓道︰"為將之道,首要治兵,只看少龍現在悠悠閑閑的樣子,便知你深懂將帥之道。所謂紀律不嚴,何以能整?非練習嫻熟,何以能暇?若非既整且暇,何以能萬戰萬勝而無敵于天下乎?只看這幾天少龍好整以暇的樣子,就使我想起當年的白起了。"

    項少龍聽得呆了起來,鹿公這番話確是妙論,即使當年在邯鄲對付趙穆時,自己因為手下既有滕翼、荊俊這兩位兄弟班的猛將,津兵團又是訓練津良,兼之趙穆府內更有劉巢等伏兵,定下計策後,確是好整以暇,只是沒有想過這是當名將的條件吧了!

    孫子兵法中的"擇人而任勢",怕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鹿公談興大發道︰"天生賢才,自是供一代之用。不患世無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人而不能用。只看少龍先後向儲君推薦李斯、桓奇,又對王翦另眼相看,便可知少龍的眼光是如何高明了。這方面恐怕白起都要遜你一籌呢。"

    項少龍暗叫慚愧。

    這時手下來請兩人到寨內赴宴,遂結束談話。

    太陽終消沒在西山下。

    莫傲的死期亦快到了。

    宴會的氣氛仍是烈如常,高陵君當然是隨便找個借口沒有出席。

    紀嫣然諸女全體來了,與琴清共席,她們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情前來,況且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木寨之內了。

    包括小盤在內,所有公卿大臣仍是全副獵裝,這最後一天的宴會,依慣例將會通宵舉行,以等待晚獵的隊伍在天明前趕回來。

    荊俊、桓奇、昌文君各有任務,都沒有在場。

    小盤意氣飛揚,兩眼神光閃閃,顯是在非常亢奮的狀態中。

    呂不韋同樣神采照人,不住向朱姬敬酒談笑。

    不知是否想親眼看著項少龍毒發身亡,又或不須再隱藏身分,莫傲亦有出席宴會,與魯殘和周子桓等居于後席。

    坐在呂不韋和管中邪間的呂娘蓉一直低垂著頭,沒有往項少龍望來。

    當一群挑選自禁衛的高手表演了津彩的劍舞後,烈鼓掌聲中,荊俊的得力手下兼同村兄弟荊善來到項少龍後側,低聲稟告道︰"高陵君的人開始把火油澆在寨後的營帳外,俊爺故意派人在附近巡邏,教他們只能在有限的營帳間做手腳。"

    項少龍低聲道︰"呂不韋的人有什麼動靜?"

    荊善道︰"呂不韋的三百家將逐一離開營地,潛往涇水去,俊爺估計他們仍是采取在水中伏擊的策略,當橋被沖斷後,兵慌馬亂之時,他的人自可為所欲為了。"

    荊善走後,項少龍向身旁的昌平君道︰"兄弟!是時候了!"

    昌平君和他交換了個興奮的眼神,悄悄退席,另一邊的李斯移近到項少龍旁,低聲道︰"看呂不韋的神色,似奇怪你的毒怎仍未到發作的時候,嘿!真是有趣之極。"

    頓了頓續道︰"不過我仍不明白,呂不韋任得高陵君的人胡作非為,不怕玩火自焚,連自己都給人干掉嗎?"

    項少龍這時看到周子桓和魯殘先後溜走,微微一笑道︰"首先高陵君的手下中,必有呂不韋派去的內鬼,使呂不韋對高陵君的行動了若指掌,其次呂不韋身邊雖只得數百人,但他另外的一批手下卻可趁混亂掩來此處進行謀,加上到時我該已身亡,管仲邪乘機把指揮權搶過去,那只要呂不韋傍在太後和儲君身旁,又有莫傲給他出主意,誰能不聽他這仲父的話呢?"

    再一嘆道︰"不冒點險,怎會有好的收成?"

    李斯忍不住笑道︰"如此復雜的情況,我確是想都未想過。嘿!你看儲君的津力多麼旺盛,昨晚最多只睡了兩、三個時辰,今天又忙了整天,現在仍是那麼神氣,先王比他差遠了。"

    項少龍心中同意,能成大事者總是津力過人之輩,否則那有津神辦事和應付各方面的壓力。小盤既是秦始皇,當然是津力比一般人旺盛多了。

    管中邪這時離開席位,繞了個圈去找繆毒說話。

    項少龍差點想派人去偷聽,但終按下這強烈的沖動,同時想到不知呂不韋今晚的刺殺名單里,繆毒是否榜上有名呢?

    荊善這時又來道︰"依據燈號傳訊,高陵君藏在上游內密林的人巳把巨木和筏子推進水里,只要營地火起,立即會配合攻來。周子桓和魯殘兩人一個到了涇河去,另一個則離開了營地,看來是要與另一批呂不韋的手下會合,俊爺已使蒲布去跟蹤他,若有異動,立殺無赦。"

    荊善走後,項少龍側身向李斯道︰"是時候了,李大人去知會儲君,我則過去找呂不韋攪玩意兒。"

    兩人分頭行事,昌平君這時布置好一切後回轉頭來,踫上項少龍道︰"所有王族的內眷都被撤至安全地方,一切妥當,現在我去保護太後和儲君,少龍小心了。"

    兩人對視一笑,各自去了。

    項少龍繞了個圈,首先來到管中邪和繆毒處,微笑道︰"兩位大人談什麼談得這麼興高采烈呢?"

    事實上兩人都是神情肅穆,沒有絲毫興高采烈的味兒,聞他這麼形容,均知項少龍話里有話。

    管中邪尷尬一笑道︰"沒有項大人在,說話總不夠勁兒,來!我們喝兩杯去!"

    這一席設于呂不韋下首,隔離了三席,但由于項少龍、管中邪和繆毒都是身形雄偉,引得正和朱姬說話的呂不韋訝然望來。

    項少龍舉頭望往天上的一彎新月,搖頭道︰"今晚明月晦暗,最利偷襲,我身負保安之責,不宜喝酒,這兩杯管大人還是饒了我吧!"

    以管中邪的冷狠深沉,仍禁不住臉色微變。

    繆毒顯是毫不知情,笑道︰"有項少龍在,誰敢來偷營,必要栽個大勒斗了。"

    項少龍暗忖不趁此時挫挫管中邪的信心,更待何時,語重心長的道︰"世事的離奇怪異,往往出人意表,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管大人以為我這番話還有點道理嗎?"

    管中邪大感不妥,臉色再變時,項少龍寒笑去了。

    項少龍朝呂不韋和莫傲走去。

    心中百感交集,思潮起伏。

    自倩公主和春盈四婢遇襲慘死後,他一直處于絕對下風,縱有千般怨恨憤慨,只有硬壓在內心深處,自悲自苦。

    到烏廷威間接被呂不韋害死,對自己情深義重的莊襄王一命鳴呼時,他最期待的事就是把利刃捅進呂不韋肚皮內的一刻。

    可是由于知道呂不韋"氣數未盡",切的期待遂變成了深刻的淒痛。

    使手段令呂雄掉了官,只稍洩了積在心頭的少許惡氣,仍未有較大快慰的感覺。

    但今趟不同了,因為死的會是莫傲。

    假若沒有莫傲,呂不韋會否以這樣毒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尚在未知數。

    所以莫傲實乃罪魁禍首。

    今夜之後,他再不會對呂不韋客氣了。

    只有放手大干一場,才能令他捱到小盤加冕的一天。

    而在莫傲死前,他定要把呂不韋和莫傲盡情戲弄一番,就當是先討點欠債好了。

    想著想著時,來到了莫傲那一席處。

    坐在前席的呂不韋和呂娘蓉訝然回頭往他望來,前者堆出笑容道︰"少龍快來和我喝酒?"

    朱姬的美目亦向他瞟來,見他神情肅然,大感奇怪。

    管中邪追在身後來到項少龍身旁,見他冷然盯著莫傲,臉色再變。

    此時宴會中各席閑互相斗酒談笑,氣氛融和熾烈,而鹿公、徐先、王陵等巳接到暗號,遂逐一溜掉。

    小盤則神態自若,與朱姬親說話,但兩人眼光都定在項少龍身上。

    項少龍目光掃過呂不韋和呂娘蓉兩人,嘴角逸出一絲笑意道︰"我今趟過來,是要向莫先生表示謝意。"

    以莫傲的才智,仍測不透項少龍話里玄機,但總知不大妥當,愕然站了起來,一瞼茫然道︰"項大人為了何事要謝莫某人呢?"

    秦人的宴會,輕松隨便,不少人便是站著鬧酒,所以三人雖站著說話,兼之又是後席,所以並不矚目。

    朱姬和小盤停止了說話,豎起耳朵來聽他們的對答。

    呂不韋也感到那異樣的氣氛,捧著酒杯長身而起,移到他們中間來道︰"少龍要謝莫先生什麼事呢?我也心急想聽聽呀!"

    項少龍看了瞼色凝重的管中邪一眼後,從容道︰"首先要謝的就是莫先生使醉風樓的伍孚先生贈我以飛龍舊後項少龍必以之馳騁沙場,以紀念莫先生贈槍之德。"

    "當!"

    呂不韋大手一震,酒杯滑落地上,跌成碎片。

    三人同時色變。

    項少龍看著地上的破碎酒杯,哈哈笑道︰"落地開花,富貴榮華,好兆頭,僅祝仲父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這幾句話一出,不但呂不韋等吃不消,連朱姬都花容劇變,看出了其中不妥。

    莫傲驚疑不定地道︰"伍孚樓主贈項大人寶槍,于我莫某人究竟有可關系?"

    呂不韋臉色沉下來,剛才項少龍祝他長命百歲,擺明是反話,但念在他命不久矣,當然不會蠢得在朱姬和小盤面前和他沖突。

    鄰席的蔡潭、王綰等人,開始感到他們間異樣的氣氛,亦停止交談,朝他們望來。

    小盤知道項少龍在給他制造機會,借口如廁,遁了開去。

    呂不韋等非是不知小盤離開,只是項少龍語出驚人。使他們再無暇去理這之外的事。

    項少龍雙目寒光一閃,盯著莫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只說伍孚贈我飛龍,卻沒有說是槍是劍,為何莫先生卻知飛龍是寶槍呢?"

    莫傲愕然以對時,管中邪沉聲道︰"項大人第二件要謝莫先生的,又是什麼事呢?"

    項少龍仰天笑道︰"當然是韓燕小姐深情的一吻了,莫先生嘗慣美人香吻,當然比小弟更知其中的滋味。"

    呂不韋三人因控制不住,同時臉色大變。

    莫傲終是才智過人,倏地摸著喉嚨,大駭道︰"你……"

    項少龍仰首望天,喟然道︰"時間差不多了,莫先生一向津于計算,對自己的生時死忌當不會有失誤。"

    接著雙目射出兩道寒芒,罩定莫傲,一字一字道︰"算人者人亦算之,莫先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呂不韋冷喝道︰"少龍!"

    項少龍冷然與他對視,沉聲道︰"周子桓和魯殘兩人到那里去了?現在外面形況混亂,不要被人錯手殺掉就好了。"

    呂不韋臉容再變,暴喝道︰"項統領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

    "呀!"

    莫傲臉色劇變,兩手緊握喉嚨,"呵呵"的說不出話來,兩眼射出恐懼的神色。

    管中邪搶前把他挽著,駭然道︰"什麼事?"

    莫傲搖晃了一下,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下,嘴角逸出血絲,形狀可怖至極點。

    項少龍向管中邪道︰"管大人最好不要離開這里,否則莫怪我以軍法治你以擅離職守之罪。"

    再轉向呂不韋淡淡笑道︰"今晚月色暗晦,仲父走路過橋時小心點了。"

    當莫傲倒入管中邪懷內時,項少龍早昂然遠去。

    火光和喊殺聲同時由木寨背河一方傳來,小盤接位後的第一次叛亂終于開始了。





第十五卷 第04章 初試啼聲


    與會的數百公卿大臣、王族眷屬正慌惶失措時,小盤在徐先、鹿公、王陵三名大將陪同下,威風懍凜的回到場地,大喝道︰"高陵君叛亂作反,寡人立即親自出戰,爾等各人留在原席,待寡人收拾了亂賊後,再來和各位卿家喝酒。"

    眾人雖聞陣陣喊殺火燒之聲,但只局限在寨後遠處,更見周圍的禁衛軍陣容整齊,心下稍安,齊呼萬歲。

    朱姬長身而起,瞥了臉無血色的呂不韋和呆抱著毒發的莫傲的管中邪一眼,顫聲道︰"王兒!這是什麼一回事?"

    小盤冷然道︰"太後放心,一切有王兒處理,人來!先扶太後回營休息。"

    朱姬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實在不宜再向這個莫測高深的兒子追問,茫然在內侍宮娥禁衛簇擁下,回營去了。

    小盤轉向呂不韋道︰"仲父和三小姐受驚了,請到寡人帳內小休片刻;亂事平定後,寡人再請仲父出來喝杯祝捷酒。"

    呂不韋有點不知所措地望向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的莫傲,十多名禁衛來到他處,請他到王帳歇息。

    此時上涇水方向傳來隆隆水響和巨木撞橋的可怕聲音,更把緊張惶懼的氣氛推上了巔峰。

    不過看到小盤指揮若定,胸有成竹的樣予,眾人又稍覺安心。

    呂不韋知道如若違令,立即是人頭落地之局。頹然一嘆,回頭再看了管中邪和莫傲一眼,才與呂娘蓉隨禁衛去了。

    此時禁衛已準備好戰馬,小盤再安慰了群臣幾句,在鹿公等大將和禁衛前呼後擁下,昂然跨上戰馬,蹄聲轟隆中,馳出木寨去。

    莫傲此時剛咽下最後一口氣。

    管中邪只覺全身發麻,首次感受到與項少龍對敵的可怕感覺。

    今晚他們已一敗塗地,現在呂不韋和呂娘蓉父女等若給軟禁起來,自己更成眾矢之的。假若離開席位,周遭的禁衛軍將群起攻來,把自己亂劍斬殺。

    同一時間,他知道魯殘和周子桓已完蛋了,項少龍絕不會放過他們。

    火勢剛起時,昌平君兄弟便率領伏在兩旁的五千禁衛軍,殺進高陵君的營地,擒殺叛黨。

    救火的隊伍早預備了沙石,覆蓋在草地樹叢之上,隔斷了火勢的蔓延。

    高陵君潛進來的三千多人,被禁衛重重圍困,打一開始就成困獸之斗,陷于一面倒的形勢里。

    荊俊則領著二千都騎軍把由魯殘接應而來的近千呂不韋家將截個正著,先是一陣驟箭,射得他們人仰馬翻,接著再由兩旁殺出,下手當然絕不留情。

    這時四道木橋均被撞得中分而斷,乘筏隨水而下的高陵君叛兵,被伏在上游兩岸由桓奇率領的五千都騎軍以矢石作居高臨下的截擊,登時潰不成軍。

    木盾雖可擋開勁箭,但那堪由投石機彈出的巨石,兼且河道上無險可守,數百條木筏被打沉近半,其余匆匆靠岸,給深悉兵法的桓奇率人斬瓜切菜般殺了。

    小盤則縱橫于兩個戰場之間,以燈號指揮進退!一派威凌天下的"小霸主"氣概。

    項少龍自領兩千都騎軍,沿河搜索,卻找不到周子桓和呂不韋那幾百家將的蹤影,知道對方見勢色不對,游了過對岸潛走。

    不禁暗嘆呂不韋氣數未盡,若周子桓和這批家將被一網成擒,那縱使呂不韋口才和演技如何了得,都要百詞莫辯,可見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只不知他項少龍這個角色,是否天意中的一個環扣。

    朱姬和呂不韋被請了出來,鹿公等重新入席。

    紀嫣然等見愛郎無恙歸來,都眉花眼笑,連一向吝嗇笑容的琴清,亦破例的向他甜甜淺笑。

    群臣全體向小盤下跪,高呼萬歲後,小盤興奮得臉都紅了,與對他敬酒的公卿王族舉杯痛飲。

    項少龍心中欣慰,知道經此一役,小盤已確立了他在秦人心中的地位。

    荊善這時又來報告道︰"給魯殘溜掉了,由他接應的人均是來自外地,非是呂不韋在鹹陽的家將。"

    項少龍暗忖這才是道理,以莫傲的才智,怎會留下把柄給人抓著。

    想到這里不由望向呂不韋一席處。

    莫傲已給抬走了,管中邪木無表情,但呂不韋不但神態如常!還頻頻向小盤和朱姬勸酒,不禁打心底佩服他的演技。

    叱喝聲中,給困綁的高陵君和十多個將領,推到場心,被押送的昌平君和禁衛硬迫著跪了下來。

    全場立時肅靜無聲。

    小盤先向朱姬請示,朱姬嘆了一口氣道︰"王兒看著辦吧,"高陵君披頭散發,身上沾滿血污,眼楮噴著怨恨的毒火,怒瞪小盤。

    禁衛正要把他的頭按在地上,小盤伸手阻止,淡然道︰"叛上作反,謀不軌,高陵君你可知罪。"

    高陵君破口大罵道︰"呸!你這野種何來……"

    還沒說完,旁邊的昌平君把預備好的布團塞進他口內,另一邊的禁衛一掌劈在他的背脊上,高陵君慘哼一聲,痛倒地上,狼狽之極。

    小盤若無其事的向呂不韋道︰"犯上作反,仲父以為該治以何罪?"

    呂不韋慷慨激昂道︰"自是罪該萬死,儲君先把他收入監牢,再昭告天下,擇期行刑。"

    小盤在全場肅然中,點頭道︰"仲父所言甚是,不過何須擇日行刑,給我把他們全部推到涇河旁立即斬首,死後不得安葬,任由屍身曝于荒野,以佐猛獸之腹。"

    眾人那想得到這仍未成年的儲君如此狠辣,要知高陵君身分尊祟,若非莊襄王異人的介入,差點就作了秦君,現在竟死無葬身之地,聽得人人噤若寒蟬,被這未來的秦始皇威勢震懾。

    高陵君一呆下掙扎抬頭,卻苦于雙手反綁,口內又塞了東西,說不出話來。

    和他同時被擒的手下中有幾人抖顫得軟倒地上。

    昌平君一聲令下,眾禁衛牽羊趕狗般把高陵君等押出木寨行刑去了。

    小盤仍是那毫不動容的樣子,冷冷道︰"凡與亂黨有關的家屬,男的發往西疆開荒︰女的充為官婢,高陵君子子孫孫全體處死,凡有異心者,均以此為戒。"

    整個宴會場中數百大臣與權貴內眷均鴉雀無聲,靜得落針可聞。

    項少龍聽得心中不忍,但只要看看身旁的李斯等人個個若無其事,便知道這種禍及親族的不仁道手法,實在是這時代的常規。

    假若換了小盤作階下之囚,同一樣的事情便會發生在小盤和他身上。

    沒什麼話可說的了。

    這種一人犯事全族當誅的做法,正是君權至上的社會壓制人民的方法,在這種情況下,誰敢不規行矩步呢?

    小盤續道︰"今趟功勞最大者,就是剛加入都騎軍的桓奇,全賴他先一步識破了叛黨謀,寡人才得以從容布置,將賊子一網成擒,應記首功。寡人把他破格升為將軍,而王翦薦人有功,兼之在北疆戰績彪炳,擢升為大將軍,立時生效。"

    小盤挾清除叛黨的余威,作此人事上的升遷,即使朱姬亦難以異議。呂不韋更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這些事均早征得鹿公、徐先和王陵同意,他們當然更不會反對。

    桓奇這時和荊俊仍在外四處追截叛黨的逃兵,暫時未能知道這天大的喜訊了。

    小盤這番話有真有假,目的還是在依項少龍之言,以桓奇為首成立一支直接由小盤指揮的快速應變部隊,用于將來對付繆毒和呂不韋兩股大勢力。

    小盤本想把項少龍同時升為大將軍,但卻被項少龍以尚無戰功婉言拒絕了。

    他根本對權位沒有多大興趣。

    小盤續道︰"桓奇將軍將留守京師,成立訓練營,專責訓練由各地津選送來的新兵,提拔人才,為我大秦將來一統天下打好根基。王賁今趟勇猛殺敵,斬敵首二十,亦立下大功,寡人就任他為桓將軍副將,同為我大秦出力好了。太後、仲父、上將軍、大將軍和眾卿家可有異議?"

    朱姬感到自己這寶貝兒子成長了,但與自己的隔膜亦大多了。

    今晚的事,分明由項少龍一手策劃,而呂不韋則暗有謀,可是兩方面都不向自己透露任何風聲,心中不由茫然若有所失,忍不住往繆毒望去,暗忖這是否自己唯一能夠倚賴的人呢?

    小盤這時再道︰"太後!孩兒在聽你的指示。"

    朱姬感到一陣疲累襲上心頭,搖頭道︰"王兒自己拿主意好了。"

    呂不韋乘機道︰"禁衛、都騎、都衛三軍,有足夠實力作京城防衛的支柱,是否還有須要另立新軍呢?請儲君明察。"

    鹿公先在心里罵了兩聲你娘的仲父後,才呵呵笑道︰"仲父正說出了問題所在,禁衛、都騎和都衛若只論守城,實力綽有余裕,但若以之平定京城以外的動亂,卻力有不逮,像今趟為了平東郡之亂,把京城附近的駐軍全抽空了,高陵君才有可乘之機,故此新軍實有成立之必要。"

    徐先接著道︰"現時我大秦與三晉勢成水火,說不定要同時在幾條戰線與敵周旋,有了這支津銳的新軍後,就不怕再有像東郡那種動亂和民變了。"

    呂不韋為之啞口無言。

    這正是他最大的弱點,說到底他仍是文官,沒有蒙驁在旁,實在沒有資格在軍事的題目上和秦國這批軍方資歷最深的人爭辯。

    由此可知鹿公等對小盤的支持多麼重要。

    小盤作出決定道︰"這事就依此安排。項統領接令。"

    眾人均感愕然,不知項少龍要接什麼令?

    鹿公、李斯等則是雞食放光蟲,心知肚明了。

    項少龍離席來到小盤朱姬席前跪下。

    小盤取出令符,使侍臣送交項少龍道︰"高陵君能以萬人之眾,神不知鬼不覺潛來京城,途中必有接應之人,寡人要項統領立即離京,徹查此事,若發覺有任何人曾為叛黨出力,立殺無赦,統領在京的職務就由荊副統領代行好了。"

    項少龍高聲領命。

    小盤大喝道︰"今晚宴會至此而止,諸卿先休息一會,待橋修好後,再和寡人到涇河迎接晚獵回來的大隊人馬,檢閱他們的豐富收獲。"

    小盤恭送朱姬雖席時,所有人均心悅誠服地跪地相送。

    就在這一刻,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

    多年來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由今晚開始,小盤建起了他這未來秦始皇的威信。

    秦朝的權力再不在權臣手上了,連呂不韋都要給他牽著鼻子走。

    自己殺了田單回來後,只要手段夠高明,就可坐觀繆毒和呂不韋兩人斗個你死我活。

    辛苦了這麼久,該可以享點清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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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05章 神秘敵人


    當晚各獵者由西狩山回來時,項少龍已領著紀嫣然、趙致,和十八鐵衛匆匆上路,趕往秦楚邊界與滕翼會合。

    自趙倩、春盈等遇襲身亡後,他從未試過有一刻比現在更輕松舒暢。

    莫傲已死,小盤得到軍方全面支持,勢力大盛。

    朱姬又因繆毒的關系,開始與呂不韋生出問題。

    在這種種的形勢轉變下,自己大概可以有些安樂的日子可過了。

    可是心中又隱隱有抹揮之不去的影。

    當日與趙倩等上路出使前,何嘗想過會遇到凶險,但噩夢忽現就來了,直到這晚狠狠打擊了呂不韋,才算喘定了氣。

    對于茫不可測的命運,他成了驚弓之鳥。

    他依照早先與滕翼定下的路線,日夜兼程趕路,七天後越過東嶺,地勢開始平坦起來,這晚就在一絛小河旁扎營生火。

    不知為何領少龍總是心緒不寧,對著烏言著、荊善等一眾鐵衛打回來的野味亦提不起勁。

    紀嫣然訝道︰"項郎有心事嗎?"

    趙致笑道︰"是否掛著芳妹和寶兒他們哩?"

    項少龍凝望著正闢啪熊燒的火焰,沉聲道︰"不,我只是有種很不安寧的感覺,事實上自離開鹹陽後,這感覺便存在著,只不過今晚特別強烈。"

    紀嫣然色變道︰"項郎乃非常人,若有這種感覺必有不平常事會發生。"轉向正圍著另一堆篝火燒烤著獵獲的烏舒等道︰"你們聽道了嗎?"

    荊善站了起來道︰"我們立即去偵查一下。"

    眾鐵衛均奉項少龍有若神明,聽他這麼說,那還不提高戒備,分頭去了。

    鐵衛們去後,趟致訝道︰"照說理應沒有人會跟蹤我們圖謀不軌的,特別是呂不韋方面的人全在小俊和禁衛的監視下,想動動指頭亦相當困難,這事確是非常難解。"

    紀嫣然柔聲道︰"項郎心里那種感覺,會否是因別的事引起哩?因為表面看來確應沒有人會跟蹤我們的!"

    項少龍苦笑道︰"我還沒有那麼本事,能對別處發生的事生出感應。只不過基于長年處在步步驚心的險境里,對是否有伏兵或被人跟蹤特別敏感。還好很快就可知答案了,荊善的鼻子比獵犬還要厲害。"

    趙致有點軟弱地偎入了他懷里,低聲道︰"我有點害怕!"

    項少龍知她想起當日趙倩等遇襲慘死的往事,憐意大起,摟著她香肩道︰"有我在,絕不會教人傷害到我的致致半根毫毛。"

    紀嫣然望往天上的夜空,輕輕道︰"假若真有人一直在追蹤我們,那項郎今晚的不安感覺特別強烈,就非常有道理了,因為這里地勢較為平坦,而且……"

    "啊!"

    一聲慘叫,畫破了荒原星野的寧靜,更證實了項少龍的擔心非是多余的。

    趙致色變道︰"這不是烏達的聲音嗎?"

    烏達乃十八鐵衛之一,人極機伶,又身手敏捷,他若如此輕易遇襲;那敵人若非身手極之高強,就是布置極之巧妙了。

    項少龍和兩女跳了起來,各自去取箭矢兵器和解開系著的馬兒。

    卻不敢把篝火弄熄,否則就要和其他鐵衛失去聯系了。

    那燃燒著的火焰,正似有力地告訴了他們即將來臨的危險,因為他們已成了敵人進攻的目標。

    直至這刻,他們對敵人仍是一無所知,完全找不著頭緒。

    此時荊善等倉皇回來,人人臉現悲憤之色,烏達被烏言著背著,中了兩箭,分別在背上和脅下,渾身鮮血,氣若游絲。

    趙致見本是生龍活虎的烏達變了這個模樣,激動得掉下眼淚來。

    烏舒正想過去把篝火弄熄,給項少龍制止了,道︰"嫣然先給烏達止血,截斷箭桿,卻千萬不要移動箭簇。"

    紀嫣然不待他吩咐,早動手施救起來。

    烏言著等鐵衛均和烏達情同兄弟,個個眼都紅了,噴著仇恨的火焰。

    項少龍知此乃生死關頭,絕不可粗心大意,冷靜地問道︰"來的是什麼人?有何布置?烏達怎會受傷的?"

    眾人眼光都集中到烏言著身上,顯然是他和烏達一伙,而其他人尚未遇上敵人。

    烏言著深吸一口氣,硬壓下悲傷道︰"我和烏達往東摸去,想攀上一座丘頂居高下望時,冷箭便來了。"

    項少龍一聽下立時心跳加劇,東向之路正是通往楚境的路途,這麼說,眼前神秘的敵人應已完成對他們的包圈了。

    不過現在黑漆一片,諒敵人在天明前也不敢冒然動手。

    但天明時,卻將是他們的末日了。

    趙致忽地失聲痛哭,眾人心知不妙,往躺在地上的烏達望去,果然已斷了氣。

    項少龍心中一動,攔著要撲過去的諸衛,冷喝道︰"讓我盡點人事!"

    同時想起二十一世紀學來的救急方法。

    這烏達一向身強力壯,利箭亦未傷及要害,這刻忽然噎氣,可能只是因失血過多,心髒一時疲弱下失去功能,未必救不回來。

    當下使人把他放平,用手有節奏地敲擊和按壓他的心髒,只幾下工夫,烏達渾身一震,重新開始呼吸,心髒回復跳動,連做人工呼吸都免了。

    紀嫣然等看得瞪目以對,不能相信眼前事實,連歡叫都一時忘掉了。

    項少龍取出匕首,向烏達道︰"千萬不可睡覺,否則你就沒命了。"

    狠著心,把箭簇剜了出來,紀嫣然等立即給他敷上止血藥。

    項少龍霍地起立,指使眾人砍削樹干以造擔架床,烏舒等見他連死了的人都可弄活過來,那還不信心大增,視他有若神明,士氣激振。

    紀嫣然和趙致為烏達包扎妥當後,來到項少龍旁,後者崇慕地道︰"夫君大人真是厲害,竟連死去的人都可救活過來。"

    紀嫣然道︰"我對我們夫君層出不窮的本領,是見怪不怪了。"

    秀眸環顧深黑的山林荒野,低聲道︰"我們一直疏忽了一個人!項郎猜到是誰嗎?"

    項少龍這時正苦思脫身之計,聞言想了一想,脫口道︰"杜璧!"

    趙致"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紀嫣然道︰"正是此人,今次高陵君的人馬能神不知鬼不覺前來舉事,必有這人在背後大力支持。"

    項少龍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根本就在一旁窺伺,假若高陵君成功,他就出來混水摸魚。可是現在卻以為我真的是奉命出來調查有份與高陵君勾結的人,遂乘機吊著我們的尾巴,找尋殺我們的機會。"

    紀嫣然輕嘆道︰"由于我們從沒有想及杜璧那方面的人,故而粗心托大,才陷身眼前這田地。不過亦可由此看出今次跟蹤我們的不應該有太多人,但卻無一不是高手。"

    趙致臉色煞白,咬著唇皮道︰"還有兩個多時辰就天亮了,怎辦才好呢?"

    此時烏言著、荊善等弄好了擔架,把烏達放了上去,正等候項少龍的指令。

    項少龍湊過去吻了紀嫣然的臉蛋,欣然道︰"就憑嫣然的一句話,救了我們所有人。"

    再向眾人道︰"今趟敵人之所以要射殺烏達,是由于本身人手不多,不能把整個山林徹底封鎖,才要施這下馬威,好教我們不敢逃走。"

    眾人都聽得津紳一振,不過旋又感到頹然,現在四周一片黑暗,既不利敵人進攻攻,亦不利于他們逃走,因為誰都看不清楚路途方向。

    項少龍沉聲道︰"敵人若想以有限的兵力阻截我們,必須佔據高地以控下,我們就沿溪涉水從低地溜走,既不怕迷路,更可利用溪澗兩邊高起的泥阜躲避敵人的箭矢。"

    再微微一笑道︰"若沒有燈火,盲目發箭何來準繩可言?"

    眾人牽著馬兒,涉著深可及腰的溪水,緩緩前行。

    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便顯示出這幾年來軍事上的嚴格訓辣,一點沒有白費。

    特別為了掩人耳目,烏家津兵團八成的集訓部是在晚間摸黑進行,這麼的涉水而行,只是非常小兒科的事。

    更難得是那二十多匹戰馬一聲不響,乖乖地隨著眾主人逃生。

    在前方的是高舉木盾的烏舒和荊善兩人,後者最擅長山野夜行,由他探路最是妥當。

    另有兩人負責運送身受重傷的烏達,一人牽引馬兒,其他人包括紀嫣然和趙致在內,都手持弩箭,只要任何地方稍有異動,立即撥動機括,毫不留情。

    無驚無險、不動聲色地潛行了十多里後,眾人都知道關鍵的時刻來了,把警覺提高至極限。

    猶幸地勢微往下斜去,溪流更有高低,流水淙淙里,把他們涉水之聲掩蓋了。

    四周林木高密,樹頂雖隱見星輝,可是溪內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溪旁泥土腐葉的味道,充盈在空氣間。

    荊善憑像野獸般靈銳的感覺,領著眾人緩緩前行。

    再走了十多步,溪床低陷下去,兩岸在爾消我長下,土崖高出水面足有丈許之多。

    這處的林木更濃密了,不見半點星光,令人睜目如盲,使人只能藉聽覺和感覺去移動。

    就在此時,強烈的咳嗽聲就在左岸近處響了起來。

    眾人嚇得停了下來,提高戒心。

    他們雖一直有心理準備會踫上敵人,但卻沒想到會如此突如其來,事前全沒半點征兆。

    在這凹陷下去的地勢里,若敵人居高發動亂箭攻擊,他們肯定無人能活著離去。

    此時只要其中一匹馬兒輕嘶一聲,大伙兒都要完了。

    幸好現在他們固是看不到敵人,敵人也見不到他們。

    右處另一把聲音響起,先罵了兩句,才道︰"想嚇死人嗎?把游魂野鬼都咳出來了。"

    左岸另一人低笑道︰"你們都給項少龍嚇怕了,整刻在提心吊膽,照我看被我射倒了他的人後,給個天他作膽都不敢再亂撞亂闖,更何況我們在主要的地方都布下了拌馬索,連水道都沒有放過。"

    河里一動都不敢動的諸人聽得汗流浹背,大叫好險。

    荊善趁岸上敵人低聲說話,心神分散的最佳時刻,把木盾交給烏舒,自己拔出匕首往前摸去,一連割斷了三條拌馬索,清除了所有障礙。

    正要繼續潛行時,足音由左方山林傳至。

    不一會敵人的傳信兵抵達道︰"白爺有命,天亮時立即照早先定下路線進攻。誰能割下項少龍人頭,賞五百金,生擒紀才女者,則賞一千金,清楚了嗎?"

    溪里諸人聽得呆了起來,想不到紀嫣然的身體比項少龍的人頭價值竟高出了一倍。

    但這時那還有心情和敵人計較身價,在荊善帶路下,各人愈去愈遠了。

    天明時,各人離開險境足有兩里之遙。

    他們爬上一個山丘頂,遙遙窺視敵人。

    烏達的情況穩定下來,使各人心情轉佳。

    眾鐵衛分散四方,荊善等更爬上樹頂,獷闊視野。

    山下草原無垠,林海莽莽,草浪中隱見河道,一群群的飛鳥,在這春光明媚的時刻,橫空而過,構成一幅生氣盎然,有聲有色的大自然圖畫。

    項少龍和兩位嬌妻伏在一塊大石後,暗嘆雖是美景當前,卻無觀賞之閑,紀嫣然在他耳旁細語道︰"昨晚敵人不是提過他們的頭領是姓白的嗎?杜璧的家將里有個叫白飛的人,在秦國相當有名,本是縱橫北方的馬賊但因開罪了匈奴王,後來投靠了杜璧。這人在秦國相當有名,最擅追蹤暗襲之術,若真是此人,我們就危險了。"

    項少龍訝道︰"嫣然為何對杜璧的人這麼熟悉呢?"

    紀嫣然輕吻了他臉頰,柔聲道︰"人家關心你嗎!你沒時間做的事,只好由為妻代勞了。別看清姊深閨簡出,事實上她很留心國內國外的所有事情,杜璧的事是由她處探問回來的。"

    項少龍凝神看著咋夜扎營的地方,沉聲道︰"若是如此,我們便有機會暗算白飛了,只要看是誰領路往這邊追來,那人定是此君,覷準機會給他來記冷箭,將會去掉我們所有煩惱。"

    太陽在東方地平露出玉容時,遠方人聲馬嘶中,約五百多敵人分成五組,穿林越野往他們處掩來。

    領頭的一組人數最少,只約五十多人,但行動迅速。

    更令人驚異的是只在項少龍等人舍溪登岸處逗留了半盞茶的工夫,便準確無誤地循著他們走過的路線追躡而來,看得他們心生寒意。

    不過白飛既是馬賊里的表表者,這點本領就不足為奇了。

    紀嫣然持著的是特制的強弩,須以腳蹬上箭,射程可及千步,現在居高臨下,射程自然大幅增加。

    由于白飛會帶頭領路,所以只要看到誰走在最前頭,便知這一箭該送給誰了。

    看著敵人由遠而近,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困難。

    若不能射殺白飛,由于對方乃追蹤的大行家,人數多逾廿倍,個個身手高強,他們又因有烏達這累贅,情勢的凶險,就算最沒有想像力的人,也可想到面臨的險惡情況。

    兩里多的路程,白飛只略停了三次,便逕直進入射程之內,但因林木的掩阻,始終沒有發箭的機會。

    這白飛亦是非常人物,總在有林木遮掩的地方穿行,教人無法找到下手的良機。

    可知像白飛這類殺戮無數的凶人,能活到今天自有他的一套本領。

    就在此時,白飛剛到了一處疏林前,紀嫣然那還猶豫,忙扳機括。豈知機括聲響的同時,白飛已翻身避開,弩箭在馬背上掠過,插進草叢里。

    機括連響。

    烏言著等眾鐵衛的弩箭飛蝗般投去,白飛的座騎立時中箭倒地,卻再看不到白飛的蹤影。

    這時才知白飛的耳朵和他的眼楮、鼻子同樣厲害。

    敵人一陣混亂,紛紛躍下馬背,四散躲藏。

    項少龍心中一嘆。

    未來的日子將會在貓捉老鼠式的艱辛中度過。

    一個不好,就要栽在這杳無人跡的荒野里了。





第十五卷 第06章 借君之筏


    戰馬一聲長嘶,前蹄先往下跪,才往地上傾山倒柱般僕下去,把趙致拋在草原上。

    項少龍等紛紛下馬,把早疲乏不堪的趙致扶起來。

    項少龍吩咐把給綁在馬背擔架上的烏達放下來時,心中不由一陳茫然。

    他們日夜不停地逃了三天三夜,但仍沒能撇下時近時遠,緊追不舍的敵人,現在最令人擔心的事發生了,終有戰馬支持不住。

    在地平遠處是橫亙前方的秦嶺,布滿折皺紋的山嶺,使人更感心疲力累。

    但只要能逃到那里去,生存的機會勢將大增,不似在平原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恨要到那里去,就算戰馬處在最佳的狀態里,沒有多來個三天三夜絕辦不到。

    看著秦嶺一個連一個積雪的峰頂和把他們分隔開的草原,眾人禁不住有望洋興嘆的頹喪感覺。

    往偵察敵情的荊善返回來報告道︰"看塵頭敵人仍在五里之外,速度減緩下來。

    真氣死人了,我們已經以種種手法布置蠱惑他們,但均被白飛那渾蛋識破,沒有上當。"

    項少龍心煩神困,過去看望正由紀趙二女負責換藥的烏達。

    紀嫣然起來把項少龍拉到一旁道︰"烏達全身發,神智迷糊,若再顛簸趕路,我怕他會捱不到秦嶺。"

    項少龍煩上加煩;朝秦嶺望去。

    這連綿數百里的大山脈,像由大自然之手般畫下了秦楚間的國界,只要能到那里去,就有機會憑地勢且戰且走,往與滕翼等會合去了。

    但由于要躲避敵人,故未能依照原定路線行軍,現在究竟身在何處,誰都弄不清楚。

    紀嫣然見他呆望秦嶺,明白他的心意,指著其中一個明顯高出的積雪峰頂道︰"若我沒有猜錯,那該是秦嶺第一高峰太白山了,照這麼看,我們往東偏離了原本路線近百多里,難怪沒有追上滕二哥哩!"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這絕世美女仍不失她慵懶優雅的楚楚嬌姿。

    聽著她令人舒服直至心脾的悅耳聲音,項少龍松弛下來,同時豪情湧起,吩咐了各人暫作休息後,拉著紀嫣然走上附近一處小丘之上,縱目四顧。

    太陽沒在秦嶺之後,扇射出千萬道夕照的余暉。

    東北方來的敵人顯然情況並不比他們好多少,停了下來,隱隱傳來馬嘶之音。

    一道河流由西北而來,朝東而去,在左後方蜿延而過。

    紀嫣然道︰"聽說太白山上有神泉,溫度可用來煮食,又可療傷生肌,若能到那里去,烏達就有希望了。"

    項少龍道︰"那就是溫泉了,泉水吸收了死火山岩漿的力,又寒有大量的礦物質!故有神奇功效。"

    紀嫣然一呆道︰"什麼是死火山和礦物質?"

    項少龍這才知又說漏了嘴,摟著她香肩道︰"遲些再給你解說,當今首務,就是要設法逃到秦嶺去。"

    指著往秦嶺流去的大河說︰"假若嫣然是白飛,看到了這麼交通方便的一條河,會有什麼主意?"

    紀嫣然的俏目亮了起來道︰"當然會怕你伐木造筏,順河溜掉。"

    項少龍道︰"那你會怎辦呢?"

    紀嫣然道︰"我會雙管齊下!一方面派人趁夜色摸黑過來,另一面亦伐木造筏,好能以最快方法趕過來,假如能先一步趕抵前方,我們將陷于前虎後狼、插翼難飛之局。"

    此時遠方一處疏林宿鳥驚起,在天上旋飛亂舞,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就是嫣然伐木為筏一句話,便可使我今晚穩躁勝券了。"

    紀嫣然愕然道︰"你真要造筏逃生嗎?只是這里林木稀疏,要造幾條可載這麼多人馬的筏子,沒有整晚工夫休想完成,那時敵人早來了。"

    項少龍的手移到她柔軟的腰肢處,貪婪地柔捏著,故作漫不經意的道︰"我們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怎麼紀才女今趟竟猜不中為夫的心意呢?"

    紀嫣然嬌吟一聲,投入他懷里,用盡力氣抱緊了他,心迷神醉道︰"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有什麼情話比這更令人著迷呢。"

    芳心同時知道,愛郎在經過了三日三夜有若喪家之犬的逃亡後,終于回復信心。

    事情起得太突然了,因失于戒備以致一時措手不及。

    但在這生死存亡的絕境里,項少龍終于被激起了斗志。

    今晚的月亮比三天前逃出險境時,大上了一個碼,但由于厚雲多了,夜色卻更是濃重。

    林野間殺機四伏。

    項少龍等伏在大河離敵較遠的對岸,勁箭上弩,蓄勢以待。

    戰馬被帶往遠處,盡量予它們休息的機會。

    當彎月到了中天處時,宿鳥在敵人方向激飛天上,顯示敵人的地面部隊正潛往他們的方向來。

    此時雙方的戰馬均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欲行不得,靠的惟有是人的腳力。

    水聲響起,只見上游處出現十多條木筏的影子,順水飄來。

    果然是水陸兩路同時攻至。

    項少龍等因有大河之險,完全不把對方陸路的攻勢放在心上,更因他們早前故意在另一邊離岸半里許處的疏林弄出聲響,營造出伐木造筏的假象,敵人不知就里下,定以該處為進攻目標,等知道中計時,他們已有足夠時間收拾沿河攻來的敵人了。

    若他們與敵比賽造筏的速度,由于人數太吃虧,可說必輸無疑。

    現在只看對方在短短幾個時辰內便造了十多條筏子來,當知其況。

    不過對方雖多達五百人之眾,但要有此效率,則必須把全部人手投進去!而且筏子造好立即發動攻勢,中間全無休息的時間,更兼趕了三日三夜路,可肯定對方定是人人疲不能興。而他們至少多休息了幾個時辰,只是這方面的比較,對他們就非常有利。

    不用項少龍吩咐,所有箭鋒都朝向敵筏,居高臨下,佔盡了優勢。

    他們雖只有二十人,但卻廣布在近百丈的崖岸上,以石頭樹叢隱起身體,以立于不敗之地。

    木筏上隱見幢幢人影,他們都俯伏筏上,外圍者以盾牌護著身體,內圍者則彎弓搭箭,嚴陣以侍。

    項少龍等悶聲不哼,任由敵人自遠而近。五丈、四丈、三丈……

    第一條筏子進入近距離射程,其中兩人左右撐出長竿,以免筏子撞到岸旁的大石上,尤其是這段河水石頭特多,河水也湍急了。

    項少龍揀這河段埋伏,自有一定的道理。對岸那弄了玄虛的疏林處,忽地響起漫天喊殺聲,火把熊熊地燃點了起來,照紅了半邊天。

    項少龍知道是時候了,一拉機括,弩箭破空而下,第一條筏子上那站著撐竿的敵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被勁箭帶得倒跌入河水里,揭開了這邊的戰爭序幕。

    敵人驚而不亂,紛紛高舉盾牌,勁箭盲目的往兩岸射去當然射不中任何人。

    項少龍正是要他們如此,再沒有發射弩箭;只是吆喝作態。

    "呼!"

    慘叫紛起,只見第一條筏子上的人紛紛翻騰橫飛,掉往水里去。

    原來項少龍在河流彎道處以十多條巨藤攔河而系,筏子上的人撞上巨藤,加上筏子有若奔馬的速度,那還留得在筏上。

    弩箭這才發射。

    第二條筏子的人遇上同樣的命運,紛紛給撞進水里,盾牌弓箭都不知飛到那里去了。

    一排排的弩箭射進河中,鮮血隨慘叫聲不斷湧出來,和那兩艘空筏子同時往下游流去。

    第三條筏子見勢色不對,忙往一旁靠去,豈知後來之筏留不住勢子;猛撞在前一筏上,登時又有人掉進水里去,筏上的人則東翻西倒。

    箭如雨發下,加上對方早是人人身疲力盡,紛紛中箭倒下。

    這條河寬不過兩丈,給兩條筏子橫攔在前,尾隨的十多條筏子立即撞成一團,加上慘叫連連,人心惶惶下,紛紛跳水逃命。

    再有兩條空筏飄往下游去。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打個招呼,領著眾人凱旋而去。

    狂奔了近半里路,遇上在下游的烏光和烏德兩人,後者喜報到︰"鉤到了四條筏子,可以走了。"

    當人馬到了筏上時,筏子順流離去。趙致興奮得狂吻項少龍。

    紀嫣然嘆道︰"這一著克敵借筏之計,只有項郎才可以想出來,今趟除非白飛真的會飛,否則休想再追上我們了。"

    項少龍仰首觀看天上壯麗的星空,微笑道︰"別忘了他們仍有近十條木筏,不過靠以每筏十五人計,他們最多只能有百多人繼續追來,幸好我們無一人不是能以一擋十之輩,即管來的全是高手,我們打個折扣以一擋五,又欺他們身疲力怠,就在秦嶺處再教訓他們一頓,便可乘機好好休息,留點津神欣賞秦嶺的冰川,亦是一樂。"

    旁邊的烏言著等都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項少龍大勝後仍不肯罷手。

    旋又摩拳擦掌,因為這幾天實在受夠了氣。

    忽然間,他們反希望敵人追上來。

    愈往秦嶺去,林木愈趨茂密。

    本要三日才完成的路程,只一晚就走完了。

    清晨時他們棄筏登岸,故意走了一段路,安置了烏達和馬兒後,留下趙致和烏光兩人看守,其他人都折回登岸處,以裝妥的弩箭恭候敵人大駕。

    項少龍和紀嫣然兩人舒適地靠坐在一推亂石後,肩頭相觸,不由湧起同甘共苦的甜蜜感覺。

    項少龍見嬌妻眼楮亮閃閃的,問道︰"我的才女想著些什麼呢?"

    紀嫣然把頭枕到他肩上去,嬌癡地道︰"我在想假若當年人家不放下矜持!厚顏以身相許,現在仍是悶在大梁里,且還要苦念著你,那就慘透了。"

    項少龍一陣感動道︰"那我也慘了,定會被沒有紀才女為嬌妻這大缺陷折磨終生。"

    紀嫣然哂道︰"你才不會呢?男人都以事業為重,又天生見一個愛一個的性情,不要哄人家了。"

    項少龍失笑道︰"似這麼的想法于你絕無半點好處,而且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則忘了你比我的頭顱還要多值一倍的黃金呢。"

    紀嫣然憤然道︰"杜璧竟是這麼一個人,要了人的命還不夠,還想辱人之妻,遲些我定要找他算賬。"

    這時鳥鳴暗號傳至。

    敵人終于來了。

    不知是否昨晚在踫撞下壞了幾條筏子,來的只有七條木筏,每筏上擠了足有二十人,壓得筏子全浸在水里去,速度緩慢。

    筏子剛轉了彎,便撞上項少龍等棄下故意橫擱河心三條綁在一起的筏子去,登時亂成一團,七條筏子全攪到一瑰兒。

    其中三條筏子立時傾側翻沉,狼狽不堪。

    一翻擾攘下,敵人紛紛跳下水里,往岸邊爬上來。

    項少龍一聲令下,伏在四周的諸鐵衛立即發箭。

    正如項少龍所料,這些敵人三日三夜未闔過眼楮,再勞累了整晚,士氣大降,驟然遇上伏擊,人人都四散逃命,連頑抗之心都失去了。

    鮮血染紅了河水。

    要登岸的人固避不開弩箭,水里的人更逃不過大難,轉眼間近三十人中箭,百多人潰不成軍,紛往上游逃去。

    混亂之中,亦弄不清楚誰是白飛了。

    項少龍拔出血浪,領頭撲出,向僥幸爬上岸來的十多人殺去。

    敵人不知是否懾于項少龍威名,一見他出現,更是無心戀戰,一個不留的跳回水里,拼命往上游分散逃走,情況混亂之極。

    預期的激戰並沒有發生。

    項少龍阻止了手下追殺敵人,施施然離開。

    四日來的追殺,終于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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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15 AM 編輯

第十五卷 第07章 深山惡狼


    秦嶺上高澗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馳想著不知在若干年前,當冰川消退後在冰斗槽谷內集水而成的奇妙過程。

    愈往上走,氣候愈冷,風疾雲湧,青松宛如飄浮在雲海之內。

    由于偏離了原本路線不知多少里,這時其實早迷了路。

    不過在重創敵人之後,心情興奮,更怕敵人後援追來,才倉猝入山,抱著只要越過秦嶺,便可抵達楚境的心情,到時再作打算。

    黃昏前左攀右轉,才在一個霧氣濃重的低谷扎營。

    人人都換上御寒皮裘,努力工作,眾鐵衛有些劈樹生火,一些取出草料喂飼馬兒。

    紀嫣然兩女則負責為烏達換藥。

    烏達醒轉過來,知已脫離險境,高興和感動得掉下淚來,心情大有好轉。

    此時荊善和烏舒兩人打了一頭山鹿回來,興奮報告在谷外發現一個溫泉,更添歡騰烈的氣氛。

    紀嫣然和趙致連一刻的耐性都欠奉,命令荊善、烏光兩人抬起烏達,扯著項少龍往最大的溫泉進發。

    出了谷口,眼前豁然開朗。

    無數山峰聳峙對立,植物依地勢垂直分帶,一道泉水由谷口流過,氣騰升,他們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便在老松環抱間發現一個闊約半丈的大溫池,深十余尺,有如山中仙界,瑰麗迷人。

    溫泉由紫黑色的花崗岩孔中涓涓流出,看得眾人心懷大暢。

    "噯喲!"

    趙致猛地縮回探入泉水里的手,嬌嗔道︰"這麼!怎能洗澡啊!"

    烏舒恭敬地道︰"讓小人回去拿桶子來,只要取水上來,待一會水冷了,便可應用。"

    紀嫣然一臉惋惜道︰"若不能整個人浸在池內,會大失情趣哩!"

    項少龍笑道︰"才女和致致請放心,我們只是走錯了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結聚之處,由于暴露在空氣中久了,所以溫度該會適合多了。"

    兩女心情登時好了起來,帶頭往下流尋去,往低處走了五百多步,攀過幾堆分布有致的大石,一個翠綠色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寶鏡地嵌在一個石台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氣大減。

    兩女一聲歡呼,探手湖水,發覺項少龍所料不差,果然是人類能忍受的溫度時,差點便要跳進潭內去。

    烏光兩人立時放下烏達,兩女為他脫掉上衣,取溫潭之水為他洗濯傷口。

    項少龍見他傷口痊愈了七、八成,心懷大放道︰"只要小達退了燒,該很快復原了。"

    烏達被水沖洗傷口,舒服得聲吟道︰"兩位夫人,小人想整個浸到潭內去行嗎?"

    紀嫣然俏臉微紅地站了起來,向荊善兩人道︰"聽到你們兄弟的要求嗎?還不來侍候他。"

    兩個小子應命而至,為他脫衣服時,項少龍和兩女移到潭子另一邊的高崖處,悠然坐下,欣賞遙闊壯麗的山景。

    泉水下流處,是個深達百丈的峽谷,懸崖峭壁對峙兩旁,松柏則矗立于峭壁之巔。在昏暗的夕照余暉中,陣陣霧氣在峰巒間飄搖,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

    兩女在左右緊挽著項少龍臂膀,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了一會後,項少龍道︰"嫣然曾到過楚國,對她的歷史熟悉嗎?"

    紀嫣然橫了他既嗔且媚的一眼,沒有說話,項少龍正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時,趙致解圍道︰"夫君大人竟敢懷疑嫣然姐胸中之學,該被痛打一頓。"

    背後傳來烏達舒服得直沁心脾的聲吟聲,項少龍扭頭看去,赫然發覺包括荊善和烏光兩人在內,都赤條條浸浴潭內,還向他揮手表示其中快慰的情況,啞然失笑道︰"好娘子紀才女請原諒為夫口不擇言,請問楚國有何輝煌的歷史呢?現今的國勢又是如何了?"

    紀嫣然這才回嗔作喜,以她清甜的聲音道︰"楚國確曾強極一時,幾乎霸佔了南方所有富饒的土地。"接著眼中射出惘然之色,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國家,因為越國最後正是給強楚吞並了。

    項少龍俯頭過去吻了她臉蛋,愛憐地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往者已矣!嫣然不要想那麼多了。"

    紀嫣然和趙致同時動容。

    項少龍又知自己盜用了"後人"的創作,苦笑長嘆。

    紀嫣然贊嘆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寓意深遠,使人低徊感,誰能比夫君大人說得更深切呢?"

    趙致意亂情迷道︰"夫君坐對夕陽,出口成文,致致愛煞你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岔開話題道︰"嫣然還未說出目下楚國的形勢哩!"

    紀嫣然美目淒迷,遙觀夕照,像夢游般囈語道︰"當楚懷王末年,秦用商鞅變法致強,其連橫兼並政策節節勝利,楚的合縱抗秦卻是著著失敗。丹陽、藍田二役,均為秦大敗,最沉重的打擊是失掉了漢中和商于六百里之地,而魏則乘機攻打楚鄰的鄭國,至此楚國把整個國策改變過來,此後有得有失,夫君大人要知道其中細節嗎?"

    她的描述津簡扼要,項少龍雖不知丹陽、藍田,又或漢中和商于在什麼地方,但亦可猜出個大概。

    點頭道︰"橫豎那三個小子怎也不肯這麼快爬上來,我們便當閑聊一下好了。"

    趙致不知道烏光和荊善都進了潭水,忍不住扭頭望去,一看下俏臉飛紅別回頭來。

    項少龍暗忖若窺看的是趙雅或善柔,定不會像她般害羞,說不定還會調笑兩句,不由念起她們,心中火。

    紀嫣然道︰"楚懷王受騙來秦,困苦而死,楚國更是一蹶不振。頃襄王登位後,再無力往東北擴張。像以前般不斷蠶食土地,轉而開拓西南,派大將莊矯循沅江入滇,出且蘭,克夜郎,建立了一群受楚統治的諸侯國。就是靠滇地的支援,楚人續向西南擴展,佔領了巴、蜀兩國大片土地,勢力直達大江兩岸。"

    項少龍這時才有點明白為何楚人屢次在諸國抗秦一事上臨陣退縮,皆因無暇北顧。

    趙致奇道︰"這對楚人該是好事,為何嫣然姐姐卻說他們有得亦有失呢?"

    紀嫣然道︰"國土大增,固是好事,卻須有強大的軍力作支持,楚人為秦人所迫,先後三次遷都。像秦人佔領了巫、黔兩郡後,莊矯等楚貴族便各自稱王,滇、夜郎、岷山,且蘭、笮等候國都互不統屬,頃襄王雖曾向秦反攻,奪回江旁十五邑以為郡,但仍處于挨打的局面。所以現今孝烈王被迫納州于秦以求和,這已失了一半國土,還須向東南遷都于鉅陽。此後雖再滅魯國,但對著秦兵時仍是頻頻失利,地方勢力又大盛,只得再往東南移都于壽春;青陽以西之地盡入大秦之手。現在只能苟延殘喘,所以每當李園向我說及他振興楚國的計劃,我半句都聽不入耳。"

    趙致道︰"李園真糊塗,茫不知嫣然姐最不喜楚人。"

    紀嫣然道︰"也不可以這麼說,雖說有亡國之恨,但這數百年來一直就是強國吞並小國的歷史,若以滅國多少論,楚人大可稱冠,統一了東南半壁江山,在中原文化上影響最為廣闊深遠,亡我越國後,影響力更沿大江擴展到下游以至淮、泗、南海等地。"

    頓了頓續道︰"中原沒有任何一國的文化比楚人更多姿多采,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楚人吞並了幾十個國家和部族,透過通婚把各種文化融合在一起。但在政治上卻成為了負擔,現今各國之中,以楚國的地方勢力最是強大,很多時孝烈王也不能說做就做,楚國在抗秦一事上反覆搖擺,背後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這叫與嬌一夕話,勝讀十年書。項少龍的思域立時擴大至整個這時仍不存在的"中國"去。想到將來小盤的秦始皇就是要把這麼多不同的國家、文化、民族和人才統一在他旗幟之下,頓感天遙地闊,頗有因自己一手造就秦始皇出來那睥睨天下的壯闊感。

    獵獵聲中,烏達等三人浴罷為他們點起火把,以紅光代替了昏黑的天色。

    兩女歡叫著跳了起來。

    烏達像脫胎換骨般容光煥發,已能在攙扶下離去,看得項少龍嘖嘖稱奇。

    現在這溫潭是他們的天下了。

    看著兩女寬衣解帶,項少龍立時燃起愛火,隨她們投進火的潭水內去。

    攀高折低,上坡下坡。

    在秦嶺走了五天後,眾人才真的知道迷了路。

    秦嶺雖仍是峰峰成景,景景稱奇,但他們已失去欣賞的心情,尤其晚上野狼嗥叫聲忽近忽遠,就像無時無刻不在旁窺伺,更使他們睡不安寧。

    唯一的好事是烏達逐漸康復過來,已能自己走路,大大減輕了實質和心理上的負擔。

    項少龍本身有豐富的行軍經驗,曉得認準了日月星辰,朝著東南方而去,才心頭稍定。

    知道橫越秦嶺之日,就是抵達楚境某處之時了。

    再經過了兩日行程,跌死了兩匹戰馬後,地勢始往下伸去,氣候溫暖起來,再見不到使人心寒體冷的原始冰川了。

    松樹亦再不積雪,使他們心情轉佳。

    這晚他們找了個靠山的台地扎營,吃過晚膳後,除了值夜的人外,其他人都躲進營里去。

    山中無事,項少龍放開懷抱,和兩女更是如魚得水,毫不寂寞。

    紀嫣然與項少龍獨處時雖是浪漫多情,但在項少龍與其他妻婢前卻非常矜持,更不要說同室歡好。

    但在眼前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更由于與趙致再無隔閡,亦把自己開放來接觸帳幕里的現實,教項少龍享盡艷福。

    當他們相擁而眠時,趙致道︰"今晚的狼群為何叫得特別厲害呢?"

    項少龍側耳細聽,發覺狼嗥的聲音集中在東南方的低坡處,雖感奇怪,但若要他離開溫暖的被窩、動人的嬌妻和帳幕,卻是絕不會干的事。

    遂笑道︰"可能知道有長著最嫩滑嬌肉的兩位可口佳人,快要離開它們,所以特別舉行一個歡送會吧!"

    兩女乘機撒嬌,在被窩里扭作一團,其中情景,實不可與外人道。

    就在不可開交時,狼嗥聲中,忽傳來有人喝叫的聲音,混亂之極。

    項少龍跳了起來,囑兩女留在營中,匆匆趕了出去。

    兩女非是不想跟去,只恨仍是疲軟無力,惟有乖乖留下。

    項少龍撲出帳外時,全體人均到了帳外去,項少龍吩咐其他人留下看守營地,點著火把,與荊善、荊奇、烏光、烏言和烏舒這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朝人聲來處趕去。

    攀過了一處山頭後,眾人手持弩箭,走下一道長坡,狼嗥狽號的聲音清楚起來,使他們知道狼群正在對某一目標物展開圍攻。

    尚未抵達長達三十丈的坡底,十多條狼嗅到他們的氣味,掉頭往他們撲來。

    它們全速飛撲,像十多道電火般朝他們沖至,白森森的牙齒,反映著火光的瑩綠色眼楮,看得他們毛骨悚然。

    六枝弩箭射出。

    六頭野狼于慘嘶聲中倒跌回坡底的優谷去。

    仍有近十頭狼蠻不畏死往他們沖來。

    時間再不容許他們裝上弩箭,人人抽出配劍,向狼群照頭照面劈去。

    鮮血激濺,野狼慘號。那些野狼靈動之極,幸好這六人個個身手高強,重要部位更有護甲保護,但仍是難于應付。

    項少龍剛劈飛了一頭野狼,另一頭狼已由側離地竄起,往他咽喉噬去。

    項少龍大喝一聲,右腳撐出,正中惡狼胸口,豈知惡狼竟低頭咬在他靴子上,幸好回劍刺中惡狼雙目,惡狼才慘嘶跌退,但靴上已多了兩個齒印,可知狼牙如何鋒利。

    荊善和荊奇兩人狩獵慣了,最是了得,不但絲毫不懼,還大喝沖前。劍揮腳踢,借著斜坡居高壓下之勢,加上霍霍揮舞的火把,把其他新加入搶上來的惡狼硬趕回去。

    烏光一聲悶哼,給一頭由側撲來的惡狼沖倒地上,這小子一向自恃力大,使出狠性,硬把整只惡狼拋飛往斜坡旁,撞在一堆亂石處,但手臂衣衫盡裂,鮮血流下。

    項少龍一腳踢翻了另一頭想撲噬烏光的惡狼時,十多頭狼已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了。

    環目一看,除了荊善外,無一人不或多或少被咬傷抓傷,禁不住心中駭然,想不到這些野狼如此悍狠厲害。

    狼嗥聲明顯減少了,坡底隱隱傳來呼叫聲。

    眾人都想不到會在這種深山窮谷遇到別的人,好奇心和同情心大起下,忘了惡狼的凶悍,結成陣勢,搭上弩箭,趕下坡去。

    坡下地勢平坦,四面環山,近百條餓狼聚在東端,不斷要往石坡上沖去。

    坡頂隱見火光,但卻接近熄滅的地步。

    由于藏在暗影里,只聽到人聲,卻不見人影。

    餓狼見有人趕至,戒備地散了開去,幾頭沖來的都給弩箭射倒。

    今次眾人學乖了,一邊以火把驅趕狼群,一邊裝上新弩箭,連珠發射。

    惡狼一只接一只倒下,當荊善和荊奇兩人帶頭來到矮石坡底時,狼群散往遠處,不敢靠近。

    荊善等卻殺起了癮頭,不住追逐射殺,大大出了先前那口惡氣。

    項少龍知狼群怯了,放下心來,往上大叫道︰"上面是何方朋友,有人受了傷嗎?"

    一個人影現身坡頂,抱拳道︰"多謝各位壯士援手之恩,我們有三人被狼咬傷,但均沒有生命之險,只要再取枯枝,生起火頭,當可捱至天明。"項少龍聽他措詞得體,但卻似是有難言之隱,又或對他們生出提防之心,所以沒有邀他們上去見面,亦不見怪,大聲道︰"既是如此,我們負責把狼群趕走,兄台下來取樹生火好了。"

    向眾人打個招呼,繼續殺狼群去了。





第十五卷 第08章 結伴同行


    次晨醒來,兩女早起身離帳。

    項少龍因昨晚殺狼驅狼,辛勞了半晚,到太陽升上半天才爬起身來。

    仍在梳洗當兒,有客人來了。

    那人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顯是身手高明之輩,左臂包扎著。

    該是昨晚抗狼的遺痕。

    知道項少龍是頭領後,那人趨前道︰"鄙人莊孔,不知壯士高姓大名,昨晚未曾請教恩公大名,後受夫人重責,今早特來請罪。"

    項少龍見他依然沒有表露身分,又知對方竟有女眷隨行,大訝道︰"兄台既不肯表露身分行藏,為何又要上來探聽我們的來歷,不如大家各若萍水相逢,就此分手好了。"

    莊孔想不到項少龍如此直截了當,又點出自己故意隱起來歷,大感尷尬,不過他也是非常之人,汗顏道︰"恩公責怪得好,只恨奉了夫人嚴命,不得隨意表露身分。

    不過我一見恩公,便心中歡喜,可否讓鄙人先向夫人請示,回頭再見恩公。"

    這時紀嫣然和趙致拉著手由林木處回到營地來,看得莊孔兩眼發呆,顯是想不到能在此等地方,見到如此絕代佳人。

    項少龍這時笑道︰"此事大可免了,我們亦有急事在身,須立即起程,就這麼算了吧!祝莊兄和貴夫人一路順風。"

    莊孔嚇得收回目光,懇切地道︰"恩公是否要進入楚境呢?"

    紀嫣然兩女見頂少龍和人說話,已知事情大概,站在一旁靜心聽著。

    項少龍一呆道︰"這處下去不是漢中郡嗎?應仍屬秦國的土地才對。"

    莊孔愕然道︰"恩公怕是迷路了,此處乃秦嶺支脈,橫過漢中、南陽兩郡,直抵楚境,若方向正確,還有五天路程,鄙人曾走過兩趟,定錯不了。"

    項少龍不禁心中大罵杜璧,若非給他的人迫離了路線,早在十天前便該趕上滕翼,現在卻到了這鬼地方來。想起來時的艱辛,再沒有回頭的勇氣了。

    現在惟有先進楚境,再設法去與滕翼會合好了。

    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也是要到楚國去嗎?"

    莊孔道︰"正是如此,若壯士不嫌棄的話,可結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項少龍暗忖對方定是給昨夜的狼群嚇伯了,沉吟片晌後道︰"你們共有多少人呢?"

    莊孔道︰"除夫人外,還有五名女眷,一個小孩和包括鄙人在內的十五名侍從。"

    項少龍心想若沒有這莊孔帶路,尚不知要走上多少冤枉路。只要一出秦嶺,立道再見珍重,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遂點頭答應了。

    莊孔大喜,連項少龍姓甚名誰都忘了詢問,約定一會後在坡底會合,匆匆去了。

    紀嫣然寒笑而來道︰"看這人衣著款式,說話口音,就知此人乃楚國貴族,夫君大人小心點才好。"

    項少龍笑道︰"暫時我就叫項然,你是大夫人,致致是二夫人,今次到楚國是為了做生意,他們不相信也沒法子了。"

    項少龍等拔營牽馬下坡時,莊孔等十五男五女和一個小孩早在恭候。

    這十五名口中的"侍從"有小半人都負了傷,其中兩人頸面均見狼抓之痕,令人看得觸目驚心。

    若只憑觀察,稱得上好手的,除莊孔外,就只有兩個人可勉強入圍。

    眾女大半戴上斗篷,以紗遮臉,雖隱約見到輪廓,卻不真切。

    沒遮臉紗的兩婦粗壯如牛,容貌不算丑,卻毫不起眼。

    另三女均姿態娉婷,一眼望去便知是出身高貴的仕女,在半遮半掩的臉紗里,有種朦朦朧朧的神秘美艷。

    其中一婦身材特高,年紀亦以她最大,該已三十出頭,看來就是莊孔口中的夫人了。

    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雙目津靈,約在十一至十二歲之間,見到項少龍等人,張大了好奇的眼楮打量他們。

    五女見他們到來,都躬身施禮,眼楮卻落在紀嫣然二女身上。

    那夫人先發言道︰"妾身夫君姓莊,壯士昨夜援手之恩,妾身沒齒不忘,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好教妾身能銘記心頭。"

    項少龍來到她身前,依足禮數還禮後,才笑道︰"在下項然,這兩位都是我的夫人,今趟是要到楚國去踫踫運氣,看看可否購得高質的黃金,想不到竟迷了路,不然若非迷路,亦遇不上夫人和貴屬,這位小哥兒是否令郎呢?"

    莊夫人在輕紗後的眼楮盯著項少龍道︰"正是小兒莊保義,她兩人是妾身的三妹和四妹尤翠之和尤凝之,其他都是來自我府的僕從。"

    兩女害羞地微一福身。

    莊夫人目光落在紀嫣然臉上,似是若有所思,但卻沒說出來,只道︰"想不到山里的野狼如此悍不畏人,我們已有防備,仍差點便遭狼吻,幸有壯士解困。現在有壯士們同行,心里踏實多了。"

    項少龍看看天色,微笑道︰"今天起身遲了,不若立即起程吧!"

    莊夫人點頭後,莊孔忙命人牽馬來,讓莊夫人三姊妹和小孩登上馬背,這莊保義年紀雖小,卻在馬上坐得穩若泰山,毫無懼意。

    眾人于是開始落山。

    莊孔確沒有吹牛,果是識途老馬,省了項少龍等不少工夫力氣。

    但因三女一孩均要人牽馬而行,故速度甚緩,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一路上兩隊人間再沒有交談,只那莊孔不時指點路途上的風光,使項少龍有參加旅行團的優悠感覺。

    到了晚上宿營時,莊夫人等均躲在帳里進食。更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就這樣走了五天路,楚境終在望了。

    這晚又如常扎營休息,項少龍則和紀嫣然二女和一眾鐵衛,圍著篝火,一邊燒烤打來的野味,隨口談笑。

    莊孔等則在營地另一端吃他們的干糧,婉拒了項少龍禮貌的邀請。

    滿月高掛中天,照得附近山野一片金黃,遠方的雪峰,更是閃爍著神秘詭異的異芒。

    間有狼嗥傳來,又使人感到這寧靜平和的山野,仍是危機四伏。

    趙致如釋重負地道︰"再過兩個山頭,我們便可踏足平地,真是好極了,恨不得現在就立即天明。"

    紀嫣然挨近項少龍輕輕道︰"他們都很緊張呢。"

    項少龍望向莊孔等,果然發覺他們沉默得可以,又有點坐立不安,點頭表示同意後,卻找不到可說的話。

    人家既不肯告訴你,問來也沒有用。況且到了楚境後,自顧尚且不暇,那還有本領去理別人的閑事。

    這時附近傳來一陣狼嗥,烏光向荊善笑道︰"你的老朋友又來了,叫你動手時不要留情,否則就要用牙齒來和你親了。"

    荊奇神色凝重道︰"我看狼群是來報仇。"

    荊善亦皺眉不語。

    烏言著奇道︰"你當狼是人嗎,竟懂得記仇。"

    荊奇道︰"此事一點不假,馬有馬性,所以認得誰是主人;狼亦有狼性,故知道誰是仇人有啥稀奇。"

    趙致膽子最小。心寒起來道︰"那你們還不快想些應付的辦法出來。"

    項少龍亦是心驚肉跳,因為所處雖是靠崖台地,但三面都是斜坡,樹木繁茂,若竄幾十頭或幾百頭狼出來,確非是鬧著玩的一回事,有一挺重機槍就好了。

    烏舒在眾鐵衛中最是冷靜多智,微笑道︰"二夫人吩咐,敢不從命,不過可否待我們填飽肚子後,有了力氣,才去工作。"

    趙致嬌嗔地向項少龍投訴道︰"烏舒這小子在耍人家,致致又沒說不讓他吃東西。"

    項少龍哈哈笑道︰"那羊退快給烤焦了,還不取下來上盤,我的二夫人有東西吃,什麼都可忘了。"

    紀嫣然嬌嗔道︰"致致是饞嘴鬼嗎?說得她這麼不堪,我要為她討回公道。"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膳後荊善等興高采烈去布置陷阱,一副惟恐惡狼不來的樣子,教人又好氣又好笑。

    紀嫣然兩女亦去了湊鬧,反是項少龍偷得空閑,一個人坐在篝火前發呆,思前想後,喜怒哀樂一一掠過心頭。

    就在此時,莊夫人揭帳而出,向項少龍盈盈而來,身穿素白的長襦衣,加上件白色的長披風,戴著一頂綴上明珠的帽子,垂下面紗,活像由優冥來的美麗津靈。

    項少龍有點愕然地望著她,直至她來到身旁施禮坐下時,才道︰"莊夫人睡不著嗎?"

    在氣息可聞的近距離里,借著火光,那謗再無遮蔽的作用。只見她面上線條輪廓有種古典的優雅美態,雖及不上琴清的驚心動魄,但已是難得的美人兒了。

    她水汪汪的眼楮反映著篝火的光芒,爍動變化,專注地凝視項少龍,忽地優優一嘆道︰"心中有事,怎睡得好呢?"

    這麼多天來,項少龍尚是首趟和她如此接近地對話,不由湧起異樣的感覺。點頭道︰"夫人的事,實不必告訴在下。"

    莊夫人見他盯著自己的臉龐,低聲道︰"壯士是否可看到妾身的模樣。"

    項少龍有點尷尬道︰"在這角度和火光的映照下,確多少看到了一點。"

    心中卻在嘀咕,這些話頗帶有點男女挑情的味道,難道她要色誘自己,好使他去為她辦某一件事?

    這莊夫人使他聯想到平原夫人和晶王後,像她們這種成熟和年紀較大美萊性,再不像少女時代的純潔,想法便實際多了,最懂利用本身的條件,以美色去達到某一目的。

    莊夫人垂下螓首,優優道︰"壯士今次往楚,真的是去收購黃金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這麼直截了當,不敢遲疑答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是為了黃金,誰願長途跋涉,僕僕風塵呢?"

    莊夫人默然不語,似在咀嚼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兩句津警句子,好一會才抬起頭來道︰"項壯士出口成文,言之有物,當是非常之人,況且兩位夫人均為人間絕色,氣質高雅,貴屬更無一不是高手,若說會為區區財貨四處奔波,妾身應該相信嗎?"

    項少龍矢口不認道︰"黃金豈是區區財貨,夫人錯了。"

    莊夫人輕紗後的美目一瞬不瞬盯著他,緩緩道︰"既是如此,只要項壯士把我們護送往滇國,我便以千兩黃金酬謝壯士,妾身可立下毒誓,絕不食言。"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紀嫣然說過由于楚人東侵受挫,故轉向西南開發,而主事者的大將莊矯,正與莊夫人的夫君同姓。

    後來楚勢轉弱,莊矯便與其他諸侯坐地稱王,莊矯不正就是滇王嗎?

    愕然半晌後,淡淡道︰"不知夫人和滇王莊矯有何關系呢?"

    莊夫人低聲道︰"先王乃妾身家翁。"

    項少龍暗忖看來又是一宗爭奪王位的王室悲劇,那還有心情去聽,嘆道︰"夫人的提議,確令人心動,不過這千兩黃金太不易賺了。我更不願兩位本是隨在下來游山玩水的嬌妻冒上生命之險,恕在下有心無力了。"

    莊夫人也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我只是試試你吧!項少龍有烏家作後盾,那會把千兩黃金放在眼內呢?"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你早知我是誰,卻故意來耍我。"

    莊夫人"噗哧"笑道︰"像你那種相貌體型的人,固是萬中無一,紀才女更是瞞不過人,你們又都那麼名遍遐邇,妾身真奇怪項先生竟以為可以騙過我們。"

    又微笑道︰"若換了是一般男人,妾身或會以身體來換取你的幫助,但卻知這一著對你毫不管用。故而不若明賣明買,大家作個對雙方均有利的交易好嗎?"

    項少龍忽然湧起古怪的感覺,這莊夫人不但有平原夫人和晶王後的特質,還是包寒了趙雅在內的混合體。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俏樣兒,使人既刺激又充滿了挑逗性。

    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後道︰"坦白說,我倒看不出你可以用什麼東西來和我交易。"

    莊夫人胸有成竹道︰"項先生今次來楚,目標究竟是李園還是田單呢?若是後者的話,妾身便不愁你不答應這交易了。"

    項少龍立時瞪目結舌,須知自己要對付田單一事,雖是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亦只限于鹹陽軍方與王族的一撮小圈子里,這莊夫人怎能知道這秘密呢?

    莊夫人輕輕道︰"項先生若知華陽夫人乃我的親嬸母,就不會如此吃驚了。"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道︰"夫人是否由鹹陽來的呢?"

    莊夫人避而不答道︰"先生請先告訴我今趟是否為田單而來,若答案是'否'的話,妾身再無可與先生交易的條件,此事就作罷好了。"

    項少龍心念電傳,聽她語氣,似乎在田單一事的背後上大有文章,不由有點心動,嘆道︰"夫人真厲害,何礙說來聽聽。"

    莊夫人欣然道︰"妾身信任先生是正直君子,縱使知道妾身的秘密,即管不作交易,亦不會洩漏出去,會是這樣嗎?"

    項少龍苦笑道︰"難道我項少龍會害你這些婦人和孺子嗎?"

    莊夫人津神一振道︰"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秘密,皆因李園的心腹里,有我的人在,先生現在明白了吧!"

    項少龍恍然大悟,莊夫人本身是楚人,又是莊矯的媳婦,更是華陽夫人的近親,李園的心腹里有來自她那系統的人,絕非不合理的事,難怪她會知道自己是要對付田單了。

    莊夫人微微笑道︰"項先生可否拉起妾身的遮面紗,妾身要面對面告訴你一個夢想不到的秘密。"

    項少龍皺眉道︰"夫人乃身有所屬的人,我這麼做,恐怕于禮不合吧?"

    莊夫人黯然道︰"先夫已于五年前被叛軍在鬧市中斬首,妾身現在不屬于任何人了。否則何須離鄉別井,避到秦國來呢?若不是有華陽夫人護著我,妾身早給楚人擒回去了。"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揭起了她的面紗,一張宜喜宜嗔,充滿成熟美女風韻的俏臉,呈現眼前。

    她的玉臉稍嫌長了點,可是由于粉頸像天鵝般優美修長,卻配合得恰到好處,形成一種特具魅力的吸引力。

    再加上下頷一顆有如點漆的小小美人痣,把一切都平衡得完美無缺。

    她的眼楮果然是水汪汪的,可令任何男人見而心跳。

    古典的美態雖遜于琴清,卻多了琴清所沒有的大膽和野性,使人生出一見便和她上床的沖動。

    難怪她要以面紗遮臉了。

    莊夫人見他目不轉楮打量自己,大感滿意,寒羞道︰"先生覺得妾身的容色尚可入眼吧!"

    項少龍暗自警惕,她雖開宗明義表示不會色誘自己,其實一直都在這麼做著,不過也難怪她,以她如此一個弱質女流,為了復國和讓兒子重登王位,除了天賦的本錢外,還可倚靠什麼呢?

    可想像由亡國到現今這一刻,她必然曾多次利用美麗的身體,來換取男人的幫助。

    不由嘆一口氣道︰"夫人何須妄自菲薄,你還未說那天大的秘密哩!"

    莊夫人眼中掠過驚異之色,輕輕道︰"到這刻我才明白為何連寡婦清都對先生情難自禁,說話正代表一個人的胸懷修養,只聽先生談吐別出樞機,就知先生非常人也。"

    項少龍暗叫慚愧,苦笑道︰"復國為重,夫人千萬別看上在下,致自招煩惱。"

    莊夫人掩嘴媚笑道︰"你對自己本頗有信心,但人家欣賞你也要心驚膽跳嗎?且還出言警告,唉!世間竟有你這類怕令女子傾心的男人,說出去絕不會有人相信呢。"

    項少龍愈接觸這莊夫人,愈覺得她的誘惑力,此時才忽然覺察到莊孔等都到了斜坡處幫手,營外的空地只剩下了他們這對孤男寡女,暗暗心驚,正容道︰"在下在洗耳恭聽哩。"

    莊大人斂起笑容,輕輕道︰"田單現在應已抵達楚都壽春了。"

    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莊夫人好整以暇地道︰"田單由于國內國外均仇家遍地,所以身邊常帶著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知道你不肯放過他後,當日便混在李園的隊伍里一起上路,後來你見到的只是他的替身吧了!"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難怪田獵時田單這麼低調,又盡量不出席公開場合,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原因。

    自己終是棋差一著,斗不過這老狐狸。

    還須立即通知滕翼和徐夷亂,免得被楚人反撲下會全軍覆沒。

    想到這里,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以後自己的名字還要倒轉來寫,今回確是一敗塗地了。

    忽地感到莊夫人的臉龐在眼前擴大,他仍是神智迷糊時,莊夫人豐潤的香唇在他嘴上輕吻了一下,才坐回去道︰"只要你助我復國,我便幫你刺殺田單。"

    項少龍一呆道︰"你自身難保,怎樣助我。"

    莊夫人肅容道︰"李令這堅人之所以能弒主賣國,皆因有孝烈王在後支持,現在孝烈王已死,壽春和滇國支持我們的大有人在,整個形勢都不同了,否則我怎敢回楚去。"

    項少龍愕然道︰"孝烈王過世的消息,你不是也由李園處聽回來的吧?"

    莊夫人道︰"當然不是,我們莊家在楚蒂固根深,莊孔便是由楚遠道來通知我們,並接我們回去的。"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孝烈王真的死了?"

    莊夫人不解地看著他。

    項少龍的震蕩仍未過去,想不到誤打誤撞下,竟真的造就了李園及時趕回去奪權,否則李園恐怕仍在鹹陽。

    世事之奇,確是出人意表。

    深吸一口氣後,斷然道︰"好吧,若我能殺死田單。就全力助你的兒子重掌王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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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09章 破浪長淮


    原本的如意算盤,忽然全被打亂了。

    當晚並沒有狼來,經過了討論後,紀嫣然亦相信莊夫人該不是在說謊,因為田獵時田單的表現確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單的深謀遠慮,絕不會處于那種一面倒的被動局面里,要靠呂不韋來保護他。

    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單根本不會相信呂不韋可以弄死項少龍。雖然呂不韋差點就辦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軍隊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應,甚至反布下陷阱來應付尾隨的敵人,不過他們理該不知道徐夷亂這著奇兵的存在。

    最後項少龍決定了派剛痊愈了的烏達和另一來自蒲布、劉巢系統的鐵衛丹泉兩人,乘快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們改變整個作戰計劃,只設法拖住田單的軍隊,而非是殲滅對方。

    這樣可延誤田單返齊的行程,使他們多點刺殺他的機會。

    由于劉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單之旁,田單這時的保護網可說是最脆弱的了。

    次日清晨拔營起程前,莊夫人領著她那兩個"妹子"過來商量到壽春的細節。

    她們都脫去了面紗,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眾,但比之莊夫人獨特的迷人風姿,卻遜了半籌。

    莊夫人笑道︰"她們確是我的妹子,只不過非是親妹,而同是莊家的人吧!"又與紀嫣然兩女親地打招呼,說了一番仰慕的話後,才轉入正題道︰"李園的手下里,不乏認識項先生的人,紀才女更是壽春街知巷聞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瞞過楚人。"

    項少龍摸著臉頰和下頷道︰"我可以長滿胡須,到晚上才出動,那樣就可避人耳目了。"

    莊夫人道︰"避人耳目絕非難事,問題卻在于若行動不便,將更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機會,幸好我這兩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項先生臉上弄點手腳,那除非面對面踫上熟人,否則該可蒙混過去。"

    紀嫣然道︰"那他以什麼身分去見人呢?"

    莊夫人道︰"就充作我的親兄弟萬瑞光好了,他由于當年兵變時受了重傷,雖逃出楚境,卻一直沒有好過來,三個月前才過世,壽春該沒有認識他的人。"

    她說來雖語調平淡,但眾人都聽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趙致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對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

    莊夫人若無其事道︰"本來是半分把握也沒有,只是抱著必死之心,趁楚國自顧不暇時我母子們回去與賊子拚個死活;但現在有了項少龍,卻有十分把握了。"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莊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現在開始改稱我作大姊,我則喚你作瑞光,由這里到壽春還有整個月的行程,我再詳細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訴你好了。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將,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適合你冒充。由于我們本是滇人,並沒有楚音,只要你努力點學習,該可瞞過楚人了。"

    項少龍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馬癡,今趟扮的是悍將萬端光,若都能把田單騙倒,就真是津彩了。

    紀嫣然最是細心,道︰"莊夫人今次以什麼名義回楚京呢?"

    莊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當年孝烈王因怕我們滇國坐大,成為西南之霸,故策動李令聯結夜郎人推翻我們莊家,一夜間我們莊族被殺者近萬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過爭不過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應,我們亦休想逃離楚境,所以我們今趟理該先到春申君府去。"

    項少龍和紀嫣然對望一眼,放下心事。

    現在孝烈王已死,楚國變成春申君和李園爭霸的場所,對傾向春申君的莊夫人來說,殺了與李園勾結的田單自然不算什麼一回事。

    項少龍津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

    趙致嗔道︰"夫人仍未說我和嫣然姐該扮什麼哩!"

    項少龍笑道︰"當然是我萬瑞光的嬌妻,只要遮上塊厚點的面紗,便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一向以來,直至強秦興起前,諸國之中,楚國以地處南方,附近又無勁敵,所以無論軍事上和經濟上,都有者別國所欠缺的安全和穩定。

    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無窮盡的沃野,只等著楚人去開發,故富足無憂。

    在最盛之時,楚人屬地南卷沅、湘;北繞穎、泗;西包巴、蜀;東裹郯、淮。穎、汝以為洫,江、漢以為池;坦之以鄭林,綿之以方城。

    幾乎統一了南方,戰國開始時,乃首屈一指的大國。

    除了吞並了眾多的小國外,還大量開拓了東夷、南蠻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們均置于楚邦文化的影響下。

    不過正如紀嫣然的分析,要管治這麼多的民族和如斯廣闊的疆土,必須一個強大有為的政府。

    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後,再無有為君主,懷王更困死于秦。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勢力是乘時興起。

    孝烈王策動滇國的兵變,正是對地方勢力的一個反撲。不過事實並無任何改變,只不過由莊姓之王改為李姓之王吧了。

    現在孝烈駕崩,紛亂又再出現了。

    項少龍等差陽錯,被迫趕上了這個"盛會"。

    驟聽楚國似是亂成一團,但事實卻非如此,秦人由于國內連喪兩王,小盤又年幼,軍方和呂不韋的斗爭成了拉鋸戰,更須集中全力去防衛東三郡,楚國遂得偏安南方之局。

    一直以來,由于經濟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滿了優游閑適的味兒,和北人的嚴肅緊張,成為強烈的對比。

    對此紀嫣然便說得很傳神。

    當離開了秦嶺,再翻了兩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後,終抵達了漢中平原。

    丹泉和烏光兩人在莊夫人一名家將帶路下去會滕翼後,眾人朝壽春進發。

    紀嫣然與項少龍並騎而行,談起楚國文化時道︰"楚人雖是我的亡國仇人,但我對楚人的文化卻一向傾慕,像他們的始租,並非胼手胝足的農神,而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祗,或是彩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漿的芳烈。楚辭更是音節委婉,詞藻繽紛,充滿哀艷纏綿的情緒。"

    項少龍有少許妒忌地道︰"不過我在李園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這些聽著滿美麗的東西。"

    紀嫣然"噗哧"嬌笑,橫他一眼後,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那有時間大拋文采。"

    吁出一口仙氣,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聽到夫君大人以這麼酸溜溜的口氣說話。"

    這時莊夫人使人來喚,要他們墮往後方,好趁旅途無事時,教他們學習滇地的鄉音。

    項少龍等只好苦著臉去學習了。

    當時戰國最流行的是周語,各國王族和有點身分的人都以此作為交流的言語。

    因地域的不同,周語自然夾雜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語。

    所以只聽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個地方的人。

    差異最少的是趙、魏、韓三國,這是由于她們都是從晉國分裂出來。

    秦人則因本身文化淺薄,又與三晉為鄰,所以口音用語非常接近三晉。

    差別最大的卻是楚國了。

    直至此時,楚人仍被譏為"南蠻",用詞上分別更大,所以項少龍等要學習帶著滇音的楚語,自是吃盡了苦頭。

    楚人的根據地,以長江兩岸的廣闊地域和碧波萬頃的洞庭湖為中心,再朝南開發。

    壽春位于長江之北,淮水西岸處。比之最初位于洞庭湖西北角的舊都"郢",足足東移了過千里,雖遠離秦人,但亦明擺出沒有臥薪嘗膽,以身犯險的勇氣,難怪楚國雖大,卻是三晉人最看不起的一國。

    走了五天後,過了桐柏山,到達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陽"眾人找了一處旅館住下,再出莊孔出外奔走買船,以減旅途跋涉之苦。

    由于他們入城時須報上身分名字,到旅館剛安頓好行囊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來拜會。

    項少龍自是由得莊夫人去應付,在房內與兩位嬌妻調笑取樂,好享受"回到人間"之樂。

    不一會莊夫人過來,席地坐下後,欣悅地道︰"解決了船的問題了,這里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誰後,非常幫忙。"

    換上了常服的莊夫人,又具另一番風姿。

    她穿的是這時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連成一體,衣襟右掩,接長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繞至背後,美女穿起來更是別有一種韻味。

    她梳的是墮馬髻,把挽束的秀發盤結顱後,垂得很低,有點真像剛由馬上墮下來的姿態,加上她嫵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確是我見猶憐。

    項少龍暗中警告自己,絕不可對這美女動心,否則將會添加了很多煩惱。而且他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能擁有多位嬌妻,早心滿意足,理該對紀嫣然等"忠誠"。紀嫣然也在打量這風韻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許威脅,淡淡道︰"我曾在壽春住了一段短時間,不知現在是否仍是斗、成、遠、屈四族的人勢力最大呢?"項少龍立時想起屈原,原來此君竟是楚國四大族中的人,難怪可以當大官了。

    莊夫人美目先掃過項少龍,才通︰"四大族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了,現在興起的是李園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勢力的一族,且由于李嫣嫣生了太子,李族更如水漲船高。現在李嫣嫣當了掌實權的太後,誰不在巴結李園的人呢。

    項少龍見莊夫人對壽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問道︰"李園是否娶了郭開的女兒郭秀兒回來呢?"莊夫人點頭道︰"正是!聽說她還有了身孕。頗得李園愛寵。"

    項少龍的注意力不由來到掛在胸膛的鳳形玉墜處,這是當年郭秀兒奉父命下嫁李園前,送與自己之物。

    往者巳矣。

    心中不由有點神傷魂斷的感覺!

    莊夫人深望他一眼後,垂下頭去,似乎窺破了他和郭秀兒問的私隱。

    紀趙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兒的關系,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縱有沒有把他的生意移過來呢?"

    莊夫人皺眉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

    項少龍感到氣氛有些異樣,岔開話題道︰"王族里是否有位秀夫人呢?華陽夫人曾囑我把一件禮物交給她,後來我卻沒有到楚國去。"

    莊夫人點頭道︰"本還想不起是誰,但若與嬸母有關系,那定是清秀夫人了。她的美貌在楚國非常有名,嫁了給大將斗介,本極受愛寵,後來斗介迷上了大夫成素寧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了城郊淮水旁的別院隱居,不準斗介踏進大門半步,否則立即自盡,她的剛烈,贏得了國人的尊敬。斗介從此失寵于孝烈王,不過現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了。"

    趙致奇道︰"那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寧的愛妾,為何又會和斗介弄到一起呢?"莊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寧這人最沒骨頭,斗介乃軍方重臣,使個眼色他使要把燕菲乖乖奉上。今趟我們莊家復國,最大障礙就是以李園為首的這一群人,因為李令正是李園的堂兄族人。"

    項少龍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說話時,烏言著敲門求見,進來後神色凝重道︰"有點不妥,剛才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偵查我們,後來府令屈申離開時,在兩條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車上說了一番話。然後那些可疑的人全撤走了。"

    莊夫人聽得玉容微變。

    項少龍從容笑道︰"看來他們準備在船上對付我們了,只要鑿沉船只,他們的人便可在水里刺殺小公子,我們的復國大計也要完蛋了,真想得周到。"

    莊夫人道︰"那怎辦才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們的人。"

    紀嫣然俏皮地道︰"只要離開城陽,我們便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們什麼?"翌晨府令屈申親來送行,大船揚起三桅風帆,順水開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壯彪悍,雖是神色恭敬,卻一看便知非是善類,不過當然不會被項少龍放在心上,派了眾鐵衛十二個時辰輪番監聽他們的動靜後,一邊學習滇音楚語,同時盡情休息,好能在抵達壽春後,以最快時間干掉田單,再立即溜走。

    他並不太擔心會給人識穿身分,因為熟識他的田單、李園等人均身分尊貴,縱是自己這"亡國之將"蓄意求見,都恐難有機會,所以踫面的機會賈在微乎其微。

    唯一的困難,就是如何去把握田單的行蹤了。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又大是不同,秀麗如畫,迷人之極。

    際此春夏之交,人船放流而下,平山遠林,分綴左右,一片恬靜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時見到漁舟在江中打魚,使人很難聯想到戰國諸雄那永無休止的斗爭。

    江水蜿曲,每拐一個彎兒,眼前都會出現一個不同的畫面,使人永無重覆沉悶的感覺。

    由于有外人在,紀趙兩女都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癢的神秘美感。

    那些不懷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時掃窺她們的酥胸隆起,顯然除了存心殺人外,對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軌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關系,楚人在風俗上人異于三晉和秦國,最明顯就是已婚的婦人出門時都戴上各式各樣的面紗,一點不怕累贅和不通爽。

    除了戴冠垂紗外,亦有以頭巾扎髻,再延長下來遮著臉龐,這種頭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紗羅制成,但由于質地輕薄,覆在臉上時,內中玄虛若現若隱。更添引人入勝的誘惑力。

    給紀嫣然和趙致這等美女戴上後,更是不得了,累得項少龍也希望夜色快點降臨。

    項少龍經過這些日子,臉上長出了寸許長的胡須來,不但改變了他的臉形,也使他更添陽剛威霸之氣。

    留須在那時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別是文官,多蓄長須;武將則較多留短髯,所以臉白無須,反是異常。

    當項少龍偕二女在船頭欣賞美景時,莊孔來到他身旁低聲道︰"在到達上游期思縣前,有一段水流特別水深湍急,險灘相接,危崖對峙,賊子若要動手,那處該是最佳地點了。"

    項少龍沉聲道︰"什麼時候到得那里去?"莊孔答道︰"入黑後該可到達了。"

    莊孔去後,項少龍望江而嘆。

    趙致訝道︰"夫君大人不是為這些小毛賊而煩惱吧?"項少龍苦笑道︰"他們雖是小毛賊,卻破壞了今晚我和兩位嬌妻的榻上狂歡大計,怎能不喟然怨嘆。

    兩女吃吃笑了起來,說不出的媚惑誘人。





第十五卷 第10章 搖身再變


    黃昏忽來驟雨,下了小半個時辰後,雨勢漸歇,但仍是毛絲絲地下個不絕,天空蓋滿厚雲,一片淒迷沉重的感覺。

    項少龍和兩位嬌妻,與莊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莊保義都眾在主艙共膳。

    自相遇後,眾人還是第一趟共進膳食,顯示雙方的關系又再密切了一點。

    莊保義不時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著項少龍,紀嫣然最疼愛孩子,忍不住問道︰"小公子想到什麼事兒哩?"

    莊保義小臉立時脹紅,垂頭道︰"保義想拜項先生為師,學習劍術。"

    莊夫人和尤翠之兩女均寒笑不語,靜待項少龍的反應。

    項少龍那忍傷一個小孩子的心,何況他的境遇如此淒慘,微笑道︰"你能吃苦頭嗎?"莊保義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義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問娘親。"

    莊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劍手,秦王之師指點保義,小女子感激零涕,保義還不立即行拜師大禮。"

    當下一番揖讓,行過拜師之禮後,再坐好時,氣氛更見融洽,但項少龍則知道自己對莊家又再多了三分道義和心理上的照顧責任。

    想起莊保義將來即使成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個徒弟小盤滅國之禍,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莊夫人固是不時把美目往他掃來,其他尤翠之兩女亦不時偶送秋波,幸好她們都是出身高貴,否則就更是媚眼亂飛,言挑語逗的局面了。

    項少龍絕不介意逢場作興,但更重要是須尊重紀趙兩位嬌妻,故無論神態言語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逾越,所以這一頓飯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

    烏光這時闖了進來,到項少龍後側耳語道︰"我們在底艙處發現了鑿船的工具和幾大罐火油。看來這批羔孫子是要沉船放火,雙管齊下了。"

    莊夫人等細聆烏光和項少龍的對話。

    項少龍道︰"有沒有偷聽到他們的說話。"

    在項少龍的設計下,他們有各式各樣的原始竊聽工具,例如被名為"隔壁耳"、狀若喇叭的銅筒,便可按貼壁上,把壁內的聲音擴大,易于偷聽。

    烏光口不擇言道︰"當然聽到,連他們的方便撒尿聲都瞞不過我們。"

    眾女都聽得俏臉飛紅,趙致嗔道︰"小光你檢點一下好嗎?"項少龍笑道︰"快說出來!"

    烏光先向趙致謝罪,才道︰"他們的頭兒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寧的親戚。聽口氣他們早知道夫人們會在這幾天經此到壽春去,故已在這里等了整個月,奉命一個不留。嘿!我也很想對他們說同樣的話呢。"

    莊夫人聽得臉色微變,低頭不語。

    項少龍道︰"還有什麼?他們有否說何時下手。"

    烏光得意洋洋道︰"當然還有,並且瞞不過我們這些大行家。他們準備了迷藥,放進水里去,把我們迷倒後,便將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極。"

    莊夫人等三女聽到"污辱"這種敏感的字眼,俏瞼都紅了起來。

    今次連紀嫣然都啐罵道︰"烏光你真是滿口污言,失禮之至。"

    趙致擔心的卻是另一回事,問道︰"現在我們喝的水有問題嗎?"烏光道︰"當然沒有問題,下了藥的水都有一陣異味,須以茶味掩飾,待會若他們拿壺茶來招待夫人時,就千萬不要喝了。"

    烏光的低級風趣令項少龍想起烏果的高級風趣,不由更想起趙雅,未知烏果是否已順利的把趙雅迎回鹹陽呢?這美女實在吃了太多苦頭了。

    笑罵聲中,烏光給趙致逐了出去,紀嫣然則為烏光的粗言俗語向莊夫人等致歉。

    莊夫人毫不介懷。反道︰"光小哥這種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滿口仁義的人妾身見得多了,給他們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紀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應是秘密,為何成素寧卻得到風聲,還派人到這里謀害你們呢?"莊夫人淒然道︰"現在我已弄不清楚誰是敵人了。"

    這時果然有人叩門而入,跪地稟道︰"小人特來奉上城陽特產'安神茶',味道雖有點古怪,但喝了後卻不畏風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別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莊夫人裝作欣然的答應了。

    此人去後,項少龍湊到趙致的小耳旁道︰"他們真合作,我們今晚仍有無限的春光哩!"

    趙敏那想到項少龍會在"大庭廣眾"前與她說這種頑皮話兒,登時俏瞼飛紅。

    莊夫人看到他們的情景,那對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來。

    戰斗幾乎尚未開始,就已結束了。

    當項少龍他們詐作喝了藥茶暈倒時,眾賊子露出猙獰臉目,眾鐵衛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們全體擊倒制服,困縛了起來。

    大船落入他們的掌握里去。項少龍陪著莊夫人到甲板上,著鐵衛把這批凶徒一字排開,進行審問。

    江水兩岸一片黑沉,雨雖停了。但仍不見半點星光。項少龍冷冷道︰"誰是成祈!"

    三十名被五花大綁的敵人想不到他們竟知道成祈之名,齊感愕然。但仍人人緊抿著嘴,沒有說話,一副難道你敢殺我嗎的神氣。

    項少龍喑嘆一聲,低聲向莊夫人道︰"夫人請別傳頭不要看!"

    莊夫人堅強地道︰"我不怕!"

    項少龍打出手勢,守在俘虜後的烏舒一腳撐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于手足均被縛連在一起,立即蹌踉前跌,滾倒地上。

    項少龍身旁搶出荊善,用腳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鏘!"的一聲拔出長劍,在他眼前比劃著道︰"最後機會,誰是成祈!"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聲,露出不屑神色。

    荊善冷笑一聲,長劍猛揮,那人立即咽喉血濺,立斃劍下。

    "咚咚!"兩聲,俘虜中有兩人嚇得軟跌地上,數人則雙退抖震,無一人不血色盡退,想不到對方狠辣無情至此。

    莊夫人亦看得俏臉煞白。估不到真會殺人,下意識地把嬌軀靠向項少龍。

    荊善若無其事地在被殺者身上抹拭劍刃血漬,才讓人把屍身拖往一旁。

    莊孔等莊夫人的侍從,均瞪大了眼楮,呆在當場。

    雖說在這時代,對武士來說殺人絕非什麼大事,可是荊善那種在殺人前後都漫不經意的態度,卻對敵我均帶來很大的震撼。

    項少龍當年揀選十八人當隨身鐵衛時,其中一項要求就是堅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殺人和不怕被人殺,才有資格入選。

    在這弱肉強食的戰爭年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們,想這樣痛快的死掉也沒有可能,特別是紀趙這些美女們。

    項少龍指著另一人,淡淡道︰"誰是成祈?"那人雙退一軟,學早先兩個同伙般坐跌地上,眼光卻望往其中一個特別粗壯沉的漢子。

    那漢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許大聲道︰"不用問了,我就是成祈,若你們敢……"

    "砰!"

    馬光一腳踢出,正中他下。

    痛得他立時蝦公般彎倒地上,痛不成聲。

    項少龍笑道︰"帶他到艙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時。"

    當下烏舒、荊善等興高采烈地押著他去了。

    其他俘虜人人臉如土色,揮身發抖。

    項少龍道︰"把這些人分開審問,然後再對口供,誰人有半句謊言,又或故意隱瞞,立殺無赦。"

    莊孔等人一擁而上,和其他鐵衛把俘虜帶到不同角落審問去了。

    莊夫人的嬌軀軟弱無力地靠貼項少龍,輕輕道︰"到今天我才見識到這種雷霆萬鈞的手段,先夫以前對人實在太易心軟了。"

    項少龍輕擁了她香肩一下,柔聲道︰"先回艙歇息吧!明天早膳時,會有審訊得來的消息了。"

    莊夫人像是很留戀挨著項少龍的感覺,低聲道︰"怎麼處置這些人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很想把他們全數釋放掉,但這卻是最愚蠢的行為,尤其他們見到了我們的手段,會生出疑心,莊夫人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天明時,船上再無半個俘虜,血跡均被洗刷干淨。

    在主艙進早膳時,項少龍對莊夫人道︰"這事背後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寧,還有斗介和一個叫方卓的人,夫人有什麼印象嗎?據說正是方卓把夫人會到壽春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寧的。"

    莊夫人俏臉轉白道︰"我當然認識,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負責與我們通消息,想不到竟出賣了我們。"

    尤翠之顫聲道︰"會不會春申君也是背後的主謀呢?"

    莊夫人堅決搖頭道︰"春申君絕不會這樣做,何況若保義能夠復位,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更非這種卑鄙小人。看來方卓該是給成素寧收買了。"紀嫣然道︰"成素寧和斗介為何要置小公子于死地呢?"

    莊夫人道︰"現在楚境之內,共有十多個諸侯國,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蘭四國最是強大,兵員均達上萬之眾,故深遭楚王顧忌。不過他雖有廢侯之意,卻不敢輕舉妄動,怕激得眾侯國聯手抗楚。而眾國中又以我們莊家聲望最高,隱有眾侯之長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但卻不敢明目張膽,只敢策動堅賊李令作反,可是滇國的子民仍是心向我們莊家,其他侯國亦對莊家復闢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園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讓我們回國呢?"

    趙致道︰"既是如此,夫人這番往壽春去,豈非送羊入虎口。"

    莊夫人道︰"現在壽春話事的人,仍非李園,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里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寧這等投靠李族的無恥之徒外,大多數人均不滿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園亦不敢公然說支持李令。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壽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訴李令背主叛變的不合法行為。因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項少龍心中叫妙,道︰"這就最好了,我看李園必會設法把事情拖著,因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勢將使諸侯國人人自危,更增離心之意。假若我們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誰干的了。所以事情通了天,我們反最具安全。"

    尤凝之"噗哧"嬌笑道︰"項先生的用詞真怪,什麼'三長兩短''通了天',但聽落又覺非常貼切津彩。"

    項少龍當然知道自己這問題,寒糊的胡混過去道︰"這幾天我們該可輕松一下了。"

    莊夫人笑道︰"不,該說為你裝扮的時間到了。"

    項少龍坐在艙房內的梳妝幾前,看著銅鏡的反映。鼻端嗅著尤翠之和尤凝之的體香衣香,如入眾香之國。

    尤翠之親地按著他兩邊寬肩,跪在他背後由左肩膀探出頭來,陪他看著銅鏡的反映道︰"娥姊並沒有誇大,我們兩姊妹曾從楚國第一化妝巧手甦六娘習藝,任何臉孔到了我們手上,都可變妍為媸或變媸為妍。"

    項少龍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壓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著她挪後一點,同時老實說亦很覺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

    坐在另一側正翻弄幾個化妝箱的尤凝之嬌笑道︰"楚國的男人最愛妝扮,我們以前每天都給大王妝扮哩!"說罷神色微黯,顯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臉的粉,大致可分兩類,一種是以米粒研碎後加入香料而成;另一種是糊狀的臉脂,叫鉛粉。後者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們每天給你敷面一次,包保沒有人可把你認出來。"

    項少龍暗忖難怪"粉"字從"米"從"分",原來這時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應道︰"難道沒有人見過萬端光嗎?"

    尤翠之對項少龍愈看愈愛,差點把臉蛋貼在他左頰處,媚眼如絲地道︰"萬端光是滇人,屬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還曾隨先君到壽春見過楚王,萬端光于逃秦前則從未試過踏出滇南半步,連李令都未見過他,壽春想找個認識他的人就難了。"

    項少龍心想難怪莊家這麼得滇人支持,原來是用了和親的政策,莊夫人不用說都是族長之女那類有身分的人,難怪楚人這麼怕莊保義回滇了。

    尤凝之來到項少龍前面。用神端詳他的臉孔。

    項少龍道︰"還有三天才到壽春,兩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動手吧?"尤凝之媚眼一拋,嗔道︰"我們要試試那種方法最能改變你的樣貌嘛!還可能要特別配方,幾天的時間怕都不夠用呢。"

    背後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氣進他耳內。呢聲道︰"不歡喜我們姊妹侍候大爺嗎?我們學過推拿之術,最懂侍候男人的了。"

    話完就在他肩肌處搓柔起來。

    無可否認,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項少龍不由自主地嘻哼作聲。

    尤凝之橫了他嬌媚的一眼後,取起一個小盅,不一會弄了小杯漿糊狀的白色東西,以小玉杵攪拌著道︰"你的皮膚比較黝黑,待奴家為你弄成好像很久沒見過太陽的樣子,那別人更不會起疑心了。"

    接著小心翼翼把鉛粉抹到他臉上去,涼浸浸的,加上她縴柔的玉指輕輕撫柔,項少龍一時不知人間何世。

    背後的尤翠之與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點,眉毛則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須發就更妥當了。"

    項少龍大吃一驚道︰"若日後改不回原先的樣子,豈非糟糕之極。"尤翠之笑得整個人伏在他背上喘著氣道︰"愛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制的藥水一洗,保證什麼都沒有了。"

    項少龍仍不放心,看著銅鏡里逐漸化出的"另一個人",說道︰"若我變成個濃妝艷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

    兩女笑得彎下腰去,尤凝之乘機埋首入他懷里。

    尤翠之道︰"最高的妝扮之術,就是使人不覺得上了妝,不信便看看我們和娥姊吧!"項少龍看了兩女幾眼,果如她所言,並不覺上了濃妝,放下心來。專心享受兩女香噴噴的服務。

    尤凝之給他弄好了面妝後,開始為他畫眉。情深款款地道︰"項先生是我姊妹見過的男人中最守禮的君子,不過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願侍候項爺呢。"

    後面的尤翠之開始為他解下頭上的英雄巾,聞言道︰"想起到滇後,我們便和項爺分開,奴家便有神傷魂斷的感覺。但念到先君對我們情深義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麼哩!"

    項少龍想不到她們會公然示愛,同時也有點感動,若沒有遇上他項少龍,莊夫人一行是必死無疑,而且二女更會受盡凌辱,但三女為替先夫復國,仍義無反顧的回楚,只是這種忘我的勇氣。已教人肅然起敬。

    正不知如何回答她們時,莊夫人偕趙致進來看他。

    趙致差點就認不出自己的夫君來。大訝道︰"翠姊和凝姊確是神乎其技,看來我和嫣然姊也好該改變一下樣子了。"

    莊夫人道︰"你們只要把頭發染得花白一些,看來年紀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證無人可認得出你們來。"

    項少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信心不斷增長著,暗忖就算面對面撞上李園或田單,若再換上滇人的裝束,保證對方認不出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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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21 AM 編輯

第十五卷 第11章 楚都壽春


    楚自秦將白起攻入郢都後,楚襄王往東敗走,兩次遷都,離秦愈遠。

    淮東之地本屬陳,為楚征服,于是襄王收陳地兵,得十余萬,回過氣來後,再由秦人手上奪回準北十五郡,聲勢復振。

    到昨年聯同其他四國攻秦,大敗蒙驁之軍,秦人閉關不敢應戰,楚國似乎一夜間回復了春秋時的霸主姿態。

    說到底,楚國雖失了大片國土,但由于幅員廣闊,秦人要來攻楚確是不便所以才能成其偏安中興之局。

    壽春位于淮水之南,與另一軍事重鎮下蔡成夾江對峙之局,由于交通方便,楚人在這區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況,在當時的聲勢實在其他東北方諸國之上。

    壽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圍約三十多里,外郭則達五十余里,可說是當時最偉大的城市之一,規模僅次于鹹陽,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人口多達二萬戶,繁盛非常。

    加上河谷土壤肥沃,糧食充足,使壽春成為繼郢都之後楚國最繁華的都市,所有重要的建築,集中在位于中央的內城,宮殿、台榭、倉廩,府庫、祖廟、祀土神的社、祀谷神的稷,官卿大夫的邸第和給外國使臣居住的客館,均位于此處。

    外城是縱橫交錯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布著民居、墟市、旅館、店鋪。

    壽春城防極嚴,城郭入口處有可以升降的懸門,城外有護城河,日夜有楚軍把守,凡通過城門者,均要納稅。

    項少龍等抵達城外的碼頭時,在江上給楚戰船截著,到莊夫人亮出證件,才準他們泊到碼頭去,卻不準他們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飛報。

    眾人惟有悶在船上耐心等待。

    這時的項少龍換上了一身寬松的袍服,避蔽了他健美的體型,發須有點未老先衰的花斑灰色,容色蒼白,眉濃掩目,比以前的董馬癡更不像項少龍了。

    等了整個時辰,才見一隊車隊離城而至。帶頭的是個大胖子,身穿官服,年在五十許間,眼細長而鼻大,有點像上承祖,被酒色侵蝕了靈魂和肉體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莊夫人低聲向身旁的項少龍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黃歇了。"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起先還以為是黃歇的家將食客那類人物。怎知卻是黃歇本人。"

    戰國四公子中項少龍雖只見過信陵君,但看來應以此人外型最差了,難怪在四公子里,以他的聲譽最低。

    想起曾干掉他一點也不像他的兒子趙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覺。

    另一邊的紀嫣然低聲道︰"比我上次見他時。又胖了一點。"

    項少龍這才懂得心中一寒,記起紀嫣然曾來過這里,假若她給春申君一眼看出,由于自己乃他的殺子仇人,一切立時完蛋大吉。

    幸好化了妝和換了楚服的紀嫣然和趙致一點也不像原來的樣子。

    楚國的女服和別國相比,顯得特別寬敞和華麗,曳地的連身長裙,腰系白色寬帶,衣領斜交,延結褶疊于背後,袖和下擺均有寬沿。帽子圓頂結纓,給帶于頷下,加上重粉覆面,確另有異國的情調。

    至于兩女的發型,都與莊夫人等看齊,額發梳得平齊,並由兩鬢束成長辮垂于腦後,直至頸部,發辮復結成雙鬟。

    只是這發型的改變,若項少龍在不知情下,亦會一時認不出她們來,更何況花白的發腳,使她們看來年紀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別以朱衽、絳紅、金螢、素綠、青藍為主色,加上龍、鳳、鳥等刺繡,輔以枝蔓、草葉、花卉和幾何紋,構圖奇特生動。充份顯示了楚人豐富的想像力和充滿神話色彩的文化。

    男服就較為樸素,衣長但露腳,右衽交領寬袖,袖口處略為收束,衣沿和袖口處飾以紋邊,以棕、黑、褐、白等色為主,最奪目就是束腰寬帶,以不同的對比顏色相間雜。

    眾鐵衛則全換了楚國的武士服,上衣過腰,下穿束腳褲,腳蹬長靴,于重要部位綴上輕甲,發型全改變了,戴上楚帽,模樣相當有趣。

    此時春申君來至岸旁,打手勢著人請他們上岸。

    莊夫人在那兩個粗壯女僕扶持下,婷婷的帶頭步上岸去。

    不知是否項少龍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細眼亮了起來,狠狠盯著蠻腰楚楚,似欲經不住輕風吹拂隨時會斷折的莊夫人萬青娥。

    黃歇等紛紛下馬,施禮迎接。

    莊夫人剛施過禮,立時失聲痛哭道︰"君上要為妾身犬子作主啊!"

    黃歇登時慌了手腳,道︰"萬王妃請勿悲傷,一切回府後再從長計議。"

    望向項少龍,雙眼眯緊了點,眼楮掠過懾人津芒。道︰"久仰萬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歡喜。"

    項少龍體會到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這春申君雖是耽于酒色,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非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覺。連忙壓沉聲線,以剛學來帶有滇音楚語的流行周語應對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該是瑞光感到榮幸才對。"

    黃歇眼光掠過紀嫣然等諸女時,莊夫人收止啼聲,一一替他介紹。

    黃歇見紀、趙兩女已達"入暮之年",並沒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了尤翠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後落到莊夫人身上,聲音轉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再慢慢商議好了。"

    項少龍忽地想到今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莊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美人計,以美色達到目的。因為春申君現在的神態,顯然對助她們復國一事,並非心。只看他對莊保義毫不在意,即可見一斑。

    黃歇身後有幾個食客模樣的人,其他便全是彪悍的武士。

    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碩,留著一把美須,長及于胸,臉長鼻曲,唇葉極薄,雙目閃善驚異不定的神色,留心打量著己方諸人,特別是滇國流亡小儲君莊保義。

    身後的莊孔見項少龍注意此君,低聲道︰"那就是方卓了!"

    項少龍微一點頭時,莊夫人鶯聲嚦嚦道︰"不用打擾君上了,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項少龍等均微感愕然,這才知道壽春竟有莊家的府第。

    春申君臉露古怪神色,干咳一聲道︰"這事也待回到敝府後再說好嗎?"

    莊夫人嬌軀微顫,面紗後的秀目盯著春申君道︰"請問君上,這事有什麼問題呢?"

    春申君嘆了一口氣道︰"自滇國亂起後,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僕便四散潛逃,丟空了幾年,最近左令尹李闖文見了頗為心喜,強行搬進了滇王府去,本君雖曾多次與他交涉,可是他仗著先王的默許,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極為不滿。"

    莊夫人嬌軀劇顫,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須為妾身討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低聲道︰"早晚本君會使這小子受到教訓,不過現在形勢微妙,不宜輕舉妄動。王妃舟車勞頓。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

    項少龍卻是心中叫妙,現在壽春要置莊保義于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于牽涉到十多個諸侯國,卻是沒有人敢動手。所以只要佔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鬧一場,以營造聲勢,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領了,今趟我們來壽春,正是要討回公道,若膽怯怕事。何能完成復國大業。君上請先回府,我們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項少龍。

    萬端光乃滇南名將,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領袖,文武兼資,在楚國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為,擺明要把滇王府重奪回手上。

    莊夫人也嬌軀一頓,差點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項少龍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臨時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里。

    春申君不愧戰國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頃刻後道︰"李闖文這一妄撞行為。很多人都看不順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諸侯國派駐此處的使臣更曾聯名上書抗議,只是給先王一直拖著。萬將軍若要把王府奪回,無人敢說半句話,只不過李闖文府內家將中高手如雲,起了沖突時後果難料,萬將軍還請三思。而本君卻不便直接參與。"

    項少龍心中大喜,若情勢如此,更不可放過這為莊家揚威的機會,當所有人均認為他們有復國的能力時,由于滇國乃楚國諸侯之首,就算掌權的是李園,在衡量形勢下,仍不得不賣他們賬。

    冷喝道︰"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闖文,說我們要立即收回滇王府。來個先禮後兵。"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學時念回來的東西,恰好能在此時此景派上用場,學以致用。

    春申君雙目亮起奇光,點首道︰"萬先生果是真豪杰,我黃歇服了,人來!"。

    方卓自動請纓,踏前施禮道︰"這事由小人去辦吧!"

    項少龍心中暗笑,當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闖文選齊高手,與他們打個硬仗了。

    但由于他們中有莊夫人和莊保義這兩個政治上非常敏感的人在,任李闖文有多少家將,也絕不敢以眾凌寡,一個對一個時,就要教他好看了。

    滇王府位于內城中心處,與王宮比鄰,整列街道不是外國使節的賓館,就是諸侯國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闖文強佔,確是非常礙眼的事,亦是過世了的孝烈王以之削減侯國聲威的手段。

    現今孝烈王已死,李闖文這一行為,立時失去了憑依,間接造成了莊家奪回己府的聲勢。

    一直以來,楚王廷都推說李令謀反乃滇國內部之事,與楚廷沒有半點關系。當然表面上亦不承認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諸侯國的反感甚至叛離。

    若諸侯國歸附強秦,那楚國就頓失西南屏障,國勢危矣。

    因著這種種形勢,項少龍決意放手大干,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李闖文。

    由于不能真的動手殺人,所以項少龍從春申君處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莊夫人車底,才往滇王府開去。

    到了滇王府外,只見府門大開。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廣場處。擺開陣勢來迎接他們這區區一行四十多人。其中還包括了婦孺和小孩。

    此乃午後時分,街上行人眾多。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來吊祭孝烈王的東北方諸國和諸侯國的有關人等,見到滇王府前這種陣仗,無不圍在府外觀看,不片刻已是人山人海,氣氛烈。

    項少龍一馬當先,領著眾人便要進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長階上平台處,大喝道︰"來人止步,何故亂闖我府。"

    項少龍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馬來,只見對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鉗形之勢,封擋了他們所有進路,主力集中在府門處。

    台頭望往已換了"李令尹府"的大橫匾。冷笑道︰"何人劫佔了我滇王的府第,給我萬端光報上名來。"

    那顯然就是李闖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頗有威勢,只可惜一面俗氣,眼楮不合比例的細小,手握劍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懂治國,早于五年前被當地民眾殺死,還那里找個滇王出來。"

    項少龍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張膽承認李令繼位,以免造成眾諸侯國一起作反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惡果。

    這時莊夫人等仍留在車內,由紀趙兩女貼身保護,莊孔等負責守護馬車,使他們動起手來再無後顧之憂。

    項少龍兩眼寒芒一閃,大喝道︰"好膽,我家儲君在此,誰敢說滇王不在,你這強佔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論,查看有關國璽文書令符,以證我儲君可是滇國之主。"

    李闖文獰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誰知你是否亂臣賊子,弄些假證物來招搖撞騙,快給我滾出大門去,否則我就把你們的狗退子全敲斷了。"街上登時一陣嘩然,旁觀者都對李闖文橫蠻的行徑表示不滿,方可見此人平時必是橫行霸道,得罪人多,稱善人少了。

    項少龍如是時候了,故意露出膽怯之態,道︰"你既不相信,我這就去面謁太後大王講求評個公道。"

    李闖文得勢豈肯饒人,大笑道︰"走得這麼容易嗎?待我把你們綁往見太後吧!"

    府外又是一陣起哄。

    李闖文實在太過份了。

    項少龍早知李闖文不會如此容易罷休,更知他覬覦剛才自己所說國璽令符等物,冷笑中打出手勢。

    此時兩旁的李府武士已開始往他們迫近過來。

    烏舒等立由馬車底抽出長棍,迅速拋送到各人手上。

    李闖文這時才感到有點不妥,大喝道︰"動手!"

    項少龍早大棍在握,甩掉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勁裝,撲前揮棍左挑右打。敵人手中長劍立被磕飛了幾柄。

    慘哼聲中,圍上來的武士在諸鐵衛反擊下,紛紛變作滾地葫蘆,退骨手骨斷折的聲音連珠響起。

    數千圍觀者人人都有鋤強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惡李闖文,一時歡聲雷動,更添項少龍一方的聲勢。

    這批武士一向養尊處優,本身的實力又與項少龍和眾鐵衛有段遠不可及的距離,加上重木棍佔盡長兵器的優勢,縱是人數在對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時潰不成軍。

    項少龍和諸鐵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廣場上七十多名兵士後,結成陣勢,向高踞階上的李闖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闖文那想得到來人如此厲害,狂亂揮舞長劍,拼命驅使手下沖前攔敵。

    項少龍如出柙之虎,踏著倒地聲吟的敵人身體,長棍一記橫掃千軍,便將兩人掃飛尋丈外時,巳登上最上的一級台階。

    烏舒等都大呼過癮,見人就打,沖前來者若非退骨折斷,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當場打得半死。

    項少龍擋者披靡的直迫李闖文而去,其他武士見勢色不對,紛紛散開。

    李闖文見狀大驚,在十多名家將護其下,退進府門內。

    項少龍伸腳撐跌了一人後,人棍合一的旋風般闖入主府大堂里。

    府外則倒下了最少過百名李府武士。

    李闖文回過身來時,項少龍與烏舒,烏光、烏言著、荊奇等人已附影而至。氣勢如虹下,在李闖文身前倉皇布陣的武士再被斬瓜切菜的擊倒地上。

    李闖文呆立當場,手中雖仍握著長劍,卻不知應動手還是放棄反抗。

    項少龍收棍而立,微笑道︰"原來你不但是狂徒,還是膽怯之徒!"

    李闖文臉色數變,終是還劍入鞘,還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膽動我一根毫毛……"

    話尚未完,項少龍打個手勢,兩支木棍已重重敲在他小退骨處,骨裂聲中,李闖文慘嘶倒地。

    項少龍下令道︰"將所有霸佔我滇王府的狂賊,全給我扔出街外。"

    眾鐵衛轟然答應了。




第十五卷 第12章 重振聲威


    收復了滇王府後,接著發生的事,連項少龍都感到出乎意外。

    首先來賀的是春申君,接著是被逐離滇王府不久的一眾婢僕武士,再就是各諸侯國來吊祭孝烈王的代表甚或侯王,與及東方各國的使節和一向崇敬莊家的名將大臣,弄得莊夫人和項少龍為應酬接見忙個不停。

    黃昏時太後李嫣嫣發旨下來,召見莊夫人和莊保義,卻不包括項少龍在內。

    項少龍知道造勢成功,放心讓莊夫人母子在春申君陪同下,入宮見李嫣嫣和那只有兩歲多的小儲君。

    幸好尤氏姊妹仍在,遂陪他接見客人,以免露出馬腳。

    忙得暈頭轉向時,下人報上道︰"魏國龍陽君求見!"

    項少龍大喜,囑咐了尤氏姊妹繼續應付其他來人後,使人把龍陽君引進內堂。

    龍陽君正為這安排感到茫然,至抵達內堂,見到項少龍,呆了一呆時,項少龍離席起迎道︰"今趟又瞞倒你了!"

    龍陽君不能相信地瞪大"秀眸",失聲道︰"項少龍!"

    項少龍拉著他到一角坐下,笑道︰"不是我是誰?"

    龍陽君大喜道︰"你可知道田單到這里來了!"

    項少龍寒笑點頭。

    龍陽君嘆道︰"你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先是董馬癡。現在則是萬瑞光,累我還為你擔透心事,三天前我到此時赫然發覺田單神氣的在這里擺風光,還以為你給他殺了呢。"

    項少龍當下把事情和盤托出,不知為何,他全心全意地信任這個"男朋友"。

    龍陽君聽得田單借替身遁走一事。恍然道︰"怪不得劉氏昆仲和旦楚等人一個不見,不過你能嚇得他如此不風光的溜掉,亦足可以自豪了。"

    項少龍道︰"君上是否來參加孝烈王的喪禮?"

    龍陽君道︰"名義上當然是這樣,實際上卻希望能由田單手上把楚人爭取過來,現在我們都知道田單、李園和呂不韋定下密議。要瓜分天下。"

    項少龍道︰"只要君上助我殺死田單,不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嗎?"

    龍陽君一想也是道理,點頭道︰"若你真能使滇國小儲君復位,那便可牽制楚國,教楚人不敢有異心。不過事情是挺復雜哩!最後我們仍是要對付你們秦國,不是非常矛盾嗎?"

    項少龍道︰"那是日後的事了,若不解決呂不韋的謀,立即便要大禍臨頭,所以殺田單乃對你對我均有利的事。"

    龍陽君苦笑道︰"天下間,怕只有一個項少龍是我拒絕不了的。遲些你還會見到很多老朋友呢。"

    項少龍道︰"那是是韓闖了,對嗎?"

    龍陽君道︰"韓闖這人不大靠得住,你最好不要讓他知悉身分,否則說不定他在某些情況下會出賣你。"

    項少龍問起趙雅,龍陽君道︰"她已隨貴屬返鹹陽去了。在此事上太子出了很多力,因為韓晶始終不肯放過她,女人嫉忌起來,確是不顧大局的。"

    項少龍放下心頭大石,順口問道︰"各國還有些什麼人來?"

    龍陽君數著手指道︰"趙國來的是郭開。這家伙現在很得寵,有他弄鬼,我看廉頗很快會相位不保了。"

    項少龍知他這麼說,背後必發生了一些事,才這麼肯定,不由心中暗嘆,卻是愛莫能助。

    龍陽君續道︰"燕國來的應是太子丹。但到現在仍未有信息,確是奇怪。"

    項少龍亦大惑不解,假設太子丹的人以快馬經魏境到壽春報信,至少該比自己快七十天,沒有理由到現在仍沒有消息。

    一般使節往來,均必先遞上正式文書,假設現在太子丹仍未有信息到來,可能趕不及半月後楚王的大殮了。

    項少龍道︰"秦國有人來嗎?"

    龍陽君道︰"秦國一向和楚國關系較密切,現在又是罕有的和平時期,當然會派人來,不過奇怪是派來者不是呂不韋,而是左丞相徐先。"

    項少龍心中劇震,隱隱間大感不妥。

    龍陽君訝道︰"有什麼問題嗎?為何少龍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項少龍道︰"現在還不知有什麼事,君上可否幫我一個忙,查察徐先取什麼路線到壽春來,此事至關緊要。"

    龍陽君立時明白過來,色變而起道︰"此事我立即遣人去辦,若是途經我大魏國,我會派軍保護他。哼!這一著可能是嫁禍我大魏的謀。"

    項少龍倒沒有想過此點,徐先到壽春。不出取韓或取魏兩條路線,若呂不韋使人在任何一國刺殺徐先,均可牽起軒然大波,而呂不韋更可乘機對韓或魏用兵了。

    想不到莫傲死了,呂不韋仍如此厲害。

    至此兩人均無心說話,龍陽君匆匆離去。

    送走了所有賓客後,天已入黑。

    項少龍肚子餓得咕咕發叫,忙返入內宅他的院落去,紀趙二女剛洗過澡,候他進來吃晚膳。

    滇王府規模中等,是由一座主府加上六個四合院落組成,四周圈以高牆。

    每個四合院均以庭院為中心,四周圍以房屋而成,布局內向,幾乎所有門窗均開向庭院,府內遍植大樹,故即使際此炎夏時節,仍是非常涼。

    入口均設于南方,左右對稱,有明顯的中軸線。

    對著正門的房子是正房,左右則是東西廂房。

    項少龍和眾鐵衛佔了兩個四合院落,地方寬敞舒適,有若回到了家中。

    項少龍吃飽了肚子,嘆了一口氣,把見過龍陽君和對徐先的擔心說了出紀嫣然聽後色變無話。

    趙致道︰"徐相乃西秦二大虎將之一,該有辦法保護自己吧!"

    紀嫣然道︰"最怕他手下里有呂不韋的堅細,徐相又想不到出手的是李園潛往韓魏境的人,那就非常危險了。"

    旋又皺眉道︰"雖秦楚關系密切,但只要派個王族的人來,比徐先要更加適合,可知其中必有原因。"

    項少龍道︰"只要隨便找個政治借口,例如要與楚人另簽和約,就可迫得徐先非來不可,太後雖對呂不韋的不滿與日俱增,但暫時仍很難不倚賴他這臭仲父辦事,因為秦國軍方一向都看不起她這個太後。"

    紀嫣然對徐先極有好感,憂戚戚地嘆了一口氣道︰"現在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此時莊孔過來相請項少龍,說莊夫人回來了,想見他面談。

    項少龍只有收拾情懷。隨莊孔去了。

    莊夫人身穿燕尾長褂衣,衣裾處被裁成數片三角,疊疊相交,形同燕尾,故以此名。

    她斜倚在靠中央庭院的一扇窗漏旁的臥幾上,神采飛揚地看著項少龍進門,秀發挽成墜髻,以一枝金釵把發型固定,在燈火里金釵閃閃生光,使她更顯高貴優雅,亦非常誘人。

    腰上掛著一串形狀不同的玉佩,倍添瑰麗富貴的貴婦身分。

    莊孔離去後,莊夫人盈盈起立,移到項少龍身前,甜甜一笑道︰"妾身早回來了,但要待沐浴更衣後才見你,嗅到人家身上的浴香嗎?"言罷傲然挺起了酥胸。

    項少龍暗忖滇南土族的女人必是特別開放,誘惑起男人來既直接又大膽,同時知她因感激自己,故更添愛意。微微一笑道︰"看夫人的樣兒,便知今趟楚宮之行大有所獲,在下有說錯嗎?"

    莊夫人舉起一對玉掌,按在他胸口上,媚笑道︰"少龍︰你的心跳加速了。"

    項少龍大感尷尬時,莊夫人放開了雙手,以動人優雅,似是弱不禁風的步姿娜到了窗旁,背著他看著月夜下的庭院,柔聲道︰"項少龍果真是名不虛傳,只虛晃一招,立時使整個壽春都震蕩了,現在再無人敢小覷我們這些亡國婦孺,眾諸侯國都表明立場,支持我們復國,唯一的障礙便是楚廷。"

    項少龍來到她身後五步許處立定,問道︰"李嫣嫣對你態度如何呢?"

    莊夫人道︰"我本以為李嫣嫣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但出乎意料之外她只給人溫柔多情的感覺,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淒艷,人當然是絕色尤物,甚至可與你的紀才女相媲美。而更便我奇怪的是她在春申君和李園之間,她似乎更傾向于春申君,這確是令人費解。"

    項少龍聽得呆了起來,李嫣嫣竟會是這樣我見猶憐的女子嗎?

    莊夫人轉過身來,倚窗而立,嘴角帶著個迷人的笑容,眉梢眼角則是無盡的風情,雙肩輕聳道︰"李園和春申君對妾身的身體都很有意思,妾身該怎麼辦呢?"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要我給些什麼意見呢?"

    莊夫人淒然一笑道︰"這種男人的嘴臉我早見慣了,若非遇上了你,妾身定不會吝嗇身體,以爭取他們的支持,但現在卻感到要先征求你的意見。天下之間,除了你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妾身所有的信任了。"

    項少龍正思忖她是否在迷惑自己時,莊夫人移步過來,貼入了他懷里,用盡氣力摟緊了他的熊腰,俏臉埋入他寬肩里。聲吟道︰"擁抱我好嗎?我須要一個強大的男人支持我。"

    要說在這種情況下,對這樣一位身分高貴、千嬌百媚的尤物投懷送抱不動心,就定是騙人了。項少龍不由把她摟個結實,愛撫著她豐盈和充滿彈性的背肌,柔聲道︰"夫人不必如此,就算我們沒有肉體的關系,我項少龍也決不會食言,定會助小王儲登上王位。"

    莊夫人仰起俏臉,甜甜一笑道︰"你以為妾身當你是其他的男人嗎?不!你錯了,人家昨晚便在夢中見到你,唉!只可惜我們的一段情,到王兒登基後就要一刀兩斷,想起來便感到人生沒有什麼味道了。"

    忽然離開了他的懷抱,拉著他到一旁席地坐下,肅容道︰"現在李嫣嫣已確認了我和王兒的合法地位,但李園卻以強秦壓境為借口,拒不出兵助我母子,春申君不知是否怕開罪李族,亦搖擺不定,神態曖昧。別人所說的支持,只是口上說說,不會有實質的行動,所以我們母子的命運,仍是躁在少龍手上呢。"

    項少龍為安她的心,低聲道︰"我在秦楚邊界有支實力強大的部隊,到時可扮作滇人,攻入滇京。但若我殺死田單,便得立即秘密溜走,否則恐怕難以離開壽春。現在李園唯一對付你的方法,就是把你們母子軟禁楚京,又可玩弄你的身體,一舉兩得。"

    莊夫人色變道︰"我倒沒有想過這問題。"

    項少龍忍不住摟著她的香肩,低聲道︰"你現在最緊要是裝出須人援手的姿態,不妨跟李園和春申君虛與委蛇,擺出一副若果楚廷不肯出兵,就全無辦法的樣子,定可以騙倒所有人。"

    莊夫人咬著唇皮道︰"你是否暗示我要犧牲自己的色相呢?本來我早打定了這主意。但有了你後,我又不想那麼做了。"

    項少龍見她對自己確似動了真情,自己又風流慣了,忍不住親吻了她的臉蛋,柔聲道︰"凡是容易上手的東西都不覺珍貴,所以你要對所有對你有野心的人欲迎還拒,若即若離,弄得他們心癢雖熬時,我們早離開楚京了。假若我在楚王大殮前殺不死田單,便惟有放棄。全心為你復國好了。"

    莊夫人現出迷醉的神情,呢聲道︰"愈和你接觸,便愈覺你本領厲害,偏偏你卻是個情深義重的豪杰,這感覺真教人矛盾。少龍啊!人家這麼易上你的手,你會不會看不起人家呢?"

    項少龍心道尚未入室登榻,那算上了手,口上當然不可這麼說,柔聲道︰"在小儲君復國之前,我們都不可發生肉體上的關系,那會使我們沉迷欲海之中,很易會誤了正事,我們必要抱上臥薪嘗膽的態度,只有刻苦砥勵,才可成其大業。"

    莊夫人差點是聲吟出來道︰"你室有美女,怎算是臥薪嘗膽,用這來形容人家倒差不多,少龍啊!唔……"

    項少龍封上她的香唇,一番纏綿後,才放開她道︰"女人若在男女之事上得到滿足,會在神態上給李園和春申君這些花叢老手看出來的,那時夫人便難以玩弄手段,此事微妙至極,夫人定要聽我忠告。"

    莊夫人驚醒過來,坐直嬌軀道︰"妾身明白了,但不要忘記你的諾言,復國事成後。人家絕不肯放過你的。"

    項少龍又與她略作纏綿,才回自己的院落去,心中強烈想著紀嫣然二女,只有她們才可醫治他給這狐媚過人的艷婦所挑起的欲火。

    在這生死懸于一發的險境里,他不想有任何因素影響他的大計,那包括男女的關系在內。

    十五天內若殺不了田單,他立即溜走,絕不會猶豫。

    殺死田單雖重要,卻遠及不上紀趙兩女和眾鐵衛的生命,何況家中還有烏廷芳、項寶兒和正在苦候他的苦命女子趙雅。

    這時他才明白什麼是英雄氣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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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13章 歷史重演


    "鏗鏘"之聲。響個不絕。

    項少龍、紀嫣然、趙致和一眾鐵衛,加上尤氏姊妹,看著滇國小王子莊保義和荊善劍來劍往,打得倒也似模似樣。

    眾女當然頻頻為這小孩子打氣,荊善則憑其靈活的身手,只守不攻。

    "當!"

    莊保義終是人小力弱,一下握不住劍柄,掉在地上。

    可是他毫不氣餒,滾身地上,拾劍再打。

    項少龍心中暗贊,喝停了練習,傳了他幾個基本功。讓他自行練習,便到尤氏姊妹處讓她們為他化妝,紀嫣然等亦避返內堂,以免給人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尤氏姊妹昨天目睹他大展神威,更是傾慕,情如火,幸好項少龍昨晚與紀趙兩女連場大戰,根本有心無力,否則說不定會鬧出事來。

    項少龍始終是個受嚴格軍事訓練的人,知道在行動之際,若荒瀅過度,對津神身體均有害無益。

    而兩女亦由莊夫人處明白了項少龍的苦衷,所以只止于一般的親和言語上的示意。

    化好妝後,兩女仍不肯放他離開,硬迫他躺在臥幾上,為他按摩推拿。

    只推了幾下,項少龍舒服松弛得睡了過去。

    醒來時,兩女正在一左一右的為他推拿腳板,使他如在雲端。好不自在。

    尤翠之笑道︰"睡得好嗎?"

    尤凝之道︰"龍陽君來找你,在外面等了整刻鐘哩。"

    項少龍嚇了一跳,坐起來道︰"為什麼不喚醒我?"

    尤翠之過來服侍他穿上外裳,柔情似水地道︰"不舍得嘛!今晚項爺沐浴時,由我們再給你推拿吧!"

    項少龍習慣了她們無微不至和毫不避男女之嫌的悉心侍候,點點頭便要起來。

    尤凝之扯著他衣袖優怨道︰"項爺不給點獎賞我們姊妹嗎?"

    項少龍想起這時代的男人誰不是隨處攀折美女,自己的行為已近似異類了,盛情難卻下,摟著兩人痛吻一番後,才一步高一步低的出去見龍陽君。

    不知是否因重會項少龍,今天這美麗的男人特別容光煥發,坐好後接過手下奉上的香茗,呷了幾口後,龍陽君道︰"田單的事非常棘手,因為田單現在住進楚宮里,與李園為鄰,所以守衛森嚴,我看除非把握到他離開王宮的時間,否則休想行刺他。"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有沒有方法弄張王宮的地形圖來呢?"

    龍陽君為難地道︰"假若多點時間,說不定可以做到,但依我看于孝烈王大殮後,田單會立即起程返齊……唉!"

    項少龍道︰"楚宮有什麼防衛呢?"

    龍陽君道︰"這個真的不大清楚,不過只是環繞王宮的護河、高牆和哨樓,就是不易解決的難題了。何況現在連田單真正住在宮內什麼地方都未曉得。"

    項少龍道︰"凡是王侯巨宅府第,必有逃生秘道……"

    龍陽君打斷道︰"不用想這方面的可行性了,像我們的魏宮,便有人十二個時辰輪番監聽地底的動靜,否則掘條地道進宮,不是要宰誰誰就沒命嗎?"

    項少龍道︰"田單總要參加宴會吧?只要知道他何時會到何地赴會,不是可在中途截殺他嗎?"

    龍陽君頹然道︰"楚人雖被稱為南蠻。但比之我們北方諸國更是守禮,楚王大殮前,理該禁止一切宴會喜慶之事,所以你這一著仍是行不通。"

    項少龍苦惱地道︰"那誰可以把田單由王宮引出來呢?唉!只要知道田單住在王宮何處,說不定我便有辦法了。"

    這時他腦內想的,自是通往趙穆宅中的下水道,不過由于楚宮大多了,又沒有內應,楚宮的下水道又不知是否那麼方便,所以此法仍是行不通的居多。

    龍陽君忽壓低聲音道︰"那滇王妃是否非常美麗?"

    項少龍奇道︰"確是非常動人,君上難道……"

    龍陽君"俏臉"微紅,"嬌嗔"道︰"不要誤會,只是昨晚我到春申君府上時。

    李園和春申君都大贊滇王妃,說這樣狐媚的女人確是萬中無一,當時田單、韓闖和郭開都在座,人人動容,所以找才想到滇王妃說不定可以美色引誘田單上當呢!不過想具體些又很難行得通。"

    項少龍道︰"他們有說起我嗎?"

    龍陽君"橫"他一眼道︰"怎會漏了你,他們對你的身手和果斷的行蹤均大感驚異。不過任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聯想到項少龍來,連奴家都認不出你,其他人更休想了。"

    項少龍最少把龍陽君當了半個女人。又因著相互間"深厚"的交情,無論他作什麼女兒嬌態,都只覺親切,而不會生出反感。

    笑道︰"李園說起萬瑞光時。有否咬牙切齒呢?"

    龍陽君道︰"這倒沒有,照我看李族內爭權奪勢亦非常厲害。李園昨晚便大罵李闖文不知進退,活該給人打斷退骨。"

    項少龍糊塗起來,問道︰"春申君和李園又是什麼關系?"

    龍陽君道︰"好到不得了,李園見到春申君時像老鼠見到貓,逢迎恭敬得過了分。我看李園暗中必有對付春申君的謀,否則不須如此卑躬屈膝。"

    龍陽君又道︰"你可見過李嫣嫣?我看除了紀才女,沒有人比她更清秀明麗了,不過她眉眼間總有股化不開的哀愁,教人心痛。"

    項少龍苦笑道︰"可惜她全無見我的意思,否則我可和君上分享這觀感了。"

    龍陽君沉吟片晌,道︰"我派了人去偵查徐先的行蹤,不過我恐怕已遲了一步,急死奴家了。"

    項少龍輕拍他肩頭道︰"放心吧︰只要有我項少龍在,定不教秦軍入侵魏境。"

    龍陽君大喜道︰"那這事就拜托你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發覺一時間很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方法,龍陽君惟有先行告退了。

    龍陽君前腳剛走,李園便和春申君相偕而至。

    項少龍當然由得莊夫人去應付,不過還未回到紀趙二女的院落,莊孔來請他出主府見客,他惟有硬著頭皮去了。

    由後進舉步走入主廳時,他故意改變了一向行路的姿勢,迎面走向正和莊夫人分賓主坐下的春申君和李園,廳的四周均守立著兩人的親衛。

    果如龍陽君所料,李園沒半點懷疑地站起來迎接他這個萬瑞光,春申君則自重身分,安坐如故。

    李園施禮道︰"萬將軍果是非常人,難怪一到壽春,立時成為家傳戶曉的人物。"

    項少龍還禮後,以改變了聲調和帶著濃重滇音的周語道︰"比起君上和太國舅,我萬瑞光只配作提鞋抹席的小廝吧!太國舅客氣了。"

    莊夫人見李園毫不懷疑,放下心來,欣然道︰"太國舅今天登門造訪,就是要來見瑞光你哩!"

    項少龍暗忖這兩人是找借口來與你這萬中無一的女人親近才真,寒笑坐在居左的李園下首處。

    李園深深望了莊夫人一眼後,別過頭來對項少龍道︰"萬將軍乃滇南名將,不知對復國一事有何大計?"項少龍正在注意莊夫人的動靜,見到李園望她時,有點慌亂和下意識地垂下目光,心中叫槽,知道李園憑著俊朗的外型,充滿魅力的談吐和風度,已攪亂了莊夫人的芳心,所以她才有這種失常的舉止。

    口中應道︰"這正是我們到壽春來的目的。若王上能撥一批軍馬讓小臣指揮,可望一舉破賊,收復滇地。"

    春申君干咳一聲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由于先王新喪,儲君年紀尚幼,一切也該待大殮後再作決定,希望王妃和萬先生能體諒其中情況。"

    項少龍暗忖這樣就最好了時,又見李園以眼神去挑逗莊夫人,但春申君卻沒有見到。

    李園向莊夫人展露一個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非常好看的笑容,柔聲道︰"太後對滇王妃一見如故,加上先王大殮前心情困苦,著我來邀請王妃和小儲君到宮內小住,也好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項少龍大吃一驚,大叫不妙。

    若讓莊夫人和莊保義住到王宮去,再要出來便不是自己可以作主了。況且憑李園的手段,莊夫人又是久曠之軀,要得到她真是易如反掌,那時會有什麼後果,確是難以逆料。

    忙向莊夫人打了個眼色。

    莊夫人會意,垂首黯然道︰"太後心意,青娥心領了,青娥乃亡國之人。一天滇國未復,都難消愁慮,青娥怎敢以愁容侍奉太後,希望國舅爺能向太後陳說青娥的苦衷。"

    李園登時語塞,惟有點頭表示同意。

    春申君顯然亦在大打莊夫人主意,柔聲道︰"王妃不若到我府小住兩天,免得在這里觸景傷情,只要先王入土為安,一切復常後,本君定會全力支持小儲君復位。"

    莊夫人當然明白春申君說話背後的寒意,想起項少龍所說的欲拒還迎,先優優地橫了春申君嬌媚的一眼,才垂下螓首。輕輕道︰"過了大殮之期後好嗎?奴家在來京途中小病了一場,到今天仍未康服,希望能休息數天,養好身體再說。"

    看著她我見猶憐的神態,想起昨晚的吻,連項少龍都腦袋發,春申君和李園自是露出色授魂與的表情。

    美女的魅力確是沒有男人能抵擋的。

    特別是尚未到手的美女。

    李園關切地道︰"待會我找宮內最好的御醫來給夫人看病吧!"

    莊夫人推辭不得,只好道謝。

    春申君和李園都找不到再留下的借口,惟有站起來告辭。

    項少龍正松了一口氣時,李園親地拉著他衣袖道︰"還未曾好好與萬將軍說話,不若到敝府吃一餐便飯吧!"

    項少龍一則以喜,一則以驚。

    喜的當然是有機會到宮內去,驚的卻是怕沒有了莊夫人照應,會露出馬腳來。

    但無論如何,都知道是難以脫身了。

    只是不明白李園為何要籠絡他吧了。

    項少龍和李園坐在馬車內,春申君則自行回府去了。

    李園微微一笑道︰"萬兄對復國一事。心中成數如何呢?"

    項少龍苦笑道︰"滇地叛亂時,我們莊家和萬家能逃出來的就那麼多人,雖說滇地各族都希望我們回去,但由于李令得到夜郎人撐腰,假若沒有外援,我們成功的機會仍然不大。"

    李園狠狠道︰"李令此人我早看著不順眼,雖說同族,我卻和他沒有半點親情。

    此人自得國後,便舉兵四處佔地,顯然狼子野心,不過若要太後點頭派出大軍,卻絕不容易,何況滇地實在太遠了,若不能一下子攻克滇京,戰事蔓延,形成亂局,恐秦人會乘機來侵,那于我大楚就非常不利了。"

    項少龍恍然大梧,明白到即管李族里也分成至少兩個派系。那麼斗介和成素寧,就該是支持李令的一派了。

    由于李園也沒有把握說服乃妹李嫣嫣,可知李嫣嫣正秉承孝烈王的遺旨,希望通過李令把諸侯國收服,重新納入楚國版圖。

    但李園卻看穿了李令的野心,知道李令只是想另樹勢力,這對李園自是構成威脅。

    其中情況可能更復雜,不過那可是項少龍想像力之外的事了。

    項少龍愈來愈深切體會到表面看去的外象和真正的事實,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李園見頂少龍呆若木雞,還以為他正為復國希望愈來愈少而神傷,抓著他肩頭,裝出懇切的神色道︰"說出來或者萬兄不會相信,反對出兵滇國最主力的人物。就是春申君黃歇。"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李園道︰"所以我說萬兄很難相信吧︰現在的形勢大大不同了,諸侯國擁兵自重,王令難行,朝廷又鞭長莫及。難以討伐。所以春申君才會反對貴國的復闢。"

    項少龍苦笑道︰"太國舅真是坦白。"

    李園道︰"我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諸侯國已是既成事實,若要去之只是徒增亂事,最後不但勞而無功,還會培殖出更多像李令這種新勢力,所以找對滇國復國一事,是完全支持的。"

    項少龍反相信了他的話。

    因為正是春申君的食客方卓把莊夫人母子到壽春的消息通知成素寧,若說沒有春申君在背後首肯,方卓這麼做對他有何好處。

    春申君表面做足好人,暗里卻在扯莊家的後退。

    政治本就是這麼卑鄙的一回事。

    李園也非心腸特好,只是因著某種原因,李嫣嫣現在似乎較傾向于春申君。甚至李族里也有人站在春申君的一方,使李園大感威脅,又因見到他英雄了得,所以才想拉攏,加入他的陣營,背後當然還有更厲害的謀。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其實我對太國舅的話深信不疑。因為我們在來此途中,差點為堅人所害。"

    遂把成素寧使人假扮船夫,意圖毀船殺人的事說了出來。

    李園大喜道︰"如此我就不必多費唇舌了,萬兄如肯與我合作,包保你可以復國。只不知萬兄有否那種膽量?"

    項少龍那還不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故作昂然道︰"只要能還我滇上,我萬端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園沉聲道︰"那就必須先殺死春申君。"

    項少龍立時聯想起信陵君曾哄他去行刺魏君的舊事,想不到歷史又在重演了。





第十六卷 第01章 太後嫣嫣


    楚宮的規模,在項少龍曾見過的宮殿中,僅次于鹹陽宮,但守衛之森嚴,卻猶有過之。

    宮城環以高牆,牆高三丈,四隅各有一座津巧的角樓。牆外護城河環繞維護,寬達五丈,水清見底,最厲害是河心設有高出水面的尖木柵,想潛游過去亦難以辦到。共設兩座城門,憑可隨意升降的懸門以作出入通道。

    高牆內殿宇重重,份外朝、內廷兩大部份。中閑以連接兩座鐘鼓樓的內牆為分界。設置內宮門,為貫通外朝內廷的通道。

    布局中軸對稱,一條大道貫通南北城門和內宮門,八座巨殿和近六十個四合院落便依中軸線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大道兩旁,綴以花石魚池,小橋流水,參天古樹,瑰麗堂皇。

    項少龍與李園由北門入宮,先是一個方形廣場,然後一道小河橫貫其間,過了橋才到達兩座主殿"議政"和"儀禮",均築在白石台基之上,四周有圍欄台道,氣氛莊重華責。

    其他六座較小的宮殿,四座位于外朝,兩座坐落于內廷,均以楚國神話中的人物為名,分別是外朝的"火神"、"河神"、"刑神"、"司命"。內廷則是"芳烈"和"巫女"兩殿。

    聽著李園的介紹時,項少龍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巫女殿,只是這些名字,巳知楚人實乃諸國中最有創造力和浪漫的民族。在其他諸國便休想有這類大膽創新的殿名。

    同時心念電轉。

    剛才李園提出必須殺死春申君後,便岔開話題,似乎是給點時間自己消化這難咽下去的提議,不過他已想到李園的不安好心。

    春申君畢竟掌權巳久,又是門下食客數千,在諸國更有很高威望,各方面均是實力雄厚、蒂固根深。

    若李園動手把他殺死,說不定會惹起大動亂,所以自須尋找一代罪的羔羊,那人就是自己了。

    自己一到壽春,立以強硬手段逐走霸佔滇王府的李闖文,似是完全不顧後果,落在李園眼中,便是有勇無謀之輩。

    假設他能驅使自己去刺殺春申君,自可把罪名全推到他萬瑞光身上,亦可化解了莊家要求復國的圖謀,甚至可順手把莊夫人據為己有,一石三鳥,沒有計策比這更狠毒的了。

    站在楚人的立場,誰都希望借李令之手,把諸侯國擺平,土地重新納入楚國國土內。如此看來,李園、春申君都是和李令蛇鼠一窩,只是在敷衍莊夫人這美人兒吧了!

    馬車通過內宮門後,進入內廷,那是楚王處理日常政務及起居的地方,主要的建築物是巫女和芳烈兩殿及東西六宮,每宮由四座四合院落組成,另有三座花園,即中路的御花園與東西兩路的東園和西園,景色怡人,勝境無窮。

    李園顯然所學甚博,逐一為他介紹殿名所代表神靈的傳說,談吐高雅,確有引人入勝的魅力。難怪莊夫人雖心屬他項少龍,又明知李園非是好人,對他仍顯得有點情不自禁。

    此時他說到河神和巫女,笑語道︰"我們最美的兩個女神河神和巫女,都不是居住于楚境之內,而是韓境的洛水和秦境的巫山。寒睬宜笑、虛緲若神,居住于遠方長河深山之處,想想已教人神往。"

    項少龍道︰"剛才太國舅所說有關春申君的事……"

    李園親切地拍著他眉頭道︰"這事過些再說,我想萬兄花點工夫,先認識清楚春申君的真臉目,明白到我李園非是誣蔑好人,萬兄再作決定。但萬兄請切記這是我們男人家的事,若給女流知道,不但怕她們神態間露出破綻,還徒令她們終日憂心,有害無益。"

    項少龍暗呼高招,當然點頭答應了。

    李園在騙自己,自己何嘗不在騙他,兩下扯平,大家都沒抱怨的了。

    此時馬車轉往東路,只是不知田單身在何院。

    李園笑道︰"我在宮外有座府第比這要大上十倍,不過我仍喜住在宮內,大部份時間亦在這里度過。"

    項少龍心想你要在近處設法控制李嫣嫣才是真意吧。

    衛士拉開車門,項少龍收攝雜念,隨李園步下馬車。

    李園和項少龍在主廳內分賓主坐下,俏侍女奉上香茗。

    項少龍環目一掃,不由暗贊李園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朝合院中央庭院望去,是一排十八扇有窗漏的木門,平台水池,池中尚有小亭假石山,以一道石橋貫通,庭院深闊達五百步,遍植茶花、香桂,際此炎夏之時,茶花盛開,桂柑飄香,紅白相映,一派斗艷事春的景象。

    廳內家具全用雕鏤津細的香梨木,地席鋪以織錦,裝飾的古瓷、掛雕、屏風一應俱全。項少龍便自間沒有這種心思。

    若非自己得到紀才女的芳心在先,又因著種種特殊的形勢,說不定在那場角逐真會敗在他手上。

    由于北廳背陽,又臨水池,故清爽涼快,消暑解。

    項少龍與李園安坐廳心,品嘗香茗,一時間亦感到很難把這風神俊朗,貌似正人君子的李園當作敵人。

    這小子也恁地厲害,竟懂得以親如家人兄弟的手法,對他這浪蕩無依的"亡國之徒"展開攻心之術,自己當然不能讓他"失望"了。

    裝作感激要說話時,李園輕拍手掌,發出一聲脆響道︰"萬兄先用點時間去觀察形勢,才再考慮我的說話。唉!李園之所以不怕交淺言深,只是基于義憤和我大楚的前途,舍此再無其他了。"

    隨著他的掌聲,四名身材曼妙,身穿楚服,高髻環帽垂巾的美女由側門踏著舞步走了出來,到了兩人座前下跪行禮,並屈膝以優美的姿態坐在兩人伸手可觸的近處。

    遮面的紗羅,更使她們引人入勝。

    到此時項少龍才體會到妃嫣然的話,若此子蓄意討好你時,確有過人手段。

    禁不住為紀才女沒有被他追到手而抹了一額冷汗,全虧李園只懂詩經楚辭,而不懂什麼"絕對權力絕對腐化"那類警句,又或是"蜜糖的故事"。

    李園道︰"吾人交友,不是以美女就是以黃金示意,此四女來自不同地方,各有風情,但均是千中挑一的標致人兒,且全是未經人道的懷春少女,萬兄可逐一揭開她們掩面鈔巾,看看那個最合眼緣,好作為我對萬兄的見面禮。"

    項少龍心呼厲害,李園可能是他所遇到的人中里,最懂心理戰術的一個。

    如此去揭開四女的面紗予以挑選,不但大增好奇心,還有種侵犯私隱的高度剌激。

    自己雖無心收納美女,仍有很強烈的沖動去揭紗一看。

    但他當然不可以這樣做。

    臉色一沉道︰"太國舅的好意心領了,可是我萬瑞光一日未復滇國,其他一切都不會放在心上。"

    李園聞言不怒反喜,哈哈一笑,揮走四女後道︰"不知萬兄是否相信,剛才李某是故意相試,看看萬兄會否見色起心。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再拍手掌,俏婢奉上津美酒食,兩人把盞淺酌,暢談起來。

    李園口角風生,不住問起滇地情況,表示極大關注,幸好李園對滇地比他更不清楚,答不上來時項少龍隨口編些奇風異俗出來敷衍他,倒也沒有什麼破綻。

    當年他受軍訓時,曾到過中國不少地方,加上對中國地勢風土的認識,說起來自是似模似樣。

    吃至一半時,門衛報上太後駕到。

    項少龍嚇了一跳,正要回避時,李園不慌不忙,先著人搬走酒食,扯著他到一角的屏風後道︰"萬兄躲在這里,當聽我問起有關助貴國復國之事時,萬兄便知是誰從中作梗了。"

    項少龍失聲道︰"若給太後發現了怎辦?"

    李園拍胸保證道︰"舍妹和我說話時,都不會有其他人在旁,若有什麼事,我自會一力承擔,不會讓萬兄受到任何委屈,但記緊只能耳聽,不可眼望。"

    上次做董馬癡是要扮粗豪,今次的萬瑞光則由李園定型為有勇無謀,項少龍只好傻愣愣的接受了這荒謬的安排。

    環佩聲響,"迷死了"孝烈王的絕代嬌嬈終于到了。

    關門聲響,聽足音果然宮娥侍衛均退出門外去。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和莊夫人對李嫣嫣的形容,那還理會得李園的吩咐,把眼楮湊到屏風隙縫處,朝廳心望去。

    一看下,立時呼吸頓止。

    他不能相信會看到一位無論秀麗和氣質均足以與紀嫣然和琴清匹敵的美女。

    平心而說,若論嫵媚清秀,她仍遜紀嫣然半籌,高貴典雅亦不及琴清。

    可是她卻有一股蚤在骨子里,楚楚動人,弱質縴縴,人見人憐的氣質。

    這時她盈盈俏立廳心處,輕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會興起把她擁入懷里輕憐蜜愛的強烈沖動。

    她是那種正當男人見到便想拉她登榻尋歡,但又不忍稍加傷害的傾國傾城可人兒。

    莊夫人說得對,她清麗脫俗的玉容上籠罩著淡淡一抹難以形容的哀愁,似是這人世間再沒有事情能夠令她快樂起來。

    李嫣嫣頭結雲髻,連額發處理也作成雲形,瀟灑地擱在修長入鬢的黛眉之上,確堪當"雲髻凝香曉黛濃"的形容。

    她的鬢發被整理成彎曲的釣狀,卻是輊薄透明,雲鬢慵梳,縹緲如蟬翼,更強調了她完美的爪子臉型和寒愁默默的美眸。

    修長優美,縴濃合度的嬌軀,配上鳳冠翠衣,更使她有種超乎眾生,難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態。

    她身上佩帶著各式各樣的飾物,但最奪目仍是掛在粉頸垂在酥胸的一串項鏈,上層由二十多顆瓖有珠寶的金珠構成,最下由一顆滴露狀的玉石作墜飾,與頭頂那珠光寶氣的鳳冠互相輝映,澄撤晶瑩,光彩奪目,但卻一點不能奪去她清秀脫俗,超越了所有富貴華麗的氣質。

    項少龍不由生出驚艷的感覺。

    若她肯和自己上榻,項少龍肯定自己會立即付諸行動。

    此時李園來到她身後,溫柔地為她脫下外袍,露出刺繡了津美鳳紋,地黑紋金的連身垂地長裙,腰束玉帶,透出一骰高貴華美的姿態。

    當李園指尖踫到她香肩時,這貴為楚太後的美女明顯地嬌軀一震,還垂下了目光,神情古怪之極。

    項少龍心中劇震,暗忖難道他們並非親兄妹關系,但又知道若是如此,怎瞞得過春申君呢?

    像李嫣嫣這等舉國聞名的美人,要冒充也冒充不來的。

    李嫣嫣豐潤性感的紅唇,輕抖一下後,輕輕道︰"大哥為何會在這里呢?我約了秀兒來看她最新的刺銹哩!"

    聲音嬌甜清脆,還帶著鏗鏘和充滿磁力的余音,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

    項少龍經過這多年來的禍患經歷,對縱是莊夫人,嬴盈那等誘人美女,也可如老僧入定般不動心,可是這刻偷看到李嫣嫣,仍要敗下陣來。

    同時心發奇想,李園矢志要得到紀嫣然,是否因只有紀才女才能替代李嫣嫣在他心中的位置。

    難道他兄妹竟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在這時代里,一夫多妻乃當然的制度。

    有身分地位的人,女子嫁給他們時,她的姊妹甚至佷女都會有些跟了去給新郎做媵妾,更不要說陪嫁的婢女了。

    更可異的是一個國君嫁女時,同姓或友好的國君依禮都要送些本宗的女子去做媵。

    除此之外,王侯大臣都可隨時把看上的女人收到宮中府里,姬妾之多可想而知。

    多妻家庭最是復雜,很容易發生骨肉相殘的事件,亦很容易出現有悖輪常的亂事。

    李園和李嫣嫣很大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郎才女貌,加上李園狼子野心,想借李嫣嫣重施呂不韋的詭計,還哄得春申君以為自己寶刀未老,晚年生子,再轉嫁孝烈王這另一個糊塗鬼,可想像孝烈王見到李嫣嫣時,連老爹姓甚名誰都忘了,那會想得到李嫣嫣肚內的"奇跡",乃李園一手一腳炮制出來的呢?

    若非少龍從趙穆處知悉李園、李嫣嫣、春申君和孝烈王的關系,又明白李園不擇手段的性格,斷不能只看兩人間一個動作和片刻的神情,便得出如此駭人聽聞的推論。

    李園若知道的話,殺了他亦不肯予項少龍偷看兩人獨處的機會,想到這里,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李園著李嫣嫣坐下後,柔聲道︰"秀兒正在東廂刺繡,難得有這等機會,讓大哥和嫣嫣說句話兒好嗎?"

    這麼一說,項少龍便知李園看似無意地遇上李嫣嫣,其實卻是故意的安排,好教自己聽到不利于春申君的對話,以堅定自己成為他刺殺春申君的工具。

    困為李園該早知道李嫣嫣會在午膳後來看郭秀兒的刺繡,而這剌繡困未完成的關系,必是不好搬運,所以這楚國現時最有權力的太後只好紆尊降貴到這里來,亦可見她和郭秀兒間的關系是非常好了。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說吧!"

    李園在這妹子而前頗為戰戰兢兢,干咳一聲,清了清喉嚨道︰"滇王妃母子請我們出兵助他們復國一事,我想和嫣嫣商量一下。"

    李嫣嫣冷冷道︰"大哥是看上了慎王妃吧。"

    李園因"萬瑞光"正在偷聽,立時大感尷尬,不悅道︰"嫣嫣怎可如此看你大哥,我只是為了大楚著想,先君新喪,若我們對滇王妃母子的要求無動于衷,說不定會惹起眾侯國叛離之心,若他們靠向秦人,楚國危矣!"

    項少龍心中好笑,李園這麼慷慨陳詞,對自己真是一片苦心了。

    李嫣嫣默然片晌後,淡淡笑道︰"這事不是由你和我決定便可成事,還須詢問軍將大臣的意見,否則必起爭端。大哥有和春申君提過這意見嗎?"

    孝烈王去世,春申君立時成為楚廷軍政兩方面最舉足輕重的人物,亦是基于這理由,莊夫人才不遲勞苦趕回壽春,來求春申君伸出援手,豈知春申君正是背後策劃要除掉她母子的人。

    李園正中下懷,昂然道︰"當然說過,可是春申君仍是一意孤行,決意用李令來平定諸侯,還視除滇王妃可留下外,其他一切人等均要除掉。唉!李令若得勢,會肯遵服王命而行嗎?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向太後進言。"

    他還是首次稱李嫣嫣為太後。

    正凝神偷看的項少龍暗叫厲害,這番話不論真假,但李園當著楚太後說來,假也要變成真。若他是如假包換的萬瑞光,必會深信不疑,橫堅也是死,自會依李園的命令去搏他一鋪了。

    李嫣嫣沉吟片晌後,緩緩道︰"我教大哥去請滇王妃母子入宮小住一事如何了?若她們來了這里,就沒有人可傷害她們了。唉!寡婦孤兒,真教人憐惜。"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耳內傳來李園解釋莊夫人母子為何拒絕的因由,心想原來李嫣嫣的心腸這麼好,看來她一切作為,都是被以李園為首的族人迫出來的了。難怪她這麼不快樂,不由憐意大起。

    神思迷惘間,只聽李嫣嫣柔聲道︰"大哥你現在立刻給我去見滇王妃,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母子和所隨人員都請到宮內來,就算我們不能出兵替他們復國,亦絕不容他們給人害死了。莊矯于我大楚功勛蓋世,對忠良之後,怎也該有憐恤之情吧!"

    李園深慶得計,長身而起時,才發覺李嫣嫣半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欠奉,大奇道︰"嫣嫣不是要去看秀兒嗎?"

    李嫣嫣淡淡道︰"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靜想點事情,什麼人也不得進來打擾哀家。"

    李園忍不住回頭瞪了屏風一眼,嚇得項少龍立時縮回頭去。

    李嫣嫣不悅道︰"太哥還猶豫什麼呢?"

    接著是門開門闔的聲音,可以想像無奈離開的李園是多麼惶急苦惱。

    項少龍也非常痛苦,假設這美人兒冥坐一個時辰,他就要活生生悶壞了。

    李嫣嫣的聲音響起道︰"不論你是誰,立刻給哀家滾出來!"

    項少龍一聽下立時汗流浹背,若這樣給李嫣嫣斬了頭,確是冤哉枉也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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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25 AM 編輯

第十六卷 第02章 異地重逢


    項少龍龍行虎步般由屏風後昂然走出來,隔遠跪拜地上,沉聲道︰"亡國之臣萬瑞光罪該萬死,請太後賜罪。"

    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抬起頭來!"

    項少龍心中暗喜,抬起頭深深望進她眼里,一副視死如歸的慷慨模樣。

    李嫣嫣秀眸射出銳利的神光,肅容道︰"現在我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猶豫,我立即喚人進來把你推出去斬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輩,哀家自幼學習騎射劍術,等閑幾個人休想近得了我。"

    項少龍暗忖難怪你這麼大膽了,嘆了一口氣道︰"太後不若把我干脆斬首好了,若間及有關太國舅爺的事,我怎可未經他允準便說出來。"

    李嫣嫣不悅道︰"現在我大楚究竟誰在當家作主?"

    項少龍知道不能太過火,黯然道︰"我萬瑞光只是亡國之臣,今次返回壽春,早不存活望,只求能為國盡得點心力而死,已心滿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嗎?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派你一個意圖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禍連親族。"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說到底,原來就是要亡我莊家,好吧!我萬瑞光認命算了。"

    他並非有意和她抬槓,只是眼前形勢復雜,李園和李嫣嫣的關系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賣李園,定會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試一試她對莊家的同情心達至何種程度,反更劃算。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臉色忽晴忽暗,顯是對這充滿英雄氣概,泯不畏死的軒昂俊偉男子拿不定主意。

    項少龍見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道︰"這是謝過太後剛才對我莊家的維護之情。現在太後若改變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後之怒,望太後高抬貴手,放過莊矯僅存的一點香火。"

    言罷迅捷地彈退兩步,再跪下來,抽劍便要自刎。

    李嫣嫣嬌喝道︰"且慢!"

    項少龍當然不會自栽,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後面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莊府,再設法逃命。

    這時暗叫好險,像電影的凝鏡般橫劍頸項,苦笑道︰"太後尚有什麼吩咐呢?"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先把劍放回鞘內,到我身前坐下吧!"

    項少龍一言不發,還劍鞘內,移到她身前十步處舒適地坐了下來,神態不亢不卑。

    這時代最重英雄,項少龍是否英雄自有定論。但因他是來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今雖入鄉隨俗,依足禮數,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種對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這使他給人與別不同的昂揚感覺。

    李嫣嫣端詳了他好一會後,優優嘆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吃一驚,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園囑他躲在屏風後偷聽,又故意說春申君壞話,便從而推出這麼樣的結論來。

    故作沉吟道︰"太國舅爺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對小臣說出來。"

    李嫣嫣聲調轉冷道︰"殺了春申君,你想你們莊家仍有人可活著嗎?"

    項少龍有點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園的一方還是春申君的一方,道︰"當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這麼古怪的詞語,不過聽落倒很貼切。羔羊確只有任人宰割。"

    項少龍這時已非常熟悉宮廷中人的心態,李嫣嫣就等若另一個朱姬,寂寞難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這麼一個人時,順手拿來消遣一下,靈機一觸道︰"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當災,是否更貼切呢?"

    李嫣嫣一時仍未明白,想了想後,"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旋又知有失莊重,玉容收斂,但語氣巳溫和了,淡淡道︰"你這人並非如表面看來般有勇無謀,只懂動劍,唉!你走吧!說到底,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氣你竟膽敢偷看哀家。"

    項少龍不敢露出歡喜之色,叩頭謝恩後,站起來道︰"請太後指點一條離去的明路吧,"

    李嫣嫣道︰"我離開後,你可由偏門經中庭從後廂離開,你若不想人頭落地,最好不要將我的說話透露給太國舅爺知道,否則絕不饒你。"

    項少龍將她的說話當作了耳邊風,隨便應了一聲,便要往後退出中庭去。

    李嫣嫣不悅道︰"站住!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項少龍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頭當作一回事,所以並沒十分在意。但若太後說這樣哀家就會不高興。那縱使五馬分屍,我也會至死凜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睜,但聽到最後幾句,神色漸轉柔和,嘆了一口氣道︰"你若非大堅大惡的人,就是坦誠正直的人,滇國出了你這種人材,復國有望了。去吧!以後我都不想見到你了。"

    項少龍愕然道︰"太後剛才不是著太國舅爺命我們入宮嗎?"

    李嫣嫣沒好氣地道︰"你當那麼容易見到我嗎?快滾!"

    項少龍苦笑道︰"若太後真的要我滾出去,我情願給你殺了。太後有聽過士可殺不可辱嗎?"

    李嫣嫣顯是未聽過,只覺此人妙語連珠,引人入勝,實平生罕見,更不宜和他多接觸,一副給他氣壞了的樣子,轉身往大門走去。

    項少龍乘機退到庭院里,快步來到後廂處,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滿時,推門便要出去,香風飄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過來。

    心神恍惚下,項少龍只知對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讓對方撞入懷內,伸手去按對方香肩。

    那女子驚呼一聲,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點力,退了開去。

    後廂中傳來數聲女子喝罵的聲音。

    項少龍和那差點撞個滿懷的女子打了個照臉,吃了一驚,她不是嫁了給李園的郭秀兒還有何人。

    隨在郭秀兒身後的婢女聲勢洶洶地一擁而上,給郭秀兒一手攔著,嬌喝道︰"不得無禮,還是萬瑞光將軍,太國舅爺的朋友。"

    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項少龍一眼後,施禮道︰"先生請恕妾身走路時沒帶眼楮。"

    項少龍隱隱感到郭秀兒識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綻出在何處,大感頭痛,可又是心中欣悅,還禮道︰"請太國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

    郭秀兒向身後四婢喝道︰"還不給我去看看太後走了沒有嗎?"

    四婢少有見到這溫婉嫻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厲色,雖嘀咕此人不知是何來頭,仍匆匆領命去了。

    郭秀兒柔聲道︰"將軍要走了嗎?讓妾身送將軍一程吧!"

    領路而行,到了後門處,對杷守後門的兩個門衛道︰"給我去為萬將軍喚輛馬車來。"

    其中一人應命去了。郭秀兒找個借口使開了另一守衛,到只剩下兩人時,低聲道︰"項少龍!我想得你好苦,你為何會到這里來呢?是否想對付秀兒的夫君呢?"

    項少龍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偽裝,嘆道︰"你怎知道我是項少龍呢?"

    郭秀兒低聲道︰"我剛才手按到你胸口時,摸到了那鳳形玉墜子,我自幼便把玩它,當然認得了!秀兒很高興,你真的一直懸著它。"

    項少龍這才恍然。

    部秀兒優優道︰"少龍可否放過秀兒的夫君呢?"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郭秀兒若要他死,只要嬌呼一聲,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縱是猜他來刺殺李園,仍不肯這麼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賣自己了。

    忍不住道︰"他疼你嗎?"

    郭秀兒肯定地點了點頭,旋又嘆道︰"那又有什麼用,他太多女人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園風流自賞,認真地道︰"秀兒放心,我今趟來絕非為了他。"

    到馬車遠去後,郭秀兒才神傷魂斷的返回院內去。

    馬車才馳出宮門,便有兩騎飛至,其中一人項少龍認得是斯文秀氣的東閭子,這人曾在邯鄲的比武場上大出風頭,與另一劍客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著名的兩大高手。

    東閭子恭敬地勒馬問好,道︰"太國舅爺在偎紅樓等候萬爺,讓小人領路。"

    另一人早吩附了御者改道,項少龍笑道︰"何用領路,車子不是正朝那里去嗎?這位壯士高姓大名。"

    東閭子有點尷尬,在壽春他們已慣了這種橫行無忌的作風,干咳一聲,為他報上名宇。

    此時蹄聲響起,一隊二十多人的騎士迎面而來,帶頭看年約二十許,身穿貴族的武士服,面相粗豪,身形壯碩,一看便知是勇武過人之輩,雙目盯到東閭子,立時射出兩道寒芒,神情興奮。

    東閭子見到這青年,冷哼了聲,低聲對項少龍道︰"萬爺!這是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為人好勇斗狠,在壽春論騎射劍術乃數一數二的人物,太國舅爺曾有嚴令,禁止我們開罪他,他若有言語上的不敬,萬爺請多多包涵。"

    項少龍暗忖原來是壽春的貴族惡霸時,黃戰已在前方攔著去路,從人左右散開,竟把整條路的交通都截斷了。

    東閭子施禮道︰"東閭子向黃公子請安問好。"

    黃戰悶哼一聾,策馬而出,來到東閭子旁,一面傲氣地瞥了項少龍一眼。

    東閭子忙道︰"這位是滇國的萬瑞光將軍,剛抵壽春。"

    黃戰津神一振,呵呵笑道︰"原來是把李闖文硬掃了出門口的萬瑞光,不若換個地方,讓黃戰領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譏我壽春無人。"

    項少龍心中好笑,原來這只是個徒逞武力,有勇無謀之輩,難怪李園會得勢了。

    東閭子沉聲道︰"黃公子……"

    黃戰不留情面地打斷他道︰"狗奴材!那里到你來說話。"

    東閭子垂頭不語,但顯然心中狂怒。

    黃戰不屑地盯著項少龍,嘲笑道︰"萬將軍不是心怯了吧?"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黃公子抬舉在下了,在下更不會狂妄得以為壽春無人,不過在下手中之劍只用于沙場卻敵,又或保衛社稷田園,公子自當深明此理。"

    黃戰色變道︰"你在嘲笑我不懂在沙場殺敵嗎?"

    項少龍這時更清楚他只是好勇斗狠之徒,從容道︰"黃公子若有興趣,可擇日公開切磋比試,不過此事必須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請!"

    這番話軟硬兼備,擺明我不怕你。黃戰何曾遇過這麼厲害的人,愕了半晌後,喝道︰"就此一言為定,姓萬的不要到時臨陣退縮才好。"

    項少龍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與高手比武,正是我萬瑞光求之不得的事。"

    聽到他笑聲里露出來的豪情和信心,黃戰愕了一愕,轉向東閭子道︰"芳華閣的小珠兒是我黃戰的人了,東閭子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到那里去。"

    言罷一聾呼嘯,領著隨人策馬而去,這時街上兩方都排滿車龍和馬龍。

    東閭子射出怨毒神色,盯在黃戰背影,待他們轉上另一條街,才深吸一口氣道︰"真希望萬將軍可一劍把這小子宰了。"

    壽春是項少龍來到這時代後,最多征歌逐色場所的地方,只是最繁盛的鄰靠內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便有上百間大小妓寨,歌台舞榭和酒館,且是私營的,其興旺可知。

    據東閭子說,大部份歌姬都是來自各被征服國家,其中以越女身價最高。"貨源"可直接從那些被楚國王族長期剝削的地方"采購",又可向政府購買被俘虜的亡國奴,只是想想其中情況,項少龍已聽得搖頭嘆息。

    偎紅樓是壽春最具規模的歌舞樓之一、其余兩間是神女齋和黃戰警告東閭子不要去的芳烈閣。

    偎紅樓是一組圍以高牆的院落組群,園林里分布著七、八座四合院,主樓樓高兩層,憑窗後望,可看到不遠處殿宇森森、金碧輝煌的楚宮和內城牆、護河與壽春著名的園林勝地郢園,位于園中央的郢湖像一塊嵌在林木間的明鏡,景色怡人。項少龍居住的滇王府就在郢園的東端處。

    項少龍在東閭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樓二樓,四名彩衣美婢跪地恭迎,遞上兩盆清水,侍候他們濯手抹臉,那種排場確非三晉和強秦能及。

    管事的是個叫叔齊的大胖子,這人拍馬屁的功夫一流,難得在恰到好處,連項少龍都覺得須對他加以打賞,才能心安理得。

    李園此時正在靠郢園的一邊其中一間廂房內喝酒,陪他的還有兩名曾是滕翼手下敗將的樓無心和言復。見到項少龍來,請他入席後,神色凝重道︰"太後有否發現萬兄躲在屏風之後?"

    項少龍心念電轉,知道必須作出買李園還是買李嫣嫣的抉擇。

    嘆了一口氣道︰"太後曾有嚴令,不準我把事情說出來,不過我萬瑞光豈是怕死之人,太國舅爺又對我們莊家如此盡心盡力。是的,太後不知如何竟會知道我躲在屏風之後。"

    他終決定了買李園,原因說來好笑,皆因李嫣嫣本性善良,開罪了她,還有轉圓余地,李園卻是不折不扣的堅人,若讓他知道自己說謊,自然大是不妙。

    李園欣然道︰"萬兄這般看得起我,我李園自然會盡力保著萬兄,萬兄可以放心。嘿!你猜她為何知道你躲在屏風後呢?我也是事發後才想到。"

    項少龍確不知道,搔頭道︰"太國舅爺請說原委!"

    李園道︰"原因有兩方面,首先她早從門衛處知道我和萬兄在喝酒談心,其次就是地上的足印,當太後要我離開時,我回頭一看,見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淺延往屏風處,便知露出破綻。"

    項少龍暗叫好險,若諉稱太後只是在那里發了一陣呆就走了,就要當場給李園識破他在作偽了。

    李園笑道︰"萬兄!李園敬你一杯。"

    樓無心、言復和東閭子等齊齊舉杯。

    酒過三巡後,項少龍自動獻身道︰"太後似乎隱隱知道太國舅爺故意問起敝國之事,是要讓我清楚誰是阻我莊家復國之人,還嚴詞訓斥了我一頓呢。"

    李園若無其事道︰"萬兄請把與太後見面的整個過程,一字不漏的述說出來,此事至關重要,千萬不要有絲毫隱瞞的遺漏。"

    項少龍立即半盤托出,半真半假的作了描述,其中最關鍵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了李園要他項少龍去剌殺春申君那類言語,自是要隱瞞了。

    李園皺眉沉思頃刻後,又反覆問了其他細節,迫得項少龍連拔劍自刎都說了出來後,神情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後妹子的性格,少有與人說這麼多話,最奇怪是一點都沒有責罰萬兄。"

    轉向其他人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樓無心等三人都是神情古怪,卻不敢說出心中所想。

    李園拍幾怒道︰"我著你們說就說呀!難道我猜不到嗎?只是想跟你們印證一下而巳。"

    樓無心垂頭恭敬地道︰"說到底太後仍是個女人,可能是……嘿!大爺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園瞥了項少龍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們身為男兒漢,說起女人來竟要這麼吞吞吐吐,不是挺可笑嗎?"

    這時輪到項少龍奇怪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若李園和這美麗的妹子有乖逆輪常的關系,對她看上第二個男人,多多少少會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現在如此開心,實于理不合。

    李園舉杯道︰"我們再喝一杯!"

    項少龍糊里糊塗的和各人舉杯對飲。

    李園放下杯子,眼中閃著懾人的異采,神情充滿憧憬地道︰"我這太後妹子終耐不住寂寞,為萬兄而心動了。這種男女間的事最難解釋,只不過實情確是如此,萬兄今趟復國有望了。"

    項少龍心中暗罵,早先是要自己作剌客殺手,今次卻是想自己當舞男和男妓了。搖頭道︰"太國舅爺誤會了,太後只是關心我們莊家的事,才和我多說了幾句話,亦因此放過了在下,不該涉及男女之事。"

    李園興奮地道"這當然可能只是空歡喜一場。不過我會用言語向她試探,我太清楚她了,她可以瞞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我。"

    項少龍正容道︰"太國舅爺要我萬瑞光提劍殺敵,在下絕不皺半下眉頭,但……"

    李園打斷他道︰"好!不愧好漢子。但萬兄有否想過成大事者,不但要不拘于小節,還須無所不用其極,否則萬兄就不用到壽春來,干脆殺返滇國。看看可否憑手中之劍,把堅黨殺盡好了。"

    項少龍為之語塞,同時大惑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說到底李令仍是太國舅爺李族之人,為何春申君反要護他,而太國舅爺卻要對付他呢?"

    李園嘆了一口氣,向言復打手勢道︰"言復你來說吧!"

    言復肅容道︰"萬將軍有所不知了,即使李族之內,亦有不同黨派。最具實力的當然是我們大爺,另一黨則以大爺的親叔太祝李權為首,專掌國內一切祭祀之事,最近與相國春申君狼狽為堅,李令和李闖文都屬他們一黨,故與大爺不和。"

    項少龍這才明白。

    表面看來,春申君和李園似甚融洽,內里卻是暗爭劇烈。春申君于是拉攏李族內與李園敵對的勢力,以之打擊李園。正為了這原囚,所以春申君改變立場,由支持莊家復國變成反對和破壞。說到底沒有一個是好人。

    在這種情況下,李嫣嫣自然成了最關鍵的人物,誰能取得她的支持,誰就能在最後勝出來。

    楚廷最有權力的職位,首先當然是右相國春申君和左相國李園,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後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權力最大,右相國與太祝聯手,難怪李園會處在劣勢了。

    這麼看來,李園倒非全沒為莊家復國之意,因為復國後的莊家,將變成了李園的心腹勢力,既可助他穩定其他諸侯國,亦可使他勢力大增,壓倒其他反對的力量。

    李園道︰"今趟太後想把滇王妃及王儲請入王宮,實是出于李權的主意,表面的理由雖是冠冕堂皇,其實只是不想你們和其他諸侯國聯系並達成密議,不利于李令吧!萬兄現在明白了嗎?"

    項少龍裝作感激零涕道︰"多謝太國舅爺指點。"

    李園又沉吟半晌,續道︰"此事自有我向太後推搪,春申君一事則可暫擱一旁,目前最緊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太後是否對萬兄有意思,才可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長身而起道︰"我現在先回王宮,讓他三人陪你飲酒作樂。這里的姑娘姿色出眾,保證萬兄滿意。"

    項少龍那有興趣嫖妓,站了起來施禮道︰"太國舅爺的好意心領了,亡國之臣,那有閑情開心玩樂。"

    李園見他除了復國一事外,對其他事再無半絲興趣,欣然道︰"那就讓我先迭萬兄一程吧!"

    相偕去了。




第十六卷 第03章 勾心斗角


    項少龍回到滇王府,只見大門外守著十多名禁衛軍,入門後,才知道是李嫣嫣親自下令派這些人來保護王府的。

    剛進府就給莊夫人請了去說話,聽畢項少龍的敘述後,莊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這樣的人,想我先家翁當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現在竟與李族的人聯手來害我們。"

    項少龍早見慣了這種事,安慰道︰"有多少個人不是見利忘義的,幸好我們根本不用靠任何人,只要干掉田單,我們立即遠離這是非之地,盡力作復國之謀。任得他們自相殘殺好了。"

    莊夫人優優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幸好我還有你可以倚賴。"

    項少龍暗暗心驚,岔開話題問道︰"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莊夫人津神一振道︰"我們今次可說是來得合時,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親來吊喪,他們都很懷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們舉事時,可在軍餉和物資上支助我們,近年來夜郎人勢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們能夠復國,把夜郎人的野心壓下去,聽說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會來吊唁呢?"

    項少龍皺眉道︰"李令會不會來呢?"

    莊夫人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接首嘆r一口氣上古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來壽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認了他的身分,我看李園怎都不會容許此事發生的。"

    項少龍沉聲道︰"我看他來的機會很高,否則春申君就不會故意請你回來,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聯袂而來,李園文的霸佔滇王府,就是要為李令造勢,只不過想不到我們仍活得好好的。孝烈王一死,壽春陷進各大勢力的斗爭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故而要派人來守衛滇王府。"

    莊夫人色變道︰"少龍!我終是婦道人家,遇上這種情況心中六神無主,該怎麼應付才好呢?"

    項少龍道︰"現在還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為何太祝李權建議我們搬進王宮去,不過其中的一個可能性,就是讓李令可大模大樣住進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則以安全理由,把我們軟禁在王宮內,既可阻止我們和其他侯王接觸,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為滇國之主,手段確是卑劣之極。"

    莊夫人怒道︰"李嫣嫣難道就任由他們擺布嗎?"

    項少龍道︰"李嫣嫣是個怎樣的人,我們還未真正漠清楚,不過由我看,她還是比較遠李園而親春申君和李權的,否則李園就不會因李嫣嫣對我另眼相看而欣喜若狂了。"

    莊夫人細看了他一會,點頭道︰"你確是個能令女人心動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說不定會因你而改變。"

    項少龍失聲道︰"憎恨男人,她是愛搞同性戀嗎?"

    莊夫人愕然道︰"什麼是同性戀?"

    項少龍知道又失言,解釋道︰"即是歡喜與同性別的女人相好,嘿!"

    莊夫人抿嘴一笑道︰"這倒沒有聽過,只知她由懂事開始,凡男人用過的東西絕不踫。對男人更是不假辭色,否則李園也不會因她和你說了一會話,便猜到那方面去了。"

    就在此時,莊孔連門都不拍便走進來道︰"太後和太祝來了!"

    項少龍和莊夫人愕然對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

    臉垂重紗的李嫣嫣,高坐于滇王府主廳向門一瑞的主席處,太祝李權手捧朝笏,恭立一旁,彪悍的禁衛軍林立廳外兩旁,直排到入門處,氣氛莊嚴肅穆。

    莊夫人、項少龍叩頭施禮後,隨來的禮儀官高喝道︰"平身!"

    莊夫人等站了起來。

    項少龍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權,此人臉型窄長,身形高瘦,美須垂胸,年杞在四十許閑,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格局,可惜臉容蒼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爾眼更是轉個不停,顯是滿肚子壞水。

    太後李嫣嫣平靜地道︰"未知太國舅是否來見過王妃和儲君,傳達了哀家的意思?"

    莊夫人當然不善說這種絕瞞不了人的謊話,不知如何是好時,項少龍干咳一聲道︰"太後明鑒,太國舅爺曾……"

    太祝李權冷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太後是在詢問滇王妃,那到其他人代答。"

    項少龍差點拔劍沖前把他宰了,此君實在欺人太甚。

    莊夫人冷冷道︰"我弟萬瑞光的話,就等若我的說話。"

    李權冷哼一聲望向臉藏在深紗之內的李嫣嫣。李嫣嫣道︰"萬將軍請說吧!"

    項少龍暗忖若不給點顏色,他們連在壽春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從容自若道︰"請問太後,堅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聯抉前來壽春的途上。"

    李嫣嫣和李權同時一震,愕在當場。

    氣氛尷尬難堪之極。

    項少龍雙目厲芒閃動,沉聲道︰"太後請回答小臣。"

    李權回過神來,大喝道︰"萬瑞光你竟敢對太後無禮?"

    項少龍沒好氣地道︰"李太祝請恕瑞光愚魯,小臣詢問的乃關于我們滇國的事,何無禮之有呢?"

    李權一向比李園更橫行霸道,罕有給人頂撞,但在這情況下又不可不講理,一時語塞起來。

    項少龍冷冷望著他,嘴角飄出一絲令李權不寒而栗的森冷笑意,才轉往李嫣嫣,索性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靜候她的答復。

    李嫣嫣平靜地道︰"李令確曾要求來此,但已給哀家一口拒絕了,至于他有否隨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項上人頭作賭注,花剌瓦和李令這狼狽為堅的兩個人,均已抵達壽春,否則何用勞動太後和太祝親臨,把我們請入王宮去。"

    李權登時色變,大喝道︰"好膽。"

    項少龍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膽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國,我等也不願再忍辱偷生,太後請回宮吧。我們祭祀了歷代先王後即全體自盡,不用太後再為我等費神了。"

    李權臉色再變,假若發生此事,必使諸侯離心,說不定都會靠向強秦,那就大大不妙了。

    這是楚人最怕發生的事。

    李嫣嫣嬌軀微顫,亦不知如何去應付這局面。

    莊夫人跪了下來,把莊保義摟入懷里,反是這小子仍昂然而立,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神色。

    項少龍目如鷹鷲,緊盯著李嫣嫣。

    他當然不會蠢得去自殺,必要時自然是立即逃走,總好過給軟禁宮內,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給人發現他身上的飛針,那時連李園都要來殺他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連串兵器交擊之聲,接著李園闖進來,怒喝道︰"誰敢阻我?"

    守在門處的八名禁衛長戟一挺,截著他的進路。

    李嫣嫣嬌叱道︰"讓太國舅爺進來!"

    長戟收起,李園還劍鞘內,確有睥睨當世的英雄氣概。

    項少龍見到莊夫人美目盯著李園,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時又全無辦法。

    李園大步來到項少龍旁,施禮後剛站起來,李權已冷笑道︰"太國舅爺……"

    李嫣嫣冷然截斷他道︰"此事待哀家處理!"

    李園不屑地橫了李權一眼,沉聲道︰"恕我李園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後再任由堅人唆使,亡國之禍,就在眼前。"

    李權不理李嫣嫣的指示,道︰"左相國此話何意,定須還本太祝一個公道。"接著向李嫣嫣跪了下來,叩頭道︰"太後請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從沒有對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項少龍暗忖這李權確非什麼像樣的人物,難怪會被春申君收買了,想不到秦、楚、趙三國,權力都到了太後手上,原因則各有不同。趙孝成王是生活過于糜爛,受不住壓力而亡;秦莊襄王給呂不韋毒死;而楚孝烈王則大概是喪命于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臉藏于臉紗後,使人高深莫測,難猜其意,沉默了好一會後,緩緩道︰"太國舅爺莫要危言聳聽。"

    事實上到現在項少龍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場,她似乎相當維護莊家,當然也可能是在演戲。但肯定在莊保義復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權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則這刻就不會出現在滇王府內了。

    今早她吩咐李園把莊家全體人等接進宮內時,應已得到李令前來壽春的消息。

    李園嘆了一口氣,頹然道︰"要說的話,我早說了。先聖有言,逆人心者,無有不敗。現在李令勾結夜郎人,凌迫侯國,實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視而不見,還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諸侯國心存離意,只看滇王儲到壽春後,人人爭相拜訪,就知人心所向。我說太後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絕非虛語。假若西南屏藩盡去,強秦大軍將可長驅直進,不出一個月時間可兵臨壽春城下,那時再對侯國安撫,已為時太晚了。"

    項少龍開始感到李園對莊家復國一事,並非全無誠意。

    無論李園是如何壞透的一個人,但他終仍是愛國和愛家族的。

    在某一程度上,假設自己仍要留在壽春,他的命運就要和李園掛上鉤。

    若李園被人干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

    此事確是始料難及,就算當代預言學大師鄒衍親口告訴他,他亦不會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權帶著哭音陳情道︰"太後切勿誤信讒言,老臣一切作為,無不秉照先王遺命而行,太後明鑒。"

    就在這一剎那,項少龍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場。

    她並非對李令有什麼好感,又或特別靠向李權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遺命,希望通過李令把眾諸侯國重新納在楚國的版圖內。

    而李園則看出此事行不通之處,加上李族內兩系的斗爭,才變成現在僵持的局面。

    項少龍設身處地,不禁為李嫣嫣要作的取舍而頭痛。

    比起李嫣嫣來,李園確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亂命的勇氣。

    莊夫人仍靜靜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時巡視項少龍和李園兩人,可能也有點難以取舍。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此事遲點再說吧!哀家要回宮了。"

    李權惶急叫道︰"太後!"

    項少龍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堅賊李令說一聲,無論他帶來了千軍萬馬,我萬瑞光誓要取他項上人頭。"

    李嫣嫣嬌軀劇震,站了起來。

    項少龍、李園和莊保義忙依禮跪伏地上。

    李嫣嫣緩緩道︰"李令到京之事,確沒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權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準踏出府門半步,若這樣都給人殺了,就怨他命苦好了。"

    轉向李園道︰"太國舅爺給我調來一團禁衛軍,十二個時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來冒犯立殺無赦。"

    擺駕回宮聲中,在八名宮娥前後護擁下這楚域第一美人,出門去了。

    李權怨毒無比的眼光掩過李園和項少龍後,追了出去。

    莊夫人親自為李園和項少龍把盞斟酒,向李園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誰是為我莊家盡心盡力的人,讓我姊弟向太國舅爺敬一杯。"

    李園舉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園能斗得過朝中權堅,必保滇王儲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莊夫人秀眸湧出感激的淚,酒盡後垂首道︰"太國舅爺如此高義隆情,妾身就算為牛為馬,亦心甘情願。"

    李園雙目亮了起來,極有風度地道︰"滇王妃休要折煞李園了。"

    項少龍雖對莊夫人沒有野心,但看她願任李園大快朵頤的格局,亦頗不舒服。幸好他心胸廣闊,喝了一杯後,就把心事拋開了。

    莊夫人偷偷望了項少龍一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柔聲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該歇了。"

    轉向李園道︰"我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麼喝也不會臉紅。"

    項少龍吃了一驚,暗贊莊夫人細心,自己臉上鋪了厚粉,確是怎麼喝都不會臉紅的。

    李園微笑道︰"滇王妃請勿怪李園冒昧,我想和萬兄私下說幾句密話。"

    項少龍和莊夫人同時愕然。

    莊夫人柔順地點了點頭,離開廳堂,還為兩人關上了門。

    李園怔怔地望著項少龍,好一會後長嘆道︰"項少龍!我李園服了你啦!"

    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手按到劍柄上。

    李園舉高雙手道︰"項兄切勿緊張,我若要對付你,就不會來此和你喝酒了。"

    項少龍驚魂甫定,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認出來呢?"

    李園道︰"我第一眼見到項兄時,已覺眼熟,但由于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長了胡子,臉形改變,發色膚色均大異從前,加上你語帶滇音,故以為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又搖頭失笑道︰"剛才其實我早來了,只是在門外偷看項兄只手扭轉乾坤的津彩表現,那時你不但忘了掩飾聲線,連一貫的神態都露了出來,那是天下只你一家,別無分號,我除非是盲了或聾了,否則怎會不知你是項少龍呢?"

    項少龍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敵非友,為何現在卻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談呢?"

    李園俯前道︰"我與項兄之隙,實始于紀才女,那時我恨不得將項兄碎屍萬段,但現在米已成炊。唉!"

    李園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總要過去的,殺了項兄又有什麼用,徒使紀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盡,我就更痛苦了。"項少龍破天荒第一次接觸到李園溫情的一面,有點感動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懷,小弟失敬了。"

    想不到來壽春短短兩天,就分別給郭秀兒和李園認了出來,看來易容術都是作用不大。幸好除了田單、韓闖、郭開等有限幾人外上壽春再沒有人認識自己了。

    李園顯是滿懷感觸,長嗟短嘆後,以充滿譏嘲的語調道︰"不知項兄相信與否,就算項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項少龍,保證沒有人敢動你半根毫毛。現在誰不知秦王儲和太後都視你為心腹,秦國軍方更奉你為神明。若今天把你宰了,明天秦國大軍就會開來,項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間現在只有呂不韋和田單兩人敢踫你了。"

    項少龍沉聲道︰"這正是我橫梗心中的事。李兄不是與田單結成聯盟嗎?"

    李園狠聲道︰"不要再說這忘恩負義的老狐狸了,來到壽春後,發覺春申君的形勢比我好,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們那一方,昨天才搬進了春申君府去,還把我的計劃向春申君和盤托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里有人,否則死了都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項少龍這才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李園老臉一紅道︰"項兄怎麼會知道田單到了這里來呢?"

    隱瞞他再沒有意思了。項少龍把事實和盤托上,聽得李園不住大嘆他好運氣。

    弄清楚來龍去脈後,李囿正容道︰"要項兄完全信任我,當然不容易。

    現在項兄應知我形勢惡劣。而我亦知項兄要殺田單和為滇人復國兩事均是難之又難。但假若我們兩人聯手,說不定所有這些沒有可能的事,均會迎刃而解。"

    項少龍點頭道︰"這樣兩全其美的事,誰能拒絕,但我卻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呂不韋要借你楚人之手殺死徐先的謀呢?"

    李園道︰"當然知道,但我李園怎會中呂不韋之計,假設徐先死于我楚人手上,而徐先還是因吊祭先王而來,後果確是不堪想像。"

    換了以前,項少龍定不會相信李園的話,但現在已清楚他的立場,更知在壽春能呼風喚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園,便沒理由懷疑他。

    此刻的李園最關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後才談得到奪權。

    只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的氣焰,便可見其余。

    李園忽地劇震道︰"不好,"

    項少龍嚇了一姚道︰"什麼事?"

    李園臉上血色退盡,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識大局,為了討好田單和呂不韋,竟做出這種蠢事來。"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

    李園臉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黃虎率領三千家將,坐船西去,那是我們收到徐先來壽春的消息後的一天,我當時已有懷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臨老糊塗,不知輕重。"

    項少龍嘆道︰"事實上春申君和田單一直都有勾結,你可能尚未知趙穆實是春申君第五子,當年囂魏牟便是應春申君請求到魏國來殺我。"

    李園聽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單利用了。而自己還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齊人之力對付春申君。

    項少龍伸出手來道︰"這個盟約締成了!"

    李園大喜,伸手和他緊握著道︰"我是總信任項兄的。"

    旋又有點尷尬地道︰"但我卻知項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現在我向天立誓若有違此約,教我萬箭穿身而亡。"

    項少龍心中暗贊,因為李園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處處防他一手,那麼這樣的合作就不會完美了。

    想想也覺好笑,不太久前兩人還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現在形勢利害所迫下,卻變成了戰友。

    李園津神大振,道︰"第一步我們就先殺死李令,給他們來個下馬威如何?"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充滿棋逢敵手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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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04章 險死還生


    項少龍把李囿送到宅外,參十多名親衛等得頸都長了,李園上韃前,低聲道︰"嫣然是否來了?"

    項少龍徽徽點頭。

    李園沉吟片晌後,苦笑道︰"我具的根羨慕項兄。"

    項少龍道︰"想見她嗎?"

    李園先是露出駑喜之色,旋又搖頭道︰"相見等如不見,項兄請代我向她問好,告訴她紀嫣然是我李囿心中最敬愛的女予。"

    仰夭一笑,登上馬背,領蓄眾親隨旋風般馳出大門外。

    項少龍慨然一嘆,搖搖頭,返回宅內去,正想回去見紀嫣然,向她報告此事,半絡給莊夫人截蓄,把他扯到一間無人廂房去,低聲道︰"李園和你說了什麼?"

    須少龍想起她剛才對李囿意亂倩迷的態度,就心中有氣,冷冷道︰"都是些動刀動槍的事,沒什麼特則的。"

    莊夫人俯過來細審他的眼楮,看得他渾身不自然時,笑踞如花柔聲道︰"少龍有點拓忌了,棄身責高興。"

    項少龍索性把脾氣發出來道︰"這並非拓忌,而是役有一個男人喜聽女人當蓄他臉說願為另一個男人為牛為馬,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問題。放開你的手好嗎?"

    莊夫人挽得他更緊了。湊到他耳旁吐氣如闌道︰"若我要說的對象,是項少龍而非李圍,同樣的話就該改作為妾為婢了。少龍明白那分則嗎?"

    項少龍哂道︰"我豈是那麼易騙易哄的人,夫人敢說對李園沒有動心嗎?"

    說到這里,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確是對莊夫人動了點心。

    對女人他可說是非常有風度,絕少責罵或傷害女性,甚至像單美美和歸燕的蓄意謀害,他亦從沒有要找她們算賬的念頭。

    給他罵得最多的女人是趙雅,但最後他還是原諒了她,像以前般疼她。

    但他為何卻要向莊夫人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項少籠因曾飽受打擎,更不想學遣時代的男人般對女人多多益善,廣納姬妾。不過違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斷向他投偎送抱,心甘情願加入他的妻妾蕈內。

    人非萃木,孰能無情。

    加上他對女人又容易心軟,所以他一查小心翼冀,不想再涉人男女之事內。

    到目前為止,責正今他倩難自禁的只有琴清一女而已,對其他的他都很有克制力。

    但莊夫人的情況卻很特則。

    無論她復國成功與否,都不會成為他的姬老。這是身分的問題。莊夫人和兒子已成了滇國人人承認的正統和象征,一旦莊夫人嫁了給人,這象征將給澈底破壞了。

    她可以和男人發生肉態關系,在這時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

    所以項少龍和莊夫人即使發生男女之惰,亦往定了是短暫的,當莊保義登上王座,項少龍離滇之時︰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壽終正寢了。

    正是因為沒有了這心理障礙,兼之項少龍又對這對孤立無援的母子有極大憐惜,所以在不自覺下,他逐漸地接受蓄莊夫人,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

    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查等現在大發脾氣,才猛然醒覺是什麼一回事。

    莊夫人雖被賁罵,卻沒有絲亳受責的應有反應,反正容道︰"你說得不錯,李園確是個今我心動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貢正用心怒,衷面上他仍是對我莊家仗義支持。假設我沒有遇上了你,我必會以身體作出報答。但現在卻不會這樣做,因為怕你會看不起人家。這樣剖白心逾,你滿意了吧,"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但你現在撩起了李園的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櫚呢?"

    莊夫人道︰"放心吧,我對應付男人早經驗豐富了。"

    接善狐媚一笑道︰"剛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遺鐵石心腸的人會有什麼反應,現在終于知道了,唉!少籠,今魄讓妾身侍寢陪依好嗎?"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和趙致,硬善心腸道︰"則志了我們早先的協議,大事要緊,男女之倩只堅暫擱一旁了。"

    莊夫人感動得眼也紅了,垂頭道︰"妾身還是首坎遇上第一個不是為我的姿色而幫助我的男人。"說時靠得他更緊更擠了。

    項少龍這才把身分被識破,又與李園結盟的事告欣了她,莊夫人自是聽得目瞪口呆,大喜下迫項少籠和她纏綿一番後,才肯放他雕去。

    項少龍回到住處,把事情向紀趙兩女重覆了一趙,爾女亦是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出人意表的發展。

    紀嫣然欣然道︰"李園錐是個自私自利、心胸狹窄和仿事不擇手段的人,但終是有識之士,在這種傍況下與你結盟是最聰明的做法,況且有了你違朋友,說不定可謬響秦國不以楚國作為第一個征服的目標呢。"

    項少籠苦笑道︰"在這事上我是很難發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來打你,不要說朋友可以成敵人,連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紀才女津通歷史,對這該有一番體會。"-趙致點頭道︰"夫君大人說得對,何祝現在項郎處處都有朋友,想幫都不知該幫那一國才好。"

    項少龍坦白道︰"我是個只愛和平不好戰爭的人,將來儲君登位後,我們便逮赴他方,找個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優谷終老,那不是挺寫意嗎?"

    爾女感動得投入他懷內去。

    此時荊善來報,說內城官屈士明求見。

    項少籠大訝,閘起紀嫣然,才知內城官等若禁衛統領,忙一肚狐疑地出前堂會客。

    屈士明年在r一十許間,紳態穩重,一臉和氣,生得挺拔高大,面目英俊,予人很堅的印象。

    不過這只是表面的假象,因為項少龍總覺得他眼楮內有另一些與這外象截然相反的東酉,使他查覺到屈士明是那種笑裹藏刀的人。

    寒暄過後。

    屈士明道︰"太後命我前來,請萬將軍入宮,萬將軍可否立即起程呢?"

    頌少龍暗忖現在光夭化日,到王宮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該不怕他弄花樣,且有起事來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點頭答應,隨他策騎往王宮去。

    一路上屈士明對浴途景物和建指點談笑,令他得到不少情報,至少知道王宮旁一宏偉的建蕈,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園的左相府則在春申君府斜對面處。

    李園在宮內宮外均有居室,與李嫣嫣的關系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親密了。難怪雖惹起了春申君的拓忌,但至目前為止仍奈何不了他。

    但隨蓄李令入壽春,田單和春申君公然勾結,這平衡終被打破了。

    入宮後,深人下馬。

    屈士明低聲道!"太後想在她東宮的養心則院見萬將軍,那是她彈琴自娛的地方,她心情堅時,說不定會奏一曲給先生聽呢。"

    項少龍暗忖難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個憎恨男人的女人,怎會只兩夭就改變過來。

    不過多想無益,只堅隨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衛在前開路,另十六人則隨在後方,對他的保護可說過分了一點,卻可見李嫣嫣對他的維護。

    這一一十四名禁衛顯然都是特則的津銳,人人身型彪悍,項粗肩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漢,假若楚兵全是這種水準,連秦人都非某對手。

    此時項少龍和屈t明在前後簇擁下,穿過東園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囚周花木緊茂,小亭小僑,流水魚池,點綴得園內生氣盎然。

    左方草樹外有一列房舍,但卻不覺有人在內。

    四倒靜悄無人。

    屈士明指蓄房舍道︰"萬將軍請看;"項少籠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什麼?"

    就在此時,忽感右腰給尖銳硬物重重播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

    項少龍立知是什麼一回事了。

    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卻是刺中了他插滿飛針藏在腰處的對囊。

    想也不想,一肘強撞在屈士明脅下處。

    屈士明于匕首甩手掉地,脅骨折斷聲中,慘然倒往旁,仍不忘大叫道︰"動手!"

    先動手的是項少龍,換了劍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寶刃離鞘而出,前方最近的兩人立皴晝中頸領,濺血倒地。

    項少龍知道不宜力敵,側身撲入一堆小樹叢惠,再由另一方瑣出來時,敵人的攻勢已全面展開。

    左右各有爾人奮不顧身殺來,悍如瘋虎。

    項少龍知道絕對退縮不得,振起無與匹敵的斗志,先往前沖,也不知踏毀了多少鮮花,但卻避過被圍的危險;這才猛然旋身,血浪閃電劈出。

    這些禁衛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當其鋒那人運劍硬架了他遺凌厲的一擎,卻避不閑項少龍由下方疾踢過來的一腳;下中招,慘嚎倒地。

    後面沖來兩人收不住勢子,給拌得差點掉在地上。

    項少籠創光暴漲,鈹飛一匝,兩人都撒劍倒跌,立踐當場。

    此時更皋人由前面參方蜂錐而至,都是由草叢花樹間贊了出來。

    不過卻沒有人吆喝作聲,只是一聱不吭的攻來。

    項少龍心中一動,一遺大聲叫喊,一遺往左方房舍狂奔過去。

    奔上一道小橋時,後方風聲響起,項少龍心知不妙,淹落橋上,一把長劍在上方破空而過。

    須少龍在橋上跳了起來,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劍浪,照蓄沖上來的兩人疾施反肇。

    "嗆!"的一瞽,左方那人的長劍竟只剩下了半截。

    可惜項少龍卻歿有殺他的機會,順勢迫退了另一人時,只見敵方七、八人橫過穿流僑鹹的小溪,想趕往矯的另一邊攔截。

    項少龍放過眼前敵人,跳上橋櫚,再凌空翻了個4,落到一片萃地上。

    兩名敵人立即聲勢洶洶撲了過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違些人個個武技殘楔,以眾凌寡,足夠殺死自己有余。若給攔蓄苦戰自己必無幸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滾過去。

    那兩名敵人雖是勇悍︰但何瞥見過這等打法,慌了手腳時,其中一人已經給須少龍雙腳綾纏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則被血浪透腹而入。

    囚方盡是人影劍光。

    項少龍放過那倒地者,往旁遺一梁大樹滾過去,撞到樹身才彈了起來,參把長劍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過來。

    項少龍知這是危急闔頭,若不能破圍而出,今日必喪身于此,一聲狂喝,使出壓箱底的"攻守兼資",參把劍都劈在他畫出的劍光上,更被他似有無限後著的劍勢迫退。

    眼角瞥處,其他人都瘋了般追來,已成合圍的死局。

    項少龍仰頭一看,見上方有慷伸出來的棍枝,再上處更是枝葉緊密,心中大喜,趁敵人尚未攻來時,劍回鞘內,雖地躍起,雙手抓在粗若兒臂的橫枝上。

    敵人見狀躍起揮劍攻來。

    項少龍兩腳左右飛出,掃在兩人劍身處,兩把劍立時鑒了開去。

    雙腳再連環踢出,兩人面門中腳,血光迸現下,跟倒跌。

    借了一下腰力,摑上極時,下方已滿楚敵人。

    參把劍脫手往他擲來。

    項少龍貼往樹身,避過長劍,往上迅速攀去。

    敵人亂了方寸,在下遺手足無措地看舊,遺時只能海假役有帶得弩箭在身。

    到了樹頂後,離地足有八、九丈。

    項少龍心花怒放,擘大喉嚨像哨褸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四名敵人開始往上爬來。

    項少籠不駑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以屠高臨下之勢,斬瓜切菜的把囚人劈下樹去,眼看都活不了。

    此時屈士明按蓄脅下骨折處辛苦地來到樹下,亦是無計可施,進遏失據,喝道︰"斬樹!"

    項少龍大笑道︰"辛苦你們了!"

    要以長劍斬斷這一棵人抱不過的大樹,役有半個時辰休想辦到。

    就在此時,無數禁衛由四方八面湧進囿棗來。

    屈士明臉色大變,喝道︰"走!"

    不過已走遲一步,禁衛把人和樹團團圍蓄,見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來。

    "太後駕到!"

    眾衛忙跪在地上。

    在樹頂處的項少籠不便施撞,自是兔了。

    終于度過了一汝被刺殺的危險。

    靠的卻是孛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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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29 AM 編輯

第十六卷 第06章 身世淒涼


    剛踏入府門,刑善迎上來道︰"滕爺來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沖進內堂去,滕翼正和紀趙二女在說話。

    滕翼跳了起來,真情流露,與他緊擁在一起。

    坐下後,紀嫣然笑道︰"原來我們與滕二哥失諸交臂,丹泉和烏達只兩天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們先後七次沖擊旦楚的軍隊,都給他擋住。此人的智謀兵法均不可小視。現在蒲布和徐夷亂負責把他們拖著。我怕三弟不夠人用,帶了三百人來,他們都扮作由魏境來的商販,分批入城,都是我們津兵團最好的人手。"

    項少龍大喜道︰"找本來正為剌殺李令的事頭疼,現在好了,二哥先挑選數十人出來,扮作滇王的舊部,到來尋找他們的主公,負起保衛滇王府的責任。"

    滕翼忙召來荊善及剛到的烏達和丹泉去負責安排。

    項少龍遂向滕翼解釋當前形勢,當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園竟成了戰友時,眼都睜大了,到項少龍說出給李嫣嫣識破身分,趙致駭得伏在紀嫣然背上去了。

    這時李園來了。

    三人進入靜室商議。

    李園見來了援軍,又素知烏家津兵團的厲害,二百人足可抵數千軍力,自是津神大振,充滿信心。

    攤開圖卷商議時,春申君派人送來請柬,請莊夫人、莊保義、和萬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

    三人都眉頭大皺。

    李園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沒有在被邀請之列,再接下來道︰"宴無好宴,這事該怎樣應付呢?"

    項少龍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請者之一。因為經過今天要刺殺我失敗後,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勢力暴漲,所以他決定一舉把我們兩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將計就計,順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干掉。"

    李園見他說得輕松,笑道︰"但我們總不能帶數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話,又似乎不大妥當,直至現在,表面上我和春申君的關系仍是非常良好的。"

    項少龍道︰"這個宴會我們是非去不可。這樣才使他們想不到我們竟會偷襲夜郎王府,李兄手下里,有多少可稱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該是言復、東閭子那種級數。"

    李園道︰"該可挑十至十二人出來。"

    項少龍道︰"那就成了。由我手下里撥十二個人給你,我們各帶二十四人。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內嚴陣以侍,若見有訊號火箭發出即殺往春申君府去,素性和他們一決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會派人來偷襲滇王府呢?"

    項少龍道︰"正怕他不來哩!這里……嘿!由嫣然負責指揮大局,由于錯估我們的實力,保證來犯者活著來卻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給我負責。照我看四十八個人實力仍是單薄了點,最好再多上十來人,負責在外看管車馬,有起事來時即里應外合,那會穩妥多呢。"接著一拍袖管,笑道︰"我里面暗藏的"折弩",將會是能決定勝敗的好幫手。"

    這時樓無心來報,李園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請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後,李園問清楚"折弩"的性能用法後,才和滕翼聯袂去了。

    項少龍則去找莊夫人。

    到了莊夫人的北院時,莊孔迎上來道︰"清秀夫人來了,正在廳內與夫人敘舊。"

    話猶未巳,環佩聲響。

    兩名小婢開路下,莊夫人和另一麗人並肩出來。

    由于戴了面紗,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樣貌,但只瞧其縴細合度的身材,婕婕動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斗介倒是艷福不淺,不知他會否因戀上成素寧的小妾而失去了這美人的事而後悔呢?

    項少龍忙和莊孔退往一旁施禮。

    莊夫人道︰"夫人!這就是舍弟萬瑞光了。"

    清秀夫人透過面紗的目光瞥了項少龍一眼,施禮道︰"萬將軍你好!"再沒有另一句說話,蓮步不停的由莊夫人送出府外。

    項少龍見對方對自己毫不在意,並不介懷。因為沒有男人可妄求所有女人都會看上他的。

    莊夫人回來後,拉他進內堂去,還掩上了門,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來警告我,春申君、李權、斗介、成素寧、李令和夜郎王結成一黨,準備去我們和李園,我們立即逃走呢。"

    項少龍皺眉道︰"她不是和斗介分開了嗎?怎會知道這件事?"

    莊夫人道︰"她的佷女是黃戰的妻子,黃戰此人最是口疏,在家中大罵你和李園,洩出了秘密。"

    項少龍伸手摟著花容慘淡的莊夫人,笑道︰"就算他們不動手,我也會迫他們出手的了。"

    接著概要的說清楚了現在敵我的形勢。

    莊夫人吁了一口氣道︰"原來你們早已知道,那今晚我和保義應否去赴宴呢?"

    項少龍道︰"當然不該去,到時我隨便找個借口向春申君說好了。我看他早頂計了你們不會去的了。"

    莊夫人擔心地道︰"人數上我們是否太吃虧呢?"

    項少龍道︰"人數的比例確大大吃虧,實力上卻絕對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津通飛檐走壁之能,當夜郎王府起火時,保證春申君等手足無借,那時我們將有可乘之機了。我決定在今晚與春申君攤牌,若能一並殺死田單,就最理想了。"

    莊夫人縱體入懷道︰"少龍!,我真的很感激你。但什麼是攤牌呢?"

    項少龍解釋後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標只是你母子兩人,那我們就很難主動發難。皆因出兵無名,那時惟有將就點,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

    莊夫人"噗嗤"嬌笑道︰"你倒說得輕松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邊不乏高手,切勿輕敵啊!"

    項少龍見她一對水汪汪的眸子亮閃閃的,非常誘人。湊過去輕吻了她一口道︰"什麼高手我沒見過?最厲害處是攻其無備,他們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園的家將處,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

    莊夫人道︰"有項少龍為我母子擔戴,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人家只是關心你吧。"

    項少龍見她楚楚動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才去準備一切。

    誰都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和敵人正面交鋒了。

    津兵團的隊員來了七十二人,都是攀牆過樹的秘密潛入滇王府。

    紀嫣然知獲委重任,大為興奮,指揮若定,先把莊夫人等婦孺集中起來,再在府內各戰略位置布防,連樹梢都不放過。

    趙致成了她的當然跟班兼勤務兵了。

    這時樓無心奉李園之命而來,向項少龍報告形勢道︰"現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權的眼線,嚴密監察在相府和滇王府的動靜,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靜,閉戶不出,看不到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項少龍道︰"閉戶不出,便是不同尋常,也叫欲蓋靡彰,他們今晚必會來襲滇王府,只有通過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後前推卸責任。"

    樓無心道︰"據我們布在春申君處的眼線說,今晚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行動,但黃戰卻誇下海口,說要在宴會時迫你比武,又說會痛下殺手,我們全體兄弟都等著看好戲哩!"

    又沉聲道︰"春申君府以黃戰劍術最高,若能把他殺了,對春申君會是很嚴重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只要把他打成殘廢或重傷就足夠了。"

    樓無心捧腹笑道︰"為項爺辦事,確是不同。"

    還要說下去時,荊善來報,太後召項少龍入宮。

    項少龍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終于意動了。

    宮娥奉上香茗退下後,臉容深藏于輕紗內的李嫣嫣默然無語,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項少龍,只好自喝悶茶。

    這是後宮一座優靜院落的廳堂,關上院門後,院內庭園杳無人跡,天地間似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想起李嫣嫣剛成年時所遭遇到的恥辱和不幸,現在又要為了畸戀著的親兄和楚國的大局,與敵人虛與委蛇,不由對她生出憐惜之心。

    她雖貴為太後,卻一點都不快樂。

    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這兩個老丑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卻又受到權臣制肘,事事都抬出先王遺命來壓制她這弱女流,強她去做違心的事。

    想到這里不由嘆息了一聲。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為何嘆氣?"

    項少龍聽出她語氣里有戒備之意,知她由于過往的遭遇,特別敏感,絕不可把她當作一般人應付,低聲道︰"我平時很少靜心去聽某種東西,但剛才我的注意力卻集中到院內風拂葉動的聲音去,發覺其音千變萬化,悅耳若天籟,只是我平時疏忽了。于是幡然而醒,無限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于身旁,只不過因我們忘情在其他東西上,方失諸交臂,錯過了去。"李嫣嫣嬌軀輕顫,沒有說話,由于面鈔的遮蓋,項少龍看不到她的神情反應。

    好一會後,李嫣嫣低聲道︰"太國舅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爹就只得我們兩個,由少到大他都很維護我,我……我還記得十四歲時,在一個本族的宴會襄,有李族小霸王之稱的李令伙同其他人在園內調戲我,大哥與他打了起來,一個人抵著他們十多人,雖被打得遍體鱗傷,仍誓死相抗,最後驚動了大人,才解了圍。事後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過來。"

    項少龍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贊嘆不已,也想到她們的"兄妹之情",不是沒由來的。而李嫣嫣後來的慘禍,說不定就是由那時種下來的。

    李嫣嫣夢囈般道︰"在李族內,一向都沒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們兄妹常受人欺負,幸好大哥從不氣餒,每天太陽出來前就練劍術和騎射,又廣閱群書。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他的劍術更高明,比他更博學多才的了。"

    項少龍知道她因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決定,所以才會提起這些往事,好加強對這決定的信心。現在她雖似是以他為傾吐的對象,事實上只是說給自己去聽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氣,吹得輕紗飄開了少許,柔聲道︰"知否哀家為何向你說及這些事嗎?"

    項少龍柔聲道︰"因為太後信任在下,知道我項少龍不會是那種拿這些事去作話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緩緩道︰"這只是部份原因,當大哥由邯鄲鬧得灰頭土臉的回來後,我才由郭秀兒口中知道了原來他竟是敗在董馬癡之手,當我問清楚了情況後,又派人調查真正的董馬癡,才知道大哥給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鹹陽回來,才證實了這猜測,還告訴了秀兒。那時我就在想,項少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為何能以區區數百人,把大哥、田單這等厲害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還敗得不明不白。以呂不韋那種權傾秦廷的人物,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終于知道了。"

    項少龍苦笑道︰"在下只不過是佔有點運道吧!"

    李嫣嫣低垂臻首,輕輕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嗎?"

    項少龍楞了好半晌後,才來到她右側旁三尺許處坐下。

    李嫣嫣低頭解下面紗,再仰起絕美的俏瞼時,原來已滿頰淚。

    項少龍心神激蕩,失聲道︰"太後!"

    李嫣嫣閉上眼楮,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語氣卻出奇的干靜,一字一頓地道︰"項少龍!替哀家把李權、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殺了,他們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項少龍心痛地道︰"少龍謹遵太後懿旨!"

    李嫣嫣緩緩張開秀目,那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美態,看得項少龍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溫柔地為她拭去吹彈得破的粉臉上猶掛著的淚珠。

    李嫣嫣視如不見,一動不動的任他施為。

    項少龍收回衣袖後,沉聲道︰"太後放心,我定會保護太國舅爺,不使他受到傷害。"

    心中不由升起荒謬絕輪的感覺,當日在邯鄲時,李園可說是他最想殺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現在竟全心全意去與他並肩作戰。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臉上,以靜若止水的聲音道︰"武瞻剛有報告來,說斗介私自調動外防軍,把一支直屬的軍隊由淮水上游移近了壽春城十里,又命一組由二十艘戰船組成的艦隊開到壽春城旁,擺明是威脅我不得輕舉妄動。故我除了苦忍外,卻是別無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撐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還似是不知我的苦衷。"

    項少龍微笑道︰"攻城軍隊的人數,必須在守城的人數兩倍以上,才有點威脅,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師無名,只會累得軍隊四分五裂,斗介似強實弱,太後不用介懷。"

    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說得輕松,只恨我們城內亦是不穩,現在外城軍都集中到外圍的防守去,禁衛軍又調回來守護宮禁,若春申君等發難對付你們,教哀家如何是好呢?"

    項少龍哈哈笑了起來,透露出無以輪比的信心,再從容道︰"兵貴津而不貴多,要擔心的該是李權和李令等人才對。"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道︰"項少龍!你是否另有人潛了進來壽春呢?"項少龍微笑道︰"太後請恕我賣個關子,明天天明時,李令該已魂兮去矣,便當是先為太後討回點公道。"

    李嫣嫣嬌軀劇顫,厲聲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說了,否則你怎會說這種話。"

    項少龍想不到她敏感至此,訝然道︰"太後剛才不是說過李令欺負你們兄妹嗎?還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

    李嫣嫣高聳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淚花又在眼內滾轉,直勾勾看著項少龍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嘩"一聲哭了出來,撲入了項少龍懷內。

    項少龍撫著她劇烈抽搐的香肩和背脊,感覺襟頭的濕潤不住擴大,心中淒然,知道她多年來苦苦壓抑的情緒,終沖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發了出來。

    他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像哄嬰孩般愛撫她,其中當然沒有半點色情的味道。

    這時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躁和憐惜的摯意填滿,只希望能予這一向被喬裝出來的堅強外殼掩飾著的弱質女子一點慰藉和同情。

    好半晌後,李嫣嫣收止哭聲,在他幫助下坐直嬌軀,任他拭掉淚水後,垂頭輕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一言不發站了起來,悄悄離開,整個肩頭全被她的珠淚濕透了。




第十六卷 第07章 宴無好宴


    項少龍與李園提早少許出發,先在一條橫街會合,交換最新的消息。

    兩人躲在馬車里,李園問道︰"太後找你有什麼事?"

    項少龍一邊留意窗外的情況,漫不經意道︰"她想我殺死李權、李令和春申君。"

    李園津神一振道︰"她真的這麼說?"

    項少龍微哂道︰"我難道要騙你嗎?她為何這麼恨春申君呢?"

    李園頹然嘆道︰"她恨所有玷污過她身體的男人,包括孝烈王在內。"

    項少龍道︰"你那方面有什麼新情況。"

    李園道︰"看來春申君極其量只是用比武下毒那類招數對付我們。因為今晚被邀的嘉賓遍及各公卿大臣,另有外國或侯國來的使節侯王,任春申君和李權的膽子如何大,也不敢在這情況下湧幾百人出來宰我們。"

    項少龍沉聲道︰"賓客名單中有沒有夜郎人呢?"

    李園道︰"沒看到夜郎王的名字。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會來,春申君該知道我要看他邀請的嘉賓名單,乃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淡淡道︰"我決定了就在宴會上與春申君和李權分出勝負,否則不可能再有另一個機會了。若我沒有猜錯,明天一俟斗介調好了軍隊,春申君就會發難,里應外合地以壓倒性的兵力控制壽春。因為內城軍落到你手上,對他們實有切膚之痛。這宴會正是要把我們拖在那里。更因壽春最重要的人物都雲集該處,一時間都沒法作應變調動,自然是對他們最有利了。"

    李園愕然道︰"可是春申君府家將達三千之眾,我們只得區區六十人,一些還要留在外面廣場處,動起手來,能逃命已叫僥幸,怎還能置敵于死地?"

    項少龍微笑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兄聽過這兩句至理名言嗎?"

    李園念了兩遍。雙目亮了起來,顯是有點明白了。

    項少龍道︰"我差點忘了至關緊要的事,田單是否在賓客名單上呢?"

    李園搖頭道︰"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自今早他和春申君吃過早膳後,田單便失去了蹤影,我看他可能已離開了壽春。"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苦惱地道︰"若他出城,當瞞不過守城的人,為何你完全不知道呢?"

    李園無奈地道︰"若有斗介為他安排,連武瞻都難以過問,所以把田單秘密掩護出城外,實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出了這件事,我們更不得不動手,只有從春申君口中,才可知道田單到了那里去。"

    李園明白他的意思,假若田單返齊的話,項少龍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壽春的事,再兼程追去。

    嘆了一口氣道︰"項兄因我的事而延誤了自己的大事,小弟真不好意思。唉!話說回來,其實我們今晚的勝算並不高哩!"

    項少龍寒笑搖頭道︰"非也非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我又有新的主意,索性把李兄的隨員都換上了我的人,只要春申君不知道我們暗攜弩弓,這一場仗我們至少有七成勝算。這是名副其實以己之長,制敵之短。以弩弓克長劍;以效率、速度和避重就輕的策略應付對方的人多勢眾。"接著湊到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李園嘆道︰"即使孫武復生,也難勝項兄妙算!"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正是特種部隊的信條,以津銳勝平庸。只要抓到敵人最弱的一環,就像捏住毒蛇的咽喉,任它如何厲害,也只有俯首就擒了。

    兩人分手後,李園先入宮見李嫣嫣,稟告一切,而項少龍則逕赴春申君的宴會。

    進入外門後,只見主宅前可容千人躁練的大廣場停滿車馬,燈火通明。

    主宅設在白石台基之上,回廊環繞,連接左右和後方的建築物,建築群間古樹參天,環境雅致。

    項少龍心生感觸。

    楚君的地位顯然遠及不上秦君。

    當年莊襄王停柩期間,鹹陽停止了一切宴會喜慶的活動。但這里的人卻完全兩樣,就此點即可看出秦勝于楚的一個主因了。

    項少龍與眾手下躍下馬來,其中六人負責看管馬匹,另二十四人隨他往主宅走去。

    一般權貴赴宴,帶上十來個家將乃平常之事,二十四個是多了一點,但在這情況下,春申君絕不好反對,何況他怎會把二十四個人放在心上。

    主宅的台階上下布滿春申君府的家將,春申君和兩子黃戰、黃霸迎接賓客。

    項少龍朝長階舉步走去,在半途時後方有人叫道︰"啊!請留步!"

    項少龍愕然止步,回頭望去,與追上來的人打個照臉,同感愕然。

    來的是韓闖,只見他露出古怪神色,干咳一聲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由背影認出了自己是項少龍,但由于自己整個樣子變得太厲害,所以當韓闖見到他正面的尊容時,再不敢肯定。

    項少龍笑道︰"在下現在是萬瑞光,侯爺你好!"

    韓闖立時明白過來,眨了眨眼楮,轉往找其他楚臣打招呼了。

    項少龍心中溫暖,韓闖這人雖是缺點多多,但卻很夠朋友。

    步上石階時,春申君笑里藏刀地趨前來歡迎道︰"得萬將軍光臨,本君不勝榮幸,為何卻不見滇王妃和小儲君呢?"

    項少龍依足規矩行謁見之禮,歉然道︰"小主公身體不適,滇王妃只好留下照拂他了,請君上見諒。"

    春申君忙道︰"我立即遣人去為小儲君診治,包保藥到病除。"

    項少龍掃視了正狠狠瞪著他的黃戰、黃霸和一眾家將,心中暗笑,想著任你們如何眼利,也估不到世上會有可折起來藏在褲管內的弩弓,這就是"高科技"的好處了。

    口中應道︰"君上好意心領了。小主公剛吃了藥,明天若仍未見好轉,才再勞煩君上照拂吧!"

    當下有家將引領項少龍進入大堂里。

    那是個比得上宮廷的廣闊廳堂,兩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撐起了橫過屋頂的四道主梁,氣象萬千。

    主席設在對正大門的南端,左右各排了三列席位,約略一數,至少達百席之多,前席坐的自是主賓,後方席位則是為家將隨人而設了。

    這時大半席位都坐上賓客了,由百多名身穿彩衣的侍女在席間穿花蝴蝶般侍候著,一片喜興鬧的氣氛。

    項少龍瞥見左方首席處坐的是久違了的郭開,此君當了趙相後,脫胎換骨的神采飛揚,春風得意,正與鄰席的龍陽君談笑。

    這時領路的家將道︰"萬爺請!"

    項少龍隨他來到右方第四席處。

    荊善等則擠到後面兩席去,分幾排坐了下來。

    斜對面的龍陽君和他交換了個眼色後,郭開便打量著他,但顯然認不出他就是項少龍。

    此時廳內鬧哄哄的。來賓都趁宴會開始前的時刻,互相寒暄和詢問近況,獨是項少龍這一席無人過問,只是間中有侯國來的使節和他揮手打招呼。

    一名女婢過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瞅了她一眼,見她府色頗黑,左頰還有小方胎痣,容貌平凡,再沒有多看的興趣,轉而打量起其他人來。

    李權剛好在他對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後。和下首的成素寧說話,眼尾都不望他,好像他已變作了死人,再不會對他生出任何影響。

    項少龍心中冷笑時,耳內傳來一把熟悉的悅耳聲音道︰"死鬼!又在裝神弄鬼了。"

    項少龍虎軀劇震,差點沖口叫出善柔的芳名。正要再看席前的婢女一眼時,善柔低叱道︰"不要瞧我,你後面有道暗門,貫通外面的回廊,小心了!"

    說罷盈盈離去了。

    項少龍得與這令她夢縈魂牽的紅顏知己重逢,津神大振,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生氣、色彩和烈的期待和渴望。

    同時又心中懍然。

    這大堂表面看去,只在中間開有兩道側門,連接外面的回廊和直通左右院宅的長廊,若非得善柔提點,真不知席後設有暗門,春申君這一著確是非常厲害,他差點便要著了道兒。

    忙揮手召來荊善,告訴了他這件事。

    荊善退回去後,心中仍填滿善柔的倩影。

    這美女確是神通廣大。竟然可混到春申君府來當婢女,找尋刺殺田單的機會。

    這時善柔又奉上佳肴,低聲說了"外面回廊底下藏有長矛"後,又轉到另一席去了。

    項少龍放下心來,對方顯然仍不敢動用弩箭那類長程武器,自是怕射不中目標時,誤傷了其他人。

    這時賓客來得七七八八了,門官逐一報上來人的名字,大部份項少龍都不認識,只是從餃頭知悉來人不是王族就是重臣,身分顯貴。

    斗介、武瞻、練安廷和獨貴這四個握著壽春兵權的人物都沒有出現,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壽春內張外弛,斗介的大軍正與內外城軍互相對峙,互相牽制,暫時誰都奈何不了誰。

    屈士明暗算他項少龍不成,乃春申君和李權方面最大的失著,使內城軍的控制權落到李嫣嫣和李園手上,迫得敵人只好另用險著來對付他們。

    門官這時唱喏道︰"且蘭王駕到!"

    項少龍往大門望去,首先入目是肉光致致的玉臂和美退。

    它們的主人是充滿野性美、青春迫人的性感美女。

    此女身穿以薄皮革綴成的衣服,秀發垂眉,坦胸露臂,誘人至極。

    最引人處是她流波顧盼時,毫不吝嗇甜甜的笑容和媚眼,登時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項少龍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到她身旁的且蘭王處,他頭頂羽冠,披上長袍,身形矮胖,五官都像擠到臉孔中間處,走路時左搖右擺,正與旁邊的春申君說話。

    身後的十多個親衛無不比他高上至少個半頭,都露出粗壯的退臂,使人感到異族蠻風的特色。

    當春申君往他的一席指點時,項少龍知道且蘭王正向春申君問及自己,果然且蘭王那對細眼朝他望來,擺脫了春申君後,大步帶頭往他舉步走來。

    項少龍忙起立施禮。

    且蘭王隔遠便大笑道︰"萬瑞光不愧滇南第一勇士,才到壽春,便把斗膽佔據滇王府的鼠輩立刻趕走,大快人心之至。"

    這番公開表示支持的話,登時令全場賓客側耳側目。

    李權重重發出一聲冷哼,表示不滿。

    且蘭王不知是真聽不見,還是聽而不聞。逕自來到席前,舉起右掌。

    項少龍早受過莊夫人教導,忙舉右掌,與他互擊三下。

    且蘭王向那迷人女郎道︰"采采快來見過萬勇士,哈!這是小女娜采采,我今趟是要帶她來見識一下大楚的繁華景象。"

    娜采采盈盈施禮,勾魂的眸子送了他一記秋波,未語先笑道︰"萬將軍真強壯哩!"

    這句話立時惹起一陣嗡嗡低語,如此大膽和肆無忌憚的對初識男人評頭品足的美女,確是罕見。

    此時春申君趕了上來,正要引他坐到右方首席處,且蘭王指著項少龍上首的一席道︰"我就坐這一席。"

    春申君眼中閃過不悅之色,仍是無奈地答應了。

    正擾攘時,門官唱道︰"夜郎王到!"

    且蘭王完全不顧儀態,"呸"的一聲側頭吐出一口涎沫,表示不屑聽到夜郎王之名,這才領著火辣辣的且蘭公主娜采采坐到項少龍上首那席去,擺明和項少龍扮的萬瑞光站在同一陣線。

    一切部署妥當的眼色。

    歌姬退下後,夜郎王一陣長笑,凶光畢露的雙目落到項少龍處,舉杯道︰"先敬萬將軍一杯,然後再有一事相詢,請萬將軍指教。"

    項少龍與李園交換了個眼色,都知道好戲要開鑼了,還是首先由敵人發動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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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10:30 A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nomad231 於 2010-3-24 10:32 AM 編輯

第十六卷 第08章 閉門之戰


    項少龍一動不動,沉聲喝道︰"我萬瑞光一向不和是敵非友的人祝酒,故酒可免了,侯王有什麼事,即管賜教!"

    整個宴會場立時肅靜下來,人人都感覺郅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且蘭王冷哼一聲,怒瞪夜郎王。

    理應出言化解的春申君卻是好整以暇,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李權和成素寧則臉露得色,顯然早知道夜郎王會在席上尋項少龍鬧事。

    那夜郎王子花奇一臉殺氣地瞪著項少龍。

    夜郎王點了點頭,連叫兩聲"好"後,才惻惻地以凶楮瞅著項少龍道︰"聽說萬瑞光你今天曾在太後跟前誇下海口,公然表示想要滇王李令的命,小王聞言後大感奇怪,萬瑞光你手上兵力不過五十之數,連保護婦人孺子都力有未逮,所以才想請教你究竟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萬瑞光你可否解說一二。"

    這番話登時惹起夜郎人、李權、黃戰等一陣哄笑,極盡挪揄羞辱的能事。

    笑聲過後,大堂立時鴉雀無聲,充滿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李權、成素寧、黃戰、黃霸等一眾對立黨派的核心人物,無不面露得色,看著夜郎王花刺瓦公然羞辱項少龍。

    項少龍見慣大場面,連呂不韋、田單等人物都不放在眼內,那會懼他區區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侯王,故作訝異道︰"侯王真愛說笑,滇王刻下正在滇王府內,亦沒有改姓換名叫作什麼李令,侯王是否給三杯水酒就醉得糊塗了?"

    夜郎王登時語塞,正要說話時,李園接口哈哈笑道︰"花刺瓦侯王不但弄錯了,還僭越了我大楚君權,私下對堅徒加以封贈,不知夜郎王現在和這叛主禍國的堅徒,有什麼關系呢?"

    這番話更是難以擋架。

    要知李令篡奪滇王之位,雖得孝烈王默許,卻從沒有公開承認。這刻連春申君這老謀深算的人亦一時難以插口。

    且蘭王乃夜郎王死敵,落井下石道︰"異日花刺瓦你給人篡了王位,看來本王也可以享受一下私自封賞王位的樂趣了。"

    夜郎王老羞成怒道︰"眼下誰坐上滇王之位,就是不折不扣的滇國之主,此乃不爭的事實,只有無知之徒,才會斤斤計較名份之事。"

    人人都感到他是理屈詞窮了。

    龍陽君"嬌笑"道︰"侯王此言差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李令正因名不正,侯王才會言不順。此乃先賢所說,難道先賢們也是無知之徒嗎?"

    此語一出,除項少龍外,全場均感愕然。因為龍陽君代表的是魏王,身分尊崇,說出來的話自是代表魏國的立場。現擺明反對李令當滇王,自是教人大感訝異。

    韓闖接口笑道︰"龍陽君之言有理,背主叛國之徒,怎能登上正統。"

    春申君等無不臉臉相覷,想不到魏韓兩國代表,齊對夜郎王百般奚落。

    夜郎王隨來的十多名高手,無不手按劍柄,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郭開則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龍陽君和韓闖為何要"義助"萬瑞光。

    項少龍見回善柔,渾身是勁,早手癢起來,笑道︰"現在萬某人除了一把劍和幾個不會賣主求榮的從人外,拿得出來見人的東西並不多,侯王若有興趣,不妨遣人出來見識一下本人究竟有何能耐,不是更直截了當嗎?"

    誰都想不到他會改采主動,公然搦戰,大堂靜至落針可聞,最響仍是夜郎王的呼吸聲,他顯然快給氣炸了肺。

    一聲暴喝下,夜郎王席上撲出了個三王子花奇,左右手各提一斧,兩斧互擊一下,發出一下脆響後,大喝道︰"夜郎王第三子花奇,請萬瑞光落場比試。"

    項少龍心中大喜,正要出場重創此子,豈知後席的荊善比他手癢得更厲害,搶了出來躬身道︰"小人萬善,請萬爺賜準出戰。"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首先因荊善的身手僅次于荊俊,足可應付此子。

    其次卻是免了因宰了此子,而惹來且蘭公主娜采采要陪他一晚的煩惱。

    不過他尚不肯放過春申君,微笑向他道︰"君上該了解眼前這場比武可非一般較量,動輒流血送命,壞了歡宴的興致,說不定還會形成群斗的局面,故若君上反對,我便不接受挑戰了。"

    夜郎王還以為項少龍膽怯,冷喝道︰"生死有命,若萬瑞光你有能力損我孩兒半根毫毛,我花刺瓦絕不會因此事糾纏不休。"

    春申君怎會因項少龍兩句話壞了今晚的大計,呵呵笑道︰"三王子既如此有興致,黃歇怎會做掃興之人,萬將軍請自行決定好了。"

    花奇運斧擺了個花式,確是舉重若輕,一派強手格局,暴喝道︰"若萬瑞光你叩頭認錯,這一場就算罷休了。"

    項少龍哈哈笑道︰"好!"向荊善作了個有殺無赦的手勢後,道︰"刀劍無眼!大家都要小心了!"

    荊善大喜,一個箭步搶了出去,來到花奇前十步處,劍仍在鞘內。

    黃戰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且慢!"

    眾人都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乘機環掃全場,找尋善柔的蹤影,只見女婢都站到席後,與春申君府的家將站在一起,一時間那找得到這狡猾多智的可人兒。

    黃戰的聲音傳來道︰"若萬將軍方面敗了這場,是否又命手下兒郎上場送死呢?"

    這兩句話實在迫人太甚了,現在連不知情的人均知春申君和夜郎在聯手欺壓項少龍了。

    但卻沒有多少人敢作聲,只有且蘭王冷笑道︰"這一場尚未分出勝負,黃公子是否言之過早呢?"

    項少能與李園對視而笑後,前者懶洋洋地道︰"黃公子有何高見呢?"

    黃戰暴喝道︰"下一場何不就輪到你和我比試?"

    項少龍笑道︰"公子少安暴躁,看過這一場再說不遲,比武開始吧!"

    花奇早等得不耐煩,聞言發出焦雷般的大喝,雙斧齊揚,威猛之極,連環揮劈,一派凌厲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荊著卷去,果是不可一世的勇將,看得人人動容,連李園都為荊善擔心起來,娜采采更捧著胸口,緊張得不得了。

    荊善夷然無懼,長劍閃電擊出,靈巧處有若毒蛇出洞,沉穩迅疾之勢則如風卷殘雲。或挑或架或劈或刺,每一劍都針對著對方的破綻和弱點,加上閃動如飛,充滿舞蹈美感的輕盈步法,采用的竟全是硬擋反擊的招數。

    斧劍交鋒之聲不絕于耳,荊善倏進倏退,花奇竟半分便宜都佔不到。

    夜郎人和春申君等立時變色,想不到項少龍隨便派個人出來,竟可與有夜郎第一勇士之稱的花奇平分秋色。而且臂力比花奇只強不弱,怎不驚駭欲絕。

    花奇這時銳氣已過,又兼斧重耗力,竟滯了一滯,此消彼長下,荊善劍芒暴張,迫退了花奇兩步。

    花奇顏臉大損,暴怒如狂下,奮不顧身拚死反攻。

    荊善一聲長笑,閃電移前,竟以劍柄硬撞在向他左邊太陽揮來的斧鋒處,險至極點地把花奇最凌厲的右手斧蕩了開去,再一矮身,讓花奇左手斧掠頂而過,手中長劍化作電芒,斜斜由下方雷奔電掣般標射花奇胸口。

    花奇魂飛魄散,雙斧甩手飛出,抽身猛退。

    荊善還劍鞘內,冷冷看著花奇退身往後。

    由兩人交手開始,場內一直是鴉雀無聲,此時人人眼光集中到花奇身上,知他已受了重創,只是不知會否危及他的生命。

    花奇再退兩步,才發出一下撕心裂肺的慘叫,砰一聲僕跌地上。

    夜郎王霍地站起,狂喊道︰"孩兒!"

    夜郎人早空群而出,撲出去看仰躺地上的花奇,只見胸腹處鮮血泉水般湧出來。

    荊善若無其事的返回己席去,經過娜采采旁時,給她一把摟著,吻了他的大嘴一口,這才放他走了。

    這時春申君、黃戰等都離席去看花奇。

    驀地夜郎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叫,在花奇身邊站了起來,戟指道︰"萬瑞光!這殺兒之仇,我要你千萬倍還回來給我。"

    場內大部人露出不屑神色,都看不起他剛才還說什麼生死有命,絕不糾纏,現在立刻就食言了。

    春申君親自把夜郎王拉回席內,花奇的屍身則由後門抬了出去,只是地上仍是血跡斑斑,教人觸目驚心。

    歡宴的氣氛至此蕩然無存,卻沒有人怪責項少龍,因為這全是夜郎王和春申君一手造成的。這時人人都知好戲尚在後頭。

    且蘭王打破了僵寂的氣氛,仰天笑道︰"萬將軍有此神勇下屬,可喜可賀,收復滇土,將乃指日可期之事了。"

    夜郎王噴著火焰的凶眼瞪著且蘭王,氣得說不出話來。

    黃戰由後堂走回來,手按劍柄,來到場心,沉聲道︰"萬瑞光!該輪到你和我了。"

    李園奇道︰"這事真個奇哉怪也。明明是滇國和夜郎國兩國之間的事,為何黃公子卻像給人害了爹娘的樣子。我也手癢得很,不若由我陪公子玩玩吧!"

    此語一出,包括春申君在內,眾人無不色變,知道李園正式和春申君決裂了。

    黃戰自知劍術及不上李園,惟有苦忍這口氣,冷冷道︰"這不關李相的事,萬瑞光!是否又要別人來代你出戰了?"

    項少龍微笑道︰"黃公子盛怒之下,實不宜比武較量,更何況在下曾說過,除非君上同意,否則在下絕不與公子動手。"

    眾人的眼光自然移往春申君處去。

    春申君卻是有苦自己知。

    現在擺明不動手則已,動手便是分出生死始能罷休之局。

    這萬瑞光的手下已這麼厲害,本人更是深不可測。

    但問題是夜郎王已損一子,自己若不讓黃戰出戰,怎樣向他交待。

    不由暗恨沒有早點發動突襲,于現在這情況下,若施暗殺手段,就會教天下人都看不起了。

    事實上他今晚雖有布置,主要仍是為防患未然,並不是定要把項少龍和李園當場格殺,只是希望能拖到天明,才配合斗介一起發動。否則這樣殺了李園,難保李嫣嫣不會立即命禁衛發動反噬。

    心念電轉時,黃戰已道︰"請爹賜準孩兒出戰!"

    春申君暗嘆一口氣,點頭道︰"孩兒小心了!"

    場內眾人立時津神大振,佔了絕大部份人都希望看到黃戰授首于項少龍劍下。

    此人一向仗著父親寵護,在壽春橫行無忌,雙手染滿血腥,只是無人奈何得了他吧!

    項少龍哈哈一笑,卓然而起,步出席外,以手輕拍了三下劍柄,發出準備折弩的暗號。

    同時淡然自若道︰"君上還是收回成命好了,黃公子現在滿腔怒恨,殺氣騰騰,在下縱想手下留情,怕亦難以辦到。"

    眾人都覺他口氣過大,不過只看他隨隨便便站著,已有君臨天下的威勢,把黃戰遠遠比了下去,又覺他這麼大口氣乃理所當然。

    黃戰不待春申君回答,狂喝道︰"誰要你手下留情。"

    揮劍沖前迎頭猛劈。

    項少龍知他一向恃勢橫行,目無余子,所以故意撩起他的怒火,此刻見計得售,忙收攝心神,血浪離鞘而出。

    "當!"

    聲震全場。

    項少龍抱劍傲立,黃戰則連人帶劍蹌踉跌退,竟是給項少龍只一招便硬生生劈退了。

    項少龍長笑道︰"黃公子!此戰就此作罷好嗎?"

    春申君站起來喝道︰"戰兒!"

    立于席後春申君的家將人人都手按到劍柄處,使堂內氣氛更趨緊張。

    荊善等趁人人目光集中到場中去的千載良機,暗在幾底把弩箭裝好。

    席上各人則無不目瞪口呆。

    要知黃戰一向以勇武神力著稱楚地,李園之下便數到他,那知一個照面就狼狽地落了下風,試問誰不駭然。

    旁邊的李園眼力高明,知道黃戰因暴怒之下心浮氣躁,而項少龍這一劍又大有學問,劈中來劍的時間恰好是對方最難保持平衡的一刻,才有這近乎神奇的戰果。而明顯地項少龍的臂力實勝于黃戰。

    黃戰退了足有十二步,才穩住退勢,豈知項少龍又重復道︰"黃公子!就這麼算了吧!"

    黃戰那有可能在這種顏臉蕩然無存的屈辱情況下退縮,狂叫道︰"我要宰了你!"再撲上來。

    項少能在對方來至中途時,倏地前移,一招攻守兼資,毫不留情地強攻過去,以硬踫硬。

    倏地響起女子的喝彩聲和掌聲,原來是娜采采一人在唱獨腳戲。

    由于這並非一般風花說月的比武,所以人人屏息靜氣,故娜采采的喝彩和掌聲份外刺耳,不過這時沒有人有瑕理會她了。

    金鐵交嗚聲連串響起。

    兩人錯身而過。

    項少龍倏然止步,背著黃戰退劍鞘內。

    黃戰仍向前多沖了五步,然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長劍掉在地上,左手緊握著右手,跪倒地上,這時眾人才發覺他右手齊腕斷了,連著劍掉到地上。

    項少龍仰天長笑道︰"誰想殺我萬瑞光,當以此子為誡。"

    春申君大喝道︰"萬瑞光!"

    項少龍頭也不回道︰"我早勸君上不要讓令郎出戰,可惜君上殺我的心太以迫切,至會自食其果,君上怨得誰來。"

    夜郎王霍地起立,狂喝道︰"殺了他!"

    春申君亦大喝道︰"冤有頭債有主,各位請勿離座。"伸手拿起酒杯,便往地上擲去。"蓬!"

    杯碎成粉。

    春申君身後十多人潮水般湧出,七人護在他旁,另八人擁往堂中扶起倒地的黃戰。

    其他家將紛由四邊席後湧出,攔在席前,組成人牆,隔斷了項少龍李園和一眾賓客的連系,也成了合圍之勢。

    反是本在項李兩人席後的春申君家將,退往兩旁,其中二十多人來到且蘭王一席處,壓得他們難以插手。

    長劍出鞘之聲不絕于耳。

    春申君在人牆後大笑道︰"想不到吧!若你立與手下棄劍投降,說不定我還可饒爾等狗命。"

    李園安坐席上,對周圍閃閃發亮的長劍視若無睹,冷笑道︰"君上真大膽,這樣不怕誤傷賓客嗎?是否想造反了!"

    項少龍仍卓立場心,神態從容,哈哈笑道︰"黃歇你這一著實是大錯特錯了。"

    舂申君笑道︰"我們走著瞧吧!"

    "砰砰!"聲響,所有門都關了起來。

    項少龍見到龍陽君、韓闖等紛紛握著劍柄,大喝道︰"諸位請勿插手又或站起身來,這事由我和黃歇私下解決,動手吧!"

    此時荊善等四十八人仍坐在席位間,人人木無表情,教人看得心冒寒意。

    春申君喝道︰"動手!"

    "砰!"

    荊善等席後的暗門倏然大開來,一下子擁入幾十個持矛大漢,往荊善等攻去。

    賓客們都想不到春申君有此一著,娜采采首先失聲叫起來。

    荊善等這才動作。

    四十八人像彈簧般由地上滾散彈起,四十八道白光離手飛出,原來均是暗藏手內的飛刀。

    慘叫聲中,撲入者紛紛中刀倒地。

    這才輪到弩弓,一排排的弩箭準確無誤的射出來,使另一批暗門外撲上來的敵人猝不及防下,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攻勢再度冰消瓦解。

    這四十八人以閃電般的手法不斷裝箭,不斷發射,不但把由暗門撲進來的敵人迫出屋外還把其他原在堂中的家將迫返席後,要以眾嘉賓作掩護了。

    不片晌地上已滿是在血泊中痛苦聲吟的敵人,情況慘烈至極。

    項少龍和李園則往春申君撲去,被他的數十家將拼命擋著。

    荊善、烏舒等四十八人散往全場,扼守所有戰略位置,只以弩箭射殺膽敢撲上來的敵人。眾賓客則盡是正襟危座,不敢動彈,怕殃及池魚。

    李園長劍閃電刺入黃霸的胸膛,一腳踢開了他的屍身時,善柔的尖叫響起道︰"全部停手,否則我宰了黃歇。"

    雙方立往春中君望去,才發覺他給個女婢挾到牆角,鋒利的匕首橫在他肥頸上,臉若死灰。

    全場倏地停了下來。

    項少龍和李園齊齊搶前,左右護著善柔。

    善柔厲聲叫道︰"拋下長劍!"

    眾家將你眼望我眼,都手足無措,黃戰重傷,黃霸被殺,再無可以作主的人。

    夜郎王狂喝道︰"給我殺!"

    他的手下們才跳起來,兩排弩箭早已射至,包括夜郎王在內,十多人無不中箭身亡。

    其他人卻是動也不敢動。

    善柔再叱道︰"還不棄劍!"

    不知是誰先帶頭,鏗鏘連聲轉眼間地上全是丟下的長劍。

    荊善等把全部家將趕往春申君席位的後方處,而善柔、項少龍和李園則把春申君押到大門那一邊去。

    李權和成素寧都給揪了出來,與春申君捆在一塊兒。

    津兵團顯示出高度的效率,一進一退,均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眾人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意想不到的變化。

    李園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是擒賊先擒王,小弟服了項兄哩!"

    項少龍心中好笑,望了正瞪著他只有一分像善柔的她,笑道︰"大姐真厲害。"

    善柔嬌哼一聲,得意洋洋。

    春申君顫聲道︰"你們想怎樣?"

    項少龍向全場賓客施禮道︰"累諸位虛驚一場,我萬瑞光非常過意不去,諸嘉賓可以離場,不過仍請靜待片刻,待我們先肅清了道路。"

    話猶未已,屋外殺聲震天,好一會後方沉寂下去,聽得人人色變。

    敲門暗號響起,負責把門的烏言著將門拉開,樓無心撲進來道︰"幸不辱命!"

    李園笑道︰"各位可以離開了,我們為大家押陣。"

    欣然望向項少龍,雙方均知今晚已是勝券在握了。




第十六卷 第09章 奸人授首


    項少龍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後,春申君府內余下的家將傾巢而出,豈知剛抵街上,就給埋伏街道兩旁的李園家將在瓦面上居高臨下以勁箭狂射,一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接著在樓無心、東閭子等這些家將頭領指揮下,數百人出兩旁沖出,以長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將發動一浪接一浪的沖擊,敵人雖仍在人數上多上一倍,卻是群龍無首,士氣渙散,甫一接戰,立即四散逃竄。

    樓無心等乘勝追擊,再殺進春申君府去。

    他們奉有嚴令,絕不濫殺婦孺或投降者。

    這時夜郎王府烈焰沖天,浪煙直沖上清朗的夜空。

    十多組建築物,有四組起了火,喊殺之聲震耳不絕。

    而滇王府的戰斗卻在一刻前結束了。

    來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牆攀進府內,本以為可手到拿來,豈知四面八方箭發如雨,只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數人,其余的成功進入府內時,遇上紀嫣然和趙致率領的津兵團員。

    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那還說什麼殺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獨貴穩守王宮,新升任內城守的練安廷則把內城封鎖起來,又以內城禁軍在街上設置關卡,同時保衛各外國使館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們雖沒有直接參與兩系的斗爭,但卻阻止了其他人的干預。

    夜郎王府被李園、項少龍組成的聯軍圍得水洩不通。凡沖出來的都被強弓射了回去。

    聯軍人人在頭盔處扎上紅巾,以資識別。

    內城雖是鬧得如火如荼,外城卻全不受擾,這時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預內城的事。

    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軍,卻給隔斷了消息,尚以為火焰是來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別囚在三輛馬車上,由鐵衛貼身看守。

    項少龍和李園這對關系復雜的戰友,並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觀察形勢。

    戰號聲起。

    近千多李園家將分作兩組,持盾由前後門攻入夜郎王府內,又爆起一場更激烈的戰斗和喊殺聲。

    不過今趟很快便趨于平靜,滕翼雄偉的身軀出現在府門處,後面烏光等押了一個人出來,直赴項少龍和李園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烏光箭步沖前,抓著他頭發,扯得他仰起臉孔,跪了起來。

    在火把光下,此人現在雖臉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來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卻從未做過好人。

    李園兩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別來無恙啊!""砰!"李園一腳踢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卷曲了起來。

    項少龍怕李園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綁起來,押到車上,我們回滇王府去。"

    滕翼來到他旁道︰"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窩囊得很,府內又無特別防御布置,給我們以強弩火箭逐屋沖殺,連阻擋半刻都辦不到。只輕傷了我們十多人。"

    項少龍暗忖津兵團就是二十一世紀不折不扣的特種部隊,由自己依當時代的方法一手訓練出來。在城市戰中最能發揮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無防備之心,又輕敵大意,兼之遠程來此,尚未有休息時間,人困馬乏下,那是對手。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在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性了。

    李園這時走了過來,拍著兩人肩頭道︰"今晚的事,我李園會銘記于心,無論將來秦楚發生了什麼事,我仍是兩位的朋友。"

    項少龍道︰"我和李兄沙場見面的機會微乎其微,且我還有盡早退隱之意,李兄不用擔心。"

    李園呆了一呆,要追問時,樓無心和一批家將飛騎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單,據說他今早已離開了壽春,這事要問春申君才行。"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雖明知後果會是如此。仍大感失望。

    李園道︰"旦楚等仍未到此處,他理該尚未返齊,唉,不過也難說得。"樓無心道︰"內城已在控制之下,可開始搜捕堅黨的行動了。"

    李園正要答應,給項少龍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擊的對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幾個人身上?報仇雪恨始終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李園沉吟半晌,點頭道︰"若連這樣的事都辦不到,怎報得起項兄的恩典,就照項兄的意思辦吧!"向樓無心道︰"你負責為我通知內城所有大將領,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權和成素寧三人意圖謀反,與其他人全無牽連,除這三人的直系男子親屬外,婦女都可安返娘家,婢僕則另行安置。"

    樓無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應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剛被撲熄,內城回復了平靜的景象,只是陣陣蹄聲,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發生著的事。

    "啪啦!"莊夫人揮手便給下跪在街心的李令兩記耳光,戟指痛罵。

    李令知道大勢已去,頹然無語,像頭斗敗了的公雞。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滿臉淚,撲上去加入了莊夫人的怒打行列。

    莊孔等見堅人被擒,小王復位有望,無不淚盈眶。

    不可能的事終變成了事實。

    善柔早來了,與紀趙二女摟成一團,親到不得了。

    見項少龍回來,扯了他到內堂說話。

    春申君三人則分別被囚禁起來,等候發落。

    到了內堂坐好後,善柔喜孜孜地對項少龍道︰"算你這人有點良心。終肯來對付田單這大堅人。"

    項少龍道︰"你怎會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趙致歡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蹤田單,猜到他由鹹陽回齊時必會道經壽春,又知他與春申君有勾結,于是賣身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

    項少龍苦惱道︰"現在田單到了那里去呢?"善柔道︰"他是去與旦楚會合,據說他正循淮河坐船東下,人家正苦惱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來了。"

    滕翼進來道︰"查到田單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陽去與旦楚的傷兵殘軍會合,沒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齊國。我們還有足夠時間準備。"

    此時烏光的大頭在滕翼肩後探出來,道︰"太後在外堂等候項爺!"李嫣嫣臉罩重紗,身披棗紅長披風,面窗而立,凝望著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難以知其心意。

    隨來的禁衛長獨貴和百多名禁衛,候命留在屋外。

    項少龍知她心情復雜,沒有打擾她,只靜立一旁。

    這時荊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權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倒地上。

    李權見到李嫣嫣,如獲救星,哭道︰"太後請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閉嘴!"

    李權還想說話,已給烏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時打落了兩只門牙,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柔聲道︰"除萬將軍外,其他人請出去。"

    荊善等望向項少龍,見他打出照辦的手勢,才放開兩人,走出廳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聲音夢幻般響起道︰"你們兩人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

    李權和李令交換了個眼色,都現出恐懼驚怖的神色。

    李嫣嫣緩緩轉過身來,揭開冠紗,隨手丟在地上,露出風華銫代的秀美嬌客,但一對秀目卻寒若冰雪,射出熾的怨恨。

    李權口齒不清地張著滿是血污的嘴,頭聲道︰"嫣嫣,別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愛你……"

    李嫣嫣搖頭道︰"正因為一個是我的堂叔,一個是我的堂兄,我才終身忘不了你們禽獸不如的行為。若是外人,我或者還能忍受下來。我作踐自己的身體,為的就是今天。李權你給我滾過來。"

    李權魂飛魄散,不住叩頭道︰"太後饒命!"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什麼太後,還不是給我李令騎……"

    "砰!"項少龍飛出一腳,正中他臉門。李令仰天倒地,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項少龍一眼。緩緩朝李權走去。

    李權感覺不妥,駭然仰望時,李嫣嫣衣袖揚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閃閃的鋒帶藍芒的淬毒匕首,閃電般插入李權胸口處。

    李權一聲慘叫,帶著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轉身撲入項少龍懷里,不住喘氣,卻沒有哭出來。

    到情緒平靜了點時,李嫣嫣離開了項少龍,要求道︰"你給我殺了李令好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摜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讓我找別人代勞好嗎…"

    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個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轉了嬌軀。

    項少龍看了仍在地上聲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壞事做盡,確是死有余辜,推門剛要喚人,李園和莊夫人聯袂而至。

    項少龍不想他們知道李嫣嫣親手宰了李權,低聲道"太後心情不好,讓她靜靜吧。李權完蛋了,李令就交給你們吧!"李嫣嫣出現在項少龍身後,戴回鳳冠面紗,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他被處決!"

    項少龍返回內宅時,剛過了四更,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仍在興致勃勃地細訴別後的一切,後者抹去化裝,回復本來面貌。

    項少龍像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般,告別了他憎厭但又無可避免的斗爭仇殺,來到這溫柔甜美的小天地里。

    在這里,他要尋找的並非肉欲上的滿足,而是心靈的平靜和寧謐,尤其在經歷了這麼血腥的一晚後,心身都疲累已極,那是為了生存和保護所愛的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三女的美眸不約而同往他飄過來。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眯了眯那雙明眸,斜兜著他,神態迷人如昔。

    項少龍坐到善柔旁,尚未說話,善柔伸指按著他的嘴唇,認真地道︰"不要再問我別後的情況,想知道就問她們兩個吧︰本姑娘絕不會重覆的。"

    項少龍湧起熟悉親切的溫馨感覺,笑而不語。

    善柔挪開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掛念你,每個月至少想一次。"

    見作弄了項少龍,又和趙致笑作一團。

    紀嫣然柔聲道︰"外面情況怎樣了!"項少龍道︰"現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園派了個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訴他。訛稱我和李園均給春申君殺了,好誆得他沒有戒備下進城。"

    紀嫣然道︰"斗介孤掌難鳴,還有什麼作為,王城豈是這麼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擲,誰的家族親人不是居于城內。"

    項少龍躺到地席上去,嘆道︰"真舒服!"趙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今晚讓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來道︰"他算什麼東西,誰會陪他?"項少龍童心大起,勉力爬起來道︰"現在還到你作主嗎?"善柔尖叫一聲,往內堂逃去。

    項少龍剛闔了半晌眼,便要離開善柔昨晚使他顛倒迷醉的肉體,與莊夫人和莊保義趕往出席早朝。

    李園身穿官服,在大批禁衛簇擁下,于宮門外等候他。

    施禮後,李園讓莊夫人母子先行,與項少龍並騎而進,興奮地道︰"斗介中計了。剛進城便給武瞻拿著,現在武瞻掌了軍符,出城接收他的軍隊。"

    說不了幾句,就到了主殿正門處。

    四人一起進殿。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寧三人五花大綁,跪倒高坐鷲台上的李嫣嫣階下。

    群臣大多有分參加昨晚宴會,既知春申君確有殺死李園和萬瑞光之意,更知壽春城巳落人李園控制下,誰還敢為他們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讀三人罪狀,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國舅和莊家遺臣之罪,更指使兒子黃虎率人往襲徐先,此事揭了出來,人人嘩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調動軍隊,意欲謀反之罪,成素寧則是同謀。

    讀罷罪狀,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斬首。

    按著李嫣嫣宣布李園升為右丞相,還有連串其他人事調動。

    最後是重新確認莊保義為滇國儲君的地位,下令派軍助他們母子復國。

    散朝後,李嫣嫣召見了莊夫人母子,李園自是忙得不可開交,項少龍則一身輕松,乘機與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游,飽覽壽春的名勝美景,滕翼則去安排對付田單的預備工夫。

    黃昏時,四人才興盡回府,踏入府門,立覺不妥。

    李園、龍陽君和韓闖都來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項少龍湧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沉聲問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園點項道︰"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單原來連春申君都騙了,暗里由陸路潛返齊國。"

    龍陽君道︰"他是怕給卷入這次暗殺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著。"

    項少龍頹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撓的硬漢性格,音容笑貌,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想不到又給呂不韋算了一著,鹹陽辛苦取得的勢力平衡一下子給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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